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神豪系统当伯乐》 第1章 [无cp向] 《她用神豪系统当伯乐》作者:独饮人间烟火【完结】 文案 一朝穿书路人甲,神豪系统在手钱管够,就是宿主寿命跟投资回报率挂钩… [花魁用卖身钱供养书生,书生一朝高中还她纹银千两] 神豪系统:投资书生,必有回报 戚渺:不,我要给花魁娘子赎身 神豪系统:??? 没人当冤大头,书生落魄赶考,竟然落榜了;花魁娘子摇身一变成酒楼掌柜,财源滚滚来 戚渺:正好还缺个账房先生,要不就他 女掌柜:…… 神豪系统:…… [来年水患,朝廷赈灾因争斗耽搁,富商给官府献银献粮,得天子嘉赏] 神豪系统:花银子囤粮,静待时机 戚渺:不,我要修河筑堤防患 神豪系统:??? 官府号召享美名,百姓出力得工钱,上游泄洪下游无虞,河淤肥田粮食丰产大卖,戚氏独得水运特权 戚渺:试过了不会翻,走旅游呀,船票一百两,团购有优惠 富商们:…… 神豪系统:…… 内容标签: 业界精英 系统 穿书 爽文 古代幻想 神豪流 主角视角戚渺神豪系统 一句话简介:在古代,钱生钱 立意:天不生无用之人 第01章 乞丐窝里官家子 喔喔喔—— 鸡叫天明,沉寂了整晚的城郊破庙,慢慢有了响动。 角落里一老乞丐,用手肘撑地支起身子,而后抽出枕在后脑勺的拐棍,站稳后蹒跚着向外走,慢慢消失在朦胧雾气中。 倚在灌风口边过夜的小乞儿,抬手揉眼打着哈欠,趔趔趄趄跟了上去。 接下来半个时辰,栖身在这庙里的其余人,陆陆续续拿齐家伙什离开。 无一例外,都是往县城方向。 “所以,我也是乞丐?”凭空出现,目睹大部队出发讨饭的戚渺,试图找出自己与对方的不同,发现都是一样的破衣烂衫......甚至还有人招呼她同行。 绑定其抵达此界的神豪系统,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乞丐未入户籍,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想得很周到。”戚渺语气平平。 “本系统还将为宿主提供无尽钱财。”系统闻言,当即挺胸抬头。 “条件。”靠近破庙,往里一撇,只剩零星几个老弱病残,戚渺收回视线,就近坐下等它打补丁。 “宿主寿命与投资回报率挂钩,每赚一百两,就能多活一天。” “那我现在有多久可活?” “三天。” “......” 戚渺沉默片刻,伸手道:“先给我些铜板。” “你这么快就有主意了?”系统喜出望外,忙提供宿主所需。 戚渺没理它,直接将到手的铜板,分发给庙中几人。 “多谢贵......”乞丐们习惯性叩谢,抬眼看到蓬头垢面的戚渺,贵人两字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不用。”戚渺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恍惚间以为自己没睡醒,可手中实实在在存在的铜板,又在提醒他们确实有好事发生。 因着都有份,倒没发生争抢,也默契闭嘴不提。 * “宿主,你把铜板给他们有什么用?又不会给你带来回报,每个铜板都应该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你真能提供花不完的钱?”戚渺不答反问。 “当然。”系统脆声应答。 “那为什么还这么抠?” “......”系统被这话噎了下,没忍住嘟囔道:“你不也是?” “过犹不及。” 不一会,一人一统出现在城内。 戚渺摩挲着铜板,扫视街边小贩叫卖的吃食,最后要了一竹筒米汤,买了兜肉包,找了个不影响卖家生意的旮旯坐着,刚吃了两口,耳边就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叮!解锁剧情提示。】 【前方巷口小乞儿,乃江昌郡郡尉之子,三月后指认他尸体所在者,得百两银子酬谢。】 戚渺站起身,,朝它说的巷口走去,入目是一小乞儿与两狗搏斗,似乎是在争抢半个馒头,左臂以下空荡荡,右手背上有明显咬伤。 【现在还活着,送他盘缠归家,酬劳想必更多。】 “想必死的也更快。” 系统:??? 戚渺没空解释,拧眉上前,呵退两犬。 得以脱身的小乞儿顾不得其它,狼吞虎咽残存的馒头屑。 “慢点吃,我这还有。”取出先前自己咬过的,戚渺蹲下身将油纸袋递上前。 “给、给我?”瞅着近在眼前的肉包子,小乞儿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问。 “嗯。” 小乞丐改坐为跪,正要咚咚磕头,就被出言制止。“不要跪,坐着吃。” “诶!”急不可待吞食,纵使噎得眼冒金星,也舍不得吐。 “这是米汤,但我喝过。”说着,戚渺将竹筒挪了个位,放在他够得着的地方。 小乞儿恍若未闻,捧起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声声喟叹,干瘪的肚子被撑得溜圆。 与此同时,戚渺也吃完了,捡起空了的竹筒,打算再去买一份。 “我、我都喝光了。”小乞儿见状,面色一囧。 第2章 “没浪费就行,你还要吗?”戚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小乞儿点头又摇头。 戚渺嗯了一声,转身出巷子。 系统急了,忙提醒:“宿主,你没听见我之前说的吗?这小乞丐是郡尉之子,你送他银子回家,十有八九会得到酬谢。” “理论可行,时机未到。”戚渺身形一顿。 系统:“可、可是,你没时间等啊!” “怪谁?” “怪我。” “......” 呆呆站在原地的小乞儿,听不到一人一统对话,看着戚渺停下脚步,眼里浮现希冀的光。 “你要不跟我走?吃喝不愁,就是好日子随时到头。”戚渺实话实话,毕竟现在的她,只有三天命。 小乞儿惊得张大了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吗?”对他来说,能让自己吃饱就是大恩人,别的都不重要。 “当然,我正好缺个小弟。”专门跑腿的那种。 小弟? 是认他当弟弟的意思? 小乞丐猛地睁大眼睛,讷讷半晌,拖着被饿犬撕咬过的腿,一瘸一拐靠近。“姐、姐姐?” “嗯?”也行吧,叫老大有点中二。“算了,先带你看大夫。”别得狂犬病了。 戚渺将竹筒放在角落,从腰间掏出一枚铜板压在底下。 小乞儿一脸肉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两犬就闻着味出现,刚要上前舔舐盛过米汤的竹筒,就被拄拐棍的老乞丐挥退,捡起一看已被吃干抹净,他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余光一转,地上赫然多出了一枚铜板。 老乞丐咧嘴乐了,今天真幸运。 * 医者仁心,哪怕两个乞丐来求诊,坐堂大夫也一视同仁。 当然,离不开戚渺一进门就掏出银子示意。 看病抓药,足足花了一刻钟,因为小乞儿身上 伤太多了,几乎没一处好肉。 除了被狗咬的,还有摔倒、被殴打...... 至于没了的左手手掌,大夫断言天生如此。 秘密被揭破那一刻,小乞儿局促不安地看了戚渺一眼,怕她露出嫌恶,进而收回先前的话。 幼时抚养自己长大的农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将他赶出了家门。 因为有人说,这是天谴,谁遇上谁倒霉。 后来四处流浪,倒因这只手得了不少怜悯,总能比旁的乞丐,多得到些食物,不过吃不进肚子里,都是空的。 因此挨的打,受的罪太多了,他也渐渐认定了,这就是不祥之兆。 “看我干嘛?好好听大夫说,我可记不住。” “......”小乞儿胸腔中翻涌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系统诡异地心理平衡了些。 出了医馆,由小乞儿带着,戚渺找到牙人,斥巨资赁了带小院的宅子,契书落在小乞丐,也就是石头名下。 少年看着自己按手印的指腹出神,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 系统又没忍住担忧起来,宿主不会是真要把小乞丐当弟弟养着吧?得不偿失啊! “他的家就在郡城,今日花的银子足够当盘缠了,宿主,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想活了?”半吓唬半认真地问。 戚渺懒洋洋瘫在榻上:“你以为血脉之情很值钱吗?” “怎么不值了?剧情就是这么写的。三月后,小乞丐尸骨未寒,郡尉派人来寻,一乞丐告知葬身处,被赏了百两银子。” “你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 神豪系统复述了一遍,纳闷了。“我没说错啊!” “唉。”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系统抓狂了。 “小乞儿是不小心走丢?还是被遗弃?他主动回去会被接纳?还是连带处理掉知情人?你是想要我活?还是想让我得到催命符?” “这、我、他、剧情……” “剧情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有时候没死人值钱。”戚渺幽幽看向窗外傻乐的小乞儿,自将牙人送走,把没花完的铜板和碎银子塞给他,嘱咐要什么自己去买后,他就成了这样子。 戚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 神豪系统不信邪,当即把前因后果了解了一通。 九年前,尚不是郡尉的杨昊,奉旨携家眷至江昌郡赴任,途中遇山匪劫道,队伍被冲散了,一双妻妾受惊早产,好在孩子尽数平安降生。 此后,杨昊步步高升,后院不停添人,却只育有当初出生的一子一女,嫡子庶女并非一母同胞,却长得极为相像,甚至会被旁人以为是龙凤双生的地步。 郡尉夫人倾心教养庶女,月姨娘待嫡子也很妥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就连郡尉都笑叹妻妾和睦至此,乃他之幸。 嫡子孝顺又聪慧,夫君爱重又干济,郡尉夫人别无他求。 但月姨娘心态有点崩,郡尉府如今的一双儿女,都是她的孩子,夫人产下的男婴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当时两人一前一后生产。 夫人怀胎八月,艰难产下孩子,落地只小猫式哼哼了两声,依稀记得仆妇尖叫喊了句少了什么,夫人当场昏厥,又是一阵骚乱。 山匪余孽去而复返,男仆一律斩杀,女人直接掳走,待见到昏迷不醒的妇人,以为她难产死了,直接挑起一旁襁褓走人。 本想将孩子带回寨子里,路上发现缺了左掌,直言晦气后往路丛一丢,扬长而去,竟被人捡回去养活了。 第3章 月姨娘孕七月,在山匪袭来之际,尚能强忍阵痛躲藏,最终逃过一劫,平安诞下一双儿女。 夫人苏醒后发疯式找孩子,看到她怀中康健的儿子,直接上手抱走,认成自己的。 念及嫡庶有别,亲子若能取而代之,日后定是前途无量,月姨娘默认了。 杨昊很快找来,月姨娘略过了匪徒抢走孩子这事,把所见所闻如数告知,事后那一带山匪,都被官府绞杀殆尽。 可万万没想到,此后郡尉膝下再无子嗣。 没有嫡子,庶子继承家业的情况,本朝也不是没有,月姨娘越发觉得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她本该被钰哥儿喊娘的,现在却只是姨娘。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这段过往无法宣之于口,掩在心底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按照剧情,年末其胞兄携子远道而来,无血缘关系的两小辈,模样竟然像了七八成,纸终究没包不住火。 等郡尉派人找到嫡子下落,才知没熬过寒冬。 花重金为其收敛尸骨,以全此生的父子情。 最后,月姨娘被罚禁足半年,期间,郡尉夫人一如既往疼爱嫡子庶女,她又羞又愧...... 系统糊涂了。 尤其是一五一十跟宿主讲完后,她只啧了一句,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睡去。 第02章 要点抚养费过分吗? 午后,戚渺是被烟熏醒的。 小乞丐石头估摸着时辰,外出买了好些吃食备着,就等她醒来进食。 没想到,人是真能睡。 想起大夫的嘱咐,他开始给自己熬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久未住人,柴火阴湿,搞得烟熏火燎。 正当他无措的时候,就听见戚渺被呛的咳嗽声,紧接着是问询:“着火了吗?先出来!” “我、我在煎药。”快十岁的石头,瘦的像七八岁,此刻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戚渺。 “不是说饭后喝吗?” “我想着先煎好。” 得知缘由,戚渺越过他往里走去,随即拿出个药罐子和炉具,走远些放在屋檐下,才大口呼吸。 小家伙意欲收拾残局的打算被看穿,在其挪步前,戚渺叫住了他。“石头过来,先别进去了,浓烟致癌。” 待其走进,戚渺继续道:“煎药用这个,不用锅,直接在这里煎。” “好。”他瓮声应答,没动弹。 “还缺什么?” “药渣还在锅里。” “还能用吗?” 石头连连点头,当然还能用。 事实证明,改成小炉煎煮确实省心。 期间,两人边进食边聊,主要是戚渺问,石头答。 比如说,他常住城郊破庙,县里各处都熟悉。 再比如说,乞丐窝里有人来自郡城,还有会驾车的把式。 * 一个时辰后,城郊破庙。 石头挨个发着包子、馒头,戚渺倚在门口问话。 “去郡城?我、老朽知道路。可是,这身子骨不中用,怕是没命到那了。” 戚渺挑眉,朝他投去一块碎银子。 看到这一幕,乞丐们眼睛都直了。 石头派吃食的手一顿:给多了!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老乞丐,一个鲤鱼打挺,中气十足道:“但话又说回来,姑娘大恩大德,老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报答。” 戚渺挑眉,继续问:“有会驾马车的吗?” 角落里一只手举了起来,伴随着咳嗽声,颤颤巍巍,看起来比先前老乞丐身子骨还要弱。 戚渺朝他所在方向投了一块碎银子,正好落在其身侧。“好,这是给你的。” 碎银子落地声实在悦耳,周遭乞丐蠢蠢欲动,都想要占为己有。 但或许是拿人手短,或许是忌惮出手阔绰的戚渺身份,没人敢轻举妄动。 两个“手艺丐”同样困惑,待坐上露天马车,看到一堆干粮,心头疑虑攀上了巅峰。 没见到一文钱回报的系统,终于憋不住了。“宿主,你到底怎么想的?让你送小乞儿回家,没必要带闲杂人等啊?” “路途遥远,又有草寇,没人护送怎么行?”戚渺闭着眼睛躺在木车架中央,翘着二郎腿,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像是去度假。 一时间都要分不清楚,谁才是惰民。 先前病怏怏的中年乞丐,现在腰背挺直,紧握着缰绳,驱着马往郡城的方向赶。 石头和老乞丐靠坐其侧,左瞧瞧右看看,根本舍不得眨眼,闲适地坐在马车上,不用担心下一顿着落,是他们过往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尤其是,怀中还有积蓄。 这感觉,太美妙了。 系统:!!! “你怎么知道有草寇?不对,你知道有草寇,更不应该带乞丐啊!老弱病残能顶什么用?” “官员赴任都能被抢,杀得干净吗?即便没了无恶不作的匪徒,还会有占山为王的草寇。不过,我们虽是老弱病残,但道上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抢乞丐。” “有吗?” “我应该没记错。” “你也不确定?” “嗯。但是,我还有你呀,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系统。” 系统轻咳一声。“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好吧。” “……” 翌日。 因着一荣俱荣,一衰俱衰,系统再次提示:【前方青云寨易守难攻,官府早就放言,驱除草寇者,重重有赏。】 第4章 【青云寨外紧内松,占道劫财、种地织布两不误,老弱妇孺不少,宿主要是到官府报信,少不了论功行赏。】 宿在野外,蚊虫叮咬,更深露重,都没怎么睡好;行至山路,马车又颠得厉害,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听到此言,戚渺摇头表示拒绝。 “都沦落到打劫了,还搞男耕女织?我就剩两天命,等官府剿匪论功行赏,保不齐坟头草都两米高了,还不如让我加入他们,做大做强。” “宿主,你不能乱来。” “是你先乱说的。” “......” 翻过一个山头,进入青云寨劫财范围。 放哨的草寇发现来了辆马车,立刻传讯。 待行动包围戚渺等人后,方才看清车上是乞丐,嚣张得意的表情裂开了。 “寻平县这般富裕了?连乞丐都坐马车?”他们还在指着收过路费过活,莫名有种低人一等的错觉。 “等等,不会是有钱人假扮乞丐吧?” 彼此对视一眼,心里活动都差不多。 暗骂了一句,便跳出来说开场白:“此路是我开,此树是……该死,真是乞丐,好臭!” 乞丐独有的异味,因风向转变,又离近了些,扑鼻而来。喊话的络腮胡,拔腿往后退,口中骂骂咧咧。 “二当家,真是臭乞丐!” 不用他说,骑在马上的领头人,已经把戚渺几人的样子尽收眼底,一扭缰绳,掉头放行。 “哎!等等,我们几天后还会途径贵地,届时可否到寨子里拜访下当家的?”半大少年清脆嗓音响彻山谷,无功而返的山匪们,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偏偏,石头还站起身,朝他们招手,咧嘴露出两排牙齿。 二当家好奇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们青云寨,可不收乞丐。” “我们只是想跟当家的,谈笔坐享其成的买卖。”石头咽了咽口水,才接下话茬,说出的话更让人错愕。 “哦?所以,你们几个乞丐能坐马、这车,也是因为那笔买卖?”二当家被吊起了胃口,眼前这个小娃娃,还真是人小胆大。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石头背在身后哆嗦着的手。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我们二当家跟你说话是抬举你,你个臭乞丐还绕圈子。是不是……” 狠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抬手制止,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几个乞丐身上。“请吧。”客套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谢二当家放行。”石头松了口气,其余乞丐颤声附和。 络腮胡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腌入味的酸臭,着实让他们这些在山野中,闻惯了清新之气的人接受无能。 “姐姐,难道我们真要去青云寨?那可是山匪老巢!”等驶出一段路,石头才低声开口。 让其传话的戚渺:“去看看呗,说都说了。” “我们可以留在郡城,不回来了。”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马车是租的,得还。” “……” 给车马行付的租金,都够买两辆豪华马车了,哪像现在奢侈又简陋。 竖起耳朵偷听的两乞丐,心情跌宕起伏。 于他们而言,反正是乞食为生,在哪都一样,可若去青云寨当草寇,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虽然,戚渺说了用不着他们去,二当家也表示不欢迎。 可还是止不住胡思乱想。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现在钱在手,命还有。 进入江昌郡郡城门,正好是第三日傍晚。 系统都为戚渺捏了把汗:“宿主,现在只剩下一晚上时间了,你打算怎么做?” “洗个澡,睡一觉。” 系统:??? 随后,戚渺还真带着三乞丐,找了客栈住下。 因为有马的缘故,店家只以为是几人遭难了,一应需求都满足。 叮嘱了石头一句,戚渺出了客栈,直奔郡城的乞丐窝去。 不得不说,再好的草山,都有瘦牛;再繁华的地界,也有贫困无依之人。 郡城的乞丐窝,比寻平县大多了,还小有规模,有丐头这号人物。 有主事人,倒是更省心了。 时间紧,任务重,戚渺开门见山,掏银子请他安排手底下的乞丐们,在城里各处传唱一首打油诗。 在城中吆喝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得报酬,对于丐头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当即应了下来。 离开时,戚渺掂了掂钱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随后特地绕路,和身后的尾巴打了个照面。 回到客栈,换洗过后,连石头都差点没认出她,更别提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了。 个头刚过戚渺腰的他,换上了干净的布衣,头上多了两个小髻,稚嫩可爱,就是脸颊上没肉,看着实在羸弱。“姐姐,是你吗?” “嗯,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做得很好,走,吃饭去。”戚渺夸了一句,反手带上门。 石头咧嘴一笑,很快又敛住,待她先行一步。 下到一楼堂食,见到穿戴一新的两乞丐时,戚渺心下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东家。”看到石头,确认戚渺身份,老柳头和张五对视一眼,作势要跪。 “不准跪!”动不动就跪,夭寿了知不知道。 第5章 “若不是东家,老朽如何能住客栈、穿新衣,恩同再造......”老柳头文绉绉地说,张五在一旁不住点头。 戚渺打断道:“不用客气,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顺利将我和石头送至郡城。” 这一路,不仅要提防草寇,还得注意野兽,更需防范人心。所幸,都好。 “别的都不说了,先垫肚子吧。”她早就饿了。 “多谢东家。”老柳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张五也有些激动。 石头按照戚渺的意思,让掌柜的备了两桌饭菜,一桌倚窗,一桌在里。 她带着石头来到窗边,老柳头和张五被伙计领着去到另一边。 她都入座了,少年还在旁边像个小木桩式站着,提醒完才动。 “随意点,我没那么多讲究。”说着,先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自己才开始品尝。家常菜的味道,不好不坏,胜在新鲜。 “谢谢姐、姐姐。”刚才老柳头和张五那一出,让石头突然意识到,他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可还是止不住贪恋,此刻独属于自己的温暖。 “吃。” “嗯。” 系统的心思,早就飘到外头去了,确切地说,是在游荡各处的乞丐们身上,宿主胡诌的打油诗声声入耳。 「九九路青云,儿儿分不清,欲知何处寻,当街散金银。」 前两句让人云里雾里,后两句倒是简单直白,只是,有用吗? “可能没用。”听得懂的人在深宅大院,很难晓得外面的动静。戚渺透过窗,观赏着古代夜景,默默回了一句。 “没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试试呗,反正没什么损失。” 系统哑然。 “好了逗你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记得去收钱。” “去哪收?” “大街上。” 第03章 赌徒典妻女 郡尉内宅。 得知胞兄来信,月姨娘欣喜不已,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看,内容让她后背发凉。 “谁?到底是谁送来的信?” “像是乞丐。” “多大年纪?” “二十出头。” “怎么会?不应该?快带我去瞧瞧。” 见钱眼开跟踪戚渺的乞丐,手下意识搭在了自己腰腹处,那里是他帮着送信所得。 事成之后,还有双倍,他没法不心动。 可是,怎么和料想的不一样。 明明都是照着她教的话说的,信也送到 了,按照以往经验,该功成身退了啊? 不过,能进郡尉府,待他回去,定要好好跟大伙说道说道,连丐头都没有这个机会,他是头一份。 如牛饮水喝完一壶茶、吞下几盘糕点,抬头便看到一美貌妇人款款而来,宛如月中仙子高不可攀,直到其侧丫鬟斥声,才垂头匍匐。 “谁派你来的?” 短短五个字,却让他感受到无尽杀意。乞丐忙回话,将戚渺所作所为如数告知。 当复述出那首打油诗时,明显感觉到上首之人,气息凝滞了片刻。 乞丐瑟缩在地,不敢有旁的举动。 完好无损出了郡尉府,乞丐用手背擦了擦额角虚汗,银子虽好,也得有命花。 听着由远及近的打油诗声响,他瞳孔猛地一缩:要是明日对方不现身,怎么办? 是夜,子时。 郡尉府后门走出一人,头戴帷帽,拎了个包袱。 等她再回来,手里空空如也,一脸惊慌。 不多时,又有一人出府,和她如出一辙的神情。 “夫人,夫人,不好了!”嬷嬷踉踉跄跄跑了进来,一进屋扑通跪倒,郡尉夫人从床榻上坐起身,睨了她一眼。 “有、有鬼!” “休得胡言!”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更不喜伺候的人妄言。 “是、是真的。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将那银子放在地上,它竟然不翼而飞了......” 老妇连说带比划,失魂落魄的模样,并不像扯谎。 郡尉夫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当初那事,照常理来说,只她和月姨娘知晓,突然冒出来的第三人,会是只要百两银子这么简单? 若是被其宣扬出去,她的钰儿该如何自处? 这世上,从来只有死人会保守秘密。 越想越猜不透,最终决定明日派人,偷偷跟着月姨娘手底下的人一块去瞧瞧。 *** 被迫盯梢加帮忙的系统,看到宿主生命值+2,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人命关天,她竟然还睡得着,谁给她的胆子? 第二天,日上三竿。 戚渺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钱呢?” “你不问问有多少?” “二百两。” “还真是,月姨娘给了一百两。但是宿主,郡尉夫人怎么也会照办?” “可能是良心发现吧。”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连亲儿子都能割舍的女主人,怎么会容忍变数?当然是一切都要尽在掌握了。 “......”系统无言以对,但还是将它们如数归还,戚渺挑眉,拿了个银锭,余下让它继续保管。 洗漱过后,敲响了石头住的屋,门一打开,就看到他有些激动的小脸。“姐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出去走走,看有什么好吃的。”将银锭塞给他。“你的。” 第6章 “嗯嗯。” 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戚渺觉得惬意极了,要不是懒得拿,她什么都想买。 石头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因为无论看上什么,戚渺都记得给他买一份。 就是这么巧,竟然碰到了早就出去溜达的老柳头和张五,两人刚要近前同她们打招呼,就被身后的热闹吸引住了。 一乞丐大摇大摆走进食肆,还没等开口,就被哄赶。 前者从怀中掏出钱叫嚷着,要求店家待自己,得像待别的食客一般客客气气。 后者认为臭乞丐生意没什么好做的,省得败坏了自家名声,要是以后有人来一句,东西是卖给乞丐吃的,那还怎么揽客?遂,毫不留情将他往外赶。 于是,就这么争吵起来了。 古往今来,普罗大众像是都有一颗凑热闹的心,戚渺和石头也不例外。 即使没挤进去,也得到了一手解说。 张五个高,靠后站着能瞧得一清二楚,描述起来绘声绘色,不少人支起耳朵听他讲。 先前买的零嘴,在这会派上了用场。 “吃这个,这个好吃。”戚渺边吃边给身边少年塞,瘦的脱相,必须喂胖,她不喜欢丑孩子。 石头是没有好吃不好吃这个概念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能不能吃。两人吃得嘎嘣脆,张五讲得口干舌燥,旁边人闻着味吃不着,一个劲吞咽口水。 场面很是混乱,但又异常和谐。 不过,闹剧很快就被当差的人调停,围观的人群也四散开来。 热闹不白凑,只见乞丐往食肆门前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 转过身来时,露出戚渺有些眼熟的脸,虽然又脏又黑,但是言行举止恰好佐证。 “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捯饬捯饬,这样也不会被店家拒之门外了。”捯饬过的老柳头嘟囔着。 “可能是碰巧发了财,只能享乐一时。”张五接了他的话茬。 “那就去找愿意做乞丐生意的人,总会有的。”石头闷声道。就像在寻平县,卖包子的大叔就不会嫌弃他。 “嗯嗯。”两人很是认同他这话。 “石头,走了。”等他们说完,戚渺才吭声,余光一直留意着乞丐离开的方向。 老柳头和张五很识趣,知晓这是不乐意他们跟着的意思,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才继续原先的步调。 远远跟着乞丐走到街尾,戚渺手上多了不少玩意。 “姐姐快看,它转起来了。” “不错,待会玩其它的给我看。” “嗯嗯。” 两人直直越过最后一个摊位,往旁边小巷走去,在即将消失在拐角的前一刻,一张银票飘了出来。 刚要了份吃食的乞丐,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眸中有精光浮现,随即快步起身朝那处走去,捡起便揣进怀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原位,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果然,人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尚未及笄,跟着亲娘抛头露面出摊谋生计的翠芝,麻利地将他要的吃食备好,扭头看到其一连串的动作,想到先前走过的姐弟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不是她能管的事。 ** 另一边,戚渺听到系统的提示音,顿住了脚步。 【宿主,刚才做乞丐生意的那摊位上母女俩,马上就要被赌鬼丈夫典压给赌坊了,大概是半个时辰后,赌坊当街要人,妇人羞愤撞墙而亡,其女被逼为妾,好在年纪轻,生下一子熬死男人,最终掌家。】 【是个记恩的,开口说情的人,都得到了报答。时机正好,略施小恩,以待来日。】 “哪个赌坊?快给我指路!” 系统抓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但还是指了条近道,路上不停追问其用意。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当然是抓住机会,先赌一把了。” “......” 石头小跑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踏进赌坊,女子之身和半大少年的组合,实在是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但只要不是来闹事的,一律放行。 扫视一圈,戚渺咋舌:暴利行当,果真气派! 因着系统指点,戚渺顺利找到了典压妻女的赌徒张,已经输红了眼睛,就数他叫嚷得最凶:“大!大!大!” 戚渺偏偏往“小”下注,只押了十两,一赔十。 管事本想差人盯紧些,见她不是来闹事,手里也是真有钱,便随她了。 “买定离手!”骰盅果然开出小。 “姐姐,我们赢了?”石头正好挤了进来,就看到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嗯。”戚渺也露出笑来。 输方哭天喊地,赌徒张扒着桌子不肯走,被以没钱了下次再来为由扯开。他哪里乐意,直接找管事签字画押,用妻女做赌注,换得百两银子做筹码。 还是死磕赌大小。 聚精会神盯着摇骰子的庄家时,当其将骰盅定在赌桌上,直接将新鲜得来的筹码,全部压在了‘小’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 不少人和他是一路货色,也常年在此处鬼混,通过经验判断,也跟着压‘小’。 周遭赌徒纷纷跟注,很快‘小’的这处,堆满了银子。 戚渺将刚才所获百两银子,直接压在了‘大’上面。 庄家扫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别处,最后朗声喊道:“买定离手,开。” 第7章 “小!小!小!”众人喊。 “大!大!大!”石头喊。 最后的结果很显然,当然是哪边下注少,开哪边。 庄家怎么会输呢?如果输了,那一定是撒饵。 赌徒张瞪大了眼睛,发疯般喊着不对,开错了,就被人拖走。 其余赌徒,有的懊恼手气差,有的醒悟了一瞬。 小乞丐将台上的银子一股脑揽入怀中,笑得见牙不见眼。 戚渺提醒系统:“我的命+11天。” 系统:!!! 管事上前恭贺,戚渺不卑不亢道表明来意。除了自己那十两本金,余下的她可以不要。 “姑娘此话当真?”管事有些意外,但不可否认,对他对赌坊都是好事。只是,图什么? “当然,我有个请求。” “哦?” “我要管事手里一对母女的卖身契,还要她们丈夫的。”用良善感化有什么意思,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赌徒之所以不管不顾,不就是害人多害己少吗?要是输了剁手跺脚,直接没命,有几人敢? 典妻女?呵呵。 那就让他好好体会,被卖身为奴,给人当牛做马的感觉。 戚渺甚至开始期待起以后了,肯定会很有意思。 她决定活久点。 “一言为定。”这对管事来说,可太简单了。原以为是被榨干了的一条鱼,没想到还能发挥出这样的价值。 “一言为定。” 第04章 无本买卖不靠谱 两手空空出了赌坊,小乞儿不明所以。“姐姐,那三个人的卖身契,值那么多银子吗?” “那个男人的一文不值。” “那为什么......” “因为赚的太多,有命拿没命花。” “我明白了。”石头恍然大悟。 一点就通的小家伙,就是省心。“我考考你:刚才一共舍了多少银子?” “一千零一百两。”石头早就在心头默算了好几遍,没有丝毫迟疑。 “不错嘛,有天赋,等回了寻平县,送你进私塾。” “我真的可以去吗?” “为什么不能?” “我缺了一只手。”少年看着习惯性蜷在袖中的左臂出神。 “写字用右手,看书用眼睛,学知用脑子,你都有。” “嗯?”他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点头。“嗯!” 系统听不下去了。“宿主,你可以用‘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回答啊,刚才那样一点都不像安慰人。” “这世界出过左丘、孙子?” “没......”系统沉默片刻,应。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戚渺带着石头路过了官府告示墙处。 为了扳回一城,也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系统当即发出提醒。 【宿主快看最新一则缉拿令,上书悬赏白银千两通缉的要犯,还藏在郡城,根本就没有跑。】 【因着身形瘦弱,竟然男扮女装,混进了和郡丞有姻亲的富商家后宅,打算趁着后日夫人小姐们出城上香祈福时,逃之夭夭。】 戚渺听罢,怒赞了它几句。“得亏有你!还得是你!” 系统故作淡定,实则乐开了花。 让石头先一步回客栈,她扭头就敲响了府衙大门,高喊有要犯消息。 等再次出现在大街上,天色已经不早了。“这种无本的买卖,有多少我们干多少。” “也不是不行,但是......”系统欲言又止。 “没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 “宿主你冷静点,无本买卖没法兑换生命值!” 戚渺脑袋里发出尖锐的嗡嗡声:“你怎么不早说?” “宿主你也没问,还不让我说。”系统语气略显无辜。 “意思是,只有我花了你给的钱,获得的回报才能算,对吧?”戚渺拳头攥紧,咔咔作响。 “是的,规则就是这样。” “规则?”戚渺垂眸,掩住眼底嘲意。“好。给我一百两!” “你要做什么?” “赚命去!”银钱一到手,拎着它撒丫子狂奔追赶要去缉拿嫌犯的衙役。 打头之人冷声呵斥:“闲杂人等,一律闪开!” “大人,民女平生最是厌恶掳掠□□之徒,你们可一定要把那禽兽不如的东西捉拿归案、碎尸万段,这是民女替枉死的冤魂献上的一点心意,请各位一定要收下,拜托了。”双手捧起奉上,有眼睛的衙役都能看见,耳尖的还能听到周遭同僚吞咽口水的声音。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是个人都没法拒绝,何况是共同利益。 这是一百两银子吗?不,这是民心! 目送衙役们离开,戚渺揉了揉手腕。“这样子,总行了吧?” “这......行倒是行。但是,你都献了百两银子,官府还会给赏银吗?” “官府再吝啬,也不可能克扣这笔钱。” “你会收吗?” “为什么不收?光明正大得来的,我还为民除害了。” “不怕麻烦了?” “麻烦缠身,也不完全是坏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一人一统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看到站在客栈门前,探头探脑的石头。 第8章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对方用力挥了挥手。 戚渺没再跟系统交谈,快步走近。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遇到点事,耽搁了。” “那现在......” “解决了。” “那就好。”石头松了口气,将自己已经照她吩咐,跟老柳头和张五说了明日启程回寻平县的事说了,两人没有异议,非常乐意一道回去。 只是,莫非真要去青云寨? “你害怕吗?”戚渺不答反问。 “有点害怕,但是姐姐去,我也去。” “好。” 刚打算回房换洗,就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声。 戚渺推房门的手一顿。 不是来送钱,就是来送人。 果然。 是赌坊来送人和卖身契了,还挺守信。 一晚上都等不及,前脚将赌徒张轰走,后脚就把到妻女做营生的摊位要钱的他请了回来,继续下套。 最可笑的是,男人完全不知悔改,只以为自己走大运,不顾妻女当街哀求。 这下好了,一家三口被一锅端了。 当得知自己被典压的妇人寻死觅活时,赌坊的人直接来了句“去哪你男人都陪着呢,怕什么?”还真劝住了。 戚渺听着系统的转述,从上往下看,只见赌徒张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嘴还堵住了。 不消说,都知道这人反抗得有多激烈,内心有多不情愿。“跪下,这是你以后的主子,睁大眼睛认仔细了。” 腿弯被踢了下,张桑良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因着没法伸手支撑,上半身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磨得脸生疼。 他呜呜讨饶,又没法发出个完整的音。 其妻王荷香、女张翠芝眼神空洞,相互搀扶着走近,正要被同样对待时,就听戚渺发话:“劳烦帮忙解开。” “诶!”赌坊的人连忙照办。“姑娘,人都带到了,您这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多谢。”接过卖身契的同时,给了点茶水钱。 拿人手短,领头的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个张桑良心黑不安分,姑娘日后可得多注意着点。” “无妨,不安分打死算了。” 得知自己卖身契到了个弱女子手上,不受束缚的张桑良,抚着脸疼得龇牙咧嘴,刚要站起身,听到这话僵住了,又跪了回去。 “哈哈,是我多虑了。”领头人错愕了一瞬,随即发出畅快的笑,带着手下离开。 戚渺看向生无可恋的母女俩:“王荷香?张翠芝?” 妇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她身边的小姑娘,缓缓点了下头。 “他是你们什么人?”戚渺指着地上跪着的张桑良问。 “丈、丈夫。”王荷香开口,张翠芝却垂下了眸子。 “不对!”