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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文远也路过这里,一见到祝青岩,立马笑开了花,屁颠屁颠跑过来。

    “青岩师姐,早啊,刚刚他们没撞到你吧?”

    “我没事,谢谢文远师弟关心。”

    祝青岩冲他笑笑,一声“文远师弟”喊得项文远心花怒放。

    项文远转而望向跑远了的丁字班众人,嘲讽道:

    “这群废物怕不是知道自己念书没希望,打算去考武举人吧?”

    “武举人,哈哈哈哈!”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全都笑了起来,祝青岩也被逗乐了。

    项文远更加来劲:

    “尤其那个祝澜,身上肯定全是一块块肌肉,一拳能打死一头老母猪!”

    “胡说,祝澜师妹明明学问很厉害的!”丁小邱鼓起勇气发声,显得十分不合群。

    项文远有心要在祝青岩面前表现一下,扯着嗓子道:

    “哟,丁十一,你觉得她厉害,有本事你跟着一块跑呀?

    多跑两步,看看能不能跑出个‘丁十二’来,哈哈哈!”

    丁小邱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憋了半晌:

    “跑就跑!”

    说完,就在一众嘲弄的目光中,去追祝澜等人的背影了。

    “真是物以类聚!”项文远在身后不屑道。

    龙场书院的夫子们处理课业、住宿都在文翰堂。

    谢鼎练完一套气功拳,估摸了下时辰,戴着痛苦面具推开房门,揉了揉眉心。

    又要去坐牢,哦不是,上课了。

    他黑着脸走进丁字班的学室,突然感觉今天的氛围……嗯,很难描述。

    怪怪的。

    学室里这帮小子一个个脸上带汗,身上冒着热气,有的还呼吸急促。

    还有那一双双炽热的目光是咋回事?

    对知识的渴望?

    不可能,绝对是自己走错了。

    谢夫子摸了一把自己秃秃的脑壳,瞅了一眼班号。

    整个人都不自信了。

    “起立!”祝澜突然说道。

    全班同学站起身,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夫子好!”

    说完同时鞠躬,声音在整个学室回荡。

    谢夫子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扶着桌子颤巍巍站起来,面带惊恐。

    咋了啊这都是?

    疯了吧?

    被夺舍了?

    阿弥陀佛,得赶快报告山长,请大师来做法啊!

    谢夫子想跑,但腿软了。

    他看着起立的众学子们,嘴唇动了半天,声音都抖了:

    “请……请坐?”

    众人“哗啦”一声全部坐回了位子上,训练有素。

    谢夫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先安抚住再说。

    冷静机智,临危不乱。

    不愧是我!

    谢夫子胆战心惊地上完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堂课,时间一到就想跑。

    结果又被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给吓得一个趔趄!

    上课提问挨板子,下课总可以了吧?

    秦雨薇第一个举手,问夫子今天带读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其他人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谢夫子哪敢推辞,连忙好声好气地答疑解惑。

    “夫子,请问《学而》一篇是何意思?”祝澜问道。

    谢夫子听到她的话,定了定心。

    还好还好,应该不是夺舍。

    也只有丁字班这群油盐不进的小子,能问出如此浅薄的问题了!

    他感觉轻松了不少,捋着胡子,想都没想便解释道:

    “《学而》是说,学习要注重实践,难道不是件快乐的事情吗?

    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这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别人不了解我也不生气,难道不是君子所为吗?”

    说罢还摇了摇头,似乎在感慨祝澜的无知,竟连这都不懂!

    谁知祝澜话锋一转,追问道:

    “孔老夫子作为至圣先师,所思所言定有其内在的逻辑。

    可是《学而》一篇,第一句还在讲学习方法,第二句又说起远方的朋友,第三句跑去谈论君子待人之道。

    这三件事之间毫无关联,为何会放在一起?”

    谢夫子一愣,还是第一次有学生敢对《论语》的内容提出质疑。

    圣人的书都敢质疑,你书还想不想读了!?

    不对,瞧这帮小子的眼神儿,不是在质疑圣人,分明是在质疑他啊!