戚渺神色淡淡地说完,转向地上跪着的男人问:“张桑良的妻女已经典压给赌坊,签字画押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难道你们想不认账?” “不敢不敢,我跟她俩没有干系了。” 王荷香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以夫为天的她,听到这话比得知自己被卖了还感受。 “娘!”张翠芝噙着泪扶住她。 妇人微微摇头,目光始终看向跪地磕头的男人,死志复燃。 戚渺眸光一暗,走近张桑良冷声道:“很好。她俩要是有个好歹,就拿你去陪葬。” 张桑良:??? 转念一想,这可能是器重自己,当即表诚心:“主子您放心,我一定看紧她们俩。” 闻言,戚渺噗呲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王荷香诡异地多了丝生气,张翠芝则是潸然泪下,只觉日后一片灰暗。 得到应允后,张翠芝三人回了租赁的住处,收拾所剩不多的行李,再跟闻讯前来的左邻右舍道别,想到明日就要离开江昌郡,不禁悲从中来。 卖身契在手,人是走不脱的。 她们再是不舍,也只能回到客栈,伙计按照嘱咐,领着母女俩来到早就备好的厢房。 刚进门,张桑良就骂开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啼啼,我这还没死呢,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都是你们害的,败了运道.....”边说着就要上床榻。 “客官等等,你睡觉的地方不在这。” “那在哪?” “马棚。” 张桑良:??? 与此同时,郡尉府后宅。 “怎么会没出现?莫非是那乞丐扯谎?”月姨娘蹙着眉,想不通其中关窍。 另一边的郡尉夫人,却从心腹汇报的行迹中,窥出了端倪,可细问之下,又觉得只是碰巧。 最后还是决定盯紧月姨娘和乞丐那边,她就不信了,揪不出这人。 次日,从马棚醒来的张桑良,腰也酸,背也疼,心里窝着火。 王荷香和张翠芝母女俩,被这一天下来桩桩件件事情,占据全部心神,哪怕有床睡,有被盖,还是没有休息好,肉眼可见的憔悴。 同样给她们安排了一桌饭菜,戚渺带着石头坐在窗边,边吃边聊回寻平县要做的准备工作。 余光一扫,血压飙升。 张桑良坐下大口吃喝,王荷香站在一旁端茶滴水,柔声说着慢点、别噎着。 而两人的女儿张翠芝,连筷子都没摸上! 手里拿了个馒头,侧身细细嚼着。 “姐姐?”听到她咬牙切齿,石头顺着视线看到一家三口里,妻女都没上桌的场景,并不感到意外。 第9章 “你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随后,他便看到张桑良捧着碗下桌,眼里好似在喷火,王荷香和张翠芝坐下吃饭,食不知味。 就在要出客栈采买之际,有两个衙役出现,面容严肃,指名道姓找戚渺。 上至掌柜,下至跑堂,大气都不敢喘。 但当戚渺出现后,他们脸色瞬间和缓,甚是礼待,说是郡丞大人要亲自接见她。 张桑良憋着的坏,一下子就泄掉了。 黑白通吃、手握自己卖身契的人,除了讨好卖乖,他好像没得选了。 戚渺独自去领赏银,让石头等人按照原计划行动。 晌午过后,一行七人在郡城门外会合,视线从城墙上的缉拿令,挪到驾着新马车出现的张桑良身上。 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进入青云寨地界前,老柳头和张五换回了乞丐装扮。乞讨为生艰难,占山劫财要命,两相权害取其轻。 戚渺表示理解。 第05章 草寇的阳关道 停下休整时。 “东家,你当真要去吗?”眼瞅着要到上回见到二当家等人的地方了,老柳头终究是没忍住开口。 “见面礼都带了。”戚渺回。 张桑良啃干粮的动作一顿。 去哪?见面礼?什么见面礼? 随即支起了耳朵。 一路上张五等人在前方带路,他驾着马车在后,车厢里坐着戚渺和妻女。 路上突然换穿扮,他早就一肚子疑问了,却没找到合适时机问明缘由,当然,就算问了,也没人理他。 王荷香和张翠芝更指望不上,明明同戚渺同坐,却畏畏缩缩一言不发。 终究只能靠自己想辙。 机会果然来了,他定要了解清楚,捏着自己卖身契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越听越迷糊。 到底在说什么? “东家,那马车......”张五闷声问。 “按说好的办。”回到寻平县,驾着它到车马行退租,拿回的押金用于改善城郊破庙乞丐们的生活,希望两人不辜负她的期待。 辜负了也无妨,反正钱有的是。 “东家,您可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们在县里等着您。”说着,张五与老柳头默契朝着戚渺重重一拜。 “放心。”戚渺受了礼应道,随即让两人该吃吃该喝喝。她还等着去青云寨蹭晚饭呢。 “是。”两人颤抖着手,说不上来是紧张更多,还是激动更多。 张桑良不淡定了,打什么马虎眼,这是防着他了? 这可真是美好的误会。 戚渺压根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当着面就聊。 张五和老柳头没提青云寨三个字,主要是不敢。 眼瞅着快到了,还大喇喇讲,这不是找死吗? 大多数人,对占山为王的草寇,还是畏惧更多。 毕竟,连官府都奈何不了。 手无寸铁的百姓,还不是任其宰割?惹不起,但躲得起。 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戚渺偏要去冒险。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事。 张桑良装作不经意挪动着位置,悄悄靠近张五,以张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开始套近乎。“兄弟你扮成乞丐不磕碜啊?主子这是......”闹哪一出? 张五耿直地自曝身份,打断了他的话:“我本来就是乞丐。” “啊?”张桑良缓缓扭头看向老柳头。 后者也坦言:“我也是。” 张桑良一蹦三尺高,慌忙远离两人。“你你你们......” “主子,他们是乞丐!” 戚渺睨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我也是啊。 “没有。”自讨没趣了。 一向强硬的亲爹,对上戚渺总是敢怒不敢言,张翠芝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一刻钟后,再次上了马车,和亲娘挤在门边位置,她偷偷瞄向闭目养神的戚渺,不料她像是察觉了,突然开口:“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害怕。” 母女俩当即缩成一团。 戚渺心下叹了口气,但没有睁开眼睛。罢了罢了,来日方长。 车厢内又安静下来。 石头在外头,右手抓牢固定身子,不停探头看下周围。 本想从他口中探听点什么的张桑良,发现老柳头和张五越走越快,一点都没有等他们的意思。“该死!那两乞丐怎么回事?” “他们要先走一步。” “什么意思?”张桑良扭头看他。 “没什么。”石头没多解释。 张桑良暗骂了一句,一抽马屁股想要追上,但很快,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人挡住了去路,无名火腾地涌了上来。“让开!” “哈哈哈,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竟然还敢让你爷爷让开,不想活了?”说着,更多人现身。 一个个举起了手里的家伙,杀气腾腾。 张桑良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刀把被改长了些,拿着他的人面目狰狞,威慑力满满。 他咽了咽口水,当即求饶。“好汉勿怪,我们就是路过。” “人可以走,把值钱的东西留下!”“把值钱的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其他人跟着叫嚷,山林之间被这么团团围住,从没离开过江昌郡的张桑良吓得瑟瑟发抖。 缩起脖子退到一旁,把身后车厢露了出来。 第10章 意思很明显,里面有人,别找我! 蹲在地上的他,无比后悔自己去赌那最后一把。 要不是念着翻盘,还可能把妻女赎回来,他绝对不会再沾手。 想到这,他又开始原谅自己,责怪王荷香和张翠芝了。 相较于他,和这群草寇打过照面的石头,胆子就大多了。“二当家!二当家,是我!”扫视一圈没见到骑在马上的二当家,他站起身挥手呼喊。 “你谁啊,找我们二当家干......”离得近的人气笑了。 “你是谁?”从人群后头走出来的二当家眯起了眼睛。 石头一骨碌从马车上跃下,扭头朝着车厢里喊:“姐姐,二当家来了!” 二当家:???怎么像是很期待见到自己的样子? 戚渺 先前没出来,是因为王荷香吓晕过去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安抚了张翠芝几句,才腾出空冒头,正好与石头叫自己的时间点对上。 “二当家别来无恙!” “你又是谁?” “上回路过,幼弟提及想跟青云寨做笔买卖,不知道二当家可还有印象?” “原来是你们!”这么一说,男人当即想了起来,脸色又黑了一分。那样夸海口的,他还是头一回见,没想到人还真送上门来了。 “择日不如撞日......” 戚渺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喽啰们打断了。 “二当家,别被她忽悠了,她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大当家说了,要速战速决。” “对,已经耽误好一会了。刚才过去的乞丐,肯定是他们同伙。” ......七嘴八舌吵得人头疼。 戚渺懒得再扯皮,直接将装着赏银的包袱往前方一丢:“不请自来,小小见面礼,还望笑纳。” 有人上前捡起,打开一看,倒抽一口凉气。“二、二当家,是、是银子。” 其他人忙凑了过来,拿起放嘴里咬了一口。“是真的。”“真是银子!” 二当家也傻眼了。 大哥对不住,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外人入寨子,当然要蒙眼。 哪怕心动于戚渺的诚意,众人还是分得清利害关系。 越往寨子里走,饭菜香越是浓郁,不枉掐着点到。 很快,蒙眼的布被摘下,入目望去,青云寨跟村子没什么区别,只是一般村落都在山脚下,而它坐落在山上。 看着炊烟袅袅,她无声地笑了。 石头也跟着咧嘴,后方夫妇俩直接瘫坐在地,张翠芝勉强站稳。 先一步听到消息的大当家,气得吹胡子瞪眼,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行吧,看样子也不像是官府派来的眼线。 “里面请。”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老二朝他颠了颠银锭。 看出主事人是戚渺,便直接迎了她往里走,戚渺叫上了石头和张翠芝。 至于张桑良和王荷香,会有人照看。 “还不快去!’张桑良推了她一把,露出讨好的笑。 “爹!娘!”张翠芝回头。 “去吧。”王荷香有气无力道。 少女咬着唇,视死如归走上前。 戚渺只静静地看着,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待进到内堂,大当家坐在上首位,二当家指着右下方空位道:“请坐。” 戚渺拱手道谢后,转身示意两人入座。 石头点头,挨着她坐下。 张翠芝站在他的下首位,身子僵硬,自己怎么有资格? 少年指了指她的位置提醒。 一不小心与大当家视线对上,她小脸煞白,双腿一软歪坐在椅子上,趁着没人发现,才敢调整姿势。 果然,坐着比站着舒服。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有心思听几人的谈话内容。 “不瞒两位,方才给的见面礼,乃是府衙给的赏银。”戚渺冷不丁扔下句重磅炸弹。 努力挤出笑容的两男人,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大当家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 二当家眉头紧皱:“你是官府派来的?” “不是。”戚渺端起碗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是侥幸知晓缉拿令上嫌犯的藏身地,才得了这千两赏银。也正是因为这,才从郡丞口中得知,不日将派兵清剿各处山匪草寇。” 刚坐下的两人,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还上前走了半步。“此话当真?”“你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戚渺复述了一遍。 “大哥。” 大当家抬手制止了二当家继续往下说,只看向戚渺:“那你此次前来,是替官府招安?还是探路?亦或是,送死?” “大当家以为呢?”戚渺轻笑出声,将碗中茶一饮而尽。“能不能再来一碗,挺好喝的。” 将祸患带回来的二当家、心怦怦跳的两个小家伙:“......” “茶一般,是水好。”大当家率先反应过来,回道。 “依山傍水,必经之路,确实是个好地方。” “先前姑娘同老二说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 “好,我应了。”宁可信其有。 “大哥!”二当家懵圈了,话题这么变得这么突然?不对,这人和官府有牵扯,怎么能这么草率! “大当家果然爽快。”戚渺挑眉。接下来她也没再试探,而是直接将计划全盘托出。 第11章 简单来说,就是她出钱投产,青云寨出力洗白,扩山道、建路亭......迎来送往干正经营生。 不仅可以让他们走正道,还能使周遭百姓们生活得更安稳,更能解决乞丐的就业问题......再远些的益处,暂且不表。 听完她的畅想,大当家苦笑连连。“说来轻巧,县衙那关就过不了,银钱打水漂不说,还可能丢了身家性命。此外,途经此地的车马属实不多。”说到这个情况,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纵使青云寨上下一心、金盆洗手,也抵不住其它山头上还有流寇,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那如果有郡丞手书呢?有镖局经过此处呢?说服其它寨子加入呢?” 大当家:??? 第06章 县官杀良冒功 听到郡丞的手书,大当家眼前一亮。“戚姑娘当真有郡丞手书?”要真有这玩意,县令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以有。”因着举报了潜藏在姻亲后宅的要犯,还大方贡献出百两银子犒劳衙役,郡丞特地接见了她。 戚渺言明自己从寻平县前来,途中遇到草寇,幸好乔装打扮了一番,得以顺利通行。 郡丞果然透露了官府对此的态度。 在戚渺看来,宽慰她的可能更多些,不过,眼前人不知道,还不是由着她怎么说。 也设想过劝说青云寨不成,直接讨要份手书借势,难度不大,失败了再不济也是维持现状,成功了,那就是实打实的政绩,他们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只是,过早暴露在掌控权势的人眼皮底下,并不是件好事,何况,郡丞还是跟石头亲爹日日打照面的人。 此时,得知青云县县衙如此作风,她又有新的主意。 “什么意思?耍我们很好玩吗?”二当家沉不住气了,瞪了戚渺一眼。 “老二,坐下。” “大哥,她......” “听戚姑娘说完。” “是。” 戚渺很清楚,兄弟俩一唱一和,无非是想为寨子上下几十口人求条活路。 她何尝不是? 都急,但急不来。 “县官不如现管。何必舍近求远?” “戚姑娘的意思是,征得青云县县衙同意?”大当家皱起眉头。 “不可能!官字下头两张嘴,他们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要是沾上了,可就脱不开身了。当初我们就是没有办法了,才被逼来到这里,做起了人人喊打的草寇。”二当家义愤填膺道。 “既然他们只要钱,你们又怕什么?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倘若真有衙役找上门,给钱不就行了?” 好家伙,这口气,真大! 什么都缺,也缺钱的两位当家的,坐着都比戚渺高半个头,却莫名有矮了半截的错觉。 “可是,凭什么把钱给他们?我们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 “对啊,当草寇吃不饱穿不暖还提心吊胆,为什么不干能让大伙吃饱穿暖感到踏实的买卖?” “谁不想?”“可......” “够不够?干不干?”戚渺从怀中掏出一沓百两银票,直接拍在桌上,直接问。 “是、是银票?多、多少?”二当家咽了咽口水,我的乖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戚渺直接递给他,没有丝毫犹豫。 “干!”大当家一锤定音。 在青云县,有钱能使鬼推磨! 官老爷来了也得跟他称兄道弟,再犹豫下去,天理不容。 被三人谈话内容和气场镇住的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看向了戚渺。 石头:哇!姐姐好有钱。 张翠芝:似乎,被卖给她也不是一件坏事。打住!自己怎么能有如此危险的想法? “那就劳烦大当家、二当家给我们安排下住处,还有饭食。明日我们再详谈。”得给他们时 间消化下,协调好内部,才好转向外部。 大当家爽朗一笑,接话道:“好好好,老二,哦不,我亲自带你们去。这边请。”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千两白银和三千两银票当前,面子算什么? 紧接着,寨子里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 少言寡语且排斥外人的大当家,十分热情且细心地为戚渺介绍寨子里各处,还将仅次于自己和二当家的住处给她住,并且嘱咐厨子要好好露一手,提醒大伙待她得像自己一样恭敬且周到。 “大当家不太对劲,新来的这几人也不对劲。” “我也觉得。” ...... 得知寨子里要做的改变后,他们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大当家绝对是被蛊惑了!” “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伺候别人?端茶递水,直接抢不行吗?” “不是不行,就是短命。” “......” 戚渺没管寨子里众人想法,只要搞定了领头羊,剩下的事,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了。 自动屏蔽若有似无的探究,坐等饭菜上桌,茶水进屋。 注意力都在听系统介绍青云县县官的‘光荣事迹’上。 【青云县山林遍野、耕地稀缺,一般官员都不愿来此地赴任,为□□固民生,凡是开垦田地,朝廷都会拨赏银扶持。 年年新增田亩,上方拨款不断,县令带头昧下,百姓还被逼着多交税,苦不堪言,眼瞅着要入冬,估计又有不少庄户得卖儿鬻女了。】 第12章 【青云县匪患难平,县尉有剿匪功绩在身,得以稳坐其位。按照剧情进展,明年开春将升迁。 但是,谁能想到,他当初砍下的十几个‘山匪’头颅,其实是贪功冒进,烧杀抢掠了深山里整个村子得来,可笑的是还成了守护百姓的功臣。】 【主簿入仕不为民而为银,之所以坚守这个位置,十年如一日不离开青云县,就是清楚树大招风。 要是来个清明的上官,账册过己手,也能摘干净;要是‘志同道合’之人,相当于多了一个护身符。可成了上面那位,不仅得分底下人一杯羹,还多了被揭发的风险,实在不划算。】 ...... 越听,戚渺牙关咬得越紧:“实在可恶!” “确实可恶,不然也不会有人奔着安生日子不过,跑山头上当草寇了。” “这么大一个毒瘤,都没人管吗?” “怎么说呢,可能是官官相护,可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系统,来一个办法,既可以扳倒这群狗官,还可以把民脂民膏还之于民,又能顺便给我兑换成生命值的这种。” 【宿主,夜深了。】 “什么意思?” “该睡觉了。”做梦可解。 “......” 不一会,几个用木簪盘发的妇人,将东西一一送了来。 戚渺压下怒火,平静地道了声谢,便让石头和张翠芝入座。 至于张桑良和王荷香,肯定也饿不着,但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在生气时,她待不喜欢的人,没有半分耐心。 “姐姐,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 “看情况,多则一周,少则三天。” “那之后是回寻平县吗?” “不,我要去青云县县城。” “很危险。” “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怕什么?” 张翠芝:有随随便便就能掏出几千两的普通百姓? “站着干嘛?坐下吃。你站着挡住光了。” 张翠芝忙侧身,露出身后的摇曳的烛火。 “姐姐,她不敢。” “那你想想办法,让她敢。” 石头一愣,随即认真思考起来。 被姐弟俩当着面提及的张翠芝:“......女子不能上桌吃饭。” “谁说的?” “我爹娘说、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这破朝代有这规矩?”戚渺问系统。 “算有。” “嗯?” “常见于小门小户。” “懂了。”戚渺看向张翠芝:“我这里没这个规矩,坐。” “姐姐没骗你。”见她揪着袖子,仍旧犹豫,石头直接道:“你要是不坐下来,就罚你爹娘没饭吃。姐姐,可以吗?” “罚她爹就好,养不教父之过。” “别!坐,我坐。”别扭地吃完这顿饭,得了空,张翠芝忙去寻爹娘,才发现两人都要歇息了。 “爹、娘,你们吃了吗?” “当然吃了。”张桑良答。 “你吃了吗?”王荷香问。 “吃了。” “你自己找个地方睡,我困了。”张桑良一个人霸占了大半位置,王荷香要是躺下,半个身子都是悬空的。 可她像是习惯了般,柔声叮嘱女儿出屋子,小心带上门。“娘,我睡哪?” “小姐没安排吗?” “没有。” “你去问问小少爷,他看起来好说话多了。” 张翠芝扯了扯嘴角,都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 算了,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得了。“好。” 走着走着,又绕回戚渺住处。 望向石头住的屋子,灯已经熄了,八成是躺下了。 正要离开,就听到正房嘎吱一声打开。 “还不进来?等什么?”戚渺披了件外衫,灯光在她身后照过来,看不真切脸上的神情,可张翠芝竟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多了丝丝异样的情绪。 山里入夜后冷得厉害,重新缩回被窝的戚渺,示意张翠芝睡不远处的竹榻,随即便没再管。 张翠芝轻手轻脚地走近,才看清铺上了厚实的被褥。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 连戚渺何时起床出了屋都不知道,还是石头叫醒她吃早饭,才发觉已经这么晚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过头。”还是没有习惯自称奴婢,一着急更说不出口了。 “没事啊,姐姐说让我们自己玩,她要忙几天。”石头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仰头看着她说。“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小少爷。” 石头身子一抖,只觉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叫我石头就行。” “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 “......” 一个乞食多年,一个第一次被卖,都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另一边的戚渺,自己摸去了厨房,边烤火取暖边吃新鲜热乎的早饭。 等大当家找来,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该说不说,不管是什么朝代,能掌勺的人,都有两把刷子。 一觉醒来,戚渺心平气和多了。吃上了美食,又对生活有了期待。 “我们昨晚商议过了,一致认同戚小姐您的提议。”一夜过后,称谓从姑娘,变成了小姐,还用上了敬语,戚渺看到了他们的态度。 第13章 “随时可以动工,别的寨子我们也能联系上,可镖局上哪寻?他们真的会经过这里吗?”如果没记错,青云县压根没有镖局。 只有郡城那边,才有。 一般不做南下的生意,更不可能往他们这边来。 “这个交给我,别的你们搞定。”戚渺早就有了章程。 “好。” 接下来,青云寨几乎倾巢而出,男女老少齐上阵。 戚渺也没闲着,如她自己所说,忙得很。 具体忙什么? 忙着代表青云寨,去其它寨子做客,过程相当刺激。 第07章 打劫现场 没有联络方式,只能不请上门。 本着前去做客,当然不能舞刀弄枪,是以在前往最近一个山寨活动地界时,直接被当成肥羊逮了。 好家伙,猎手成了猎物。 尤其还是在青云寨二当家古山夸下海口的下一秒。 同样被绑上山、堵住嘴的戚渺:这就是你说的‘都熟’? 古山透过她的眼神,领略到了这层意思。 不停挣扎想要说话,脑袋被捶了一下。 “不老实,是想死吗?要不是全须全尾才能要高赎金,老子早把你打残废了。” “饿他们几顿就老实了,也不知道我们放走的那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带钱来赎。” “得多要点!” “怎么也得百八十两一个吧?” “会不会太多了?” “先要,万一拿得出来呢?一锤子买卖,你还指望有回头客啊?” “ 也是。就是不知道这个敢自称是青云寨二当家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古山:老子真的是! 戚渺安静极了,因为她不想挨打。 【宿主,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这是我的强项。】 【宿主你要是早听我的,直接举报这些草寇,哪有这糟心事?现在给草寇花出去那么多银子,一分钱回报都没看见!本系统必须提醒你:是‘每赚一百两,才可以多一天寿命’,要扣除成本的。】 【我知道。】戚渺回。 【知道还这般随性?宿主你觉得这些人,能带来成千上万两的回报吗?值得吗?草寇虽然没有山匪那般肆意妄为,但也不是善茬,钱花在这些人身上,不是助纣为虐?】 【要是能按照我的预想走下去,江昌郡将再无山匪、草寇、乞丐......南来北往的陆路生意,我可以独占三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被逼落草为寇者,也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同样的,其中为非作歹、手染鲜血的人,也该得到应有的惩戒,而不是听之任之、为害一方。】 【前者,确实有可能;但后者,本系统不理解。】 【你听过‘把猪养肥了再杀’吗?】戚渺语气很平淡,没什么起伏。 系统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又被推搡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程,眼睛挨个被蒙住。 等再次见到光亮,已经到了寨子里,周遭环境很差,像是柴房,又似牲畜棚。 耳边是古山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戚渺倒是淡定。 再恶劣的事情她都经历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何况,意料之中。 听说带回了一群人质。 其中一个当家的,直接跑来看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坐在地上的男人,好像青云寨二当家啊! “二当家,这小子相当狡猾,竟然自称是青云寨的二当家,想让我们放他一马,幸好被我识破了。长得膘肥体壮,家境指定不差,这回能捞着不少钱。二当家,到时候能不能多赏......” 越听心越慌,越慌越不知道如何是好。 说书这人还总在眼皮子底下晃荡,吧啦个没完,糟心! “起开!”曾与古山打过照面的二当家,头都大了,一把将其推开,忙上前解除男人身上的束缚。 “古二当家,对不住,手底下的人没见过你,冒犯了!” “他还对我动手了。”古山似笑非笑地回。 惊觉大事不妙的男人,想躲都不敢躲,只能讪讪抬眼。 听到这话,忙重重给了自己两耳光。“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古二当家,对不住。”完蛋,当时对方还说特地来拜访大当家来着。 这真不能怪他啊?都是占山为王,各抢各的,谁能想到还有互相走动的一天?这叫什么事啊? 等古山再开口称呼一小矮个为‘小姐’时,他更懵了。 女的? 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 过程虽曲折,但结果如愿。 古山也没有揪着过错不放,大气地表示不打不相识,一瞬间宾主尽欢。 闻讯赶来‘赎人’的大当家古田,不见接头的人,也找不到进寨子的路,在林子里吹了一晚上风,第二天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经此一遭,当即决定让亲弟弟古田留守寨子,他负责以银会‘友’。 不愧是能当大当家的人,效率就是高,很快就剩下一个北寨。 与青云寨隔了好几个山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若说青云寨只为钱财,北寨就属荤素不忌,日子过得滋润多了,也更难缠。 硬骨头留着最后啃。大当家古田亲自带队前往,戚渺随行。 只剩一座山头时,系统发出提示。 第14章 【宿主,北寨正在抢劫杨家运粮队,拿走粮食还不满足,还想将乔装打扮的杨家小姐掳回去做压寨夫人,将她救下送回杨家,想要多少银子还不是随你开口。】 【你怎么不早说?】悠悠跟着翻山越岭的戚渺,忙加快了脚步。 【鞭长莫及,说了也白说。】 【......】 “戚小姐?”察觉到异样的大当家问。 “似有大批人马,为免生出变故,还是尽快赶到北寨为宜。” “好。”北寨之所以难啃,概因离县城近,一个不察就会被发觉。 想到这,一行人没再拖延。 ** 青云县县城周边的粮食,悉数被主簿的岳家抢先定下。 说是定下,其实也算硬抢,给的收购价低到可怜,过个手在万记米行兜售,身价翻了几番。 眼瞅着快到寒冬,杨家粮铺储备的粮食撑不到年关,更别提来年开春。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迈不过这个坎,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这本就是万记米行想看到的。 一家独大,一本万利。 杨父不甘心祖宗基业败在自己手中,找了万员外交涉,最后糊里糊涂,反倒签下了为其供应一大批粮食的契书。 醉酒醒来,看着白纸黑字上限期月底交付,否则百倍赔偿,按照如今的情形,完全就是要他将家业拱手相送的意思了,气得他一口老血吐出来,直接被抬了回去。 幼子垂髫之年,完全不顶事。后院一干女眷,也是惊慌无措得多,最后还是长女杨淑君站了出来主持大局。 自长女之后多年无所出,杨父生过将家业传给她的念头,生意上的弯弯绕绕有与其提过,也曾允她女扮男装随行。 杨淑君确实有天分,很快就缕出了头绪,找到了突破口。 既然县城周边没法再弄来粮食,那就去外面。 重金组建了运粮队,成败在此一举。 之后的事情,倒是顺利。 去时也遇到了拦路打劫的草寇,但给了足够的钱打点,得以顺利通行。 可没想到,粮食筹集好了,也想办法运送回来了,眼瞅着就能解困,却在途径北寨时,遇到了意外。 他们,言而无信! 杨淑君气得俏脸通红,被她瞪着的北寨大当家别过头,扯开嗓子对着一众喽啰吆喝:“兄弟们,把小夫人的嫁妆好生押回寨子,今晚敞开肚皮吃个够!” 草寇们欢呼雀跃,运粮队两股战战。 虽然现在还活着,但感觉离死也不远了。 他口中所谓的嫁妆,是杨淑君想办法运回来的粮食。这是救命的粮食,她哪里肯。 “不、不要!你要多少银子,我回到家马上筹齐送来,求你放过我们!” “这由不得你。”大当家手一挥,车头调转,直接往一处山道去。“要是逼急了我,直接在这里洞房,我也不介意。” 杨淑君又羞又怒又怕,恨不得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可想到卧病在床的杨父,还有巴巴送她到门口的幼弟、娘亲、姨娘们,又犹豫了。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待她?能不能来个人救救她?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恰在这时,听完系统讲述前因后果的戚渺赶到。“等一下!” 可能是旁观者清。 自己劫财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此刻看着北寨这群草寇行事,总觉得不堪。青云寨一干人,都有种视线无处安放的感觉。 “你们是谁?” 突然冒出一队人马,北寨当即进入防御模式。 杨淑君生出希冀,盼着能被营救。可还没当她呼求,就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竟然是一路货色。 还是大名鼎鼎的青云寨,那个盘踞十多年,以县名做称的山匪头头,不是说抢了官老爷后被灭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杨淑君勾唇惨淡一笑。 “你们也想分一杯羹?”北寨葛大当家拧眉看向古田,也就是青云寨的大当家。 古田摇头。 “那来我的地盘,所为何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不知葛大当家能否借一步说话。”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 “现在可以了吗?”有样学样,古田朝他丢出一锭银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葛大当家以为是利器,闪身一避,眼睁睁看着它落在自己脚边。 “见面礼。” “......” 戚渺:好熟悉的对话。 紧接着,便是两个山寨当家人,走到一旁说悄悄话时间。 戚渺踱步靠近杨淑君,细细打量她,同样是女扮男装,对方已经很注意 没暴露女儿身了。 “要是我救了你,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心如死灰的杨淑君:女子? 十分警戒的北寨众人:当我们是死的吗? 系统也没忍住开口。 【宿主,你应该要钱啊!你要她帮什么忙?】 杨淑君声音沙哑:“你......” 戚渺直言:“帮忙把我引荐给万记米行的掌柜。” 杨淑君的眸子再次暗淡,不该抱希望的。 戚渺改口道:“很难?那算了,我跟你去县城,你给我一百两。” 系统:这才对嘛。 杨淑君垂头,不想吭声了,眼前人纯粹是涮她玩。 但万一呢?咬舌的动作一松。 第15章 不一会,两位当家的哥俩好似的回来,说说笑笑的模样,显得站在原地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格外傻。 “戚小姐,成了。”古田眉梢轻扬。 “这人这粮都不要了,我们回寨子!”葛大当家振臂高呼。 杨淑君:??? 运粮队:!!! 第08章 量身打造‘骗局’ ** 随着车马一点点驶离,杨淑君都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远远看到县城门那一刻,才从要被扣留当压寨夫人的恐惧中挣脱,她缓缓开口:“戚小、公子,你当真想要结识万记米行的掌柜?” “不必。下次见到你给我一百两就好。”用粗重嗓音说完,戚渺便跳下马车,往一旁的小道走去。 “下次?”杨淑君疑惑的话随风传来,掀开帘子只看到对方朝她挥手道别的背影。 一刻钟后,戚渺出现在城门口,没有户贴,掏钱可入。上行下效,古人诚不欺我。 系统出声提醒:【宿主,青云县县城没什么赚头,你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怎么说?】 【别被榨干了。】 【这么可怕吗?】 【刚才进城时,宿主你已经露富。等衙役们一报上去,姚主簿闻着味就要来了,届时没有个百八十两,你怕是走不了了。】 【不怕他贪,就怕不够贪。我已经有了一石三鸟的法子。】 【什么?】系统震惊,不会是既可以让他们倒霉,又可以将贪来的钱还之于民,还能兑换成生命值的法子?怎么可能?它不信。 如此想着,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戚渺嗯了一声。 东大街两侧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 戚渺一眼就看到万记米行的存在,直接朝它对门的金记布行走去。 找到掌柜说要买下这个铺面,价钱随便开。 得知情况的金员外,二话不说同意下来,到手的钱才是钱,布料成衣还是现成的,换个铺子照样做买卖。 次日一早,看到对门的招牌,换成了‘聚宝楼’,万记米行的掌柜有些懵。 金记怎么没了? 这么突然? 给了金记时间腾出铺子、找了人加紧赶制招牌并挂上的戚渺,住在酒楼里,舒舒服服过了一晚。 左右无事,在伙计送茶水来时,让他给介绍了下县城的大致情况,第二天一早,戚渺便背着包袱直奔西街去。 如果说,东街乃是富贵人云集之处,那西街就是贫苦百姓活动场所。 街头小贩吆喝声不断,面上却没有多少笑容。 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少,几乎都穿着麻衣旧衫。 戚渺就近找了个摊坐下,要了碗带热汤的吃食,量大管饱,闻着味还行,入口也凑合。 付钱的时候,戚渺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大娘,如果有人让你给她一文钱,还你两文,你信吗?” “客官真会说笑。要是真有这好事,老婆子我这将将有两文钱,直接拿去就能换四文回来。”脸颊上的肉抽了抽,老妇客套应付了一句。 “你给我试试。”戚渺伸手。 老妇讪讪看着她,都不知道怎么下台了,竟真的将两文钱放回戚渺手里。 下一秒,对方直接添了两个铜板,还给她。 “真、真给我?” “当然,我说话算话。” “还真有这好事?”虽然少,但架不住是白给,老妇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到东街新开的聚宝楼里,存多少就能当场返多少,存越久返还的越多。” “要是我存一两银子,也能返还我二两?”后面那句,直接被老妇忽略。 “可以,不过你得带两新人来,她们每人存一两才行。” “那她们交的银子,怎么办?” “她们再带两新人,同样可以拿回自己的,还能多得一两。” “当真?” 戚渺点头,起身离去。 老妇心动了,走向一旁的家人,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娘,这肯定是骗人的,要真有这好事,还能到我们头上?” “可是,她真的多给了我两文钱。” “两文钱而已,算什么?” “也是,早知道我给一两银子试试了。” “......” 问过系统后,戚渺选择在卖柴火的人旁边支摊,他这位置附近几人,正好来自不同的村子。 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就是靠墙坐下,前方放了个包袱。 起大早赶来,蹲了半天还没将柴火卖出去的汉子,正想担着走街串巷问问,看到她如此架势,好奇心起。 不只是他,离得近的几人也看了过来。 这新来的,不懂规矩啊! 不对,这人到底在卖什么?不会是打算坐这乞讨吧? 紧接着,戚渺依次从包袱拿出铜板、碎银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众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谁家的傻子放出来了? 出门在外,但凡脑子没有问题的人,有点钱都得藏着掖着,这人倒是好,直接大喇喇摆出来炫耀。 是的,他们觉得戚渺在炫耀。 戚渺微微一笑,看着克制想上前抢走冲动的几人道:“几位大哥,相逢便是有缘,要不要试一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不错眼看向地上小堆的铜板和碎银子,壮着胆子问:“试什么?” 第16章 “你在我这存多少银钱,我代表聚宝楼当场双倍奉还。”说着,拿起两块碎银子把玩。 最初吭声的那人想要靠近,衣摆被身边人攥住。什么胡诌的鬼话也信?三岁孩童都知道是骗人的好吗? “我人就在这,要是骗子,你们几个还能让我跑脱不成?”戚渺又道。 “这是一文钱。”身边卖柴火的男人,竟然先一步试探。 “给你两文。”戚渺接过,从身前多拿出一个铜板,还给他。 “再来。”男人又将两文钱递给戚渺。 她没接,而是开口将对老妇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算了吧。”男人收回手。 “我存一吊钱......”一旁看着的人,上前掏出身上的积蓄道。 话还没说完,又要被人拦住。“你疯了吧?” 但已经来不及了,戚渺过了下手,添了一吊钱归还。 这下好了,方才拦着对方的人,直接扑上前,掏出所有铜板。“我,这是我的。” “啊啊啊,是真的,还能再试一次吗?” “要再找两人是吧,没问题!” “轮到我了。” “还有我!” ...... “都别急,东街新开的聚宝楼里,存多少就能当场返多少,存一天,返双倍,存两天,返三倍......” “不过,来取钱时,得多带两新人来存同样数目的钱。” “你已经是第二次了,带人来了吗?没有就下一位。” 戚渺喊得口干舌燥,直到带来的钱都散出去了。 不仅要帮着记人,还得提供银钱的系统,恨不得当场撂挑子不干,但它不能。 【宿主,你到底要做什么?】 【拆东墙补西墙。】再次歇在酒楼的戚渺。 【县衙那几人真的会上钩吗?】 【你觉得呢?】 【会。】 ** 男人将柴卖完,没有往常欢喜。 天上掉馅饼的事,恰巧就在旁边,他居然只多赚了一文,有人整整得了一吊钱。 越想越难受,让他一颗心像是被人攥紧了般。 回到家中,看到年迈的爹娘、累得直不起腰的妻子、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想到戚渺说的,带两个人一块去聚宝楼,存多少能够当场返多少,他下定了决心。 将这次卖柴所得交 给妻子后,扭头就去了村长家,又去寻了交好的几人。 第二日,浩浩荡荡一行人,直奔东街聚宝楼。 “掌柜的,我带新人来了。” “好,打算存多少?” “一两银子。”男人有些紧张,递银子的手在抖,这是家里所有的钱了。要是,要是没了,他都没脸活下去。 “他们呢?” 男人侧身让开,后方两人挨个掏出银子,递了上去。“我们只要再找两个人来,就能拿回二两银子是吧?” “没错。”戚渺说完,又有四人递上银子。 七人拿回了六两,要是没找到人来,就亏了一两;要是再帮剩下四个分别找两个人,那就每人多得一两...... 卖柴火的男人留守在聚宝楼,其余人撒丫子往外跑,找人去了! 先前做戚渺生意的老妇,也揣着自己的私房钱和老姐妹来了。 她们更聪明些,直接以新人身份即存即取。 来之前,将信将疑;出来后,斗志昂扬。 “我就说没骗你们吧?是不是得分我一点?” “老姐姐,多亏你了。” “是啊,谁能想到会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啊?” 两人嘴上说着,将钱一股脑塞进怀中。老妇嗔了她们一眼,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没关系,再找人就是了。 短短几天,一传十,十传百,东街聚宝楼能够钱生钱的消息,很快就被十里八乡的民众知晓了,就连乞丐都参与进来了。 好消息,存多少返多少。 坏消息,新人难找。 万记米行的掌柜,擦了擦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对面铺子兜售什么玩意,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上门,还总有回头客,回头客还总带人来。 每个人出来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手里又不见多了东西。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派了个打杂的伙计取探听消息,没想到他也是咧着一张嘴回来。 “聚宝楼是干什么的?” “和钱庄差不多,掌柜,你有在里面存过钱吗?要不跟我一块去?”伙计当即开始劝说,要是他能够带两人一块去存钱,当场给多少就能得多少,要是多存几日,就能翻好倍。 “钱庄?他怎么敢在县城开钱庄?哪来的胆子?” “不知道,但听说来头很大,郡城那边派来的。” 掌柜抿了抿唇,打算亲自去看看。 当晚,摸着胸前两张银票的他,打算找友人联络联络感情。 再之后,万记米行的东家万员外,领着贤婿姚主簿,踏进了聚宝楼的大门。 与此同时,尝过甜头的县尉,正在说服县令大人。 毕竟,没有进过聚宝楼,还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人,太难找了。 第09章 欲使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聚宝楼自下而上扬名后,旁的铺子生意跟着红火起来,尤其是衣食这块。 金记布行。 “掌柜的,铺子里的货都快卖完了,下一批什么时候到?” 第17章 “这么快?赶紧派人去催催。” “最近不知怎么的,好些穿着破破烂烂的庄户,都买得起一整匹布了。” ...... 杨家粮铺。 “伙计,这个给我称十斤。” “我要剩下这半袋。” “不好意思,东家发了话,每人每日限购。” ...... 顺利将粮食运回,还了万记米行的那部分解了燃眉之急后,杨父又可以了。 杨淑君再次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只是心里一直记挂着欠戚渺的百两银子。 她没有跟家里说自己遇到草寇的遭遇,也封了运粮队那些人的口,都是捏着卖身契的家丁,并不麻烦。 谁让曾经有人说自己从草寇手底下逃命,最后被县衙当作他们同伙,屈打成招了呢。 事关清誉,又关乎性命,众人嘴都挺严。但凡有人问,都说运气好没有遇见过。 这是个共同的秘密。 直到,杨家的家丁去了聚宝楼一趟。 一个个都像见了鬼,将事情告知杨淑君后,她乔装打扮去了,还了百两银子,又被返了一百两,正不明所以的时候,赫然看到四个字。 「祸从口出。」第二次。 看着她冷下去的脸,戚渺收回条子,将其放在烛台上燃尽。 送客。 ** 聚宝楼外。 “贤婿、炳哥儿,就是这里,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你们无需言明身份,只要往里各存一万两就可以了。”带着女婿和外孙前来的万员外,忍不住搓了搓手,想到马上要拿回自己的一万两,还能额外多得一万,脸上的褶子都浅了一分。 姚主簿但笑不语,要真有这好事,他为何不当第一人,还给旁人做嫁衣? 深得其父真传的姚炳,同样没有表态,哪怕是外祖父所托,也得先利己。 是以,当万员外将手中条子递给戚渺,又侧身让父子俩近前时,二人直接确认是否可以即存即取。 “童叟无欺!”戚渺沙哑的声音响起,扫向三人的眼神古井无波,那怕鱼儿快咬钩了。 “爹,让我先试试。”姚炳轻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叠大呈国境内通用银票。“这里是一万两。” “存多久?” “马上就取。”姚炳不顾外祖父瞪大的眼睛,朗声道。 “可以。”戚渺直接在他给的那沓银票基础上,又加了一叠。 姚炳惊诧不已,还真可以?他接过仔细查验,缓缓转头看下姚主簿。“爹,是真的。” “炳哥儿!你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万员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忙叫喊道。 “可是外祖父,我也想存。”姚炳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万员外哑然,再看朝戚渺掏出两万两的女婿,心里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父子俩,一开始就不是被自己劝动的,而是早有准备。 “爹,我们这一趟来回,净赚了三万两,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姚炳凑近姚主簿,忍不住感叹。 “确实难得。”哪怕贪墨多年,攒下丰厚的家底,姚主簿在拿到额外所得时,指尖都打着颤。因为,这是正当来的,干干净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花,而不是藏着掖着、偷偷摸摸。 就像今天来聚宝楼,也不能大张旗鼓以县衙主簿的身份。 毕竟,哪个主簿能轻而易举掏出几万两银票呢? 怀揣着激动之情来的万员外,从戚渺手里接过条子,听着她随口提醒的话。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直接窜到天灵盖,对着努力按捺情绪的父子俩阴阳怪气道:“这算什么?要是能多存几日,直接翻好几倍。我明天来取,直接就能超过你们手中的数。” “外祖父此话当真?”姚炳眸光一闪。 “左右我说的话,你们都做耳旁风,信与不信,自个问掌柜的去。”他还要去寻人,哪有闲工夫跟两人掰扯。 ‘言而无信’占了大便宜的父子俩面面相觑,随即扭头看向戚渺所在。 姚炳年轻沉不住气,又想试试第二次,被精于算计的姚主簿拦住了。 【宿主怎么办?他竟然不上当?】见此情形,系统问。 【正常,天上掉馅饼的事,但凡留个心眼,都能猜出有蹊跷。何况,成日与账目打交道、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姚主簿了。】 【宿主你这个计划不完善,有漏洞,姚主簿已经发现如何钻空子了。】 【他发现的太晚了。】 【确实。穷到要卖儿卖女的平头百姓,早就想到这点,有了银子,熬过这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算下来,宿主你还是亏的。要是失败了,那个小乞丐怎么办?他还在等你回去。】 【他跟着古田兄弟俩,或许过得更安生。】 【宿主你是故意的?故意将张翠芝三人的卖身契交由他保管,又故意给草寇们几千两银子。就算你没回去,有那一家三口在他也饿不死,看在几千两银子的份上,古田兄弟俩也不会怠慢他......只是随手捡的小乞丐,值得吗?】 【千金难买我乐意。】戚渺往后一靠,双脚离地,任由躺椅摆动。 【......】系统郁闷得闭麦。 与此同时,马车上。 “爹,你刚才拦着我干嘛?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姚炳不解地问。 “傻儿子,既然第一次存多少返多少,我们何不让家中奴仆 第18章 代劳?如此,哪还用得着同你外祖父一般四处奔走?”姚主簿失笑。 “爹,还是你有想得周到。”姚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姚主簿眉头一挑,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可当父子俩回到府上,将管家、家丁、婢女甚至是后宅女眷们等都问了一轮后,震惊地发现,他们竟然是最后知晓的。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又想要多得,又担心意外,姚主簿来到县衙,打算说服县尉和县令大人同去,至于如何开口,他也有了主意。 不巧,来晚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碰冷水,兜头浇了下来,让他的脑子瞬间清明。 自己一向谨小慎微,本该适可而止。怎么就偏生像着了魔一样呢? 回到家中,又劝住了蠢蠢欲动的姚炳。 已经赚得三万两,得知足。 另一边,县尉和县令直接着便服前来。 富户乡绅的家丁们,都暗暗咂舌,这聚宝楼,真是聚齐了青云县的财富。 县官们一个个来,自己当时要是能多投点积蓄就好咯。 戚渺坐在台后,往外一瞧。 好家伙,帮着抬装满金银箱子的,一看就是衙役,脚踩长靴,下盘稳当,还都来过聚宝楼。 为首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现实版‘掩耳盗铃’,就像先前的姚主簿,同岳父万员外一快来,谁会不知道他的身份? 享乐安逸太久,就会忘记了危险的存在。 心知肚明的戚渺,还是说着一贯的开场白。 县令大人背着手,沉声道。“存十万两,直接取。再存。” 县尉压根就没有劝动县令大人,相较帮别人发财,肯定是让自己暴富来得舒心。 但两人一拍即合,先找主簿、富户乡绅来凑数,要是寻不出,隔壁县还有,反正存越久返越多。 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小的聚宝楼,给不给得出来。 很快,戚渺将手写的条子交由县令,允衙役们将带来的金银放入聚宝楼中改造过专门用于存放的地方,让他们亲眼看到堆成山的金银......既是引诱,也是定心。 坐在原位,目送一行人离开,便准备跑路了。 是的,跑路。 和平日一个时辰关门,在门口挂上明日营业时间的牌子,戚渺拍拍衣袖,到北街买了吃食,边用边往城门口方向去。 被县令派来盯着她的衙役,赶忙将消息上报。 县官们正在商议‘大计’,确认戚渺两手空空,便没有放在心上。 富户乡绅的家丁们,见衙役们没有异动,心也定了大半。 再者,聚宝楼的掌柜近些天,总是要出城一趟,次日一早便会折返。 县衙。 “姚主簿还真是沉得住气,只三万两就收手了?”县尉嗤笑道。 “这已经是老泰山施以援手,下官才能侥幸收获的数了。”姚主簿拱手解释。 “嘁!别装了,县令大人令我等前来,可不是要听这些场面话。” “是。下官已有对策。” “说。”上首大腹便便的县令,抬眼看了过来,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意味。 本来这法子,就是姚主簿想来劝说两人的,只是没料到他们先行一步。 不过不管如何,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简单来说,就是强征。 聚宝楼是凭空冒出来的,掌柜来路也不明,即便是消失在青云县,又有谁知道?这可比捏造开荒田亩、私扣朝廷赏银、加收税目等手段来钱快得多。 并且,完全是依照律法行事,哪怕是告到郡守府,他们也无惧。 青云县几乎所有富户乡绅都在里头存着钱,县衙师出有名,他们即便是有苦,也得往肚子里咽下去。 听罢,县令大人和县尉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坐收渔翁之利,不过如是。 【宿主要是再晚跑一天,就走不了咯,他们在商量怎么宰你这只肥羊。这应该就是‘猪要养肥了才好杀’吧?】 【是的,只是他们没想到,我有神通广大的系统。】可以无限吐钱,也会帮囤金银的那种。 【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系统刚觉欢喜,又压住情绪。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算算,我还能活多久?】 【一年半。】 【比我预想中少了点。】 【你花出去的太多了。】 【......】 第10章 那就建个女子学堂 出了城门,戚渺没有立即离开。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撕下一截衣摆。 折了丛中荆棘上的小刺,在食指和中指处划拉了几下,鲜血自指腹溢出,往醒目方向一甩飞溅开来,用撕下的衣摆重重擦拭后,将其丢在一旁。 随即用受伤出血的两根手指拎着聚宝楼的钥匙,垂手往打听到的野兽常出没地界走去,每走十几步,脚下便会沾上血渍。 【宿主,你这是做什么?】眼见戚渺将钥匙串往进山方向一掷,系统终于沉不住气了。 【装死。】 【他们会信?】 【不重要。】 戚渺弯腰拧了几片叶子,将其揉揉出汁液后涂抹在指腹,瞬间止住血。紧接着,便让系统指路,避开野兽、险道,翻山越岭往青云寨去。 身后的县城,如她所料,乱成一锅粥了。 第19章 翌日一早打开城门。 没见到戚渺等候的身影,衙役们心里咯噔了一下。 想了想,可能时辰还早。 眼瞅着天光大亮,本该出现的人,一直没有现身,惊觉不对。 当即派人回衙门报告,但因为聚宝楼还在,银子也在,县官们倒是淡定。 晌午过后,聚宝楼外开门营业的牌子稳稳当当地悬着,里头却没有丝毫动静。 已经来来往往好几拨人了,越看心越凉,越到后面越慌乱。 单说对门的万记米行,万员外废了老大鼻子劲,终于找来了两人接力。在米行二楼品茗闲谈期间,视线不停扫向对面。 不看还好,越看越没底。 “万员外,你莫不是诓我等,大老远赶来竟然连门都进不去。”被连夜请来的男人,没好气道。 “就是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有几分值得相信?保不齐就是挖坑等着人往里跳。” “县令大人都在里面存银子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做!”不知道是在安抚他们,还是在宽慰自己,万员外心不在焉地说。 “若非如此,老夫是万万不敢冒险的。” “是极是极,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若不是看在万员外你的面子上,我也是怵的。” 万员外扯了扯嘴角,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实在是这心头惶恐之情,因为紧闭的门窗,久久无法平复。 想到见好就收,净赚三万两的姚家父子,万员外又多了一丝怨怼。 若不是他们临时反悔,自己也不用如此发愁。 不过银票基本上都进了他们兜里,倒也算意外之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掌柜空着手离开,银子指定还在楼里,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就在他左思右想之时,县尉亲临,带着一众衙役,万员外眼前一亮,更不用担心了。 但,没有姚主簿这号女婿的其它富户乡绅,心提到了嗓子眼。 衙门横插一脚,还会有吐出来的道理? 他们的银钱,很可能要打水漂。 不过,见衙役们听从号令,没有破门而入,而是守在外头。 众人又稍稍安心了,期盼着戚渺快快现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天过去了,没有见到人。 万员外出米行时,脸都黑成锅底,一向圆润的身子骨打着晃。 远远瞧见的杨父,乐得像只偷了腥的老鼠,回到家里直奔杨淑君居住小院,屏退左右放声大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倒真希望聚宝楼掌柜别再出现,让万老三长长记性!还是闺女你机灵,要不是你反复叮嘱,我怕也要栽进去了。” “爹,你在外头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是风口浪尖,那些贪心不足的人要是由此记恨我们杨家就不好了。” “自然,我也就跟你说说,就连你娘我都不敢提,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杨父随口感慨,让杨淑君脊背发凉。 那人,可能早就算好了。 所以那句提醒,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筹谋,还是在保护她们? 想到这,她当即提议再次安排运粮队一干人等远行,保险起见,最好来年开春再返回。 人多保不齐就有说漏嘴的,眼下离开避风头,对谁都好。 要是被县衙知晓,她们杨家与聚宝楼掌柜有过交集,到时候指定迁怒,后果没人承担得起。 杨父不明内情,想到生意太好,存粮不够了,便允了。 临行前,杨淑君再次敲打众人。天寒地冻山高路远,大多不情愿,但主子发话,只能听从。 拖拖拉拉出城当日,被拦住了不让走。 因为发生了大事,稍加打听一行人嘴闭得更紧了,他们很清楚,时至今日,但凡泄露半个字,那就是引火烧身。 “聚宝楼掌柜不是跑了,而是被害了,尸骨无存呐!就剩块碎布了,连衣冠冢都没法立,惨啊!” “我娘家侄子的友人就是衙役,听说在城外找了一天一夜,只寻到一串沾满血渍的钥匙。” “嗐,怪谁呢,外乡人来我们青云县,行事又那般张扬,有钱挣没命花是迟早的事。” “聚宝楼挣不挣钱不清楚,但平头百姓得了好是实打实的,今年应该不会有饿死冻死的人了。” “做生意哪有不挣钱的?聚宝楼里堆着的金山银山我可是亲眼所见,就是不知道现在进了谁的口袋?又是用什么法子运走的?” “欸,我听说掌柜离开那晚,有人见到里头有人影闪过。” “里应外合,杀人灭口,好可怕!” ...... 掌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聚宝楼几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得知消息的人无不骇然,到底是谁动的手?竟有如此通天手段? 县尉和县令都将目光转向曾‘出谋划策’的姚主簿,后者被盯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官冤枉,下官怎么敢?” “你敢说,难道会不敢做?”痛失十万两的县尉冷声道。 “下官真没有!” “本官平白无故少了二十万两,与你脱不了干系!”其中还有部分是挪用了衙门款项,上面要是追究下来,一个都逃不掉,一起死吧! 县令看他已经像看仇人一样了。 如果县官们都亏了,那当然是一起绞尽脑汁找罪魁祸首,可身边有人赚了,赚得还不少,矛盾就会转移。 第20章 并且,‘罪魁祸首’还尸骨无存,情况就更恶劣了。 县令和县尉步步紧逼,城中谣言四起,岳父万员外横眉冷对,姚主簿百口莫辩,哪怕他掏出三万两求消停,还是没起到多大作用。 靠利益维系的平衡,在有人觉得分配不公时,就像一盘散沙。 互相都有对方的把柄,就看谁先沉不住气豁出去了。 听着系统讲述青云县县官狗咬狗的实况,戚渺却未展颜。 因为,在一介平民绞尽脑汁用下作手段,才可能惩戒本该庇佑她的父母官时,这场‘游戏里’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徒步赶路,戚渺第二天傍晚才抵达青云寨山脚下。 她不在的日子里,山道被清理得宽敞平整多了,两辆马车并驾齐驱都不是问题,不过看样子,也只完成了一小段路。 被放哨的人发现后,就用不着系统指路了,戚渺顺利回到寨子里。 这会天已经黑透,寨子里大部分都睡下了。 “戚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了,多谢。” “您太客气了。” 戚渺往自己住处走去时,依稀看到有光亮,等再靠近,就看到听到动静跑出来的两个小家伙。 “姐姐!”少年激动异常,细听还带着哭腔。 “小姐!”少女强自镇定,同样有兴奋之情。 “怎么还没睡?”戚渺倒是淡定,就像才离开一天一样。 “石头......少爷每晚都在等您回来。”张翠芝开口回应。 少年哽咽着说自己没有。 口是心非莫过如是。戚渺笑着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回来了。”是她食言了,一走就是十天半月。 原先还要哭不哭的少年,因这亲密的举动胀红着脸,愣楞地回望她。“姐姐?” “是我。”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听到这回答,少年涌动的泪意一滞,更难受了。 “好了,回去睡觉,我也要洗洗睡了,明天启程回寻平县。” 石头点头,将怀中揣着的卖身契和银票还给了戚渺。 站在他身旁的张翠芝,闻声忙去打洗澡水。 “我自己来,你也去睡吧。”正好做点吃的垫垫肚子。 回来太晚,厨子都睡了。 刚要生火,就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熟悉的低语。“进来。” “姐姐,我们想帮忙。” 果真是两个小家伙。 “那一个洗锅,一个生火。” 石头抢了洗锅的活,踮起脚努力。 张翠芝蹲下,开始找引火的燃料。 戚渺状似随意递给她一张纸。“用它。” 张翠芝愣住了,虽然不识字,但她知道是卖身契。 “你和你娘的那张。”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挑拣食材的戚渺解释了一句。 “谢、谢谢小姐,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张翠芝紧紧握住了改变自己和娘亲命运的一张纸。 “怎么报答?” “......” “等回了寻平县,跟石头一块去读书吧,我想要个女管家。” 系统不是说她以后会掌家吗?那就看看能掌多大的家业。 “我也能读书吗?”张翠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能?” “女子是不能进学堂的。” “这样啊,那就建个女子学堂。” 此言一出,瞠目结舌的人多了一位。 短暂的沉默过后,张翠芝将卖身契投入灶膛,霎时,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两簇窜起的火苗。 第11章 百家镖局:诚聘乞丐 当戚渺和石头捧着鲜香的疙瘩汤吸溜时,张翠芝看着自己跟前那碗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戚渺余光注意到,提醒道。 “小姐,我爹的卖身契,要怎么样才能拿回来?” “他的,得靠自己了。” “需要他做什么?我一定让他好好干。”少女面露喜色。 “你还是先吃吧。”戚渺没正面回答。 “是奴婢逾越了。” “不用自称奴婢,我不爱听。” “奴......我知道了。”逼着自己改口,又得改回去了。 石头紧接着道:“也别叫我少爷,听得好难受。” 戚渺噗呲一笑。 他不解地看过来。“姐姐?” “没事。” “噢。”应完继续吃着碗中吃食。 张翠芝却有些食不知味,自己和娘已经是自由身了,爹怎么办? 被记挂着的张桑良,可没她以为的烦恼,这会正和寨子里几个男人赌着呢。 “来来来,买定离手了。” “老子就不信了,这次又是输,再来!”张桑良猛地拍桌,茶碗跟着颤。 “张哥小点声,要是被大当家知道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老子的主子又不是他,怕个屁啊!”他再次拔高音量,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 “你不怕,我们怕。” “怂!之前拦路抢劫怎么就不怕了?” “一码归一码,大当家的能耐你是没见识过,不然也会怵。再说了,我们现在也不干那事了,可不能再提了。” “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不信我?” “信,怎么不信?张哥快给钱,可不能耍赖!” 第21章 “得得得,给你们。” ...... 缩在外院屋檐下的王荷香,听着里头阵阵喧闹,身寒心冷。 因为在厨房又耗了半个时辰,再次出来准备回住处时,寨子里唯一一处光亮就显得尤为瞩目。 是以,戚渺多看了两眼,察觉到异样。 【那是什么?】 【王荷香。】系统秒回。 【在等张翠芝?】戚渺挑眉,脚尖下意识朝向那边。 【不是,在给张桑良望风。】 【他在寨子里赌钱?】 【是的。这已经是第三晚了。】 【还真是死性不改。】 【宿主,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对付他干嘛?我要满足他。】 【???】 同样困惑的还有张翠芝,怎么突然就拐向爹娘住处了? 还有,这个点,爹娘怎么还没睡? 发现有人靠近,王荷香的嗓子都快咳哑了,屋里反倒越闹越厉害,她只能回去提醒。 就在这时,通过身形辨别出她身份的张翠芝开口了。“娘!” “翠芝?”王荷香松了一口气。 待人走近后,见是戚渺,她瞪大了眼睛,覆在门框上的手都在哆嗦。“小、小姐,你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里面又在干什么?” “我......”刚要回答前一个问题,就被第二个吓住。 没闲工夫等她应付自己,戚渺侧身避开她,推开小院门入内,里头的响动听得真真切切。 “娘,爹在干什么?”张翠芝有些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在......”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戚渺说着,一脚踹开房门。 玩到兴头上的几个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神色不悦地看向来人。 背门站着的张桑良,直接嚷嚷道:“老子都说了没事别来打扰......”转头一看竟然不是王荷香,而是消失好些天的戚渺,他两腿一软,半个身子靠在桌上,失手打乱了筹码。 要是其它时候,这行为少不了被臭骂一顿。 可这会,在场没人敢吱声。 先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哥,此刻就像被卸掉了膝盖骨,怎么都站不直。 戚渺噙着笑走了进来。“继续。” “不不不,时候不早了,戚小姐我们先回去,您也早点休息。”可千万别跟大当家说啊!要罚就罚张哥吧,他一点都不怕。 “对对对。”另外两个躬身附和。 片刻,屋里就只剩下一坐一立的戚渺和张桑良,还有门口的三人。 “主、主子。” 戚渺挑眉。 “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知会小的一声,小的好去接您。” “你要真想接我,何不在山下候着?” 只是客套一句缓和气氛的张桑良:“......” “好了,你们一家三口聊吧,就不打扰了。”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离去。 听到打扰二字,张桑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憋了一肚子话的张翠芝知道,戚渺这是给自己机会呢。 “爹,你什么还要赌钱?你明明说过再也不赌了!”亏她还以为他改过自新了。 “你还管起老子来了?”刚才还矮半截的张桑良,面对妻女又挺直了脊梁骨。 “你!”张翠芝有苦说不出。“娘,我爹和寨子里人赌钱,你怎么还守在外面帮他啊?” 王荷香苦着一张脸,她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这么做了。 “你还说呢,你娘干点什么都干不好,让她守个门还把人放进来了,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提醒了,你没听。”妇人声音细如蚊。 “大点声不会啊?你这样谁能听得见?”张桑良袖子一甩,扭头进内间上榻。 王荷香捏着帕子,擦拭眼角溢出的泪珠。 张翠芝垂眸数息,咽下了关于卖身契的事情。 另一边,系统追问先前戚渺的未尽之言。 【既然喜欢跟寨子里人打交道,以后就让他来往个够。】 【保不齐张桑良鼓动各个寨子反水,到时候可没人听你的了。】 【要的就是他们跟张桑良掏心窝子。】 【什么意思?】 【如此才好分辨出,哪些手脚不干净过,尽快清理了事。】 【宿主你,为什么不问本系统?】 【他可以是人证物证,你又不行?】 【......】张桑良,自求多福吧。 * 县城聚宝楼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远在青云寨的古田、古山二人,都有所耳闻,要不是碍于身份,他们也想去凑凑热闹。 得知戚渺顺利归来,第二日一早两人就候在门后,见到毫发无损的人松了口气,便打听起这一出。 “确实有,连县官都登门了。” “啊?那完了。” “应该是。”戚渺以局外人的口吻回应。 【宿主为何不透露,这场热闹与你有关?】系统好奇发问。 【有什么好处?】 【他们会更加敬佩你。】 【同样也多了个把柄在别人手里,‘我’不是白死了?】 【......也对。】 聊完无关紧要的事,戚渺便表明要启程离开的打算。 “小姐,您不在寨子里坐镇吗?” 第22章 “你们全权负责即可。” “是。” 收拾妥当启程,回到寻平县天还没黑透,没能顺利入城,只得在破庙处落脚。 外头驾车的张桑良,找了好一会都没见到姐弟俩口中的破庙。 戚渺掀开帘子往外一看。 难怪没发现,破庙都已经被修缮一新了。 日也盼、夜也盼的老柳头和张五二人,终于等到了戚渺归来。 一众乞丐,哦不,应该说改头换面的惰民们,也想看看贵人的真面目,毕竟先前她也是乞丐模样。 “这也叫破庙啊?寻平县莫不是比郡城还要富裕?”停放好马车,张桑良嘟囔道。 旧地重游的石头,激动不已。 “姐姐,不漏风了。” “这里还有生火的器具。” “哇,还有草甸子,我们今晚不用躺地上了。” 戚渺打量着各处,不时回应两句。 “今晚歇在此处,明日一早进城。” “是。”张翠芝应。 原以为还会有人回来过夜,没想到次日一早收拾好自带自用物后,都没见到一个影子,戚渺更期待看到老柳头和张五的进展了。 进城时,令张翠芝一家先行至客栈安置。 戚渺和石头徒步,言明乞丐身没有户贴,衙役上下扫视二人,最后让一位嫩生生的衙役带她们到县衙。 “你们也是慕名前来的吧?还挺聪明,知道换身体面的装扮。”年轻衙役姓李,比之城门口那位,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惊人。戚渺但笑不语,石头一脸茫然,但他知道学着微笑。 “稍后拿着户贴,就赶紧去吧,就是不知道百家镖局,还招不招人了。” 此刻的戚渺,仍旧是男子打扮。李公差将人带到衙门处办理户贴的地方,又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谢大人。” “你、你是女子?” “行走在外,如此稳妥些。” “嗯。”李公差往一旁跨了一步,与她隔开距离。 待姐弟俩前行,他的脑海中浮现新的困惑:这世间有女乞丐?也要去百家镖局? 百家镖局。 “柳叔,东家什么时候回来啊?招的人太多了,快顶不住了。”张五拉住想要外出的老柳头,诉说着自己的苦恼。 “我出城去瞧瞧,兴许今日就能见到了。”城外破庙里的东西,都是他每隔一日去那等戚渺留下的。 昨天正好没去,今儿就想着早点出发。 “已经快一个月了,东家真会回来吗?” “哪有一个月,才二十三天。” “我同你一道。” “万一东家来了这,你和我都不在,旁人都不识得她,冲撞了怎么办?” “那我去城外,你在这里?”镖局现如今差不多八十张嘴,老弱病残过半,一应开销都通过张五的手,他压力实在太大了,只想逃避一会。 “不行,镖局离不开你。” “是离不开钱,剩的钱都在这里了,让我出去透口气吧。”张五将钱袋往他怀中一扣,拔腿就往外跑。 老柳头没打开看,轻轻一掂都知道份量。他和张五一道去车马行退的租,算算日子,银钱确实所剩无几。 想到这,自然也是不愿接手烂摊子。 当即追了上去。 年轻跑得快的张五,听到老柳头叫自己,跑得更快了。 刚踏出镖局大门,迎面与两人对上。 戚渺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石头。 “东、东家?” “是我。” “东家回来了!” 许是太过兴奋,都顾不上寒暄两句,掉头往回跑,直接与冲出来的老柳头抱在一起。 画面太美,戚渺伸手挡住了石头的眼。 非礼勿视。 第12章 环环相扣 注意着没让老柳头摔 着,张五才小心推开他,眼角眉梢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柳叔,东家回来了!” “东家,您终于回来了!” 戚渺带着石头走进。“我回来了,辛苦了。” “不不不,不辛苦。”张五连连摆手。 “都是我等应该做的。”老柳头乐呵呵道。 戚渺回以一笑,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旁人。 “看我这记性,东家,我给您介绍下镖局现如今的情况吧。” “好。” 张五领路,一行人在前厅落座。 一盏茶功夫后,戚渺已经明白百家镖局在外声名远扬,内里颇为寒酸的原因了。 简单来说,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大部分乞食之人,常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身体毛病多多,要么不治,一治就是个无底洞。 一边得满足衣食住,一边得顾着沉疴旧疾,百两银子很快就见底了。 按照常理来说,待遇如此优厚,能够招揽的人手绝不只是乞丐这么简单。 可架不住是以郡城镖局名义,日后得往返两地,途中少不了遇到山匪流寇,寻常百姓都不敢冒险。 但县城这一批乞丐,都是和老柳头、张五打过交道的,知晓他们得贵人赏识,前往江昌郡郡城,本以为有去无回,没想到不仅完好无损,还脱胎换骨了。 当初的老乞丐和病秧子,摇身一变成体面人。 要不是对方自曝身份,他们压根没敢认。 第23章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谁要是再错过递到手心的橄榄枝,就是傻子。 是以,当平头百姓避之不及时,乞丐们蜂拥而至,连带着周遭乡里的散员。 这些人不乏混吃等死之辈,但也有真正有脑子能干事的,运用巧思打通了县衙这处关卡。 “办得不错。”戚渺听完,勾唇轻笑, “东家,这都是陈克那小子的功劳,其实我做得很少。”张五挠了挠头,如实交待。 “陈克那小子确实有能耐,就是不良于行,可惜了。”老柳头补充道。 “能治吗?”戚渺问。 “济世堂的于大夫说可以治,就是费银子。”老柳头一阵肉疼,他那两条腿可不是抓几服药,花点碎银子就能搞定的,约莫百八十两没跑了。 “那就治。” “诶!”张五面露喜色,搓了搓手又道:“东家,还有个事。” 戚渺看了过来,示意他开口。 “大伙都想见见您,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人都在哪?” “后院有一部分,不少在旁的住处,还有些去医馆了。” “那晚些时候,等人齐了,一道见见吧。至于你们说的陈克,日后就是镖局的大掌柜,我要单独跟他谈谈,你们将人找来。” 张五和老柳头一脸错愕,东家竟然如此看好他? “东家,陈克他腿脚不利索,恐怕难以服众。再者,我等......”还没个名头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要是你们有信心坐稳当大掌柜,也不是不可以。” 张五摇头,他没有信心。 老柳头抿着唇,自知难担此任。 “东家,我这就去寻陈克。”张五忙道。 “东家,我带您转转,这处宅子虽然僻静了些,但足够大,大门口拐角出去就能看到出城的道,后头有个独院,您和小少爷住着也方便......” 看到老柳头带着一大一小进来,暂住后院的十几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不消说,都知道是东家回来了。 “还不快见过东家,晚些时候,都到前厅去,东家有话要说。” “见过东家。”或坐或靠的男人们,纷纷站直了身子,恭敬地拱手行礼。 戚渺点头回应。 “这是小少爷。以后都仔细着点,别冲撞了。” 就像当初认不出穿戴一新的老柳头和张五,这会他们也没将石头与当初可怜的小乞儿对上号。 “见过小少爷。” 石头往戚渺所在方向凑了凑,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嗯!”言罢,仰头瞄了眼戚渺。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柳头中气十足道。 方才还挤作一团的十几人,忽地四散开。 戚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 一炷香后,前厅。 “小子陈克,见过东家。” “坐下说。” 戚渺启唇,清脆的女音响起,陈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乖乖,柳叔和五哥不厚道,竟然没透露东家是女儿身。 老柳头和张五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八成会觉得冤枉,因为他们不是故意瞒着不提,而是完全忘了。 东家有钱、在郡城官府有门路、去了青云寨还能全身而退......是男是女重要吗? “谢东家。”在张五的搀扶下,陈克在下首位落座。 “你这腿好好治,要多少钱走镖局账上,从你大掌柜的月银里扣。” “是。”陈克当即应答,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镖局大掌柜?就他现在走路都费劲的样子,还能当上大掌柜? 他怀疑自己听岔了,忙看向张五。对方朝他点头,无声道贺。 “你不愿?” “怎么会,当然不是,我......小子定不负东家厚望!”磕巴了两句,陈克很快反应过来,直接表忠心。 老柳头和张五识趣地退下后,又是好一阵交谈,直到与镖局众人见面。 “东家来了!” 张五搀着陈克先出来,院中人交头接耳声不息。 老柳头板起脸道:“安静!”再没人吱声,全都看向两张陌生的面孔。 戚渺带着石头站在上位,看着台阶下黑压压的一群人,面色如常。 “见过东家!见过小少爷!”后院那帮子人率先开口,其余人纷纷跟着喊。 “百家镖局能否在寻平县扎根,就看诸位的了。即日起,陈克便是百家镖局的大掌柜......” 戚渺一开口,恍若平地两声惊雷,砸得众人晕晕乎乎,都顾不上听后面的话。 她这边一跨出镖局大门,身后就像炸锅了般喧闹异常。 “东家是女子?东家怎么是女子?我们以后要听一个弱女子差遣?” “不仅如此,大掌柜还是个瘸子!老子还不如回去当乞丐,太窝囊了!” “是啊,想不通,我没缺胳膊少腿,跟陈克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嘴,怎么偏偏不让我当大掌柜?” “哦?”由张五搀扶着,陈克走了过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大掌柜,您别误会。” “百家镖局去留随意,若谁不情愿留下,随时可以走,我不拦着。