    谢夫子想了想,没讲错啊,他念书时夫子就是这么教的啊。

    可仔细一想对方说的,好像又有那么亿点点道理……

    这时,又有别的学子提出问题,谢夫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赶紧先去解答别的问题了。

    还好还好,那个姓祝的女学生没有继续追问。

    最后,谢夫子是扶着墙走出丁字班的,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有别班学子路过,瞧见他这副模样,好心上来搀扶。

    “谢夫子,您没事儿吧?”

    “这帮丁字班的笨蛋,把夫子都给气成这样儿了!”

    “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谢夫子,不要和这些无可救药的蠢材计较!”

    谢夫子颤着声音:

    “快、快去告诉监院,速请大师前来做法!”

    这天夜里,谢夫子从凌晨三点多的床上睁开眼睛。

    “所以孔老夫子那三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呢?”

    第9章 高铁?直播?

    从前,给丁字班上课是谢夫子的噩梦。

    而现在,谢夫子突然无比怀念被夺舍之前的孩子们。

    多乖,多傻,多可爱呐!

    哪像现在这些一个个的!鬼精鬼精!!!

    尤其那个叫祝澜的小丫头,每堂课提出的问题简直刁钻古怪至极,偏偏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念书念书,书上咋写的,照着念、照着背就是了,她到底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想法的啊?

    以前上课只是觉得好无聊好没有激情,还没有练气功有意思。

    现在上一堂课简直要把他这把老骨头掏空!

    来教书本来就为了养家糊口,现在倒好,他为了不在学生面前显得太愚蠢,甚至还要温习几十年前的功课,熬得仅剩的几根毛都快掉光了。

    哪有学生这样逼先生的?啊?

    委屈,太委屈了!

    谢夫子跑到欧阳烨面前,好一通声泪俱下的控诉,说自己实在教不了丁字班的学生了,想回家种地。

    “监院大人,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

    谢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夫都快六十了,实在经不起这帮小子折腾啊!他们实在是太能学了……”

    欧阳烨神色复杂,本来有点怀疑谢夫子的话,但听他提到祝澜,立刻想起了观风亭那天的事。

    嗯,那小丫头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但若说整个丁字班的学生全都改头换面……

    他也有点不信。

    欧阳烨好声劝慰了谢夫子几句,让他随自己一道去丁字班看看。

    结果谢夫子嗷嗷大哭,抱着桌腿死都不撒手。

    那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就好像要把他身上每一寸知识都剐下来似的!

    他一想起来都要浑身发抖。

    不去,死都不去!

    欧阳烨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去瞧瞧了。

    此时正值下午课时刚刚结束,欧阳烨穿过一排排的学室,原本在打闹嬉笑的学子们看见他经过,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悄咪咪地溜回各自学室,生怕被这位恐怖的监院大人注意到。

    祝青岩从丙字二班走了出来,薛眉和赵文鸢正在门口等她。

    三人迎面撞上欧阳烨,薛眉和赵文鸢吓得立马没了笑容,反倒祝青岩笑意更甚,还主动打招呼:

    “欧阳监院好!”

    薛眉和赵文鸢悄悄对视一眼:这就是好学生的底气吗?

    欧阳烨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往书院西南的方向走。

    祝青岩几人瞧着他离去的方向,愈发奇怪。

    “咦,再往那边去,不就只剩下丁字班了吗?”薛眉问。

    “说不定是那几个蠢货又闯祸了!”

    赵文鸢突然兴奋起来,“听说谢夫子被他们气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欧阳监院肯定是去收拾他们的。走,咱瞧瞧去!”

    祝青岩装作不感兴趣,但是看在好姐妹的情分上,勉为其难陪她们去看看。

    于是几人假装顺路,跟在了欧阳烨身后。

    其他班的学子见状,既然欧阳烨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少人幸灾乐祸地跟上去看热闹。

    很快欧阳烨身后就跟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丁字班的学室门紧闭着,无人进出,全然不似其他班级学室散学后的热闹。

    赵文鸢冷笑:“谢夫子不过被气病了半日,他们就敢旷课不来,真是好大胆子!”

    薛眉也帮腔道:“是呀,我看他们就是不想上课,成心气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