只是......”陈克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还敢诋毁东家,真真是笑话! 第24章 “只是什么?”心动不敢行动的人,咽了咽口水问。 “只是,一旦走出这扇门,以后可就再没机会回来了。”陈克撇了他一眼,在众人屏息凝神看过来时,朗声道: “不愿意走的,就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再也不是大街上需要跟野狗抢食、任人欺凌折辱的乞丐,而是百家镖局的一份子,可以体体面面、堂堂正正的活着。 能有这个天大的造化,都是因为东家仁慈,日后谁要是再说东家一句不是,直接丢出镖局! 镖局有镖局的规矩,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都给我掂量着点,我陈克腿是瘸了,但眼没瞎、耳没聋!” 一番话说下来,听得他们一愣一愣,先前还有怨念的几人,这会恨不得把头垂到胸前。 敲打完毕,该将正事吩咐下去。 乞丐出身遭过罪,但也是懒惰散漫惯了,不多加调教是不成的,让他们忙起来是个不错的法子。 “柳管事,东家说这处院落,充当镖局上下住处,另在东街大道选一处,作为镖局门面,得劳烦你安排些人拾掇齐整,再请牙人好生寻寻。” 被东家钦定的大掌柜当众唤柳管事,老柳头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应了下来。 随即是张五,成了镖头。 “总镖头还有三个镖头的位置空着,东家说了,能者居之。”陈克扫视众人,点到为止。 静静听着的一干人,眼前一亮。 能当镖头、总镖头,谁 会想只当镖师、杂役? 在旁人都离开后,老柳头看着陈克道:“老朽这管事之位,可有得东家应允?”该不会是他擅自做主吧? 陈克领会到他的未尽之言,哭笑不得。“柳叔,我是那种人吗?东家亲口说你有管家的才干,我还特地征求了她的同意。” 老柳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面得到认可和通过第三人之口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我呢?”张五眼含期待。 “东家说五哥你善识人不邀功,想必会是个不错的镖头。”至于行不行,那就看往后的了。 “嗯嗯!”张五重重点头。 不得不说,老柳头确实有管家的天赋,很清楚大伙只是不在明面上议论东家,心里对屈居女子之下,肯定有不甘和怨念,若不消除,后患无穷。 当晚就直接找了几人,以小酌两杯的由头,装作不留神透露了戚渺的依仗。 郡城的赌坊、官老爷都对她客客气气;两度直面山匪毫发无伤...... 管不住嘴的几人,将自己的脑补添上转述,大部分猜测东家要么来头不小,要么背后绝对还站着大人物。 与各山寨接触后,镖局上下一致认为,戚渺的身份不可言说。 第13章 卖身葬父的孤女 出了镖局,前往客栈。 循着伙计所指近前,就听到张家三人争吵。 “好啊,好极了,不管我这个老子死活,你们娘俩也别想好过!”张桑良气得破音。 “哦,怎么不好过了?”戚渺眼睛一眯。 “主、主子。”先前还趾高气扬的张桑良,转瞬偃旗息鼓。 “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没,没,没有。”男人吓得磕巴起来。 “呵。”视线一转看向母女俩。“你们现在已经是自由身,是去是留随意,自己想清楚,别总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对着张桑良。“至于你,签的可是死契。” 张翠芝并不意外,也坚定了要留在戚渺身边的念头。 王荷香愣愣出神,不知该作何选择。 张桑良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跪求戚渺放他一条生路。 “也不是不行,过些时日让百家镖局,将你送回郡城赌坊好了。” 刚生起来的希望,又破灭了,男人赶紧改口:“主子是小的糊涂了,胡说八道,小的哪都不去,只愿为主子效劳。” 戚渺不为所动,只盯着母女俩。“我住处缺厨娘和管家,要是你们愿意,也可以先干一段时日,有了积蓄再作打算。” “我,主子我会管家。”张桑良满血复活,自荐道。 “我已经有管家人选了。”戚渺说这话时,看的是张翠芝。 张桑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王荷香身子轻颤,似是站不稳。 张翠芝上前半步扶住她,说出自己要给戚渺当管家的话,也提及这是归还她们卖身契的条件。 王荷香更慌了。“小姐,翠芝她小小年纪,哪里会管家……” “不会可以学。”跟别人学。 “若是翠芝有哪里做的不好,小姐多担待。” “嗯。”戚渺应下。 “小姐,我会做几个菜,可厨娘恐……” “会就行,月银一两。” 闻言,王荷香也没有顾虑了。一家三口能继续在一块,比什么都强。 张桑良有些自暴自弃,妻女不仅没了卖身契约束,还得了正经差事,他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废人。 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了。 回到最初赁下的宅院,找了牙人改租为买。 安排张桑良负责宅院各处洒扫,母女俩收拾小厨房,采买食材,准备饭食。 三人从白天干到黑夜,戚渺一觉醒来心情大好,预付了一月工钱。 看到妻女都有月银,张桑良搓着手也等着接,但他只得了几百钱,不满但又不敢表露出分毫。 第25章 【宿主,你明明不想放她们走,还搞这一出干什么?】系统没忍住开口。 【强留和自愿,是两码事。】 【自愿了吗?】 【当然。】 【......】 次日,将王荷香的月银据为己有的张桑良,又惦记上了张翠芝那份。 “爹,我的月银不能动,要留给你赎身。” “好闺女,给爹自己攒着。”找个机会出去赌一把,要是能赚,还愁不能自由吗? “爹,你又想出去赌是吗?” “谁说的?”男人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 张翠芝却很清楚,每次男人起了念头,都是这副好说话的样子。 “不给就不给,你别在主子面前胡说八道,不然老子打死你个臭丫头!” 张翠芝没有吭声,待其离开,才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戚渺了然的眸子。 “跟我出去一趟。” “是。” 石头,哦不,现在是戚磊了,小跑跟了出来。 “姐姐我呢?” “你也一起。” “嗯嗯。” 自从青云寨之后,每每看到二人相处,张翠芝都由衷生出艳羡之情。 因为在戚渺没回来的日子里,戚磊跟她说了秘密。 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 而她是亲女儿,却总得不到爹娘疼爱,为什么呢? “看路。”戚渺提醒。 张翠芝忙回神,差点就撞到柱子了。 在东西大街逛了一圈,本打算带他们找学堂的戚渺,最后变成了探店。 一人给塞了一根糖葫芦后,戚渺打算求助系统,没想到它先一步开口了。 【宿主,有新目标,城门口一妙龄女子正卖身葬父,因为要价太高,始终没人掏钱,画雀楼老鸨闻讯赶来,见到人后下定决心,无论多大代价都要将其买下。】 【只想为受苦受难一辈子的老父,办个体面的葬礼,让他入土为安的良家女子,终究还是妥协了。之后摇身一变成为画雀楼头牌,短短几年为老鸨赚得千两之多。】 【趁现在还没定下,你可以抢先一步把人买下,然后转……】 【打住!我有更好的办法。】戚渺忙开口制止它的提议。 【那宿主你快些,机不可失。】 【知道了。】戚渺语气淡淡,但脚步明显快了几分。 此刻的城门口,衙役们目不斜视,耳朵却竖了起来。 女子跪在一旁低声啜泣,旁边躺着没了气息的老汉,未被完全遮盖的脑门上,有个大窟窿,一看就知道是摔的,很可能是导致他亡故的原因。 “卖身葬父,孝心可嘉。” “是啊,可惜我没十两银子。” “多少?十两?她怎么不去抢?” “说是老父生前困苦,死后该有的都不能缺。” “那要的也太多了。” “的确。所以大家都只是看看,没人掏腰包。” “来了,画雀楼的老鸨来了。” “啊?不会是来买这个女子吧?” “很有可能。” …… 很快。 画雀楼的老鸨,带着两人走了过来。 “小娘子当真要卖身葬父?” 女子缓缓抬头,弯眉如月似勾,眸子泛着盈盈水光,柳面芙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看惯了美人的老鸨都有一瞬间愣神,更别提围过来的路人了,听到身后有人倒抽了一口气的声音,她更想将人带回画雀楼了。 “贵人予十两银子,小女子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哭过的嗓音婉柔似含情,尾音像带着钩子般,听得人抓耳挠心。 听到要十两,老鸨有些肉疼。 “她可不要你为奴为婢,是让你躺着伺候人去的。”人群中有人开口。 再看方才感恩戴德的小娘子,此刻又垂下头抹泪,多有不愿,老鸨当即冷了脸。 “我们画雀楼的姑娘,可不是谁都能见到。” “我、我不去。” “那你爹怎么办?”下定决心要买这人,老鸨不再迟疑,直接了当。 女子身形一颤,像是脱了力般,跪坐在小腿肚,目光落在身旁躺着的至亲,一颗心像是被攥紧了,痛苦无助。 竟是、竟是再没旁的选择了吗?爹爹若是知晓,怕是不会认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了。 看着她这般模样,老鸨清楚必会妥协,也不急了。 早接受,跟自己回去了,也省得多费力气。 但没想到,会杀出个戚渺。 二话不说,蹲下身就给人手里塞银子。“你要的十两,先处理好令父后事,其它的以后再说。” 女子看着她,视线再一次模糊。“谢、谢谢您。”说着连磕了两个响头,第三个磕在了戚渺手背上。 “对不起恩人,小女子……” “无妨。” “敢问姑娘为何要抢我画雀楼的人?”老鸨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 “她不是良家女子吗?”戚渺一脸无辜地回望她。 “你!” “嗯?” 老鸨和她带来的两人愤然离去,围观百姓也四散开来,目送女子请了人将亲爹抬出城,戚渺长叹一口气。 “小姐,她要是不回来,怎么办?”张翠芝问。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姐姐,那人好凶,会不会伺机报复?” 第26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两个小家伙一肚子疑问,系统比他们还多。 【宿主,你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放她走了,还得罪了画雀楼的老鸨,她可是有后台的。】 戚渺不答反问:【她的后台是谁?】 【县令小妾的娘家表兄。】 【好大的后台。】 【先别管她,宿主你还没回答我,那女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安排?】 【开个义庄,让她管理。宁愿卖身都要葬父,可见市场需求。再者,她经历了这种苦楚,想必更明白死者家属的心情,进而优化服务。】 【……她是个女子,还是颇有姿色的女子,宿主你让她做这个差事?简直是浪费!】你做个人吧! 【哪里浪费了?生老病死都是大事,我这是器重她。人总有一死,保不齐哪天就到我,提前准备有什么问题?】 【你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哪有那么容易死!】系统抓狂。 【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可能下一秒张桑良就持刀捅我,可能今晚我就一觉不醒了,可能那个老鸨气不过派人谋害我……】 【宿主放心,本系统感知到宿主有危险,会提前预警。】 【你真好。】话音刚落,戚渺咬了一口新买的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 系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回到家中,张桑良仍旧吭哧吭哧打扫院子,都没时间折磨王荷香。 后者一个人准备午饭,也没时间对男人嘘寒问暖,更没精力听他差遣。 互不打扰,倒显和谐。 第14章 马不停蹄救‘女夫子’ 张桑良兴奋地说自己将宅院都打扫干净了,戚渺嗯了一声越过。 王荷香掏出帕子给男人擦脑门上的汗,夫妻俩目光相对,互有关切。 张翠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温馨的场面,自打亲爹沾上赌,家里一日不如一日,银钱没了、祖宅没了......指责哭闹成了常态。她定定站在原地,想要将这一幕刻入脑海。 戚渺回望一家三口,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人性使然。 饭后,特地询问一般进蒙学束脩几何,有哪些注意事项。 张桑良依照郡城那边境况作答后,有些疑惑:“小少爷还未开蒙?” “未曾。”随即,吩咐他将所需用物准备双份。 “于县城蒙学而言,如此已是厚礼。”再多恐适得其反。 戚渺领会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挑明有意让翠芝一道进学的打算。 “翠芝是女子,怎能入学堂?”张桑良瞳孔一缩,只觉自己幻听了。 王荷香倒是激动更多。“小姐,翠芝也可以读书识字吗?” “为何不能?我戚氏族中小辈皆可进学,更有女子主掌家业。” 【宿主,戚氏不就你一个人吗?现在充其量多了个戚磊。】系统冒泡。 【所以我的规矩,就是族规,有问题?】 【他们会信吗?】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 “怎么会?”张桑良更加觉得不可置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主子莫非出自玉京?” 原先在郡城成日游手好闲,结识了不少外来客,听他们说起过王都玉京风貌,倒是有类似的情况。 戚渺但笑不语,算是默认,实则在询问系统关于玉京。 【玉京是大呈国王都,天子脚下民风开放,饱读诗书的贵女不知云云,亦有女子袭爵。】 【这么说,应该有供女子就读、或者说不限男女的书院了?】 【有。本世界主剧情就是男女主,在玉京书院相识相知相惜的故事。】 【不早说!从这到玉京多远?】她要去吃瓜。 【千里之遥!】 【......为什么把我发配到这犄角旮旯来?】 【主剧情不能被破坏,否则小世界会坍塌。】系统严肃道。 【okk,那指路离我最近的女夫子,或者是可以当女夫子的人选,总行了吧?】 【郡城有一位,但恐怕来不及了。】不然它早就提醒了。 【为何?】 【多年无所出,即将被夫家休弃,不堪受辱跳河身亡。】 【狗屁不通!】戚渺面有愠色。 【......】 “小姐,翠芝真的可以同男子一般,入蒙学读书识字吗?”王荷香只在乎这茬。 嫁到张家十数载,一直未曾诞下下男丁,她一直觉得抬不起头,纵使张桑良愈发过分,也一直是做小伏低。 对于唯一的女儿,她是疼的,但也有怨,怨她不是男儿,不能为自己长脸、撑腰。 可现在看来,张翠芝比她料想的有出息多了,也不是不能成为往后的依靠。 “不可能。”张桑良斩钉截铁道。“夫子不会允的。” 王荷香眼里划过失望之色,但听到戚渺‘世事无绝对’的回答后,又生出了希冀。 张翠芝更多了分期盼,盼着自己也能有主掌家业的一天。 小憩时,戚渺再次问起关于‘未来女夫子’的事。 【女子姓宁名箐舟,夫家姓李,指腹为婚,因着是低嫁远嫁,宁家人很是不舍,直到李某发誓终身一妻不纳妾。婚后琴瑟和鸣,即便七年未有子嗣,后院始终宁箐舟一人。 第27章 但早在三年前,李某就在外头养了人,前不久外室怀孕,看过大夫后说是男孩,他就起了让宁箐舟假装怀孕,将外室子充作嫡子的念头。 宁箐舟羞愤至极、誓死不从,男人便放话休妻再娶,如此便也不算违背誓言了。】 戚渺:诡计多端的男人! 【李某本想以此逼迫宁箐舟同意,不料在以七年无所出为由,被一纸休书赶出李家后,她头也不回离开,作势要回娘家。 实际上,被枕边人蒙骗数年之久的痛楚,加之成了下堂妇归了宁家也是给家族蒙羞,很大可能还要嫁作他妇,思念此,宁箐舟出城后便让一众奴仆带嫁妆回娘家,随即投河自尽、一了百了。】 【现在到哪一步了?】戚渺边问边往外走。 【李某已经写好休书,打算再给宁箐舟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一早就......宿主,你要去哪?】 【郡城。】 张桑良这个不安定分子,得跟着一块走。 先到百家镖局知会一声,再去车马行买两匹快马,出城路上购置了干粮、水囊等,就开始赶路了。 【宿主,你会骑马?】 【嗯。】太久没有在马背上驰骋,风呼呼地刮着,有些睁不开眼。 【那你上次为什么还租马车,还请乞丐驾车。】 【懒。】 【这次这么不懒了?】 【人命关天。】 【敢情上次不是?你差点就没命了!】系统声音尖锐。 【嗯。】 系统:宿主求生欲时高时低,怎么破? “主子,我们要去哪?”着急忙慌,都不给人喘口气的时间,干活累得腰酸背痛的张桑良欲哭无泪。 “我去郡城,你,上青云寨,负责协调各寨与百家镖局的来往事宜。” “啊?”张桑良惊讶地张大了嘴,被灌了满嘴风。“主子,我不行啊,我干不来这事,我......” “那晚你们相处不是很融洽吗?舍你其谁。” 难怪当时不发作,原来在这等着他。 张桑良面色一苦,早知今日,唉。 上了青云寨后,正要跟当初一道赌钱的三人诉苦 ,就见他们同样苦哈哈地看着自己。 你问我答,发现都没好果子吃,夹起尾巴做一阵子人吧。 天光破晓,距郡城还有小半个时辰的马程,戚渺一刻都不敢耽搁,让系统时刻转述那边的情况。 【宿主,没必要这么拼,来得及。】 【我不想跳河救人。】 【你不会水?】 【会。】 【那怎么......】 【太冷了。】说着,拢了拢领口。 【好吧。】 与此同时,李家。 “夫人,为夫最后问你一次,当真不愿吗?你不能生,又不让别人生,难道要我李家绝后?为夫答应你,待其生下孩子,便将她送走。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言而无信之徒。”宁箐舟似哭似笑。“冠冕堂皇的话。” “你!那就莫怪为夫不念往日情谊了。”说着,丢下一纸休书,转身欲走。 宁箐舟叫住了他。 男人心下一喜,面上却装作不耐的样子。“后悔了?” “一道去府衙,将其过了明路。”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男人跳脚。 小半个时辰后,江昌郡城外。 “夫、小姐,我们回宁家让老爷夫人来,定要为您讨回公道。” “桑竹,我回不去了。”天大地大,已无她容身之所。 “小姐,无论去哪,奴婢都陪着您。” “桑竹,帮我把嫁妆带回宁家吧,这是你们的卖身契,苦了你们陪我走这一遭。”宁箐舟语气轻飘飘,对一切都没有留恋了。 “小姐,您得带着我们回去。”自小陪伴长大,桑竹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桑竹听话,如此,便算全了今生的主仆情谊了。”宁箐舟下了马车,吩咐众人继续北上,莫要回头。 “小姐!”桑竹悲痛欲绝,伸手挽留,无果。 宁箐舟站在路边,朝她露出个灿烂的笑,转瞬多了两行清泪,不忍再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5章 骗人者人恒骗之 就在宁箐舟站在河边,打算向前一步时,戚渺策马而来,一拉缰绳,疾驰的马停住,她一跃而下,站在原地。 “你知道跳下去后会发生什么吗?” 原剧情,宁箐舟前脚刚死,后脚李某就派人去拦截桑竹等人,先下手为强。 一众奴仆没能顺利回到宁家,宁箐舟的陪嫁也成了李家的。 消息闭塞,李某干的腌臜事就这么瞒了下来,十几年后,外室子以宁箐舟之子的身份去了宁家,得了不少助力,还得以留在玉京当差。 此刻,尚未投河自尽的宁箐舟站定,看了戚渺一眼,没说话,又自顾自迈腿。 “跳下去后,水会漫过你的全身,窒息感席卷,河水不住涌进喉咙,从大口大口到小口小口,视线逐渐灰暗,你会非常想要昏过去,甚至死过去,痛苦却在持续。” “哦对了,还有你咽气后的模样,四肢……” “够了!”宁箐舟脚步一顿。 谁家好人这样劝人的?说溺水而亡的痛楚,说死相有多凄惨。 行吧,她赢了。宁箐舟确实犹疑了。 第28章 戚渺缓步走近。“死亡有时候并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痛苦的开始。” 宁箐舟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你活下去。” 宁箐舟凄然一笑。“你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吗?” “我知道。所以,更要活着,让对方也尝到同样的滋味,不是吗?”戚渺挑眉。 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宁箐舟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又收回了视线,看着眼前的滚滚河水,怅然泪下。 “喏,就当这个是以前的你,已经葬身河底。”戚渺说着,将脚边石子踢入河中,惊起一片水花。“现在的你,该有新的活法。”摊开手,赫然是一颗石子。 宁箐舟看了眼,将其从戚渺掌心拿起,摩挲了两下,朝前方狠狠掷去。 咕嘟! 她感觉自己的身心,都随着石子沉没在河水中,再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我做不到。”她何尝不想报复昔日枕边人,但何其艰难? “我可以帮你,但,事成之后,你得跟我走。” “你?”宁箐舟笑了。“你连我所遇所求皆未可知,也敢轻易许诺?” “愿闻其详。” 半个时辰后,城中天香楼。 “小姐,她真的可以相信吗?”重新被找回的桑竹等人,伺候宁箐舟换了身衣裳后,给她沏了一杯茶。 “且看看吧。” 另一边的戚渺,正在前往府衙的路上。 【宿主,你拿着与各山寨当家人订立的契书来这,莫不是要自首?】 【当然是领赏了。】 系统:??? 【先前你不是说过,官府早就放言,驱除草寇者,重重有赏吗?我现在去领赏,有什么问题。】 【可,可是你说了不干啊!】 【没有吧,我只说了两天时间不够。】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两头吃?】系统顿觉cpu干烧了。 戚渺笑笑没说话,你猜。 山匪草寇不愧是郡尉杨昊的心结,戚渺竟越级见到了本尊。 听到下属来报,郡城至寻平县,途径青云县的山匪草寇,被一能人劝说改邪归正,特来领赏。 杨昊激动地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等英才,竟然不费一兵一卒。 没想到,竟是一弱女子,实在出乎了他意料。 交谈一番后,杨郡尉只觉一阵惋惜,为何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啊?可惜了,着实可惜。 【宿主,他没给你赏银。】 赏银暂压,得了郡尉手令,限期允各寨回归正途,戚渺满意地出了府衙。【无妨,先欠着。】 【宿主你是故意的吧?】 【哪有。】戚渺生硬地转移话题:【好啦,铁丐头没换窝吧?】 【没有。宿主你找他做什么?】 【辛辛苦苦跑一趟,当然得多干点事了。百家镖局来了这,总得有落脚处、接应的人,铁丐头可以一用。】 【恐怕不行。】 【我知道。】 结果,也确实像一人一统预料般。 铁丐头在郡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无需上街乞食,还有底下一帮子人孝敬,更与衙役们称兄道弟,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去给旁人做牛做马,他哪里乐意? 戚渺此行只为打头阵,以免日后陈克他们与其接洽两眼一抹黑,成与不成,倒是其次。 况且,丐头不愿改变,不代表旁人没有想法。知道乞丐可以有另一种活法,她很期待他们最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时间可以抹平伤痕,同样可以滋养野望。 是夜,天香楼,座无虚席。 戚渺与宁箐舟同处二楼厢房,桑竹在旁随侍,楼下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开始了今晚的重头戏。“……且说这位负心郎,满心欢喜后继有人,却不知他此生注定无子……” 李家的事还没外传,众人都没对上号。 “哈哈哈,这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羞煞人也!” “是极是极,如此蠢货,耻与之为伍。” “发妻坚贞不渝,他背信弃义,也该有此报应。” …… 外人看热闹,桑竹却听着咬牙切齿,没忍住偷偷瞪了戚渺一眼,怎么偏要在她家小姐伤口上撒盐?顾不上留意重点。 “小姐,莫要多饮,该头疼了。” 宁箐舟自斟自饮的动作一滞,倒不是因为听劝,而是外头阵阵叫好声前,说书先生那一句“注定无子”。 “莫非那外室子不是他的?李……男子才是不能生的那个?” 见戚渺点头。宁箐舟不顾仪态畅快地笑,郁气散了大半。 她等着负心汉在娶回外室、诞下嫡子后,才得知自己被枕边人欺骗的真相。付出越多、知道越晚,越有意思。 话锋一转,看向戚渺:“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到对方白日里都在外头奔走,许是用了什么手段探听得来,宁箐舟不再追问。 眼下,则要问明戚渺所图为何。 “寻平县百家义学女子学堂,缺女夫子,宁小姐可愿为之?” “女子学堂?女夫子?此话当真?”宁箐舟险些激动地站起身。 如果说先前,她是因为含恨有了活下去的勇气,那这一刻,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第29章 “千真万确。” “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 “明日便可。” “正合我意。” 回程路上,途径青云寨地界,竟见古田、古山等人在旁等候。 宁箐舟听过山匪横行的传闻,有一瞬间的慌乱,再看戚渺淡定打马上前,古山、古田等人面露欣喜,丝毫没往她这处瞧,心有疑虑,却少烦忧。 “小姐,北寨那葛大当家言而无信,伙同周遭两个小寨,一并将银钱昧下。” “哦?竟有此事?”戚渺适时表现出惊讶之色。 古山拱手道:“小姐,这是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那些人,还怂恿他回来劝劝大哥:一无官府文书,二无强硬后台,如此草率下山从良,不是自投罗网吗?安生日子是好,可也得有命享。几百两银子在手,干什么不好,用来修山道?建路亭?傻了吧…… “若不加以制止,旁的寨子意欲效仿,这可如何是好?”古田面有苦色。 他是真心想要走正道,也能制住底下人,可旁的寨子,真不是他能左右的。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想死的人,就由着他们去吧。” 戚渺将郡尉手令交由二人,兄弟俩齐刷刷瞪大了眼睛,虽然不识几个字,但盖了官印,不消问都知道是什么了,何况戚渺正一字一句告知其意。 小姐竟然真做到了,让他们过明路,还是府衙那边的。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至于其它几个寨子,若是一意孤行,更显他们诚心悔改。 古田顿时不急了。有些钱,拿了,没命花,终究是一场空。 紧接着,戚渺继续放大招。 言明,各寨若是能踏踏实实走正道,他们的儿女都可以到寻平县百家义学就读,女夫子她都从郡城请好了。 谁没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念头呢?尤其是有了后代后。 除了这个,戚渺还表示,实在不想继续留在此地的,可以携女眷和老人到百家义庄,有义田供耕作、义宅供栖身。 古田二话不说,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古山咚地一声跪下,其余人也跟着磕头。“小姐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起来吧。待你们考虑清楚,随百家镖局中人至寻平县便是,我先行一步。” “送小姐。”声音如虹,响彻山野。 躲懒的张桑良,得信后,正在赶来的路上,惊得脚下一个踉跄。 走、走了?怎的不等等他?好狠的心啊! 当戚渺所言,经有古田、古山等人之口,在寨子里传开时,张桑良惊得嘴巴能塞进个鸡蛋。 主子,为了让翠芝读书识字,竟如此用心良苦!他一定要好好干,早些回寻平县去享清福。 古田古山连日奔走在各山寨,将郡尉手令内容与戚渺承诺之事一一告知。 除了北寨葛大当家仍旧嘴硬外,其余人等尽皆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足足热闹了好一阵。 直到百家镖局的人出现,他们才稍稍收敛,旁敲侧击了解情况,得到肯定回答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充满干劲。 第16章 举家供养的学子 回到寻平县,百家镖局已经搬至东大街。 给宁箐舟安排好住处,又顺利将戚磊送入县蒙学,戚渺着手建百家义庄。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除了买了两处田庄,啥也没干。 几天后,如约来到城门口。 刚到巳时,便看到一身缟素的女子缓步而来。 “见过主子。”说着就要跪下行礼。 “不必跪,随我回去。” 女子身形一顿,道了声是。 回到戚宅。 于婉朝戚渺盈盈一拜。“主子。” “坐下说。” “是。”于婉应,走向张翠芝下首位。 接下来便是互相介绍、商定百家义庄事宜。 百家义庄,囊括义学、义田、义宅。 戚渺从牙人手中购置了两处田庄,一处不到百亩,近县城,多宅院:一处四百来亩,离得远些,有佃农若干。 初步设想是以后者,也就是义田的田租,满足前者改造成义学、义宅等所需。 “主子仁善,婉儿佩服。”于婉听完后,心跳如擂。 百家义庄一旦建成,必定造福一方。 只是官府那边,可允?想到这,她面上的温度稍稍退却,直接坦言忧虑。 “自然。”虽未过明路,但辖下有此义举,正常的县令都会拍手叫好,像青云县那般肆无忌惮敛财的,算是少数。 再者,系统不是说她得罪了画雀楼的东家,有县令后院做靠山的那位吗? 戚渺等着对方找上门来,最好把事情闹大一点。如此,正好给她牵线搭桥。 得到肯定答复后,于婉有了底气。不过,她恐难胜任百家义庄管事。 戚渺微微一笑,言明有事没事多去请教宁箐舟宁夫子。 如此,她就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一个有眼色有向学之心,一个有底蕴有教人之能,她只需要放手就好了。 同样,也是在暗示张翠芝。 戚渺还是喜欢独来独往,总有个小丫头跟着,说什么做什么都得悠着点,生怕一不小心把人教坏。 系统尖叫:【宿主,你就这么放心当甩手掌柜?万一搞砸了,上哪赚回银子?】 第30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况且,我出钱了还要出力,就太惨了。】 【宁箐舟都没要你的钱!】系统毫不客气揭穿道。 【那是宁夫子大义,我又不是。】戚渺理直气壮。 【……】 被念叨的宁箐舟,倚窗看景,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抱着披风站在一旁的桑竹,忙给她套上。“小姐,风大,当心冻着。”在她转身往里走后,伸手把窗户合上。 “闷得慌,开着吧。”宁箐舟脚步一顿。 “是。” 翌日。 戚渺领着张翠芝和于婉登门,表明来意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宁箐舟作为主家,又是日后义学女子学堂唯一的夫子,自然不可能退缩。 未来百家义庄的管事,有所求又由衷敬佩她的于婉;往后将入学堂,提前得见夫子的张翠芝,全程目不斜视,认真聆听宁箐舟教诲,字字句句细斟细酌,俨然已经是师生模式了。 从宁氏后宅,到李家后院,宁箐舟跟女子打交道居多,可像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从客套疏离地笑,变成恬静愉悦地勾唇。 另一边的戚渺,直奔百家镖局。 与陈克、老柳头、张五提了一嘴郡城、各寨情况,随即告知百家义庄正在筹建,老弱病残往后可入住义宅,但只要有余力,就得付出一定的劳动,她不养闲人。 此外,镖局内部成员,逢年过节发节礼、福钱;每三年提一次月银,满十二年后无需做活,月银定时定额发放;子女皆可入百家义学,无需缴纳束脩;无子女者,天命之年可住义宅…… 戚渺每说出一项,三人的表情就变上一变。镖局现在都还没接到一个生意,这么多好处给下来,他们配吗? 戚渺话锋一转。“踏踏实实干,我自不会亏待尔等,可若是偷奸耍滑,惩戒只重不轻,具体如何,你们商定,交由我过目。”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 要么过而不入,要么连丢几记重锤,恭恭敬敬将东家送出大门,陈克三人擦了擦额角惊出的汗,转头又去紧其余人的皮了。 【宿主,如此大张旗鼓,小心引火上身。】 戚渺反问系统。【难道小心翼翼,日子就会太平了吗?】 【不会。】 【是啊,不会,该来的总会来,要走的也无法挽留。】戚渺意有所指。 【宿主你……】怎么知道? 【好了,我要去接石头放学了。】戚渺打断了它的话。不提供有用的信息,就别吭声好伐? 来到蒙学堂外,等了会就见到戚磊的身影,他脚步轻快地朝戚渺奔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 “带你出去吃,换换口味。” 拮据惯了,王荷香做的饭菜偏少油少盐,对戚渺来说太过清淡,不过也不算难吃,但她偶尔还是想换个口味,比如今天。 临出门时,嘱咐她做三人份就好,自己和戚磊在外头解决午饭。 “好。”戚磊咧嘴笑。 恰在此时,从旁经过的的灰衣学子,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嗤。 戚磊笑容微滞,戚渺转头看向对方:“有意见?” 灰衣学子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嘲讽鄙夷的表情都来不及收一收。“没、没有。” 戚渺收回视线,带着戚磊离开。 “早同你讲过,莫要去招惹戚磊,夫子额外给他授课,已然说明一切,你若是看不过眼,也找家里想想办法不就是了?”灰衣学子憋闷极了,一同窗走近缓缓开口。 “他凭什么?就凭他天生残缺的左手吗?”灰衣学子口不择言道。 “王虎!” “对不住,是我失言了。”见同窗真的生气了,灰衣学子,也就是王虎当即拱手致歉。 【王虎,陶家村人,和当初把小乞…小石头捡回去养到六岁的那户是一个地方的,确切地说是本家,他是王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原本小石头是第二个,后因家中资源有限,只能供一个孩子开蒙,他先是成了灾星,后被扫地出门。】 等食肆上菜间隙,戚渺问系统戚磊在学堂情况,进而将目标锁定在刚才遇见的灰衣学子身上。 不问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层隐情。 菜正好上来,戚磊没动筷子,戚渺拿起自己那双,夹了一筷子入口,示意他开吃了。 随后,她没再问系统什么,而是专心吃完这顿饭。 在送戚磊回蒙学的路上,拐角就快到时,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戚渺站定。 “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学了?”他垂着头,压根不敢抬头看戚渺的眼睛。 “那你想做什么?”戚渺语气温和。 “我想跟着去走镖。”戚磊提了一口气,在说完后,又轻轻吐出。 “为什么?” “我、我……” 【宿主我知道。】 戚渺没理会系统,继续问戚磊。 “我不喜读书,走镖更有意思。”戚磊给了个理由。 “我要听实话。” “姐姐,我,我是丧门星,得走远点,才不会克到你。”戚磊将左手臂缩起,眼眶通红。 克她?戚渺不怒反笑。“我的命比你想象中硬多了,何况,谁跟你说你是丧门星?王虎是吧?” “姐姐,你怎么知道?”戚磊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子。 第31章 “出息!别人胡说两句,你就自暴自弃,我还指望你能考取功名给我撑腰,你倒好,竟想着去走镖,还走得越远越好。”末了,戚渺摇头叹息。 “姐姐,我错了,我现在就回去好好读书,夫子上午还夸我了。”戚磊当即改口,说着观察着戚渺的神色。 “那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我这就去,姐姐,我一定会加倍用功。” “但愿吧。”戚渺摆了摆手。 少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随即大步往学堂走去。 一进里,又对上王虎,对方压低声音冷嘲热讽,戚磊当成耳旁风,执笔开始做独一份练字课业。 见他桌案上摆齐的笔墨纸砚,王虎嫉妒得眼都红了! 他凭什么?合该都是自己的! 【详细说说王家情况。】 【王老汉和王婆子有一女三子,当初是逃荒来的,大女儿嫁给了村长傻儿子,得以在陶家村落脚扎根。 陶家村离你花了三千两买的田庄不远。 王家大儿子王大,也就是王虎他爹,有一子二女,一个嫁到李家村,一个王二丫,年十三,相看中; 王二原本也有两个女儿,路上饿死一个,剩下个王三丫,年十二,当初也是她看到了小石头。 王三娶妻陶氏,有两女儿,分别叫王秀,王禾。 目前都住一块,一大家子都在供养王虎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指望他能出人头地。】 听完,戚渺没吭声,视线落在从绸缎庄出来,在济世堂门口徘徊的妇人身上。 【宿主,别管王家人了,不值当。有这功夫,还不如帮一把李公差的娘子,就是在医馆外晃来晃去那位。 她靠缝补衣服、做绣活赚钱贴补家用,生病了却连给自己抓副药都舍不得,硬生生拖垮了身子,没等开春人就没了。】系统带着几分唏嘘。 【可惜。】 【确实可惜,姚氏前脚刚走,后脚家里家外就给李公差张罗着娶续弦,美名其曰,孩子不能没有娘。】 【你说得对。】她可算是听到一句可以直接用的话了。 “夫人请留步!” 姚氏闻声回头。“你是……” “冒昧了,夫人衣衫上的绣纹精巧夺目,敢问是出自哪位绣娘之手?” 被人当街叫住夸赞,姚氏忍不住开怀。“衣服是我自己做的,绣纹也是我自己绣的。” “夫人好手艺。” “当不得什么,妇道人家多多少少会点针线活。”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无碍。”姚氏摆了摆手,作势要走。 戚渺也没拦着。待其转身离开,抬脚进了绸缎庄,看到了各种花样的绣帕,据伙计所说,分别出自十几人之手。 【宿主,你怎么不直接给钱,让姚氏去治病啊?】 【给了她也不会去,何况是天上掉馅饼,八成会把我当成别有用心之人。】戚渺摩挲着手中的绣帕。 【那怎么办?难不成找李公差?】 【当然不。】 【别卖关子了!】系统急了。 【让姚氏帮我开绣坊、管绣坊。】 【衙役之妻,怎么可能给商贾做事?】 【谁说是给我做事?我给分红的好吧?】 【她愿意,李公差也不会。就算都乐意,绣坊不可能就她一个人吧,其余良家女子会愿意?她们的父兄怎么会允许其抛头露面?】 【你说,等百家镖局的福利待遇传扬出去,他们的父兄夫婿是会阻拦?还是哭着求着女眷入百家绣坊?】 系统一怔,终于反应过来。【宿主,你以后能不能坦诚点?】别总是藏着掖着。 【我已经很坦诚了。】 【……】 第17章 “你是福星!” 回到家中,从王荷香口中,得知张翠芝和于婉又去了宁箐舟住处,戚渺挑眉轻笑,将从绸缎庄买的绣帕拿出,让对方挑一块喜欢的。 见她要么不用绣帕,一买十几块,王荷香忙说自己能做,样子也不差,就差明说别在外头买、浪费钱。 闻言,戚渺莞尔,女红果真是标配,那可真是,太好了。 另一边,回到家中的姚氏,第一时间将卖绣帕的钱交由婆母。 “怎么少了一文?” “有处错了线,掌柜少算了一文。” “他哪里看得出来?” “我同他提了。” “你可真是憨货!”婆母没好气道。遂让她到院子里,浆洗新拿回的衣服,眼不见为净。 “诶......咳咳咳。” “你这咳疾怎的还不见好?赶明去医馆抓两副药。”说着将今日所得铜板,如数塞回她手里。 姚氏拒了。“娘,我没事,用不上看大夫。” “随你自个。” 姚氏笑笑,打水去了。 接下来几日,她几乎没出门,不是在浆洗衣物,就是在缝缝补补。 但也从当衙役的夫君口中,听到了关于百家镖局的事。 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为这镖局待遇着实太好了,就连李公差等人都心生羡慕。 陶家村,王家。 “爹、娘,虎子托人捎了口信,说明日得空回来一趟。”王大一脸喜色,扬声朝二老道。 王老汉吧嗒了一口旱烟,吐出的烟圈掩住了他的苦面。“知道了。”但凡回来,都会缺钱,他手头上拢共没二两银子,越想越愁。 第32章 王婆子一心惦记乖孙,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已经张罗着如何给王虎好好补补了。 见状,王大满意地出了正屋,就看到跛着脚要出去的王二,心念一动,开口叫住了他。 “大哥。”王二扭头,见对方近前,明白是找自己有事,便让三丫先去帮妻子。 “老二,别说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想着你,城里新开了家镖局,月银足有一两。三丫也快找人家了,你这个当爹的,总得给她准备点压箱底的东西吧?” 说是这么说,钱到手后,肯定是要上交公中,最后只会花在唯一的读书人身上。 想到这,王大 更恳切了。 “大哥,我这样子上赶着当杂役都没人要,哪里能进镖局?”王二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左腿,无奈苦笑。 “你不常去城里,怕是不知道,这镖局下到杂役,上到大掌柜,都是乞丐出身,缺胳膊短腿的都有,别说你这全乎人了。” “可、可是就算能,爹娘指定也不会同意。”地里的活,都得他干呢。 “你若真想去,爹娘那边我帮着劝劝。” “真的吗?” “我劝不动,还有虎子呢,他可是咱爹娘的心头肉。” “也是,还有虎子,虎子什么时候回来?” “明儿就回,他还说想你了,回来有事要同你说道。” “虎子是个有心的。” “是啊,谁对他好,他都记着呢。” 听罢,王二主动表示,若真能到镖局做活,月银发下来,先紧着王虎读书用。 王大佯装拒绝,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老大奸,老二蠢,老三两口子乐得看戏,继续装傻充愣。 王三丫寻到人后,将这出告知。“娘,大伯又找爹说话了。”准没好事。 “嗯。” “娘,我觉得大伯......” 见妇人脸拉了下来,她当即噤声。 次日蒙学旬假,戚渺带着戚磊出了城,先去瞧了眼初具雏形的百家义庄,随即直奔陶家村去。 “怕不怕?” 戚磊摇头。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但可以确定不害怕。 “行,就快到了。” 前一晚,两人已经商量过,六年养育之恩,此行一并了断。 马车停在里正家,里正也就是系统口中,陶家村的村长。 正要提着全家的脏衣服去河边清洗的王大姑,看到来人,微微蹙眉。 “请问,此处可是陶里正家?” “是,你们是何人?找我公爹做什么?” 恰在此时,站在戚渺身后的戚磊,露出了整张脸。 王大姑一眼认出了他,视线当即划到他惯常藏在袖中的左臂确认身份。“石、石头?你是小石头?” “大姑。”戚磊露出腼腆的笑。 王大姑嫁了痴傻男子,头几年没能生个一儿半女,待娘家子侄尤为上心。 王虎和戚磊在她心中地位不相上下,偶尔还会偏疼缺了左手的小侄子一分。 比如说,偷偷给他塞个煮鸡蛋。 不过,当他是灾星,克得亲爹摔断了腿,接下来就轮到旁人的说法传开后,刚怀上孩子的王大姑,半步都不敢靠近了。 之后就是他走丢了的消息。 但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问不提罢了。 没想到,竟还能见到。 王大姑先是一喜,随即往后退了两步。 戚磊的笑容一敛,不复方才亲近姿态。 “今日携幼弟冒昧前来,是为感谢夫人当初对他的关照之恩,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说着,示意车夫递上前。听到动静的陶家人,先后走了出来。 各色糕点、金银首饰…… “这,这太贵重了!”王大姑的首饰里,值钱的就属婆母给的银簪了。 平日里都舍不得戴,哪曾想,还有得到金首饰的一天。 她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陶里正也被这大手笔镇住了。“敢问贵客所为何事?”可别是什么难办的。 戚磊拱手应道:“特来感谢陶夫人当年的关照之恩。” 陶夫人? 王大姑恍惚了一瞬,这是要同她生分了。“石头?” “陶夫人如若不满意,尽管开口。” “不,不是。” 陶里正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是冲着他儿媳王氏来的,就是不知道,她如何施恩对方了,竟换得如此厚报。 他儿傻人有傻福。 待戚渺和戚磊说要去王家时,陶里正猛然回神,这、这少年竟然是当初的王家丢掉的那位?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他能有这造化啊? 最重要的是,还是知恩图报的。 要是好好养到现在,王家十来口人还用愁什么? 此刻的王家老小,正听王虎讲他新来的同窗,也就是戚磊。“二叔,你知道他是谁吗?” 王二讪笑着摇头。 “是那个灾星,害得您断了腿的罪魁祸首!”王虎义愤填膺道。 众人大惊失色。 王老汉被旱烟呛到肺管子,剧烈咳嗽起来。 王婆子拍着大腿干嚎:“那小兔崽子命可真硬啊!” 王大两口子,当即拉着王虎上下打量。“儿啊,你没事吧?”王二丫的视线也落在弟弟身上,带着十足关切。 第33章 王二夫妇忽地站起身,见老三两口子看过来,忙又坐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王二丫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但又不敢开口问。 王秀,王禾姐妹俩当时年岁还小,压根不记得自己本还有个二堂哥,互相对视一眼,茫然居多。 “他日子过得滋润极了,文房四宝是上好的,连夫子都眼馋。”王虎酸溜溜地说完,话锋一转。“可这人实在忘恩负义,不仅不认我,而且半字未曾提及二叔二婶,我都不屑与之为伍!” “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就不应该捡回来,白瞎了那么多年的口粮。”王婆子愤愤骂了两句。 缓过劲来的王老汉,吧嗒吧嗒抽了两大口,吐出的浓烟,熏得眼都红了。 其余人纷纷看向了王二两口子。 男人只得表态:“他早就不是我们王家的人了!” “对。”妇人紧随其后。 王大幽幽叹了口气。 王三两口打起了眉眼官司。 陶氏:又要开始了。 王三:腻了。 陶氏:那你让他们父子俩别说了,耳朵起茧了。 王三:算了,不然更不得消停。 陶氏:也对。 就在王虎铺垫完,王大又要借机敲打全家老小时,院门被敲响,有客到。 “三丫,出去瞧瞧。” “诶。” 走出院子,定睛一看,是一辆马车,旁边还站着一对陌生的姐弟。 “请问你们找谁?” “找王二一家三口,方便叫下他们吗?” “找我爹娘做什么?”王三丫疑惑地看着她们,认真观察起来人,目光在扫过戚磊时,多停留了几息,总觉得有点眼熟,但又对不上号。 对方回以一笑。“三丫姐。” 王三丫腾地抬头看向他。“你、你是小石头?” “是。”戚磊仍旧噙着笑,客套又疏离。 下一秒,眼前少女拔腿回屋里喊人。 很快,呼啦啦一群人,挤在了门口。 王老汉和王婆子站在正中间,王虎和王大立于左右,王三丫同爹娘站在最外围,离戚渺两人最远的那边,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你回来干什么?”话事人面露不善,说出的话也全然是不待见。 戚磊不悲,戚渺不恼,按照计划将谢礼送到一家三口手上。 戚磊特地同王三丫说了一声,给她留了个百家义学女子学堂的名额。 王三丫一个劲点头,也不晓得听没听懂。 反倒是三房两口子,听到女子学堂名额时眼前一亮。虽然不知道在哪,但总觉得不会差了。 王家其余人看得眼都直了。 探头探脑的左邻右舍,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王家这是要发达了啊! 不对,是已经发达了。 就这还叫灾星?福星还差不多! “爹、娘,大喜,大喜啊!我们石头终于找回来了,都别杵在外头了,进屋,快进屋!老二还傻站着干嘛?你不是一直想把石头找回来吗?他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高兴得都不敢认了。”王大发出爽朗的笑,仿佛开头那句质问,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对对对,快进屋里坐着聊,刚才虎子还念叨你这个弟弟,没想到这就登门了。”王婆子接下话茬。 “石头长高了,也长大了,当年三叔同你爹四处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你,得亏你没事。”王三乐呵呵地开口。 ...... 戚磊恍若未闻,将王大等人说的话视作空气。 戚渺倒是来了兴致。“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是你们故意扔掉我弟弟的?” “怎么可能?”王大说着推了王二一把。“老二,你自个说。” “不、不是。” “就是说嘛,说来也确实是我们不该,连个孩子都没看好,竟然被歹人掳去,好在石头吉人自有天相,总能逢凶化吉。” 六岁小孩能记住多少事?记岔了也是正常的。不然怎么会登门感谢? “没错,我就说石头肯定是有福气的。” “十五恰好是石头你的生辰,奶给你煮两个蛋,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做了想做的事,听到想听的话,戚渺也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挥一挥衣袖,带着戚磊上马车离开。 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大家子,还有按捺不住凑过来的邻里。 “刚才那是石头吗?我看着挺像。” “石头那小子可真是个记恩的,都给你们带什么了?王二,给我瞧瞧呗?” “听说他们还去里正家了,也送了好些东西,不过,没有你们这里多。” “王二,你家三丫是不是该相看了?我娘家兄弟的儿子,是个顶好的后生,赶明儿我带来你掌掌眼?” ...... 眼看越来越多人凑近,啥都要被看个遍,巴拉个没完没了,王婆子直接叉腰赶人,示意老二一家麻溜地进屋去,其余人也快步上前帮忙。 来了这一趟,花了大笔银子,连门都没进,戚磊越想越心疼。“姐姐,我们不该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戚渺靠在车厢处闭目养神。 “因为,不值当。” “我倒是觉得很值。”随即,她睁开了眼睛,认真看着戚磊问他此行有何感受。 “如释重负。” “喏,这便是最大的收获。” 第34章 第18章 县令夫人我靠山 回去路上,戚磊很坦然诉说回忆。 六岁,已经记事了。 所以,他知道自己是被扔掉的,不是走失,也不是被人掳走。 正因为此,哪怕记得回去的路,哪怕摸回了陶家村,他还是选择在外流浪。 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气性,若是再来一回......不不不,戚磊连忙甩掉这个危险的想法。 系统语重心长道:【宿主,你对他再好,他也是要走的。】 【我知道。】 【知道还做无用功?图什么?】 【正因为他会走,才更不应该留下遗憾。做什么都得有所图吗?那我图自己问心无愧。】 【他走了,就不能再回来了。】系统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实在舍不得,可以想办法把他留下。本系统相信宿主你能做到?】 【你真是我遇到最可爱的系统了。】假寐着的戚渺忍不住发笑,引起戚磊注意,但他很快又被车厢外的风景吸引。【但,我凭什么要把他留下?他就应该回到郡尉府,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系统的注意力全在前一句:宿主你到底有过几个系统? 次日,蒙学。 再见王虎,他全然换了一副面孔,简直可以用谄媚来形容。“磊弟,这是爷奶和二叔二婶托我给你带的东西,还让我问问,下次旬假你回不回去?” 戚磊身子抖了抖,赶忙往旁边挪。 “怎么了?”王虎眯着眼笑。 他的同窗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其扯远。“让你和颜悦色些,没说到这份上啊?怎能没了文人风骨?” “戚磊是我堂弟。”王虎实话实说。 对方负手而立,眉峰隆起,无声回答:你看我信不信? “......” 直面他时,浑身不自在的戚磊,放学归家后,脚步轻快,眉飞色舞。 “少爷今日很开心?” “你看出来了?” 张翠芝笑。 于是,少年将事情同她说了一遍。 被宁箐舟教导过的张翠芝听完,没忍住提醒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少爷莫要被蝇头小利所迷惑。” 戚磊垂眸,若有所思。 戚渺路过,疑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两人。 “小姐,是我多嘴了,惹得少爷不快。”张翠芝欠身解释。 戚磊摇头,认为她提醒得没错。 “人心本就善变,与其敬而远之,何不为己所用?”戚渺意有所指。 随即边走边念了句禅语:“一念执着,万般无奈。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戚磊和张翠芝似懂非懂,但好像又悟出了什么。 反正后者,开始坦然享受王荷香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了,虽然她心里很清楚,对方如此,更多是因为亲爹不在。 但,那又如何? ** 【宿主,画雀楼老鸨找东家告你状了,县令会被小妾吹枕边风,你那义庄可能办不成了。】 【我等得花都谢了,怎么这么慢?】 【你很期待?】 【并不,只是最近有点无聊。】 【......】系统无语,它不该体谅宿主的。【寻平县县令左值与其夫人白苒是青梅竹马,早年感情甚笃,后从寡母愿纳了房小妾后,夫妻离心,前者白日治下,夜宿小妾屋,后者除了按例接见官吏女眷外,几乎不在外露面。 只是想让左家多几支香火的寡母郑氏悔不当初,每逢十五,都到城外缘来山缘来寺烧香拜佛求转机。 这月,她会因为轿夫在下山时踩空跌落山谷,昏迷不醒。等被仆从们找到,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宿主你提前去蹲守,第一时间骑马将人带回医馆。救命之恩,必有重谢!县令左值还会把你供起来,寻平县没人敢再找你麻烦了!】 戚渺扶额。【蹲山谷等人掉下来,也太那啥了。我们试试,防范于未然吧。】 【那啥是啥?】系统追问。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吧。】人类真复杂。 十五之前。 戚渺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重金拜了个木匠为师,学起了手艺。 美其名曰,寻个乐子。 系统暗暗吐槽:不务正业! “姐姐,你在干什么?”见她将一应工具摊在亭子里,完成课业的戚磊好奇地拿起一个看了看。 “我在......”在要说出答案的前一刻,戚渺两眼放光地看着他道:“是时候检验下你的练字成果了,去写三个字给我。” 戚磊顿时后悔凑近了,他的字还见不得人呢。 “就写‘百家’、‘戚’三个字,知道吗?快去,我等着用。”戚渺吹了吹木簪上的木屑道。 “喔,好,我现在就去。”转身回书房时,忍不住琢磨起戚渺口中‘等着用’是什么意思。 足足写了十几遍,他终于鼓足勇气从中挑了一份,拜托王荷香帮他送。 因为,他怂得不敢亲自去。 待对方走后,戚磊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温习功课。 王荷香喜滋滋地将其送了来,戚渺接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晚给小磊加个鸡腿。” “好。我这就去弄。”相处久了,她当即明白对方是要犒劳戚磊的意思,除了说到的鸡腿,还要添道他爱吃的菜。 待其走后,戚渺认真钻研起来,一连干了好几天。 第35章 第二件事,在绸缎庄等姚氏。 “小姐你可真是好眼光,李夫人绣的帕子,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批。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你稍坐片刻,我出去迎迎。”话音刚落,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由远及近传来。 掌柜还没反应过来,戚渺率先站了起来。“人来了。” “呦!还真是。” 待两人商量好价钱,戚渺才近前。“李夫人,又见面了。” “原来咳咳咳是咳你。”几天不见,姚氏的病更严重了,先前说几句话才会咳嗽一下,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掌柜不露声色地远离了些,对上戚渺了然的眸子,丝毫不见尴尬之色。 她大手一挥,买了姚氏这次拿出来卖的五条帕子。 都还没在铺子里放热乎,转手净赚几十文,掌柜乐得见牙不见眼,变成了褶子脸。 姚氏舌苔发苦,咳得都快断气了。 “李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戚渺拿上帕子先行一步出了门等着,待掌柜付了姚氏钱,她也出来了。 难受得紧,正想快些归家的妇人停下脚,回了个浅浅的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一张口灌了风,她的嗓子就不受控了。 “外头风大,李夫人你的身子怕是吃不消,我们往那处走。”戚渺抬手指着济世堂所在。 几步路的距离,又是欣赏自己绣艺的女子,姚氏并无异议。 只是,怎么还往里走? “不知李夫人可曾听闻百家镖局?”姚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点头回应,许是力道太大,闷声咳了起来。 “它的东家正打算开个百家绣坊,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绣掌人选。我第一次见李夫人你,就觉得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故意在绸缎庄,等李夫人你出现,想要聘请你成为百家绣坊的绣掌。” “我?”姚氏不可置信地伸手指向自己。 若果真如眼前人所说,百家镖局和百家绣坊东家是同一人,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应待遇都有? 可,女子真能同男子一样吗? “是的,李夫人你是不二人选。”戚渺说完,话锋一转。“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先治好李夫人你的咳疾。”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入了济世堂。 药香沁鼻,姚氏感觉自己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不、不用,我回家休息两日就能好。” “还请李夫人给我个机会,以示诚意。”戚渺郑重其事。 “请放宽心,我并不会以此强迫你当绣掌,我只是不忍李夫人你如此难受。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家中老小考虑,万一你倒下了,她们怎么办?孩子没有娘可不行。”耶,终于用上了。 姚氏离开的脚步一顿,她真的很难拒绝啊! 因为刚靠近医馆大门一点,喉咙就泛起阵阵痒意,哪怕手里攥着刚卖绣帕赚来的钱,还有婆母硬塞给她看病的,都不够现在的她抓药。 病越拖越难治,诊金也得更多些。 她先前来问过,半吊钱估计都打不住。 还有,是什么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愿意成为绣坊的绣掌? 那可比自己和婆母日日绣帕子熬瞎两只眼睛,又给各家各户洗衣缝补,才挣得的三瓜两枣好上太多了。 就这么的,姚氏如戚渺所愿,成了百家绣坊的绣掌。 当她在医馆喝了现熬的一碗药,大大缓解止不住的咳嗽症状后,又提了好几副药回家时,婆母正往外探头瞧。 “今儿怎的这么晚?” “娘,外头冷,你快进屋。” “你抓药了?”老妇面露喜色。 “抓了几副,到时候娘你也跟着喝小碗。”姚氏栓上院门,搀着她往里走。 “你紧着自己先,看你都咳成......诶,好像好多了。”从胡同口见着到这会,都没听她折腾了。 “是啊,我在医馆喝了碗现成的药,” “医馆还帮着熬药?” “赶巧了。这阵子感染风寒的病人实在多,医馆的药罐子都没空过,到我正好有热乎的。” “那得不少钱吧?你手里够吗?”老妇语带忧虑。 “娘,我正要同你细说呢,快进屋里,我有好东西给你。” “行。” 婆媳关上门掩住窗,围坐在熟睡的小豆丁床沿,看着几块碎银子出神。 姚氏像倒豆子般,说完前因后果,又掏出戚渺预付的月银,就变成了如今这一非静止画面。 老妇想要伸手去拿,又怕触之即没便缩了回去,舔了舔干巴巴的唇,欲言又止地看向满怀期盼的儿媳。 “阿芸,我不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娘,是真的碎银子,你摸摸。”姚氏抓了一个塞到她手心,举起另一个压低声音道:“我偷偷咬过了,你看,这块上头还有牙印子呢。” 入手瓷实,要不是顾及婆母颜面,她也想上嘴。 “娘,我若是成了百家绣坊的绣掌,日后你就不用跟着我一道绣帕子了,好好享清福便是。”说到动情处,又咳了两声。 “好好好。” “娘,夫君那边......不知道允不允。” “他敢不允?他那点俸禄,养活自己都难,这些年要不是你撑着这家,我这把老骨头早入土了。甭管他,按东家说的办就是了。”老妇给躺着的乖孙捻了捻被角,有了这笔银子,今年冬天可算是好过点了。 第36章 “嗯嗯。”得了婆母支持,姚氏底气十足。 第二天一早,收拾妥当,就去求见县令夫人了。 她只见过对方两面,因为夫君只是个小小衙役,离得远些看不真切面容,只知道夫人性子温婉,书香门第出身,既不嫌弃她们这些粗鄙妇人,还支持她们到绸缎庄卖绣品补贴家用。 是以,当戚渺让她来请教县令夫人,关于开办绣坊事宜时,姚芸激动更多,畏惧更少。 李公差为自己妻子捏了一把汗,但没有阻拦,毕竟先前也有妇人求见,县令夫人还为她主持公道了。 其夫被斥责后改过自新,还入了县令大人的青眼。 李公差隐隐也有此希冀。 听说有位衙役的夫人求见,白苒以为对方遇到难处了,忙收拾妥当唤人将其领了进来。 姚芸二话不说,先跪下磕头行礼。 戚渺:知道为什么我本人不来了吧?女儿膝下也有黄金的好伐? “免礼,快起来说话。”白苒柔声细语,认真打量了姚芸一番,见她外露的肌肤都没有淤青,稍稍松了一口气。 “谢县令夫人。民妇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姚芸没有起身。 “你先说说看。”白苒柳眉微蹙。 “先前承蒙县令夫人指点,民妇得以借绣帕贴补家用,于昨日还得了绣坊掌事的美差,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听到她处境变好,白苒自是开怀,同样也好奇寻平县何时多了绣坊,怎的没有听绸缎庄掌柜提及? 是的,绸缎庄是县令夫人的产业。所以她才会那般提议,也嘱咐掌柜尽量给高价。 “只是,绣坊目前只我一个掌事,还未有一位绣娘。” 听到这话,白苒和贴身丫鬟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姚芸双手高举额前,俯首深深一叩,脆声道:“民妇尤为感念县令夫人当初的恩情,也能切身体会同为衙役女眷的窘迫和无力,是以,在自己脱离这番困境时,也想拉拔她们一把,特来请县令夫人示下。” 到这,白苒总算明白她的来意了,还算是个懂规矩的。 只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教她如此行事? 姚芸抬眼见上首妇人,没有露出不耐厌烦之色,视线里好奇和探究,心下大定,到这一步,就已然成功了大半。 底层女子为生计奔波,察言观色、待人接物的本事都是吃了一个又一个教训,硬生生磨炼出来的。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好。 姚芸何止经历了一次?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个时辰后,走出县衙后院,她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辜负东家的信任。 过了县令夫人这一关,还会有其余衙役妻子参与,她的绣掌之位,稳了。 接下来,便是于十五这日,同东家去城外缘来山缘来寺走一趟,给百家绣坊开张选个黄道吉日了,也不知道县令夫人最后那个笑,究竟是去还是不去的意思。 另一边。 【宿主,县令夫人之前都不乐意去,这次你就能保证她会跟着婆母出门?】系统问。 【她来,救命之恩是她的;她不来,是我的。】 【成她的了,还有你什么事?】 第19章 下一位:县令 十五这一日。 两个小家伙照常学习,戚渺带着王荷香出门,顺道接上姚芸。 按照计划,烧香拜佛,戚渺给戚磊求了个平安符,王荷香和张翠芝、张桑良各求了一枚,姚芸则是三枚。 又找主持挑了个好日子,一行三人便准备下山了。 正好与县令一家三口打了照面。 对方虽着常服,可出行排场不小,又有姚芸等见过县令夫人、县令老娘或县令本尊的百姓,实在很难不猜出对方身份。 好就好在,一方要瞒,一方配合,不用行礼跪拜,戚渺等人避着出了寺庙。 【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呐。宿主你要是早按本系统说的办,就能被县令一家奉为救命恩人了,唉!】系统故作惋惜,其实是有点想看宿主吃瘪的心理。 【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最长久的关系是什么吗?】 【血缘?】 【不,是利益。】戚渺垂眸,露出玩味的笑。【与薄情寡性的男人打交道,只有恩情哪里够?】何况一官一民,见一次跪一次,可太亏了。 系统将所了解情况告知:【县令左值对寡母极为孝顺,对青梅发妻亦 是爱重。此行,既为护送郑氏,也是想借机亲近白苒。】 【哦。】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知道了。】 【……】 山道不窄,足以容纳人轿并行,也不算陡,她们慢悠悠下山时,还有不少人徒步而来,脸上都是轻松惬意的笑。 当她们行至山脚,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细听还伴随着男女老少的哭嚎呼喊。 “怎么了?”有人疑惑驻足。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开口问询。 “有个人从山上掉下来了!”说着,指向没有遮挡的山道外侧。 “啊?”王荷香没忍住腿一软,好在姚芸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狼狈瘫倒。 缓过劲来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默念佛祖保佑。 和她一样求了平安符的人,也在庆幸。 第37章 正从各处赶来,要往缘来寺去的百姓,听到这消息,反倒加快了脚步,今天说什么都得上山求一道平安符趋吉避凶。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王荷香道。 “东家,我们先回去吧。”姚芸附和。 有县令大人在,这事自会有衙门收场,她们还是敬而远之好些。 戚渺会意,直奔马车所在。 另一边,夜里没睡好,精神不济的轿夫又急又怕。 急的是,要又稳又快抬着县令老娘下山; 怕的是,因为他踩空轿身不稳,一个不小心,将走在外侧护送的县令大人撞下山,小命不保。 前后两顶山轿里的人连连催促,面上是如出一辙的心焦,眼中满是恐慌。 要不是自己下山脚程更慢,她们早就跟着仆从跑下去了,只盼着人一定要无恙。 从高处跌落山谷,还是毫无防备的前提下,左值自然没有可能如她们预料中幸运,但好在林间树木繁茂,在其下坠时接连缓冲,大大减轻伤害。 可即便如此,他的腿脚还是折了,动弹不得,呼救声也无人回应。 就在他无助叹息之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由远及近传来。 密林深处,几无人烟,如此意味着什么,左值很清楚,身体下意识绷直,强忍住痛楚支起上半身,背靠大树,手握山石,进行防御。 他必须撑到仆从、衙役们找来。 就在他屏住呼吸,打起十二分精神时,突见几个手持利器的男子,这比看到野兽还让他惊惧,莫非,寻平县缘来山有匪窝? “欸,真是个人啊!”劈开荆棘树丛,定睛一看,还真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就说听到呼救声了,你们还不相信我。” “还是你耳朵好使。”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手上动作不停,慢慢朝左值靠近。“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没事吧?还能走吗?” 通过他们的言行举止,左值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些许,但心里的疑虑还是没有完全打消,是以没有直接回答对方问话,而是反过来问对方来处:“你们是李家村的猎户?” “不是啊。” 左值瞳孔一缩,握着山石的手又紧了一分。 张五注意到,眼神一眯。“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不说我们就走了,这里天黑了,可是有野兽的。” “本......是和家人一道上缘来寺烧香祈福,下山时一个不察跌落在此,劳烦诸位送我出山,必有重谢!” “谢就免了,你别拿石头砸我们头就是了。”张五双手抱胸,继续盯着他的手。 “不是吧,好心过来救你,你、你竟然想要我们的命!”离得最近的那位,往旁边一蹦。 被当众揭穿,左值面露赧然,拱手致歉。“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心下惶恐。” 蹦远的那位,又凑了过来。“惶恐什么?我们看起来很像恶人?” 左值讪笑,难道他要说以为对方是山匪? “好了,将他背下山吧。”张五发话道。 “我?” “不是你还有谁,是你听到呼救的啊!”其余人跟着大笑起来。 原先还嘚瑟的男子,顿时苦哈哈。认命在左值跟前蹲下身。“上呀,还等什么?” 县令大人瞧了瞧自己的腿脚,又瞅了眼有些距离的‘救命恩人’,努了努嘴刚想表露窘迫。 “愣着干嘛?搭把手啊!他腿都摔断了,你们还指望他自己爬上背啊?”张五再次吩咐。 蹲着卖力气的男人,可算找到机会了。“就是就是!” 最后,一个人实在吃不消,几人轮流才将左值背出山。 原以为要在山里等死的县令大人,既感念他们恩情,也想探清对方身份,一路上有意无意套话。 方得知他们原先是乞丐,现在是城中百家镖局之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东家在附近购置的田庄,需要建造、修葺所需木料,左右他们闲得发慌,便来出把子力气。 百家镖局?左值自然是知道的,东家的行事作风确实与常人不同,未曾谋面都入了他的耳。如此想,这些人出现在山里,也算是合乎情理,应该不是有意为之。 眼瞅着田庄方向升起袅袅炊烟,张五等人腹中饥饿、归心似箭,又不好把左值丢在山脚下,便问他要不要一道回庄子里,东家从济世堂请来给大伙治风寒的大夫估计还没走。 左值怎么可能会拒绝? 当靠近田庄,抬头看到百家义庄四个大字时,他愣住了。 里头不会真有所谓的义学、义宅吧? 不过此刻,左值最关心的问题是,济世堂的大夫在哪,快来救救他的腿!这可关乎着仕途啊! 与此同时,家丁、衙役陆续进山搜寻,白苒和郑氏心急如焚等待消息。 戚渺那边,在寺里吃过午斋,这会正与王荷香商量晚间备些什么菜。 【宿主你说的防患于未然在哪?还说把救命之恩让给白苒,到头来阴差阳错救了郑氏,掉下山的反倒成了左值。】耐住性子等她嘱咐完有的没的,系统开口。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曾想这位县令大人,真如你所言孝顺至极,对发妻情根深种呢……好在他皮糙肉厚,想必无性命之忧。】戚渺故作惋惜。 【县令是科举出仕,也不算皮糙肉厚吧,万一摔死了?万一镖局那些人没注意到?那不是白筹谋了?不对,宿主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猜到了!】系统气鼓鼓。 第38章 【尽人事,听天命。我只是习惯做多手准备。】 【好吧,你赢。他被张五等人救了,现在在庄子上养伤,大夫连连表示幸好及时救治,不然指定落下病根......左值不打算替小妾找你麻烦了。】 【嗯。】 【可是,他也没把宿主你当成救命恩人哦。】 【无所谓,反正他的救命恩人都是我的人。好了,别再提无关紧要的人了,没看我在干正事吗?】 看着卷起衣袖,学做长寿面的戚渺,系统:这就是所谓的‘正事’? 是夜。 当这碗长寿面端上桌,放在戚磊跟前时,系统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宿主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的生辰?】 【上次去王家时,有人提过一嘴。】戚渺示意戚磊尝尝看的同时,又取出自己今日去缘来寺求的平安符,以及亲手制作的木牌。 木牌正面刻的是‘百家’二字,背面是一个‘戚’字。 “姐姐,这是我那日写的字?”戚磊强忍住泪意,问出了声。 “是,好好收着,以后它就是戚氏百家产业的少主令,见牌如见人。”是随意了点,但也没人能轻易仿造。 “嗯嗯。”戚磊终究还是没忍住,豆大的泪珠砸在面里。 不会是丑哭了吧?戚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生辰快乐!” “谢谢姐姐,我很欢喜。” “那就好。” 一旁张翠芝,捏了捏王荷香给她求的平安符,也没有那般羡慕了。 翌日。 于婉来报,张五等人昨日从山里救了个人,对方没有表明身份,只让知会进山搜救的一干人等,天黑前衙役们将他接走了,很有可能是县令。 “他既未言明,你如何得知?” “衙役们喊他大人。” “……”懂了,做戏一定要做全套。 随后话题始终围绕义庄,重点在宁箐舟有何指教,于婉自己又是怎么考量上面。 另一边。 县令大人五日一休沐,陪着寡母、发妻出趟城,差点回不来,知晓内情的官吏们大骇,好在人及时找回,伤筋动骨也能痊愈,不然县衙上下都不得安生。 是以,县官们对机缘巧合救了左值的百家镖局、百家义庄好感倍增。 听说又要有个过了县令夫人眼的百家绣坊,在自家女眷提及入内时,少有厉声呵斥,多数欣然应允。 第20章 化险为夷将别离 当然,也只有地位最低的三班衙役家眷,才会屈就商贾之下。 守城门的李公差,属于壮班衙役,身份位列于民,已然算好的了。 皂班和快班甚至归为“贱民”,一人应役,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是以,在月俸之余,在差事上想方设法捞油水,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 长此以往,待人接物更多看的是,是否有利可图。 “先别给小草相看了,明儿带她去绣坊瞧瞧,若真能成,兴许能找到更好的人家。”皂班衙役田公差,右腿支在长凳上,夹了一筷子下酒菜入口,对着身旁妇人道。 妇人笑容一敛。“真要让小草去绣坊抛头露面啊?万一坏了名声,可如何是好?小草的年岁也大了,再拖下去可就晚了。” “绣坊都过了县令夫人的眼,还能差了?她才十六,没多大,你当初嫁我的时候都二十了,我也没嫌你年纪大。”田公差灌了口长女打回来的酒,喟叹了一声。 话糙理不糙,但妇人几乎要把指甲掰断,这是当丈夫的人能说出口的话吗?要真不嫌弃,这会还能当着儿女面讲? 她是续弦,田小草是男人与先前早死的那位生的女儿。 过门前,她就知道对方有个小丫头片子,因着不记事,起初也想着待她如自个亲生的般,可后来生了一女一儿,心不可避免得偏了。 日子本就不算好过,越看她越不顺眼,不是没有想过使点手段,可架不住她没了娘,还有外祖一家时不时走动。 一晃十来年过去了,终于到了可以名正言顺将继女嫁出去,一家四口过安生日子的时候。 年初娘家侄子没了媳妇,求到了她跟前,想讨嫩生生的田小草,做三个孩子的后娘亲上加亲,好不容易旁敲侧击让男人松了口,突然又出了这档子事,妇人险些维持不住一贯柔顺的面目。“行吧。” 二人口中的田小草,在一墙之隔的灶间听着,悄悄松了口气。 要不是暗戳戳表示入了百家绣坊得了月银,以后可以多多孝敬爹了,她怕是真得给人当续弦去,想想就呕得慌。 现在就盼着,真能成。 翌日。 田小草拾掇了一番,换上了平日舍不得穿的衣裳,顶着后娘的冷眼,跟在她身后往东街尾的百家绣坊去。 来到门前,两人站定,不太敢进。 姚芸像是知晓她们的顾虑,直接出来迎,问明来意后便让两人跟着入内。 外面看着气派唬人,里面啥都没置办,就这门头还是紧急赶制的,实在是忙不过来。 空有绣掌头衔的姚芸,比谁都想快些招揽人手。 让田小草绣了几针后,当即拍板要人。 “真、真要了?”妇人惊讶,这么草率的吗?她这继女的缝补手艺都是自个摸索的,还真说不上好。 姚芸一脸认真道:“自然。”东家说来人就要,到百截止,她已经提高了门槛好嘛? 第39章 随即留下田小草直接上工,先负责将‘未来绣娘’一一领进门。堂堂绣掌迎来送往,着实有些掉价了,日后恐难以服众,坐着等候方才妥些。 原本还想着在男人上值前,让他亲眼看到田小草被百家绣坊拒之门外、灰溜溜回来的场面,没想到还真让她应聘上了。 浑浑噩噩回到家,正好与男人对上。“怎么就你一个人,小草呢?” 妇人沉默片刻,如实回答。 “不愧是我闺女。”田衙役哈哈大笑。 “......”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城中各处。 听完系统转述,戚渺不置可否,继续捣腾自己那一堆的木料。 【宿主别玩了,麻烦来了。大难不死的县令左值,和夫人白苒重归于好,小妾被冷落后,直接无差别攻击了。 把左值之所以会跌落山谷的事,怪罪到变数姚芸头上,确切地说是百家绣坊的东家你身上,不然怎么那么巧,偏偏是她前脚刚吹了枕边风,后脚人就出事了,还是百家镖局的人救了他,义庄又有大夫...... 当然,她最想说的是白苒使的坏,你们都是受她指使。】 【她猜得挺准。】刻刀应声一划,戚渺手里的木料已然有了手指的轮廓。 【所以,左值也有点信了。】 【啧!】 几天后。 好些了的左值,派亲信将‘救命恩人’请到府上,问他们有何求。 得知当初无意救下的人是县令,张五等人腿都吓软了。 一进门就诚惶诚恐跪倒在地,哪敢居功? “县令大人恕罪。” “哦?你们何罪之有?”端坐上首的男子着官服不怒自威,像是忘却了自己先前的狼狈模样。 “小人先前多有不敬,还望县令大人海涵。”张五说完,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越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过,越是清楚上位者喜怒无常的可怕。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别再说什么报救命之恩了,受不起受不起。 “哈哈哈,快快请起,你们救了本官性命,本官若是治罪,岂不是忘恩负义了?” “不敢不敢。”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跪着不起,最后还是左值示意家丁上前搀扶,才颤颤巍巍立在一旁,张五无奈顶在前面,暗自叫苦。 “当初既说了有重谢,本官自是不能食言。”说着示意他们收下备好的谢礼。 “谢县令大人。”又是一轮叩拜。 张五等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左值就问随从是在何处寻到的人,得知是缘来山,他有些诧异。 追问之下,才知百家义庄出钱出力,号召附近乡民修建山道护栏,以防再次出现香客跌落山谷的意外。 缘来寺主持感念此善举,带着沙弥们一趟趟送水送斋饭,张五等人也是去帮忙的。 听罢,左值沉默良久。 事后再闻小妾看似关切,实则意有所指的话,他沉声呵斥:“安生些吧,莫要再妄加揣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柳氏一愣,泫然泪下。 前者重重叹了口气,又心软了,温声安抚着同床共眠数载之人。 “夫人,老爷又去那边了。” 白苒翻看请柬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若非己愿,婆母如何能逼他纳妾,她早该看明白。 积郁难消,那就忙起来吧。 捏着姚芸带着田小草等女眷送来的请柬,再瞧‘百家绣坊首批管事选拔赛’几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又觉莫名有趣。 上书共三局,简而言之: 第一局,识字多寡。一百进五十。 第二局,比拼绣技。五十进二十。 第三局,恳请县令夫人出题,二十进十。 “夫人,这个百家绣坊,怎的连选管事都来叨扰您呢,实在太不懂礼数了。” “无妨。”她也想看看,究竟能办出个什么花样。 【宿主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县令夫人会屈尊降贵?】系统不解。 【因为姚芸她们。】 【可她已经帮过一次了。】 【所以,她会更愿意帮第二次。富兰克林效应了解一下。】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给分红?】打从回到寻平县,宿主就一直花花花,半个铜板都没挣回来。 【衙役之妻,怎么可能给商贾做事?这可是你的原话,莫不是忘了?】 【可、可是姚芸她们都已经是绣坊的人了,也没什么权势啊!】系统就差明说,连县令都敢算计,还怕她们? 【给了分红,一荣俱荣,还很省心。】 【好吧。】且看宿主如何折腾。 百家绣坊这边,戚渺特地请了宁箐舟每日来教半个时辰,姚芸也得跟着学。 绣娘们一个个牟足了劲识字,都想当上管事。 没办法,诱惑太大了。 除却每月月银、逢年过节发节礼、福钱等,还有分红! 四舍五入,当上管事也算是百家绣坊的东家了,谁能不心动? 一时间,百家绣坊风头盖过了先前的镖局,消息还传到了城外各村落,很快就招满了百位绣娘。 县城蒙学。 夫子一走,王虎就凑近了戚磊,露出谄媚的笑。 “磊弟,多亏你提醒,二丫姐才能赶上入绣坊当学徒。家里劝说三丫姐弃了女子学堂名额,也跟着一块当绣娘去。” 第40章 戚磊眉头一紧。 “但被我拦住了。”又听王虎大喘气式补了一句。“我觉着你先前同我说的话太对了,她们日子好过,我才能更好。” 绣坊教识字也就个把月,能认多少?王二丫撑破天也就是绣娘命。 王三丫就不一样了。 若能在学堂待一年,届时再去绣坊当绣娘,想要成管事就轻松多了。 作为她日后倚仗的自己,肯定是受益最多的。 王虎在这方面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戚磊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不抗拒他的有意靠近,偶尔回应两句,只希望曾善待自己的王二丫,往后日子能够好过些。 戚渺不怎么关注戚磊的日常,但架不住系统时不时实况转播,对于小绵羊终于有生出爪子的迹象,她表示很欣慰。 【戚磊恐成白切黑,宿主当心被反噬。】 【我很期待。】 【!!!】系统愣了半天,才再次开口。 【郡尉府有情况,月姨娘胞兄来了,杨昊发现不对劲,不日就会得知嫡子流落在外。 他要亲自来找戚磊!】 第21章 有天赋的‘厨子’+三代供出老童生 江昌郡, 郡尉府。 “姨娘,听闻舅舅和燕表兄来了,怎的不见人呢?”少女身姿灵动缓步入苑, 环顾四下不见来客,很是不解。 月姨娘攥紧了手中绢帕,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颇为不安。 哪怕是亲女到来, 还是没有缓解半分,既有可能母子相认的激动期盼,又有东窗事发后恐被严惩的忐忑。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用不用请府医给瞧瞧?”看出她神色不对, 少女担忧地问。 “无事。”月姨娘扯出一抹笑, 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莫不是太久没见舅舅了,有些紧张了?”说着,少女的视线落在伺候嬷嬷身上。 后者会意, 替主子开口。“小姐你有所不知, 下人一来通报舅老爷和燕表少爷来了, 姨娘就迎了出去, 刚寒暄几句, 就被老爷带去了书房。” “这是何故?爹爹怎的还同姨娘抢舅舅了?” 想到表少爷和大公子像了七八分的那张脸, 嬷嬷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若大公子是姨娘亲生, 倒也不足为奇,外甥像舅自古有之, 可大公子是夫人和郡尉的亲子啊! 这就有些不对了。旁的她连想都不敢想, 更是害怕由此牵扯出后宅阴私, 届时倒霉的恐怕就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了。 “哼,你们不说就算了, 我找兄长一块去书房探探。” “欸别去,你兄长这会怕是也在书房。”到了这份上,月姨娘很清楚,瞒是指定瞒不住了,还不如透露一二,免得母女离心。随即挥退左右,吩咐嬷嬷出去守着。“姨娘同你说就是了,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再来一次,绝对不会犯这样的蠢。” 少女以退为进达成所愿,眉眼含笑听她开口,越听脸上笑容越浅,直至消失。 和她有着相似面容,因是男儿身五官偏向冷硬凌厉些,虽刚过十岁,已有少年清俊之姿的杨钰,表情变化也是这般。 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庶妹的‘燕表兄’时,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看到对方的样子,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三年之后自己的长相。 除了身形、穿扮不一之外,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不怪一向喜行不怒于色的爹,会这般压根沉不住气,直接将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至书房。 怎么会这样?自己难道......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跋涉而来做客的父子俩,如坐针毡。 上首之人问一句,便答一句,不停抬手擦脑门上冒出的冷汗。 这叫什么事? 他可真是太冤了! ** 回到戚渺这边。 听完系统关于郡尉府异动的提示,她只嗯了一声,打磨手中木料的动作没停,甚至隐隐快了一分。 【宿主你听清楚了没?】 【很清楚。】 【放心,郡尉杨昊最快也得年关出现,因为他现下脱不开身。】 【好。】 近来一天比一天冷,先前还在亭子里忙活的戚渺,直接将一应工具都搬到屋里,直接弄了个工作间。 不让任何人入内,包括戚磊。 咚咚咚! 直到敲门声响起,戚渺才从自己的世界抽离,简单收拾了一番走出门,就看到前来喊她用晚饭的少年。 兴许是吃饱穿暖,小豆丁抽条了,估摸着翻过年就能到她肩头。 “姐姐?” “嗯。走吧。”戚渺回神。 王荷香做的菜日日就那几样,戚渺早就吃腻了,天一冷就想吃新鲜热乎的,比如锅子、烤串等。 念头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再看桌上几碟菜,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反观戚磊,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还连连夸赞王荷香手艺好。 “少爷爱吃就行。”王荷香笑容满面,完全看不出一月前还是愁眉苦脸的怨妇模样。 “娘的厨艺顶顶好,我也爱吃。”张翠芝也是一顿捧场。 王荷香嗔了她一眼。“贯会胡说,这么多菜都堵不上你的嘴。”说着,给她添了一筷子菜。 第41章 戚渺:很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天是这几个菜了! 张翠芝轻哼。“少爷爱吃就行,到我就是胡说,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闺女?” “不是,是你爹在街上捡来的。” “啊?那我得写信问问爹,到底是在哪捡的。” 戚渺和戚磊忍俊不禁。 看到前者展颜,张翠芝暗暗松了口气。小姐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吓人了,好险,还是能被逗笑的。 王荷香哭笑不得,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要是真这么问,你爹怕是连夜就得跑回来了。” “他不敢,他怕黑。” 戚磊没忍住,笑出了声。 “镖局是时候出镖了,你们可以给张桑良写信,让他们带去。”戚渺开口。 “小姐莫怪,我们娘俩就是说说而已。”王荷香忙道。 张翠芝同时回应:“好呀好呀,正好让我爹瞧瞧,我能写出多少个字。娘你有什么话同爹说,直接告诉我,我都给你写上。” “你才学多久?就能写信了?”王荷香惊诧,她这闺女怕不是文曲星转世?怎么托生了个女儿身,可惜了。 “当然。”张翠芝轻抬下巴,朝戚渺、戚磊眨了下眼,示意别拆穿。 戚渺不仅没拆穿,还帮腔证实。 “宁夫子同我提过,翠芝是个很有灵性的姑娘。” “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张翠芝两眼放光,宁夫子教习时不苟言笑,莫非真如此看自己? 戚渺颔首。 张翠芝这会是真的开心了,激动地摇晃着王荷香的手臂。“娘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后者欣慰地看着自己的独女,与有荣焉。 如此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欢乐。 但第二天,戚渺又出门改善伙食了。 王虎远远看见,还想跟上套近乎,直接得了戚磊一个冷眼。 “怎么了?” “没事,姐姐我们去哪里吃?” “万香楼吧,听说味道很不错。” “嗯嗯。”戚磊乖巧点头。 蒙学在西,远闹市清幽僻静。 万香楼在东,坐落在相当于后世十字路口的好地段,生意红火。 戚渺也是第一次到这个酒楼来,又是饭点,二楼雅间都已经没了。 伙计将她们领到了一楼空位。 【宿主,看见那个刷锅的男人了吗?】 戚渺顺着系统提示看去,在跑堂掀帘上菜时,依稀能窥见后院忙活着的道道身影。 众人都是走来走去,忙个不停,只有一个蹲 在地上使劲用筅帚刷洗着,显然,这就是系统口中的那位。【看见了,挺卖力的。】 【他已是而立之年,好不容易从杂工熬到帮厨,因为说错话,得罪了大师傅,又沦为涮洗的杂工,这一干就是十年。但他确实有天赋,哪怕就这么添柴刷锅,没被手把手教过,竟也学得几分手艺,补上了厨子空缺,后来成了新的大师傅,让万香楼客似云来。 可惜早年劳累,没干几年,就去了。现在正值壮年,宿主你可以考虑培养下他,再开个酒楼,肯定比镖局挣得多。】 【挺励志的。不过我好奇他说了什么,竟坐了十年的冷板凳?】 【雅间客人点了一桌的菜,指名要大师傅掌勺,尝了后当着厨子面骂了句难吃,丢了筷子就走人了。 掌柜点头哈腰将人送走,又扭头去安抚大师傅,表示众口难调,偶尔有挑剔的客人再正常不过了,莫要放在心上。 大师傅面子上挂不住,但又不好发作。 见此情形,掌柜当即吩咐跑堂的伙计,将这些菜端到后院给大伙分了吃。 不消提醒,一个个都在欣喜有生之年能尝到大师傅手艺,盼着能多些财大气粗的客人,每天都能让他们沾光才好,连声谢掌柜和恭维大师傅,大师傅一扫先前颓志,又开始颠勺。 愣子帮厨急急忙忙扒拉了两口菜,又进来打下手,在大师傅又要做同样一道菜时,笑着说先前的有点咸了。 本就是暂时压抑住怒气的大师傅,哪里听得下去这种话,直接将家伙什一丢,将位置让给他。帮厨猛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说自己胡说八道却为时已晚。 掌柜自是不可能为了他得罪大师傅,所以这人就被赶出后厨,做脏活累活了。】 戚渺听完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是添了道只有大师傅做得出来的招牌菜。 “好吃吗?”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只会是这个答案。“好吃,都好吃。” 戚渺将桌上四个碟子的位置调换了下,将明显加快进食速度的两碟清淡菜,放在戚磊跟前。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更喜欢这两道?” 戚渺笑笑没回答。 【宿主怎么样?那招牌菜咸了吗?】待两人吃完,系统才开口。 【挺好吃的,不知道咸不咸。】 【......】 将戚磊送至学堂后,戚渺回了家里,小憩过后又开始做木匠活。 万香楼后厨。 “欸说你呢,动作快点,都等着用,别总想着偷懒,当心我告诉管事!” 第42章 “这些我都刷好了。”蹲久了腰酸腿麻,冬天水冷刺骨,葛春生只能在洗完一堆用具后,趁机站起身活动手脚。 “刷好了不知道自己找活干吗?没点眼力劲,你以为你还是帮厨啊?”有人下自然有人上,男人就是新的帮厨,想起先前自己对葛春生卑躬屈膝讨好的一幕幕,他就不爽。 大师傅不待见葛春生,他若是想要学点真本事,当然得跟‘前帮厨’划清界限! 如此颐指气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知道了。”葛春生垂头,没敢顶撞半句。上有老小有小,他很需要万香楼这份活,哪怕只是一个小小杂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上的。 若是没了这个差事,家里下月恐怕就要揭不开锅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有所求,越是忍气吞声,旁人越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在葛春生清洗着新一堆碗碟时,来人半点提醒都无,直接将滚烫的涮锅水浇了下来,本就冻得没有知觉的手,这下子更是被烫得痉挛起来。 不等葛春生说话,男人先一步质问:“你怎么回事?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这,都不知道让让?我好心可怜你,怕你冻坏了手耽误明天的活,你倒好,差点害我摔了锅。” 说话声招来了管事。“谁摔了锅?” “没摔,没摔。”男人讪笑解释。 管事面色不善地扫过葛春生这边,见他闷声继续干活,只冷哼了一声。即使告诫耍心眼的帮厨,也是提醒葛春生掂量着点。 接下来倒是安分多了。 夜色渐浓,送走最后一桌食客,把该盘点、打扫、清理的活做完,便关门打烊各回各家了。 走远了些,跑堂的伙计才靠近葛春生,看着他冻得青紫,还有几颗水泡的一双手,怒骂帮厨不是东西,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葛,我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不换个地干吧,就这么待在万香楼,像今天这种情况,恐怕只多不少。” 葛春生先是叹了口气,随即苦笑一声。缓缓抬起自己两只手,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家里都以为我还是帮厨,你看像不像锅边燎出来的泡?” “那你......放心,我嘴严着呢。”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跑堂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另一边走去。 葛春生站在岔道口,看着前方黑黢黢的巷子,顿了顿大步走了过去。 快到家门时,就见一双儿女朝他招手:“爹,今儿怎么这么晚?”说着,瞥向他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酒楼帮厨之所以吃香,是能够在掌勺的师傅们之后,挑选食客剩下的菜打包带回家。 说是挑,其实有多少都不够大伙分。 前头跑堂、其余杂工就更不用说了,顶多闻个味。 这算是他的破绽之一。 葛春生早就编好了没有打包菜食回家的借口,只是这次他还没说完,就被闺女啪嗒啪嗒掉的眼泪打乱了思绪。 “怎么了这是?哭什么?嗐,我这手上是今天帮着端锅,没注意不小心烫的,过两天就好了。”男人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 “爹,你疼不疼?” 葛春生背对着姐弟俩关门的动作一顿,鼻子也有些发酸了。但还是朗声应答:“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爹,姐,快进屋吧,肉都要凉了。”贪嘴少年扯了扯葛春生的衣袖,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手脚不受控制地哆嗦。 “好。走,进屋吃饭,别在外头傻站着。”男人压根没留意最后一句话,赶忙带着两人往里走,炉火亮堂堂、暖烘烘,葛春生方觉自己是活着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才闻见家里有肉味。“买肉了?”他下意识舔了舔冻得青紫的嘴唇。 “小草送来的。” 妇人口中的小草,是田小草,进了百家绣坊当绣娘的那位。 她是葛春生大姐的女儿,两人是甥舅关系。 “小草来了?怎么不留她吃饭?不对,她哪来的钱买肉?怎么不自己留着?” “你这劈里啪啦一顿问,我都不知道该先回你哪一句了。小草是一个时辰前来的,爹娘都开口留她了没留住,说是找绣掌预支的工钱,让我们安心吃,也享享她的福。”妇人说着,苦意散了大半。 垫着脚蹲在炉火前烤手的葛春生:“哦对,我差点忘了小草现在是百家绣坊的绣娘了。这才进去多久,找绣掌预支工钱,会不会不好?不是说还想争取当管事吗?可别因为这事,惹恼了绣掌。” “小草说不止她如此,很多绣娘也预支工钱,就连绣掌那份,东家也提前给发了。”末了,妇人没忍住叹息,早知道自己也去试试了。 “娘,我也想去当绣娘了。” 妇人失笑:谁不想? 葛春生看着自己满是老茧、伤痕的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行了。 这个念头在见到戚渺的那一刻,被彻底按下。 “我,你说的真的是我?”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怎么会有人让他这个杂工,直接到食肆掌勺? 戚渺点头。“地方我已经选好了,就在蒙学附近,如果你愿意的话,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百家食肆的掌厨。”暂且先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第43章 “百家?和百家镖局、百家绣坊一样的那个百家?”葛春生咽了咽口水,拢在袖子 里的手,用力互掐了一下。 很痛,不是做梦。 真不是做梦吗?自己何德何能? 想到自己对食肆的规划,戚渺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是。不过,我们这个食肆可能和其它的不太一样。” 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呢? 主要是服务于她这个东家,其实称小厨房更贴切,不过家里已经有厨娘了,再请一个太浪费人才了;没有固定菜单,每天卖什么,取决于她想吃什么...... 听完戚渺的叙述,葛春生眉头紧皱。 这是奔着赚钱去的吗?不像啊! 不过,在拿上提前发的月银,跟着来到未来百家食肆所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东家说啥就是啥,他一定好好干! 将自己的要求一一说完,戚渺坐等百家食肆开业的那一天。 【宿主,你就这么让他一个人摸索,什么时候是个头?】 【相信相信的力量。】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想‘坐享其成’!】 【嘿嘿,被你发现了。】又是不想动脑子的一天。 万香楼。 本该早早出现的杂工,迟迟不见踪影,管事直接发火了,放言要开了葛春生。 为他求情的跑堂,被骂得面红耳赤,最后只喏喏地点头称是。 “啧啧啧,一样的窝囊废!”帮厨嗤笑,转身进了后厨。 跑堂抹了一把脸,换了张笑脸去迎客。 一只脚刚跨出酒楼,就看到葛春生傻呵呵地笑着出现。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冲他招手使眼色。 岂料这个榆木疙瘩,竟是不管不顾,就这么大喇喇走了过来。 男人暗叹完蛋,下一秒,管事抵达,强压不满,将葛春生带到后院。 “葛春生!” “管事,我有话同......” “你有什么话先给老子憋着,你以为酒楼是你家开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你这个杂工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每天都有人求爷爷告奶奶想要将你替出去,你倒好一声不吭日上三竿才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管事?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要是不干,趁早提,给别人腾位置!” “是是是,是我不对,原本是按照平日里时辰过来的,路上有事耽搁......” 葛春生话还没说完,昨日刁难他的帮厨又来了。 “呦呦呦,你的事就是事,想撂挑子就撂挑子,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看到他过来,葛春生不退反进,听到熟悉的嘲讽,更是笑了出来。“贾帮厨,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过你了,让你看我这么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要过来踩两脚,使出浑身解数都想将我赶出万香楼。” “我自认为当初待你不薄,也没得了你什么好,能帮的也帮了。”垂在身侧的手,也被他举了起来:“但是你呢,看这几个水泡,都是因为你才有的。原本我想着,若是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忍就忍了,但是谁让老天爷开眼了呢,我,葛春生!不奉陪了!你欠我的,现在就还吧。” 话音刚落,唰唰两个巴掌就呼上去了。 见他和管事都没缓过来,另一只手也是啪啪两下。 确实过瘾,但也是真疼,水泡破皮了。 伴随着贾帮厨的嗷嗷叫,葛春生也倒抽了口凉气,草率了,不应该用手背打脸的。 “葛春生你找死,你竟然敢打我!你死定了,你别想在万香楼待下去了!”贾帮厨羞愤交加,脸上赫然是鲜红的手指印,看着怪瘆人的。 两人争执的动静,还有清脆的巴掌声,很快吸引了伙计和大师傅注意,这会食客很少,闲着的都围了过来。 管事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了,厉声斥责葛春生。 大师傅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听到熟悉的名字,嗤笑出声,很快就被让出条道来。 正当他大步走近时,就听葛春生说:“管事,今儿迟了是我的错,我认,但他对我怎么样,您也是知道的,哪怕是闹到衙门去,我也不怕。我这双手和他那脸,到底谁是苦主,县令大人定能明察秋毫,还我个公道。” 贾帮厨:!!! 大师傅挑眉,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骨气,也知道吓唬人。 不过,打他的帮厨,那就是打他的脸,要是自己不出面,一个个不都得蹬鼻子上脸? 就连大掌柜都得敬自己三分,区区一个刷锅的杂工,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谁料,一向任劳任怨的葛春生,竟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大师傅,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也甭说了,当初是我不对,是我多嘴,您的厨艺没得说,之后的事我也认了,我也没怪过您,若换做是我,应该也会同你一样生气。我走,我这就走,不会再来碍您的眼。” 大师傅:“......” 就在转身离去之际,他又看向管事:“这月的工钱,劳烦帮我结了吧。” 管事:??? 画面一转,拿到几百文工钱的葛春生,在跨出万香楼大门的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 第44章 “老葛,你真走啊?”跑堂的老伙计,追了出来。 “是啊,如果你待不下去了,也可以来投奔我,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别吹了,十天半月不见荤腥,还吃肉喝汤呢。”刚生出的离愁,想到葛春生方才的言行举止,变成了想压都压不住的笑容。“欸说真的,真解气!” 葛春生爽朗一笑,挥了挥手去了医馆。 得先把自己的手治好,免得倒了东家胃口;再给老夫老母抓几幅药,先前的都吃完了,一直没有余钱买,就这么硬生生拖着,实在不孝。 “欸他怎么说?是不是找到下家了?”跑堂刚回来,就被管事叫到一旁。 “什么都没说。” 管事眼神一眯。 男人头皮发麻:“真没说,您不是看着吗?就聊了两句话的功夫,他就只知道乐,我怀疑他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脑壳。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随口胡诌的男人:“......” 往常都是披星戴月往返,今日早早回来,让葛家上下都有些懵。 这是打算坦白了?那她们也不用再装了吧。 是的,其实,家里人都知道葛春生不是帮厨了,眼看着要熬出头又跌回杂役。 因为,破绽太多了,坏事传千里。 就在老的老小的小思索如何应对时,就看到葛春生露出久违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并非强颜欢笑,一看就能看破的那种。 “爹,这、这是买给我的,红头绳?” “对啊,我记得你说过谁家丫头有个红头绳来着,正好看到就给你买了。”葛春生继续掏兜。 “爹,我也有?” “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了串糖葫芦。” 一双儿女既惊又喜,妇人却是十足的不解:“以后不过日子了?”就算丢了帮厨的差事,也没必要这么乱来吧? 葛春生故意买了个关子,将进门就放在桌上的几副药,先交给老爹老娘。 随即才把钱袋,交给妻子。“我怕我买的你不喜欢,还骂我乱花钱,干脆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或者,等下次东家发月钱,我再给你买个银簪子。” 听着男人越说越离谱的话,妇人没忍住开口:“你这双手是一个铜板都不能摸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米缸都......你哪来的银子?”打开钱袋一看,竟然有碎银子。 葛春生哈哈大笑,将出门遇到戚渺的那一出,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不是万香楼的杂役了?” “对啊。等等,你们早就知道了?” 一家六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笑了。 ** 冬月初,百家镖局正式出镖。 戚渺与张翠芝站在城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小姐,我爹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过年。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搬出去住吧。” “啊?”刚升起的思父之情霎时淡了,张翠芝嘟囔着:“那他还不如别回来了。” “你说什么?” “没、我说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要么今天就去选宅子?”不到两月就过年了,真快。 “不用这么着急吧?”张翠芝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父亲的。 “你有其它的安排?” 张翠芝摇头。 既然如此,那便找牙人选宅子去,在对方询问喜好时,戚渺直接让他问张翠芝。 “选你喜欢的。” 张翠芝晕乎乎地说出需求,几乎是对照着戚家的样子描述。 最后很显然,定的宅子就在隔壁。 直到房契在手,张翠芝才敢相信这一切。“小姐?这太贵重了!” “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张翠芝抽抽噎噎地跟在戚渺身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姑娘受了莫大的委屈。 其实是感动得落泪。 “怎么了?”见戚渺回房带上门,王荷香才走近关切地问。 “娘,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你做什么惹小姐不快了?” 张翠芝眼泪啪嗒嗒掉,颤抖着手将房契递给王荷香,想到她不识字,又断断续续开口解释。 “小姐她对我太好了!” 这么大个宅子,说送就送,还是送给了自个闺女,王荷香恨不得拉着张翠芝,去给戚渺磕三个响头。 但因为她这个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 除非是饭点。 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紧接着便是母女俩的二重奏。 在这一刻,对张桑良的思念和依赖,直接降到了冰点。 和出手阔绰的东家相比,什么夫君和爹爹,都弱爆了好吗? 屋里的戚渺,却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惬意。 因为系统对她肆意挥霍钱财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和不满。 任何人和事,在系统看来,只要不能带来价值,就没有投资价值。 反观戚渺,宛如老僧入定,不紧不慢道:【稍安勿躁,不就一点银子吗?花了就花了,回头我再给你挣回来。】 第45章 【宿主你不要以为本系统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是故意想给她们傍身之物,如此即便任务完不成,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一个个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宿主你就是!】别的宿主有花不完的钱,恨不得活过八百年;它这天杀的运气,竟然摊上个诸事看淡、随聚随散的宿主,任务难度直接up!up! 好生气,但是又没辙,干脆发疯。 【放宽心,我会努力活久一久,带着你一起。】 【真的?】 【我很少骗人。】 很少?那就是会。系统笑容消失。不对,它不是人。【那你会骗系统吗?】 【如果它骗我的话。】 【本系统不会。】 【保持。】 【......】 第一次带队走镖的张五,在途径青云寨时,还是有些怵。 但神奇的是,他先一步看到了古田等人,就在山道边,似乎在搭建什么东西。 “欸有人来了。” “谁啊?” “在哪在哪?” 一个个站在原地,没有跑过来围困镖队,坐在马上的张五松了口气,看了眼身后的马车,里面坐着大掌柜陈克及管家老柳头。 “镖头,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吗?” “当然要。” “荒郊野岭出现这么多人,恐怕不是善茬,他们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青云寨山匪?” 张五舔了舔唇,‘他们就是’四个字哽在嗓子眼。 “张镖头,你们可算来了!”张桑良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此刻看到张五,尤其见到亲人般,难以自持地冲了过来。 “张......”完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张桑良的身份确实尴尬,无论是在各寨游走,还是对镖局而言。 因为他在东家那里,说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好像也挺被看重的,毕竟他的妻女都与戚渺同吃同住。 可临行前,除了张翠芝递了一份信,托他们转交。 戚渺半个字都没有让他们带给张桑良,就好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被放养的仆人。 鬼使神差地,张五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你们可算来了?山道在扩了,路亭在建了,东家可有说让我何时回去?” 见他目露殷切,张五哑然,只递给他一封亲女手书。 还是大掌柜陈克能说会道。“张管事不愧是东家极为信重之人,无需多言便将差事办得如此妥帖,小子佩服。” “管事?我?”张桑良嘴角抖了抖,下一秒笑容浮在脸上。 “张管事别来无恙。”老柳头紧随其后露面。 张桑良朝他们拱了拱手,将还没看的信揣进怀中,既是家信,回头再看就是了。 接下来,便是作为镖局和山寨沟通桥梁的他的主场。 一刻钟后。 原本还互不相识,有所忌惮的双方,开始互通有无,越问越觉得充满盼头。 与沿途各寨一一会面道别,前往郡城增设百家镖局的陈克等人,摩拳擦掌充满干劲。 一周后,张五带队归来,戚渺将其奉上的信件,亲手交到宁箐舟手中便告辞。 宁箐舟打开一看,竟是自她离开郡城之日起,关于李家的种种。 她一会哭一会笑,像是魔怔了,桑竹面露慌乱。“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宁箐舟将信笺递给她:“你看过便知道为何了。” 桑竹自小伺候她,自然是识得几个字,粗略扫了一番,不敢置信地看向宁箐舟:“小、小姐,这是真的吗?”没等对方回答,她忍不住笑了。 薄情寡义无法有后的李某,明媒正娶怀了身孕的外室为妻,大婚当天宾客寥寥无几。所谓交好的友人,也未曾告知一二,都在暗地里看笑话。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负心汉反被负的故事还是传入了当事人耳中,听闻家中老太太,说什么都不允他休妻,更有让他将野种认作亲子的意图。 宁箐舟点头,闭上眼睛畅快笑出了声,顾不上什么仪态了。 如此,才算一报还一报。 * 走远的戚渺,按照系统提示,来到书肆。 【宿主,看到角落里那个老童生了吗? 十来岁时就是童生了,父母意外身故后,与愿意供他读书的杀猪匠女儿成婚,直到生下一子一女,还是童生,但这已然成了他的执念,从爹娘、到儿女,三代人几乎都在供养他这个读书人。 都当爷爷的人了,不是在书肆,就是在来书肆的路上,临了断气也捧着一本书。 好在孙子争气,没有止步童生,有了秀才功名。】 【你不应该带我去看他的孙子吗?】戚渺挑眉。 【本系统猜测,这个老童生宿主你也用得上。】 【猜对了。你说请他到义学做夫子如何?】 系统强压喜意,故作淡定道:【可行。】 第22章 写话本子的‘秀才’ 一人一统交谈之际, 书肆掌柜望了过来。平日里进出的多为学子,若有女子入内,往往是冲着话本子来的。 细观戚渺的衣着和淡定自若的神情, 他当即意识到是大主顾上门。 第46章 遂起身相迎。“小姐可是寻话本子?” “话本子?”经这么一问,戚渺才想到还有这么个打发时间的乐子。 反正老童生短时间不会走, 便瞧瞧古时候的话本子,正好开开眼界。 “正是, 劳烦掌柜了。” 男人当即露出笑来, 他猜得果然没错。 女子轻易不入书肆,但只要 来了,几乎都会买上一两本话本子, 这可是不可或缺的进项。 比之那些打着抄录、买书的由头, 如饥似渴蹭书的穷酸书生,可好太多了。 “这些都是时兴的话本子,小姐自选便是。” 戚渺粗略翻了翻, 一本是山野志趣见闻, 一本是富家小姐和穷酸书生故事, 一本是主仆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还挺全面的。 “我都要了。”问了价后, 戚渺掏钱。 “好嘞, 下月‘述风月’会有新的话本子, 小姐若是得闲, 可以过来瞧瞧。”接过银子,掌柜笑成了一朵花, 这可是大主顾, 必须好好维系。 他口中的‘述风月’是专写乱七八糟戏的写手笔名, 方才见戚渺翻到其写的话本子时神情有异,遂有此言。 “每月都有?” “一般三月为期, 写手送来后得校正誊抄,方能送到看客手中。” “写手莫非是我们寻平县人氏?” 掌柜笑而不语,这可是商业机密,不可说不可说。 “是我冒昧了。我还想再问问掌柜,你这家书肆卖不卖?”戚渺说这话时,视线扫过缩在角落一心看书的老童生。 掌柜笑容顿收,诧异地反问:“您是说笑吧?” “我是认真的,想盘下这家书肆。” “那恐怕要让贵客失望了,这家书肆是我们东家祖上传下来的基业,自是不会也不能卖的。” 戚渺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问:“那书肆的书,都卖吗?”这个书肆虽然不大,但书不少,方才掌柜说是祖宗基业,想必还有很多藏书。 没有书屋的义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要是能够如数买下,她就让人送到庄子上,专门弄个书屋供借阅,再让学子们誊抄留存抵束脩,还能以此招揽手不释卷的老童生。 “全都要一份?”他还是看走眼了,这不是大主顾,这是大金主! “当然,只要你这里有的书,我都要。” “敢问小姐贵姓?” “戚。” “戚小姐见谅,这事我得请示东家,怕是明日才能给您答复。”说完,掌柜又搓了搓手,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以,明日这个时候,我再过来。” “一言为定。”一咬牙,他还是把口说无凭这话咽了回去。 若是因此惹恼了对方,恐得不偿失。 即便和东家商定后,眼前女子食言,他这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是莫要得罪了大金主。 “我先预付定钱吧,若是不成,掌柜再退我便是。” 男人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保证,恨不得立刻去寻东家,将这个天大的喜讯告知。 书肆生意其实不太好做。 能轻易掏钱买书的人,家中几乎都有藏书,代代相传,需求就低了。 家底薄的,咬牙才能买上一两本,往往此次过后,一年半载见不着人。 所以,哪怕是东家的祖宗基业,整个书肆也就掌柜和一个洒扫伙计,今儿伙计还告假了。 里里外外他一个人照看,也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对东家来说,不太赚钱的书肆,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只是得留存下去而已。 可掌柜不是这么认为的,要是书肆生意好,自己就能更得东家看重了,月银不得跟着涨?想想就美。 原本还有些顾虑的他,听到戚渺主动付定的话后,已经下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促成这桩子买卖了。 正当掌柜要恭恭敬敬将戚渺送出书肆时,就见她朝老童生方向走去。 这,这是何故? 但他识趣地没有多嘴,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去。 听到两人先前交谈,察觉到有人走近,老童生始终没有将目光从手中书卷移开,端的是聚精会神。 见状,戚渺脚下方向一转,返身离开。 【宿主你就这么走了?】 【他这么认真看书,我上前打扰不妥,还会惹人生厌。】 【也是哦。】系统顿了顿,又问:【宿主你是不是想知道,下月新话本子是谁写的?】 戚渺摇头。【我只是想侧面了解下,书肆进货需不需要镖局代劳。至于写话本子的人究竟是谁,还是保持神秘感好些,大抵他们也是不想让旁人知晓的。】 【但是,宿主你不是想去找他吗?】 戚渺扶额。 很好,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造孽啊! 一瞬间,对未来秀才公的滤镜破碎了。 【指路吧。】 一炷香后,画雀楼后门,戚渺看着一青衫男子被迎了进去。 很好,长见识了。 话本子果然取材于现实,但又高于现实。 【刚才进去的就是荀言之,老童生的孙子,他来这不是花钱的,而是来赚钱的。】说到这句话,系统拔高了声音。 第47章 【这门路也能被他找到?】是个人才啊! 【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爱看话本子,花楼里的女子也喜欢,只是她们大多不识字,要么听别人讲,要么讲给别人听。 荀老童生不事生产,一心读书考取功名,屠户岳家也是守信供着,可架不住这是个看不到希望的无底洞,见他儿女要成家了仍旧不管不顾的,便冷了心,最后荀家傍身的田地都被折腾没了,现在是佃田过日子。 直到有了孙辈,许是年纪大了看开了些,意识到自己力有不及,便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孙子身上,倾尽所能教授。 只是他没想到,荀言之有好好跟着他识字读书,但却说什么都不去考功名,哪怕对他来说很容易通过的童生试,也不去,老爷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用。 更让他没有料想到的是,荀言之用所学挣起了钱,帮人代笔写信、誊抄书本、念话本子......最后直接写起了话本子。所以他才能在书肆尽情看书不被驱赶。 荀言之能进画雀楼给人念话本子,有运气的成分,也有他自己的谋算,也得益于有书生气和一副好皮套。 荀言之一边领着钱,一边将从对方口中听来的零碎内容,捏把揉搓成自己话本里的故事。】系统再次用上重音,以此暗示戚渺,学学人家对赚钱的用心程度。 戚渺听完确实反思了一下。【学到了。】老童生虽无考学之资,但有教习之能,不算迂腐,但很固执。至于荀言之,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系统:就这???【这种人才值得招揽,宿主你觉得呢?】 【很值得,但他若是大喇喇做起了经商的买卖,怕是会影响以后考功名。】 【他日后之所以去考功名,是因为那是老童生的遗愿。可因为他如今干的这些事,还是没能更进一步,最终不也成了一名顶着秀才公名号的商贾?所以宿主你现在招揽他,他也只是跳过科考,快进到经商罢了。】系统劝道。 戚渺失笑。【等人出来,我同他谈谈。】 【嗯嗯。】 一个时辰后,百家食肆内。 戚渺先前说的锅子,也就是古董羹,被葛春生准备好了。 下面炭火烤制,上方汤汁翻涌,香味随着蒸汽氤氲开来,让人食欲大增。 戚渺跟前一个锅,荀言之那桌也有一个,一旁还有各种用于烫煮的配菜。 民以食为天!其实大呈国早就有这种围煮吃法,只是一桌一锅,甚至一人一锅的成本太高,食肆或是酒楼并没有将其纳入经营模式中。 从画雀楼后门出来,就被戚渺以‘请他祖父到义学任夫子’名义带到此处,对了解新鲜事物感兴趣的荀言之,此刻也有些懵圈。 因为这种食肆,他还是第一次见。 边吃边聊、吃饱再说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 饭后,戚渺同葛春生说了自己的感受,末了总结道:“有待改进。”又让他招两人打下手,要是女眷就更好了。 “是。”后者一一记下,随即看向荀言之。 听着外头呼呼作响的风声,吃完有些 冒汗的荀言之目露喜色,味道虽然一般,但胜在应时。 天寒地冻,呼朋唤友来吃古董羹,岂不美哉? 可惜他没足够的本钱,也不能大喇喇从商,否则老爷子怕是要被气撅了过去,那就真是不肖子孙了。 待葛春生将一应用具收拾出去后,两人谈起了正事。 戚渺亮出诚意,拜托荀言之同其祖父老童生先说道说道,不日亲自登门拜访。 荀言之应下。“感谢款待,若是没有其它的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回见。” “回、见。” 迂回的法子,确实好用。也不知道荀言之怎么同他祖父开的口,反正爷孙俩关系和缓是不争的事实。 次日在书肆见到老童生时,他终于抬眼看人。 在同掌柜谈妥购书、运送事宜后,主动开口确认:“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老先生。书肆有的书,义学书屋都会有,方才我已与掌柜商议,不日将一一运抵;书肆没有的书,我也能买来放在义学书屋,供夫子和学子们品读。” 此言一出,还有些端着的老童生,顿时瞪大了眼睛,说出了好几本他也只听说,没有见过的书籍。 “这些,你也能买来?” “只要能花钱买到,我都可以为义学夫子寻来。” 哦豁,老童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自己愿意当那劳什子夫子,想要什么书都会有。 只是,可信吗? 当跟着从书肆出发,至百家义学的马车,他信了。 在看到就近堆放的一摞摞书籍时,老童生炸了! 直接上手开始拾掇,还不让旁人帮忙,因为怕他们弄坏了。 见此情形,戚渺心下大定,嘱咐于婉安排好人,随时听荀夫子差遣。 第23章 画雀楼的女子 ** 食肆要招人手, 最好还是女眷,葛春生脑海中第一人选就是枕边人。 “我?我能去吗?”妇人收拾碗筷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说话的男人, 又将目光投向公婆和一双儿女。 第48章 后者同她一样诧异。 葛春生笑着说:“东家亲口允的,还能有假?要不是爹娘身体骨吃不消, 我还想让他们一块去呢。” “太好了,我也能同你一样挣银子了。”妇人激动地抹泪。 “我身子骨大好了。”老爷子努力直起身道。 “咳咳, 我还没老到干不动的地步。”老太太意思很明显, 她也想去食肆帮忙,再不济一个月也能得几百钱,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头顶用红头绳缠了两个小羊角的闺女, 脆声自荐:“爹爹, 我也可以。” 葛春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道:“你年岁太小了,还是等来年开春,同弟弟一块去学堂。” “就算你我都有月银了, 还了外债, 再刨去琐碎开支, 哪里还够给孩子交束脩?” “我们是在百家食肆, 不是旁的, 子女去东家开办的义学开蒙不用交束脩。” “和小草进的绣坊一样?” “差不多。”葛春生想了想戚渺说的待遇, 好像还比绣娘更好些, 他毕竟是掌厨,虽然厨艺还配不上。 “太好了!” “是啊, 太好了, 日子可算是有盼头了。” “祖宗显灵, 老天保佑。” “是东家心善仁慈。孩子他娘,我们往后可得好好干, 别辜负了东家厚待。” “嗯。” 次日,葛春生去招揽了原先在万香楼的老伙计,反正都是跑堂,在哪干不是干? 在一众杂役和小二羡慕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田家这边。 得知舅家日子也好过了,田小草的心思全都放在绣坊的差事上。 连继母娘家人上门,再次想要相看她这事,都没留意到。 这一日。 田衙役在衙门当值,田小草在绣坊做活,祖孙二人登门,直奔正在浆洗衣物的妇人去。 “娘,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城门口接你。” “二姑。”男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四下乱看,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欸。” “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突然就没消息了?害得我只能带你侄子一块来找你了。他那家里三个孩子都没人照看,你这个当姑姑的,可得多上点心。”老妇叹了口气。 得见娘家人的喜悦顿无,妇人眉心一跳。 田小草成了百家绣坊的人,每月能给家里挣工钱不说,还能让她弟弟妹妹自己的一双儿女,进义学读书,听说还不收束脩..... 要是这节骨眼,把她嫁出去了,还是嫁到娘家,工钱指定是得不到了,进学名额是给娘家人还是婆家?到时候只会是她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妇人直接以田衙役说不着急相看的理由拒绝。 “怎么就不着急了?现在十六,翻过年就十七,眼瞅着都是老姑娘了,还不着急?退一步讲,你侄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了,知根知底亲上加亲顶顶好的姻缘,可别就这么耽搁了。” 若是先前,这话都不消对方说,妇人自己都是这般认为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还有一双儿女的将来,她不得不多作考量。 “娘,你说的我都明白,但你也知道我是个后娘,掺和多了会被人说闲话,也会惹得孩子他爹和小草嫌恶,我也不容易。” “什么后娘不后娘的?你把她拉拔大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小草嫁给你侄儿后,也是一样的,只要她好生待三个孩子,保管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看不住点头,拍胸保证的侄儿,妇人只觉头大。 随即又是一通你来我往的交锋,终究还是主人家占了上风。 目的没有达成,本是上门做客的祖孙俩,直接冷着脸离开。 等二人走远,妇人先是叮嘱一双儿女待继姐田小草好些,又同田衙役说自个听他的,回绝了娘家人的好意,先不急着给田小草相看。 田小草回到家,不用再进灶间忙活,在堂屋等着就有新鲜热乎饭吃,面对略显殷勤的后娘及弟弟妹妹,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家,似乎变得同爹一个待遇了,这是怎么回事? ** 戚渺这边。 先是带戚磊去食肆搓了一顿,随即提醒可以请交好的同窗前来,就近解决吃饭问题。 后再见荀言之,听他讲述了不少关于画雀楼内里的情况。 【宿主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系统便是了。】它想不明白,戚渺为何舍近求远。 【那你说说,它背后的东家吧。】 戚渺轻敲出自‘述风月’的话本子,有些内容虽不堪入目,但却清楚地折射出现实的无奈和残酷。身份低贱之人,无论男女,都没有尊严和自由,只能任人摆布。 【画雀楼的东家董驰三十有六,是寻平县有名的大户,经营着两家米行、一处酒坊、田庄两处,良田数百亩。 同县令算是姻亲,重利逐势,最大的心愿是子孙后代能出个读书人。 可惜,商人及其子弟不得科举为官,他这个心愿注定是实现不了了。】 【重利......】戚渺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当即有了主意。 第49章 是夜,画雀楼。 身着男子穿扮的戚渺大喇喇入内,很快就有姑娘上前相迎。 “公子脸生,像是第一次来,可又让奴家觉得亲近。”一双玉臂缠住了她的手,女子柔若无骨靠在戚渺肩颈,鼻间呼出的气息温热。 戚渺没有推开她,只在闻到浓重脂粉气时蹙了蹙眉。“确实是第一次来,劳烦姑娘带路。”说着掏出一锭银子。 女子就着帕子接过,眉眼染上纯粹的笑意,热情地将她带到一处厢房。甫一入内,便要将戚渺带至床榻。 “别。”戚渺用上巧劲,往旁边避开,说话声也没有遮 掩,一听就是女子。 对方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捂嘴偷笑道:“夫人可是来寻人的?那你就找对人啦,进过画雀楼的客人,没有哪个是我记不住的。” 夫人? 眼前女子还挺会随机应变。 戚渺直接表明自己想要见老鸨的意愿。 “夫人稍作片刻,奴家这就去喊人。”其实就算戚渺不说,对方也是要找机会寻老鸨说明情况。 男子入内,多为寻欢作乐。女子来此,基本上不会有好事发生。 待其离去,戚渺才开始瞧屋内陈设,烛火摇曳,纱幔铺衬,桌子上还有酒水小菜,空气里的味道很杂,外面的嬉笑打闹声很吵,她行至窗边,刚打开一角透气,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果真是当初在城门口那张脸,身后又跟着两个大块头。 “是你?”闻讯而来的老鸨,一看戚渺就认出来了。因为,这还是第一个当众下了自己面子,却什么事都没有的人。 戚渺回以一笑,在近窗处落座。 “你......敢问小姐来此,所为何事?”想到去寻自己的那位说,厢房里的夫人出手大方,看着也不想来闹事的,质问的话一转。 “当然是来花钱买乐子。” 老鸨瞳孔一缩,随即咧嘴笑了。“我们画雀楼的姑娘,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这样啊,那请问,给姑娘们赎身要多少银子?” “哪个姑娘得了小姐您的亲眼?她可真是好福气。”一说到钱,老鸨的态度就变了,谄媚非常。 “不是她,是她们,所有姑娘加起来。” “她们?”老鸨笑容一滞。这怕不是在拿她逗闷子,就算钱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 系统此刻和老鸨奇异地产生共鸣。【宿主你疯了?你给她们赎身有什么用?花出去的银子,这辈子她们都赚不回来!这是个赔本买卖,不值得干!】 【我觉得值。】 【为什么啊?】 在戚渺点头后,老鸨也想问:图什么啊?你又不是男人,给女子赎身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一赎赎全部,那还不如直接把整个画雀楼买下来好了。 三天后。 看着眼前的新东家,老鸨恨不得抽烂自己的嘴。 怎么偏偏把心里话说出来,还让戚渺做成了。 董员外怎么想的? 竟然舍得把画雀楼这棵摇钱树卖掉? 是的,他卖了!还是打包兜售。 上到老鸨,下到杂役,连带着画雀楼这地方。 正在家中美滋滋盘点账目的董员外:摇钱树再好,也没到手的银票香啊! “东、东家,您......” 戚渺伸手,掌心向上,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老鸨,舌头一僵。这是做什么?要自己递什么东西? “给赎身银子,我放你走。”戚渺开口。 “赎身?赎什么身?东家,您这是不要我的意思?” “嗯。不要。”她又不打算继续开花楼,要个助纣为虐的老鸨干嘛?又不能嘎掉,那就废物利用了。 除了老鸨,还有一应打手,她都不要。 当欺压折辱她们的老鸨和打手们,付了赎身银子一步三回头时,画雀楼的姑娘们就这么看着,有丝丝窃喜,也有深深的迷茫。 原先的日子苦,但也是明明白白的受罪,现在的情况不明,新东家似乎喜怒无常了些。 戚渺也没让她们多纠结,直接放话道:“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这,自个上来领。从今往后就是自由身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便去哪,想走的我不拦着,想留的我也不赶你们。” “东家,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把卖身契还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戚渺不答反问,开始翻手边一沓卖身契。 “李、李二花。”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嬉笑声传来。 李二花回头瞪了出动静的方向一眼,将目标锁定在古柳身上,后者用口型念出了她的艺名‘海棠’,随即抿嘴一笑。 李二花白了她一眼,就被身边人推搡着向前踉跄。收回视线稳住身形,就看到戚渺递上前的卖身契。 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发黑,可当初签字画押的地方她死都不会忘记,就连沾印泥的右拇指指腹,此刻都好像还带着黏腻的触感。“东、东家?” “拿着呀,不是你的吗?”戚渺抽回再看了一眼,名字确实没错,她还同生闷气的系统确认了一番。 “是。”李二花颤抖着双手接过,瓮声回道。 第50章 “下一个,古柳。”戚渺的视线,落在人群中。 方才还取笑李二花的古柳,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软差点要给戚渺磕一个。 “拿了就往边上站站,或者回去收拾东西,随你们自己。” 李二花拽住古柳往一侧去,其余人目不转睛盯着戚渺,确切地说,是她手上那沓卖身契。 是真发啊!但她们真能从良断情丝吗? 第24章 散财童子? 当拿回卖身契, 带着傍身之物走出画雀楼,大部分女子面露喜色,头也不回地离开, 或与亲人重逢,或与相好相伴。 少数回头看了眼困住自己的地方, 有庆幸也有茫然,终于自由了, 可她们该去哪? 她们当中, 有的是家中困苦,被卖为奴;有的是被拐被骗,沦为风尘女子;有的身体坏了, 命不久矣...... 当昔日热闹极了的花楼, 只剩下戚渺一个人时,系统终究是没沉住气。 【宿主你看,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 下海系红绳, 从良断青丝。她们只是一时自在了, 在外面不见得多受人待见, 还可能遭受更惨痛的折磨。 宿主你一时发善心, 以为自己在做好事, 何尝不是把她们推向另一个深渊?】 戚渺脚步一顿, 拉下一簇枝叶, 将上面凌寒绽放的花朵摘下。【如果你养着的兔子绵羊成精了,成日想着逃出去闯一闯, 你会怎么办?】 系统一愣, 下意识答复:【圈养拦着不让逃走, 不就行了吗?】 【嗯。但我会告诉她们,外面有专吃她们的豺狼虎豹, 然后......放行。】 【!!!】系统一怔,消化片刻后道:【宿主你在欲擒故纵?】 【算也不算。如果她们有更好的选择,就像你说的,我就纯粹发发善心,如果没有,那便回来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吧。】 【可是,她们能干嘛?】 【先保密,答案一下子揭晓,多没意思呀?】 系统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得知画雀楼易主,新东家先是让老鸨等人交了赎身银子,而后分文未取放了一应女子自由,知情人士直接炸开了锅。 先说董驰,虽然将画雀楼打包卖了,还卖了个高价,可他只当对方看上了这门生意。 哪曾想,对方前脚刚接盘,后脚就大喇喇遣散了所有人。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人! 上到老鸨,下到粗使杂役,全都签了卖身契,会忠心给他卖命的。 当人傻钱多的戚渺说要买时,董驰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全都给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冤大头不走寻常路,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此财大气粗,就连自己那当县令的表妹夫都不动她,背景绝对不简单。 在其他富户乡绅上门探听消息时,董驰不可避免地暴露出这一点,众人也不敢小看这位凭空出现的女商贾了。 再提戚渺身边人及各掌柜管事们。 “姐姐,你把画雀楼买下来了?”戚磊话音刚落,一旁做事的张翠芝母女俩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嗯。”戚渺神色淡淡。“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学堂里有同窗提起,说是百家产业的东家,行事不羁让人捉摸不透。 旁人不干的行当,她硬是要做;旁人不喜的惰民贱民,她用得可欢;旁人唯利是图,她心善仁慈。 本欲同他们掰扯的戚磊,听到最后的评价,又按下了这股情绪,回来向戚渺确认,是否真有这回事。 同窗都不知晓他曾是乞丐,就连王虎也以为他离开陶家村后,直接过上了富贵生活。 戚磊不可能再自曝其短,便默认了。 可在戚渺承认,她确实是画雀楼的新东家时,戚磊眼中还是闪过异样情绪,张翠芝二人也差不多。 戚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右手食指轻点桌案。 戚磊被她盯得脸色胀红,像是羞愧自己心底的念头。“姐姐,这可能会影响你的清誉。” 张翠芝紧随其后。“小姐心善,见不得那些女子受苦,可有的人却不是这般认为,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王荷香从已婚妇人的角度,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小姐您是清清白白的身份,沾上画雀楼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总归于名声有碍,往后夫家恐怕会因此看轻您。” “由旁人之口定调的所谓清誉最是反复,我倒是无所谓,你们若是听不下去,且忍一阵子。”戚渺越听眼角笑意越深。“至于什么夫家,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听到前言,戚磊三人连连摇头,表示未有旁人言语,只是自己担心,也没有听不下去,自是不用忍耐什么的。 再闻后面离经叛道的话,戚磊和张翠芝瞪大了眼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夫为天的王荷香:??? 之后戚渺在见到镖局大掌柜陈克、义庄主事人于婉、女子学堂夫子宁箐舟等人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本人不在意,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也是有反应激烈的。 比如说,老童生,也就是荀老夫子,以及作为百家绣坊的女子们。 第51章 前者被其孙儿荀言之按住,直接透露自己曾几次三番出入画雀楼,里头的女子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日子过得艰难极了。 若是可以,没有人愿意自轻自贱。 好不容易被救出水火,袖手旁观的他们,还是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好了。 老童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义学书屋一待就待到了年关,期间压根不回家中一趟。 像是在以此表态,实则是沉浸书海,难以自拔了。 后者颇有微词,她们都是良家女子,家境清苦才抛头露脸当绣娘,原是庆幸有个良善东家,可突然她就成了风月场所的东家,这不就是变相将她们与那些花楼女子扯上关系了吗? 一部分已为人妇,另一部分尚未婚配,都有些烦忧。甚至还有找到绣掌姚芸,表露想离开的意愿。 对此,戚渺早有考量,名声是可以经营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立稳‘有钱大善人’人设。 怎么做?当然是撒钱了。 系统提过戚磊原本熬不过三月、青云县不少百姓挺不过冬天、姚芸等人恐会因风寒丧命......目前他们都还活着,但旁的郡县可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冻死冻伤者怕是只多不少。 虽然还没有明确消息,但历年情况大同小异,戚渺有向老柳头、老童生求证,自己也在切身经历着。 没了衣不蔽体横尸街头的乞丐,寒冬腊月会丧命的人直接少了一大半,又冒出镖局、义庄、绣坊等,更是让不少挨饿受冻的家庭得以挺到开春...... 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穷人。 是以,腊月伊始,百家义庄就有动作了。 由于婉带领着庄子上下,给前来的五岁以下、六十岁以上者发放口粮、御寒衣物,不论男女、老幼、贫贱。 宿主花钱如流水,系统直接生起了闷气。 戚渺觉得好笑,但也耐着性子哄着。 没办法,这可是财神爷,不能得罪。【钓过鱼嘛?】 【哼!】系统回。 【钓鱼一般要打窝,打窝就是放饵料。赚钱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花哪来的赚。】 系统:你倒是赚啊! 【好啦,翻过年就赚还给你。】 【宿主你能听见我心声?】 【不能,但能猜到。】 【......】 不得不说,系统比人好哄多了,戚渺画了饼,它就消气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 再回到百家义庄这边,免费发口粮和御寒衣物的消息一出,整个寻平县都沸腾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谁还记得什么画雀,什么楼,只恨不得自己也能得上一份。 生得多、会被苛待的丫头片子,一下子‘吃香’起来;算是家中累赘的老人,也变得‘贵重’了。 最最重要的是,百家义庄东家,几乎与‘大善人’三个字画上了等号。 就连县令左值,都是这般认为的。 因为对方,确实与汲汲营营的商贾大不相同,她做的事情,似乎都在利人。 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他哪里还坐得住?再不行动起来,县衙都成摆设了,民心不稳。 于是,和主簿一道休沐这一日,他们出现在义庄外。 起初还想着可能是做戏,可刚出城门就看到拖家带口的长队了,一个个穿得还很单薄。 原来,百姓这么苦的吗? 左值心里不好受,主簿也不敢吭声。 此刻义庄中。 【宿主你怎么那么确定左值会来?】 【因为政绩。】戚渺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身为县官,治下境况没人比他们更关心。 眼下向好的局面,县衙几乎未曾干预。尤其是最上面的那位,一直在寻平县县令的位置待着,想要任期满升一升,没点出色的政绩怎么行? 有现成的摆在眼前,不抓紧捞一把,还等什么? 半个时辰后。 “百家义庄有幸得县令大人亲临蓬荜生辉,来年一应学子入义学开蒙,不知可否允夫子们以此激励他们一二。” “允。”左值笑了,笑得很开怀。 “谢县令大人恩典。” “此处便是义学?”左值看向义学上方悬挂的无字匾额。 “回县令大人,是的。” “为何匾额上无字?” “片言之赐,皆为师也,还未寻得合适人选题字。” 左值意动。“本官可合适?” 戚渺表现得受宠若惊。 最后,这块空着的匾额,终于拓上了县令大人写就的‘百家义学’四字。 戚渺看着它,眉眼弯弯。【我看以后谁还敢说‘女子学堂’名不正言不顺!】 【宿主你大费周章,就为了让左值写这四个字?】 【关键是写它的人是县令本尊,意义非凡。】还是他主动的哦。 系统有气无力:【哦。】 第25章 不,是敛财狂魔! 离开画雀楼的女子, 若只是粗使丫鬟,得了自由身归家去,倒也不会太难过。 但大部分就没这么幸运了。 李二花, 李家村人氏,兄长病重无钱医治了, 爹娘将年仅六岁的她卖了,得了钱第一时间就奔向医馆。 第52章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爹背着兄长, 娘伸手扶住生怕后者摔下来的画面。 十五年过去了, 她吃尽了苦头,成了画雀楼的‘海棠姑娘’。 亲人从没来看过自己一次,而她也从未回过城外的家。 原先最大的心愿便是攒够了赎身银子, 或租或买个小宅子平淡度日、了此残生。 现在心愿已经实现大半, 这些年挣的银子也自个留着,踏出画雀楼的那一日,她没有出城, 而是去找牙人赁了住处。 地方不大, 屋子没有自己曾住过的十分之一精巧, 却让她异常舒适, 当晚便早早睡下了,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 简单收拾了番, 换了寻常女子着的服饰,出了门走在大街上, 恰好与跟随着一男子的古柳碰上, 双 方默契别开视线, 只当不认识彼此。 李二花出了城,直奔李家村去。 途径百家义庄时, 她身形微顿,又若无其事地前行。 十五年未归,李二花以为自己忘记了李家人长相,哪怕是面对面遇上,也只会相见不相识。 可事实却是,当她问了路后,状似随意往村里走去,迎面见着一对父子时,身体比意识还快半步,慌乱地垂下头,侧身捋了捋头发避让。 那是她的生父,梦里无数次将她抛下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天冷,大壮你跑出来做什么?”年长些的男人问。 “爹,听说画雀楼......” “闭嘴!” “爹,可能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回家去!”男人厉声呵斥,像是生怕李二花听出什么端倪,哪怕她是个外乡人,还是不得不防。 “爹你慢点!”年轻男子被拽得踉跄,在路过李二花时,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认出来。 可后者已然确认了他们身份。 果然,自己不该回来的,给他们丢人了。 苦笑着摇头离开,背影比来时落寞了不少,但也多了分释然。 回城之后,她便设法同旁的良家女子般度日,虽然有积蓄,可不能坐吃山空,她也不可能重操旧业,肯定是要有个生计的。 回想自己在画雀楼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手段,如今除了个绣活堪堪拿得出手,还可能赚得些许体己,旁的都用不上了。 是以,她买了些针线布料,打算绣帕子试试。 日后同邻里熟识了,看看能不能再探听别的生财之道。 可没想到,帕子还没绣好,她的身份就被传扬开了。 原因无它,长得还算标致的女子独住,还是在画雀楼女子都被遣散的关键时刻,很难不让人将二者联想起来。 加之哪怕李二花竭力克制,还是会在言行举止上流露出些许媚态,这是她过去十来年间强行养成的结果,却在此刻成了难以消除的烙印。 更没想到的是,没过几日,古柳竟然拖着残破的身躯,敲响了她家的门。 彻底打破了李二花‘平静’的生活。 古柳比她年轻些,长得娇俏可人,很快就讨得一位客人欢心,对方更是放话要将她抬进府。 家有良妻美妾还出来喝花酒的男人,说的甜言蜜语能有几分可信? 但架不住古柳信了,还深信不疑,势要为他守身如玉。 这不是笑话吗? 那人要真是有心,就该第一时间为她赎身,可他没有,只是说两句哄人的话,留下古柳在腌臜地方独自挣扎。 老鸨一开始纵着她,也是看在那位客人的面子上,后来的发展不言而喻,古柳怀揣期待、不住催促,男人本就不真心,慢慢地连空口许诺都不乐意了,后来更是找了新欢。 看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李二花轻嗤:“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信男人的鬼话!” 古柳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只是太渴望有人能救她脱离苦海。 认清楚后,便认命了,成了画雀楼有名的‘柳眉姑娘’。 之后,那男人又黏上来了,看古柳又要陷进去,李二花没忍住骂了她一句蠢货。 两人别苗头的劲儿越发明显,老鸨乐见其成。 再之后,便是被戚渺放离,古柳选择去寻这个男子,她想的很简单,自己不贪心,还用不着他花银子赎身,只是要一个名分而已...... 看到古柳被扇肿的脸,还有身上被撕扯、拧捏青紫的地方,李二花当即猜出始末。 无非跟着那薄情男归家去,被正头娘子打出门了。 毕竟,像她们这种身份,和过街老鼠也没太大分别。 从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或许最终的归宿,就是早早去了。 但没想到,转机来了。 确切地说,是风评陡转。 除了画雀楼,城中其它花楼和暗巷女子,竟然都得了自由,不用打听,李二花和古柳都知道是谁干的。 她们是感激恩人的,甚至有愧意。 因为她们只是跪谢了一番便离开了,连点实质性的报恩都无。 就连听到旁人议论纷纷,都不敢为其说上两句好话。 恩人实在能耐,哪怕她们不作为,自己都能扭转颓势。百家义庄的善举,她们鲜少出门都有耳闻,街头巷尾都在盛赞她慈悲心肠。 第53章 “今生欠下的恩情,不待来世报了,我想回去。”一日,李二花自外头回来,对着古柳这般说。 后者听后,抿唇沉默,最后像是想通了什么。“我同你一道。” 她们要报恩的对象,此刻正在食肆大快朵颐。 “很久没烤了,手艺有点生疏。”戚渺将烤好的肉串,放到碟子上,递到宁箐舟跟前。 因为解了心结,郁气消散,宁箐舟也愿意出门了。只是没想到,戚渺会带着她直奔百家食肆,吃食还得自己动手现烤,实在是难以理解。“你以前......”是干嘛的? “尝尝看。” 宁箐舟将未尽之言咽了回去,拿起一旁的筷子,却发现无从下手。 桑竹刚想近前,就见戚渺轻笑出声,将碟子端了回去,左右手各拿起一根竹签,互相剃下串着的肉块,随即又将碟子递到小姐跟前,温声提醒可以吃了。 让她莫名有种自己的活被抢走的错觉。 “嗯。”宁箐舟本想着给戚渺个面子尝尝,可越吃越想吃。闻着焦香,吃着更香,炭火烤制后别有风味,生意想必不会差了。 见她这般,戚渺放心地拿起一串尝了起来。 吃相豪迈,没有丁点淑女风范,却不令人生厌。 但桑竹此刻的心理活动是:刚才是让小姐试毒吗? 美食当前,话匣子很容易打开。 两人虽然很少见面,也没怎么坐下来好好聊过,但初见的场景历历在目,宁箐舟在面对戚渺时,总有些难言的亲近,又或者说自在。 对方知晓她的过往,也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可从未有过贬低看轻,甚至给予厚待。 虽然言行不羁了些,但总能让事情超出预期。 比如说,对她曾经的夫家。 比如说,让县令也认可女子学堂存在。 翌日。 李二花和古柳才在画雀楼见着戚渺,一进门扑通跪倒。 “起来说话,我不喜欢被人跪。” “东家大恩大德,奴家无以为报,只能以此残躯报答一二。”李二花起身前磕了一个,古柳学着她行动。 “若我仍旧让你们待在此处,可愿?” 李二花和古柳对视一眼,重重点头。虽然来前设想过这个可能,但觉得戚渺让她们继续接客的概率太小了,亲耳听到有些怅然,可还是选择接受。 “虽然你们人还留在这处,但此地日后不叫画雀楼,而是百家钱庄。” 听到最后四个字,李二花和古柳的脑子嗡嗡作响。“百家钱庄?” “对啊,有什么问题?” 她造势数月,可不只是为了扶贫、摆阔。 镖局、义庄、绣坊、食肆,算是在棋盘上落下的一枚棋子,钱庄的出现,才算是真正盘活了这局棋。 一箭双雕还不够,她要的是一举多得。 如此,才有意思。 “奴家不敢。”古柳摇头,怯声回。 戚渺看向李二花。 后者倒是直言不讳。“东家,我二人身份低贱,若留在钱庄怕是会给您蒙羞。” “对对对。”古柳附和。 “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到哪都一样。”戚渺说完,二人面露苦涩。 “东家说得是,是奴家想当然了。” “我知你们心中所虑,也清楚如你们这般,想要过寻常日子有多不易。左右避无可避,索性放手一搏,声名狼藉又如何,铜臭金银谁不爱......” 聪明人一点就通,越听戚渺说的话,李二花眼睛睁得越大。 时下钱庄只有代为保管和通兑的功能,若如东家所言,百家钱庄不仅不收保管费用,还有利钱给予,这可太不可思议了。 先不说旁人,她都想将手头的积蓄存入这种钱庄了。 当然,前提是它靠谱,不会无故消失。 换言之,东家心正且富。 眼前的戚渺,不正好符合这两点吗? 想到这,她终于明白戚渺的良苦用心。 从良之路举步维艰,可现在,东家给了一条康庄大道。 第26章 百家钱庄 恭恭敬敬将戚渺送走后, 李二花回望困住自己前半生的画雀楼,眸中迸发惊人的光亮。 昔日在此欺辱看轻她们的那些人,再次踏足势必换张嘴脸。 想到这, 她笑了,笑出了眼泪。 反应稍迟钝的古柳, 收回目送东家离开的视线,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海棠, 你怎么了?怎么又哭又笑?” “别再叫我海棠了, 你以后也不是柳眉,我们可以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地活着了。”李二花破涕为笑。 “可是,你不是说, 也别叫你李二花吗?” “......” 关门闭户大半月的画雀楼, 突然又有了动静,在外头过得不甚如意的女子,在见到李二花和古柳的身影后, 试探性地折返回来。 再不济, 这地方也给了她们庇护, 尤其对那些坏了身子的女子而言, 新东家的许诺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李二花不愧是戚渺指定的管事, 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有条不紊。 先是透露画雀楼要成钱庄的安排, 随即请了大夫给看病, 之后全程监工钱庄的改造工程...... 第54章 当画雀楼的匾额改成了‘百家钱庄’,有意无意路边这边的男人们, 终于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了。 花楼改成钱庄?哈哈哈, 还真是有趣得紧。 前东家董弛, 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比戏台子上唱的新鲜多了。 自己一个人乐还不够, 这位还特地宴请几位富户乡绅,于席间‘把酒言欢’。 “我们寻平县要多个钱庄了,诸位以为如何?” “戚氏这位话事人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家底有多厚,才能经得起她这般折腾。” “听闻是玉京人士,如此行事倒是不足为奇。” “无凭无据有几分可信?玉京千里之遥,即便是真,也说明她于族中不甚重要,跳梁小丑罢了。” “是极是极,女子能成什么气候?空有钱财万贯,只知肆意挥霍,不足为惧。” “虽是如此,但也不能轻易得罪,县令大人亲临,为那义学题名,已然是给足了脸面。” “这是自然,且让这位女商贾折腾去吧,迟早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哈哈哈!” ...... 他们议论着的对象,此刻正听着各大掌柜做年终总结。 镖局的大掌柜陈克、义庄的管事于婉、绣坊的绣掌姚芸、食肆的掌厨葛春生说了很多,但只需要用六个字概括——花钱多进钱少。 看他们一个个面露赧然,戚渺表示意料之中,来年好好干就是了。 “东家放心!”几人齐声回。 随即戚渺又通知该放年假了,福钱是一月月银,懒得折腾其它,想要什么自己买去。 在座众人呼吸一滞。 陈克:“东家,这,这也太多了?”他们还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呢?就连最基本的收支平衡都没有做到。 于婉:“主子,义庄上下吃喝不愁,福钱就免了吧?”戚渺不心疼,她都要心疼死了,提供吃穿住已经很好了。 姚芸:“东家,绣坊这边能提前预支工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葛春生:“东家,我们食肆也不用发了吧?”满打满算也才干了两月不到,已经领过一次月银了。 不是不心动,但人还是得知足些,最重要的是,怕把戚渺一下子掏空了,他们还打算一辈子给她卖命呢。 “按我说的办。”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齐声应是。 紧随而来的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嘴角止不住上扬,迫不及待回去同底下人分享两则好消息。 百家绣坊。 前阵子因为画雀楼的事儿,不少绣娘打算离开,之后又因为义庄的善举,一个个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姚芸借机敲打众人。“百家绣坊绣娘的位置,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心知肚明,我便不再多言。 还是那句话,想走的随时可以走,但再想回来,可就没有原先容易了。 留下的还望谨言慎行,谁若是再提东家半个不字,就别怪我这个绣掌不留情面。” “姚绣掌,我先前是糊涂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都怪我这耳根子软,差点辜负了东家和姚绣掌你的良苦用心。” “姚绣掌,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 姚芸静静听着,扫过下首每一张脸。末了朗声道:“东家心胸宽广,哪里会计较这等小事。不仅如此,还给绣坊上下放了七天年假,言明每人都给发一个月月银作......” 没等她说完,绣娘们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真有啊?虽然早知道会给发福钱,可没拿到手终归是不算数的,就算不给发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在别的地方做活,能够按时结算工钱,就已经谢天谢地的。 可是,她们这会听到了什么?绣掌在说什么? 姚芸说完该说的,便由着她们震惊,便是自己,也没有完全消化完好消息。 她是绣掌,月银比绣娘高多了,若是来年干得好,绣坊有了结余,那她能拿到手的就更多了。 如此一想,真恨不得不放假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 阖家团圆的日子,一年就这么一回,意义重大。 不仅是她,百家绣坊、镖局、义庄、食肆,甚至钱庄上下,一个个合不拢嘴,都在感叹终于能过个肥年了。 揣着额外发的月钱,老童生仰首挺胸回家去。 一进门,便将钱袋子丢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他还故意咳嗽两声,捋着胡须道:“咳咳,学堂放假了,还发了福钱。”随即,轻抬下巴示意。 荀言之配合着拿起,打开一看难掩诧异。“这么多?” “上月的月银也在里头。”他一个铜板都没花,在义庄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来,还安排两人随侍左右,他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 老童生颇为自得,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庸庸碌碌,绝对是有大作为的。 即便是没能再进一步,那也有其它的造化。 得叫自己这个孙儿好好瞧瞧,可别总是沉迷旁门左道,安生当个读书人吧! 第55章 “我知道,但,好像多发了一个月。”荀言之疑惑,莫不是这就是祖父口中的福钱?不可能吧? 自鼻腔发出一声哼,老童生落座,儿媳妇很快就端来一杯热茶。“那是东家给发的福钱。” 荀言之傻眼了,还真是啊? 细细追问过后,荀家上下都傻眼了,对外人仁慈,对自己人也大方,这种东家谁不想要? 想到‘百家钱庄’,荀言之试探性地表示,自己也想投奔戚渺,把老爷子气得又想甩袖离开。 荀言之忙改口。 但念头一起,哪里是轻易能打消的? 读书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 为了光耀门楣,为了造福一方。 祖父用了大半辈子,只为了前者,仍旧没求得圆满。 在其位的父母官,也未见达成后者,穷困孤苦的百姓多如牛毛。 自己真能越过他们去?荀言之没有信心。 转眼,就到除夕。 张桑良风尘仆仆归来,带回个好消息——府衙的大人物到青云寨一游。 各路亭彻底过了明路,不用提心吊胆了。 这也是他迟迟未归的原因。 待其去到隔壁一家团聚,戚磊扭头看向戚渺:“姐姐,你不开心吗?” “没有。” 郡尉杨昊去青云寨,除了确认山匪是否改邪归正,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探听戚磊的下落。 这意味着,距他发现戚磊的时间又近了,或者说,已经知晓他的下落。 “姐姐,那里什么时候多了个木匣子?”戚磊扫视一圈,视线定在不远处桌案下。 “本想着明天给你,既然发现了,那就打开看看,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戚渺下意识揉了揉下手腕。 少年一喜,走近就要打开匣子,突然一顿,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着戚渺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没有给姐姐你准备礼物。” 戚渺失笑。“那下次补上。” “嗯!”少年点头。 木匣子没有上锁,很容易打开,在见到里面东西前,戚磊脑海中闪过诸多答案。 可没有一个,与匣子里的东西对应上。 那是一只手臂。 确切地说,是木质左手。 五指被打磨的很光滑,骨节分明,微微蜷起,是人手放松时的姿态。 腕处至手肘嵌着皮革,依稀可见里头保暖的绒毛,一侧还可抽绳调节尺寸。 戚磊眸子轻颤,右手缓缓伸入匣子,在碰到实物的那一瞬,宛如触电般收回。“姐姐......” “是不是有点怕?” “不、不怕。” “还有一副夏日里用的,得过些时日完工。以后有机会寻得能工巧匠,让他们给你做可以活动收缩的那种。”想必郡尉府有这个资源。 戚磊没敢抬眼看她,鼻间酸涩,险些落下泪来。想到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竭力忍住。但想到戚渺有时间就在屋里捣腾,竟是为了自己......最终还是没忍住。 借着将木匣子抱回房的由头,避免当着戚渺的面哭鼻子。 平复心情后,戚磊从匣子里取出‘左手’戴上。 再次出现时,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姐姐你看,我有手了。”烛火前舞动两只手时,少年的朝气尽显。 “看见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戚渺温声问。 “没有,很合适。” “合适就好。”顿了顿,她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年后。 戚渺在百家钱庄见到了荀言之,李二花忙道出他出现的缘由。 竟是来无偿帮忙的。 戚渺哭笑不得,好在不会是外人,不然钱庄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果然,客套寒暄了几句,荀言之开始自荐,直言自己堪任钱庄掌柜。 尚未走远的李二花:!!! 她都不敢回头看,生怕对方惹怒了东家,迁怒到自己。 岂料戚渺回了一句“拭目以待”。 答、答应了? 荀言之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还有一大堆说辞没用上呢。 第27章 “无尖不商” 大呈国最大的钱庄是银丰钱庄, 遍布各州。 除此之外,各郡县还开办了独有的钱庄,但不管是哪一类, 钱庄的业务主要为商人提供便利,一般小老百姓很少入内。 毕竟, 钱放在钱庄,是会越来越少的。 是以, 当戚渺同荀言之表明, 百家钱庄不仅不收保管费,还将给予一定的存息,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东家此言当真?”哪怕是做足了准备, 还是很难不被震撼。 在此之前,大呈国境内钱庄从未有此先例,若百家钱庄当真如此行事, 别说是响彻江昌郡了, 十数年后都可能比肩银丰钱庄。 他作为百家钱庄第一位掌柜, 必定载入史册! 自己走仕途, 会有此成就吗?肯定不可能。 越想, 荀言之越激动, 险些坐不住。 良禽择木而栖, 贤臣择主而侍。 若说之前是为了赌一把,那现在的他, 已然是坚定了目标。 “当然。”戚渺没有藏着掖着, 直接给了他确切的答复。当下局面, 想要后来居上,只得剑走偏锋, 舍小利赚大钱,总不会让自己亏的。 第56章 荀言之喜不自胜。“东家所言甚是,若如此,百家钱庄必客似云来。”理智稍稍回笼,他便想到关键所在。 “钱庄收息几何?”他口中的收息,指的是贷息。 旁的钱庄,单是保管费就是不菲的收入,撇开这些,还兼借贷业务,月收息二分,百姓或用房屋、土地质押,或用人身抵押。 朝廷明令‘一本一利’,即,利息总额不得越过本金,一定程度避免了无止境的利滚利,导致借贷人家破人亡的情况。 但是,私底下‘羔羊儿利’还是存在。 因为各大钱庄基本上不做只有栖身破屋、略有几亩薄田的百姓生意,他们若有急需用钱的地方,很大程度上,只能选择去‘地下钱庄’。 “较之存息翻两番吧。”说出这话的时候,戚渺有种自己是奸商的错觉。 嗯,肯定是错觉。因为存息足够低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荀言之听后瞠目。一向能说会道的他,竟然磕巴了。“两、两番?东家说的可是月息?” “年息。”戚渺回。 “这恐怕不妥,十分不妥!” 百家钱庄给存息,算是皆大欢喜,哪怕是旁的钱庄,也可以入内存取得利。 可贷息如此低,就不一样了。 抢了旁的钱庄、典当行的生意不说,还得罪了那些放印子钱的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纵使是玉京的大人物来了千里之外的郡县,也可能碰钉子,何况东家一个弱女子。 虽说得了县令大人青眼,可这又能顶多少用呢?利字当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得不防。 听完荀言之的顾虑,戚渺勾唇轻笑:“无妨,照我说的办,下月初一开门迎客。”谁蹦跶越欢,她越心安理得取而代之。 生意越做越大,无权无势确实不行。 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百家产业背后的戚氏,除了她,还有个戚磊。 那可是,郡尉之子。 郡尉来此寻子,不可能悄无声息,只要出现了,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想要动她的人,怕是都会变成想要巴结上来的...... “此处钱庄构造广为人知,不日便开门迎客,实在太过急切了。若是、若是被贼人窃取了去,便是告到衙门都很难追回,东家三思啊!”荀言之有些慌,自己这位东家,太意气用事了。 “我自有安排。”建地下金库费钱又费时,有哪里比存放在系统那更安全吗?它还能帮着盘账,多省事啊! 人应尽其才,物应尽其用,才不枉活一遭。 荀言之不知道戚渺所思所想,只知道,他没得选了,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祈愿东家真有什么后招。 走出钱庄,戚渺听到系统久违的提示:【宿主快看前面的抱着孩子的男人,那不是他的孩子,他快把人捂死了!】 戚渺三步并作两步走,冲上去一把扯住男人胳膊,将孩子从他怀中带离。 稚童小脸通红,不知是闷的,还是热的,亦或是喝醉酒? 因为她闻到一股酒味。 将手指探入稚童鼻间,还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戚渺心下一松,与此同时,抬脚猛踹了骂骂咧咧近前的男人一脚。 “快来人啊!疯女人当街抢孩子了!”男人踉跄着后退,发现有人注意到这一出动静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叫。 戚渺扫视一圈,径直往医馆方向走去。虽然还有呼吸,但系统说快被捂死,还是找大夫瞧瞧。 “快帮我抓住她,她要抢走我的孩子!”男人本想就此拖延住戚渺离开的脚步,谁料她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样子。 他慌忙站起身,想要将孩子抢回来。 路人比他动作更快,直接挡住戚渺去路。“将孩子放下!” “ 这孩子不是他的,他想杀死这个孩子。”戚渺丝毫不慌。“孩子已经不行了,再不看大夫恐有性命之忧,你们若是不信,同我一块去医馆便是。”说着,将孩子此刻的样子呈现给路人看。 “睡着了吧?” 戚渺:“这么大的动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能是睡着了吗?” “是有点不对劲......” 做贼心虚的男人当即拔高了音量。“胡说八道,少东家只是喝了点酒睡着了!” “你刚才说是自己的孩子,现在又说是少东家。”戚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小的孩子,你给他喝酒?还说不想害他?” 戚渺往身侧一躲,男人扑了个空,气急败坏道:“把孩子还给我!你当街抢孩子你还有理了?” 路人困惑地挠了挠头,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前面就是济世堂,你要发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说完,戚渺大步流星往那处走去。 功亏一篑的男人双目赤红,此刻恨不得将戚渺撕巴了,好事者也追了上去。 【男人是路记酒肆前杂役,偷酿酒方子不成,反被赶走。不仅没有得到董家酒坊承诺的报酬,还没了差事,起了恶念想要报复前东家。 今天正好看到这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便将他哄了出来,为免他出声尖叫引人注意,直接给灌了好几口烈酒,一路上故意死死捂住。 宿主你若是没有出手,他就会将孩子丢到河里去,反正就是没打算让他活下来。因为路家只剩下两寡妇,这个孩子是她们唯一的希望。毁了他,就是毁了她们。 第57章 等路家婆媳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独苗没了,她们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当然,这个男人也没有好下场,衙门很快抓到他,判了死刑。 唯一的赢家,应该是董家酒坊了吧,路记祖传的酿酒方子,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董家,之后生意越做越大,连郡城的天香楼,都买他家的酒。 宿主你这次救了这孩子,估计她们一家都会感恩戴德。】 【你说的董家酒坊,东家是董驰?】戚渺将孩子交由大夫后,冷冷盯着进来的男人,记住他的样貌特征。 【是。】 【路家人什么时候来?】 【她们已经找疯了,估计还得一刻钟才能找到这里。】 听到这话,戚渺当即拜托于大夫,安排个学徒去报信。 学徒从后门出去,生怕行迹败露的男人拔腿就跑,这下子轮到他被拦住了。 好心路人问:“你孩子不要了?” “关你屁事!” 戚渺道:“你的少东家还在这,你跑去哪?” “当然是去找东家来。”男人怒目而视,硬是挤了出去。“快让开!” 戚渺挑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炷香后,一个年轻妇人冲了进来,口中不停喊着幺儿。 无需系统提醒,戚渺便猜出她的身份。 “他在这。” 妇人循声近前,看到躺在榻上的稚童,眼中落下泪来。 “他差点被一个下巴处长了个大痦子的男人捂死,我看着不对劲将孩子抢了过来,送到了医馆,于大夫说孩子像是醉酒,已经在熬醒酒汤了,你正好来了就给他喂了喝吧。”将医馆熬好的醒酒汤放在一旁,戚渺提醒完起身离开。 【宿主你就这么走了?】系统讶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所以不应该索要点报酬吗?】 【钱庄已经提上日程,不差这一星半点。】话音刚落,伸手搀了一把即将摔倒的老妇人,她的身后是于大夫差出去的学徒。 “谢谢姑娘,谢谢!”老妇人说完,又继续往前跑。 “举手之劳。”戚渺和学徒打了个照面。 医馆里。 下巴处长痦子?是他! 妇人一阵后怕。 稍稍反应过来,想要同戚渺道谢,抬头一看方才出声处,人已经不再了。 下一刻,就听到婆母的声音。 将大致情况同她说了一通后,两人小心翼翼给孩子喂醒酒汤,待他恢复意识,才放松些许。 对着大夫、学徒连连道谢。 “要谢就谢百家义庄的东家吧,要不是她,这孩子怕是......”未尽之言,让婆媳二人脸色唰白。 “先前那位姑娘,就是百家义庄的东家?”年轻妇人问。 于大夫点头,继续给旁人问诊,学徒将她们一家三口送出医馆。 从他口中,得知更多情况。 看来,还是她们太仁慈了。 “报官!”老妇人沉声道。 “嗯。”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年轻妇人没再犹豫。 另一边,戚渺回到住处,见戚磊与张翠芝三人聊得正欢。 她出现后,前者更是激动:“姐姐!我刚才用左手接住掉下来的茶杯了。” “很棒,没烫着吧?”戚渺笑着说。 “没有。” “嗯。你们继续聊,我去换身衣服。”沾上了酒味和药香,闻着怪难受的。 “主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桑良冷不丁冒出一句关切。 戚渺看向他。 张桑良皱眉道:“我好像闻到了药味。”许是在山里头待了一段日子,嗅觉灵敏不少。其实他还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酒味。 但也可能是自己身上的。 “去了趟医馆。”戚渺说完,又补了一句:“送别人去,我没事。” 闻言,戚磊和张翠芝母女明显松了一口气。 张桑良却像是好奇心起,继续刨根问底。“谁有这个荣幸,得主子相送?” 戚渺睨了他一眼,张桑良讪讪一笑。 得知张翠芝得了宅子,自己也算立了大功,回来这几日,感觉戚渺对他的态度也和缓不少,张桑良明显飘了,故态复萌,竟有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口中喊着主子,心里却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还提点张翠芝将宅子卖了,拿银子给自己赎身。 张翠芝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只是笑着表示得征得戚渺同意。 就连一向顺从他的王荷香,也说是应该过问戚渺。 张桑良忙改口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可不值当因为这去打扰戚渺。 眼看到了要跟着镖局离开的日子,他还是坐不住了,找到戚磊旁敲侧击,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少年对他爱答不理。 小主子看着绵软,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张桑良无法,又开始献殷勤,自告奋勇给戚磊斟茶倒水,故意放在他不常用的左手边,好借此懊恼说出‘自己出门在外太久,才伺候不周’这番说辞,暗示戚磊同戚渺求求情...... 计划赶不上变化,茶杯没有放稳滚落,还被戚磊伸手捞住。 张桑良这下子是真懊恼了。 第58章 张翠芝和王荷香却要吓傻了。 这要是烫伤......不对,少爷怎么有手了? 不得不说,戚磊进步多了,不再像先前那般,得到点什么都要同旁人炫耀。 也怕弄坏了,只在睡前戴着试试,在家这些天,几乎没有戴着木质左手显露人前,今天是头一回。 张翠芝早就知晓他的情况。 同处一个屋檐下,王荷香也很难不知道。 不过一向只顾自己的张桑良,就不太清楚了。 正常人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旁人的手瞧,除非是有意为之。 所以,张桑良弄巧成拙了,也侥幸逃过一劫。 他的小心思,戚渺再清楚不过,当然不可能满足。 不过,还是让他待到了将张翠芝送入女子学堂的那日。 一家三口往城外义庄去时,戚渺也送戚磊去蒙学。 “姐姐,我也想去义学读书。” “蒙学不好吗?” “好,也不好。” “怎么说?” “夫子和同窗都好,但我学得太慢了,感觉自己怎么都追不上。”戚磊面露苦恼。在这方面,哪怕是面对王虎,他也感到挫败。 “你不是学得慢,你是起步晚,一时的落后,不代表你会一直落后,要对自己有信心,我 相信你一定行,无论在哪。” “嗯。”少年咧嘴笑。 此刻城外义庄,乌泱泱的人群一堆。 有外县赶来的,比如各寨的人。 拖家带口就为了送是子女进学,第一次麻烦些,日后孩子们可以随镖队往返;一部分只是单纯想亲眼瞧瞧东家口中的义庄,到底是何等摸样。 还有附近乡邻,都跑来观义学开学礼。 义庄也不拦着,还给准备茶水,一副欢迎大家前来的架势。 旁的不说,光是这态度,就让人好感倍增。 早有耳闻百家产业下至伙计,上至掌柜,都得了一个月月银当福钱,有人壮着胆子求证,得到肯定答复后,语气都变得酸溜溜了。 “什么时候再招人啊?” “我也会针线活,能不能去当绣娘?” “听说当上绣坊管事,还有分红,我怎么没遇到这好事?” “当管事,得识字啊!” “这么说,以后百家产业的管事,不都是现在进了义学里头的小娃娃们?” “很有可能。” ...... 张桑良听了一嘴后,乐开了花,走到古田、古山身边,也掩饰不住。 “遇到什么好事了?” “同喜同喜。” “嗯?” “直到东家为什么办义学吗?” “为了我们的子女,不会像我们一样大字不识。” 张桑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古山没有耐心,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好了,别卖关子了。” “因为,东家对他们寄予厚望。日后各处的管事、掌柜,都可能从上义学的这群孩子当中选。”至少,他闺女肯定是。 古田和古山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光亮,身边其余听到的人,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都在嘱咐自己的子女要好好学,往后的前程都靠你们自己了。 待听到张翠芝说出这个消息,戚渺只是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二月初一,宜开张。 百家钱庄存钱给息,贷息低廉的事,在荀言之的运作下,传遍了整个寻平县。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最早一批储户竟是‘自己人’。 李二花打头阵,身后跟着古柳等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想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存入百家钱庄。 “你们考虑清楚了?这一旦存进去,可就......” 昔日,荀言之同情怜悯她们,却又无力改变,愤慨之情只能借由话本子宣泄出来。 如今,在面对一众女管事、伙计,荀言之还是没忍住提醒两句。 只是,没等他说完,就被李二花开口打断了。 “荀掌柜无需多言,我们早就想明白了,东家放了我们自由,又给了一条活路,她对我们的再造之恩,哪里是这区区十几两银子可以抵的? 何况,银子放在我们身上,还不如存入钱庄,一年下来的利息都够买衣裳首饰了,这笔账我们还是会算的。 再说了,若是我等都不放心将银子存入百家钱庄,外头那些百姓、富户、官吏又怎么会信服呢?” “李管事说的没错,荀掌柜你快给我们存吧,等客人上门了,哪里还能轮到我们?”古柳催促道。 “劳烦荀掌柜了。” “咯咯咯,这钱存进去了,又不是不能取出来,荀掌柜莫不是拿我们逗闷子?”一女子捂嘴笑道。 ...... 荀言之顿觉失言,揉了揉眉心,是他忧虑过甚了。 天塌下来还有东家顶着,他还是做好自己身为‘掌柜兼账房’该做的事吧。 “排好队,一个个来。”权当演练了,在票号上登记,逐一记下存取人姓名、日期、数量...... 这头刚结束,百家镖局又来人了。 以陈克为首的一应人员,大喇喇将钱袋子拿在手上。 “这里就是东家新开的百家钱庄吧?”不识字的男人问。 第59章 “肯定是了。”另一人回。 “我们要存钱!” “贵客里面请。”李二花笑着引路,古柳等人紧随其后。 再之后,则是绣坊绣娘的家里人。 一波又一波人入内,一个个美滋滋地出门,凑热闹的路人们,不由地伸长了脖子。 即便不是进去存钱,也想瞧瞧画雀楼究竟被改成什么样子了。 只要他们进了门,就很少有能够抵制诱惑的。 毕竟,钱放在家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可若是存入百家钱庄,只会多不会少。 为何如此肯定? 首先,东家是个有钱的大善人,连县令大人都称赞; 其次,百家产业大部分人都将钱财存入其中,若是不靠谱,他们第一个不肯。 最后,钱生钱这机会,错过了上哪找去啊? 第28章 麻烦缠身 “怎么回事儿?百家钱庄当真给存息?”董家酒坊和米行的东家董驰, 同几位员外出现在万香楼。 “还真是。我让管家跑了一趟,确实如此。” “那位可真是敢想敢干,就是不知道能顶多久。” “怕是难咯。”一员外幸灾乐祸道。 “怎么说?” “百家钱庄收息, 比旁的钱庄低了一半不止。” 被抢了生意的钱庄和典当行肯依吗?打着银号名头的地下钱庄,更是不会让她好过。 那帮子人属实可怖, 各种下作手段都用得出来,还有县官当靠山...... 想到这, 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董驰, 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 “啧啧啧,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哈哈哈,喝酒喝酒。”男人擦了擦额角虚汗, 后背都濡湿了一大片。 …… 富户乡绅们多是看乐子, 却没想到,火率先烧到了自个头上。 他们名下田庄的佃户,纷纷跑去百家钱庄贷银子买地。 用佃农的话说, 收息低廉, 便宜不占白不占。 存钱的百姓, 生怕百家钱庄倒了, 他们却是巴不得, 如此, 就白得了一笔银子。 可惜的是抵押物价值太低, 没法贷太多银子,全家老小加起来贷的也只够买几亩地, 还是得佃田。 但, 一户佃农少佃一点, 几十上百户算下来,就余下不少田没人种了。 春耕正当时, 这还不是个例,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态势,一些田庄不得不稍稍降点佃租,才能将地都佃出去。 既得利益受损,富户乡绅们气得心梗,又不好舞到戚渺跟前,因为她正在督办绣坊管事选拔赛,还胆敢借着官吏女眷的由头,叨扰县令夫人。 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忒不要脸!他们怎么从没有想到啊? 好在自家夫人同样得了邀请,届时见到县令夫人也能帮着美言几句。 百家绣坊管事选拔,因为县令夫人到来备受关注,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妇人,或主动或被迫出席。场地选在绣坊,虽简陋了些,但该有的都有了。 关乎前程和月银,绣娘们格外认真表现,县令夫人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第二局比拼绣技。 绣坊竟然安排每一位绣娘,都绣了几套衣服。为的是从中选出最适合作为镖局、路亭、义庄、绣坊、钱庄的穿着。 妇人们看得眼花缭乱,不由被绣娘们的巧思吸引了大半心神。 主要是五十进二十这局比拼中,她们有十足参与感,至少得得她们其中一位认可,绣娘们才能过关。 心里也在盘算着,要是自己嫁妆铺子里的伙计、随身侍奉的下人,也有这么些特色着装,不也是一种脸面的象征? 不过,她们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毕竟此行主要是陪同县令夫人,而不是给绣坊捧场。 遥想年前绸缎庄的掌柜有意无意提及,没了姚芸这些人送绣帕去,生意都差了些,日后百家绣坊很有可能会抢绸缎装的生意,问她如何是好。 白苒面上不以为意,却是记在心头,不是怕生意真被抢了去,而是好奇绣坊到底要如何在寻平县长久生存下去。 要知道,寻平县除了她手底下的绸缎庄,还有不少布行、成衣铺,不管是富户乡绅,还是平头百姓,都已经有足够多的选择了。 绣坊的出现确实解了部分女眷困苦,可若是半道掉链子,连带着她也要难堪了。 哪曾想今日一来,竟听到百家绣坊暂不做外人买卖,只一心给自家镖局、钱庄等绣制衣着,理由是忙不过来、腾不出手。 还真是有趣得紧。 从绣坊离开时,白苒等人都得了她们认为绣活佳的绣娘亲手绣的荷包、绣帕、团扇等小玩意,外带一份专属绣娘团为其量身打造所需的指南。 “东家,这些夫人小姐,当真会舍得掏这份钱吗?”将来客一一送走后,姚芸问。 此次邀请县令夫人等人前来,名义上是管事选拔,实则是服务展示。 百家绣坊的客户群不在百姓,而是当家女眷们、管事商贾们。 简单来说,日后只接受批量工服定制,不做零售个销。 如此,也不用同绸缎庄、成衣铺等抢本就不大的市场蛋糕了。 第60章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戚渺说完,嘱咐她安排绣坊将百家镖局黑色系劲装赶制出来,行走的招牌先就位,寻平县不成,还有青云县、郡城等。之后是钱庄的暗红色系着装…… “是,东家尽管放心,我等定竭尽全力。”姚芸脆声道。 另一边,满怀期待从夫人口中探得点什么的男人们,发现她们话里话外难掩对百家绣坊的兴趣,更有的透露出合作之意,着实古怪。 有人在试探,有人在找茬。 戚渺同往常一般出门去食肆,就见一伙人从巷口冒头,来者不善。 为首之人面露凶相,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好惹。 察觉到危险的信号,戚渺脚步微顿。 【宿主快跑!】系统尖叫着提醒,都来不及解释太多。 戚渺没迟疑,拔腿便朝衙门所在去。 “她跑了!”“快追!”“别跑!”...... 寻常女子顾及体面,往往不会当街奔走,哪怕遇到恶人恶事,也是呼喊求救居多。 暗中盯着戚渺出门规律,特地选了这个地段逮人,还带了呼啦啦一群人,就是想着一举成功,没想到戚渺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还没往他们料想的方向,竟直接奔着县衙去。 报、报官了?真该死! 领头人被带进县衙时,高呼冤枉。 干他们这一行不怕事,但也不能惹事,衙门一旦出手,就麻烦了。小的要自己掏钱疏通,闹大得东家出手捞人,不管哪一个,都落不着好。 想到这,他偷偷瞪了戚渺一眼,后者回以一记挑衅的眼神。 不少百姓围过来看热闹,男人坚持自己是被冤枉的,之所以追赶戚渺,只是想要问候两句...... 很扯的理由,但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双方也没什么过往纠葛,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意料之中的结果。 戚渺走出衙门时,正好看到听到信儿赶来的戚磊。“逃课了?” “同夫子告假了,姐姐你没事吧?”戚磊上下打量着她。 “没事。” “想要害姐姐的那人呢?” “喏,无罪释放。” 顺着戚渺示意的方向看去,赫然是挤出微笑的男人,身后跟着的货色紧握双拳,眉宇间带着一股狠厉之色。 戚磊牙齿打着颤,气得咯咯作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百家钱庄一开断了放印子钱的财路,这些人才会不管不顾找上来。” “放印子钱是大罪,他们这般还有理了?衙门也不管管,就这样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实在可恶!”少年只恨自己势单力薄,除了生闷气、放狠话,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若是为官,定要为民除害!” “那你可得快些回学堂。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先送姐姐你归家。” “也行。” 估摸着时间,郡尉杨昊也该出现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跟着百家镖局来,还是张五带路。 “民女见过郡尉大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戚渺不可能假装不认识。 乔装打扮前来的杨昊,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寻的嫡子,竟然会在寻平县这个小地方,更没有想到,他会是戚渺口中的幼弟。 无巧不成书,冥冥中注定他们父子该团聚。 “不必多礼。”杨昊在上首位坐下,环顾左右没见到戚磊的身影,有些失望也隐隐松了口气。 毕竟十年未见,哦不,应该说从未谋面,做好准备工作,才好认亲。“本官此次前来不为公事。” “大人请讲。” “既是如此,本官也不拐弯抹角了。”说是这么说,杨昊还是没有将戚磊的真实身份告知,只说他是故人之子,辗转得知前来接他归家,望戚渺识相放人,莫要多做纠缠。 “大人所言当真?舍弟……小公子乃是大人故交之子?那他的家人缘何将其舍弃?可知他在外十载吃尽了苦头?时至今日又不亲自前来见他一面?当真会善待于他吗?” 不想郡尉之子遗落在外的消息曝光,杨昊特地扯了个故人之子的由头,不料戚渺连连追问,本就带着几分愧意的他,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只能冷着脸回了句:“无可奉告!” 上位者的威仪尽显,戚渺面色不改,只是眸光黯淡了下来,像是为戚磊鸣不平,像是不舍他离去,几度欲言又止。 对于救了自己嫡子还好好养着的戚渺,杨昊是感激的。 可若对方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他只会心生厌恶,可她不仅没有,还这般为戚磊考虑,杨昊当然不会苛责,还有些满意。 但是再满意,他也不可能告知实情,更不可能让戚磊留下。 “本官今日所言,出自我口,入得你耳,不得让第三人知晓。” “民女定当守口如瓶。”戚渺垂眸。 “你能如此善待他,本官尤为感念,且说说有何求吧。” “民女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图?那只能说明一点,所图非小。“府衙还未将你驱逐草寇的赏银发下,本官今日正好带来了,便先予你如何?” 第61章 “不敢欺瞒大人,此赏银合该是小公子一人的,当初是他站出来同青云寨二当家交谈,随后留守青云寨坐镇半月之久,方劝得古田古山等人走上正道......”功劳落到少年头上,回到郡城才能更好立足。 “哦?竟有此事?”杨昊挑眉,他已然明白戚渺言外之意。 “民女所言,句句为真。” “你二人原是姐弟相称,他年幼你代劳领赏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今,确实该物归原主了。” “大人说的是。” 接下来一官一民又掰扯了好久,主要是杨昊在问,戚渺在答,内容全都是围绕戚磊。 直到戚磊回来,将空间留给父子俩,她来到自己的小院,进了屋落座,自顾自斟了杯茶喝,有些凉了,带点苦。 单手搀着下巴,脑袋开始放空。 系统冒泡。【宿主你要是舍不得就挽留啊,抢人你不是最会的吗?】 【我只是话说多了,累了,有点犯困。】戚渺解释道。 【嘁,口是心非!反正戚磊不愿走,杨昊也不可能逼他,你这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 戚渺噗呲笑了,很快又敛住。【十年的距离,父子俩的感情没多深,只是子嗣单薄不愿他流落在外罢了。】 【那他回去不是又要受罪?】 【不让他受罪不就好了。】 【???】 第29章 戚磊?杨磊。 ** 戚磊长开了些, 模样和杨昊少时有几分相像,眉眼间还能看到其母年轻时的风采。 杨昊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想要上前触碰又在戚磊后退半步的动作下, 讪讪收回手。 “本官......我是你爹。” 戚磊眉头一紧。“若你真是我爹,为何与姐姐说我是故人之子?”他最想问的是, 前十年你怎么不出现? “爹都是为了你好。”杨昊在官场浮浮沉沉,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哪里还能同少年一般赤诚待人? 戚磊沉默, 又往后退了一步。 杨昊有些心梗了,这叫什么事?堂堂郡尉,竟然被亲儿子嫌弃不愿认了。 就在他思考应对之法时, 突然瞥见戚磊‘完好’的左手。 “你的手?”莫不是自己认错人了?可少年这长相, 怎么可能认错?来之前他还差人查探了好几番,确认无疑才会过来。 戚磊下意识往身侧一藏,不知道想到什么, 又将其呈现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假的, 我天生缺了左手,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语气带着兴奋。 看着他将木质左手拆下, 大喇喇露出残缺的左臂, 只为了证明身份, 杨昊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 但还是很坚定地道出他就是自己的嫡子,来日回到郡尉府, 一定好好补偿他。 郡尉府?补偿?戚磊眼前一亮。 半个时辰后, 杨昊进了寻平县县衙。 戚磊在同戚渺告别。 “姐姐, 那人说,他是我爹。” “原来如此。” “他还是江昌郡的郡尉, 比县太爷的官还大,他说会把那些恶人全都清理干净,姐姐你以后出门不用担心了。” “嗯。” “我觉着自己在做梦,我爹竟然会是大官,还来找我回去。姐姐你同我一道回郡城吗?郡尉府可大了,爹说若你愿意,也可以住进去。” 戚渺失笑。“不了。我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自在逍遥,随心所欲。”何况只是当爹的哄儿子的话,她这个外人若当真,就是真的犯蠢了。 “我就知道。”少年泄气道,随即又扬起大大的笑容。“那我日后有机会便回寻平县来。” “好。” ...... 翌日。 戚渺和王荷香、张翠芝站在城门口,目送戚磊坐马车离开。 “小姐,少爷真就这么离开了?”张翠芝久久未曾回神,怎么说走就走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以为是说笑。 戚磊能够找到亲人固然是好,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小姐怕是受不住吧,眼下肯定是故作坚强。 “那位大人不辞辛劳前来寻人,必定不会苛待少......公子,小姐你放宽心。” 王荷香与杨昊打过照面,还给对方上过茶,知晓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希望戚磊与戚渺再有瓜葛,是以,识趣地改口。 张翠芝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目光灼灼看向戚渺,似要看出个所以然。 听到王荷香口中大人二字,余光扫向一侧形迹可疑的人,戚渺嗯了一声,打道回府。 真正强颜欢笑的戚磊,直到马车拐道再也看不见城门口三道身影时,才将帘子放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靠,双眸紧闭,右手摩挲着腰间系着的木牌。 想要借机培养感情的杨昊,同样坐在车厢内,注意到戚磊一连串的动作,当即决定回到府上,头等大事就是派人好好教他礼仪。 哪有老子一直讨好儿子的?像什么话。 来时,有镖局开道,回程,郡尉亲兵护送,都很顺利。 就是在途径各处路亭时,伙计和管事对戚磊尤为妥帖恭敬。公子长、公子短,恨不得送出二里地。 杨昊这个郡尉在他们眼里,远不及半大少年,相较在郡城几乎人人追捧的境遇,落差还真是大。 第62章 郡尉府。 “娘,兄长归来后您会不会不疼钰儿了?”和戚磊同岁的少年,不安地看向主母崔氏。 自从知晓自己是月姨娘亲子,杨钰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不下一次问过这个问题,好在每次崔氏都是慈爱又柔和地回应,会待他一如往昔。 崔氏捏着帕子给杨钰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又吩咐下人给他换杯热茶,眉心微蹙带着关切。“你既叫我一声娘,这辈子便是我的孩儿,无论你兄长归来与否都不会改,可别胡思乱想了。今日功课做了吗?” “做了。”杨钰笑着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暂压下了烦忧。 “夫子还夸大公......二公子聪慧,可以下场试试了。”杨钰的书童适时开口补充。 “夫子谬赞了,我如今的学问还差得远呢。”说着,目光转向温婉舒眉的妇人。 后者满意地点头,叮嘱不能懈怠。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崔氏哪能不清楚他的心思,无非是积极表现争宠罢了。 “夫人、二公子,郡尉大人回来了!”下人来报,崔氏闻声站起,一向娴静淡然的脸上,多了慌乱之色。 那个孩子仍活着,终究还是回来了。 “见过母亲。”跨进郡尉府大门,戚磊就是过去式了。 江昌郡郡守嫡长子,姓杨名磊,光明磊落的磊。 顶着一众目光,杨磊给生母崔氏行了个大礼。 后者唇瓣动了动,激动地唤人将杨磊扶起,上下打量他时,视线在他看似完好无损的左手处停留数息。“我的儿,让娘好好看看你,你受苦了,都是为娘的不是,竟不知贼人何时将你掳走了去……”说着,一行清泪滑落。 “夫人莫再自责,路上我已言明当时你处在何等险境之中,罪魁祸首早已殒命,如今磊儿平安归来,我们一家团聚这么大的喜事,合该好生庆贺一番,可不能再哭了,当心伤了眼睛。”杨昊上前搂住她,轻轻拍了拍安抚。 “夫君说的是。”崔氏应声。 “磊儿,这是你二弟杨钰、三妹杨灵。”杨昊招呼着兄妹三人相认。“钰儿、灵儿,这是你们兄长。” 杨钰和杨灵齐声道:“兄长安好。” “二弟、三妹好。”杨磊回礼。 前后脚出生的三人站一块,杨昊才意识到杨磊个头偏低,不由地同崔氏提及他这十年来在外受的苦。 崔氏止住的泪又崩了,帕子哭湿了三条。最后还是杨钰和杨灵连番劝解,才让她平复下来。 神奇的是,身为话题中心的杨磊,只是跟着劝了劝,便没其它动作了。 崔氏眼泪是真的,但他像是能看穿对方一般,没有丝毫心疼的感觉,也可能是感情太淡,初来乍到自顾不暇。 让下人带他回了早就安排好的住处,杨昊和崔氏开始谈心。 一是如何培养这个嫡子;二是如果处置月姨娘。 前者说复杂也简单,同少时杨钰一般,请个夫子在家教导便是了。 只是,恐怕请不到比教导杨钰那位夫子更好的。 “若是……”可以,让那位夫子一教二也不是不行。 崔氏像是知晓他的未尽之言,直接表示不妥。 因为杨钰的夫子,现为鹿白书院夫子,还会入府教导杨钰一是看重他的天分,二是早前的师生情谊。 硬塞个开蒙不久的长子过去,只会被认为以权势迫人。日后杨钰又该如何自处? 杨昊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再到处置月姨娘这事,就更容易了。 崔氏作为当家主母,还被蒙蔽十年之久,让她定夺再合适不过。“念及钰儿灵儿,还是从轻发落吧。” “便依夫人所言,罚她闭门思过三月。”杨昊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崔氏垂眸应是。 流落在外十年,相较杨钰,杨磊方方面面都差得太多了,一个智降山匪的名声,还远远不够。 年前同宁箐舟小聚那次,从她口中得知江昌郡有一个鹿白书院,里头的山长曾在国子监任教,极爱古籍字画,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戚渺就开始运作了。 先是从世代经营书肆的沉员外手中,重金购得前朝孤本,而后让镖局四处搜寻文人钟爱的 字画,一波又一波给聂山长送去。 对方一开始疾言厉色,坚决不收,可架不住太合心意,除了古籍字画,还有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他真的快抵不住了! 态度肉眼可见和缓,都试图说服自己收下商人子为徒了。 圣人有言,有教无类。只要一心向学,出身也不是那般重要。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后一次听到镖局来人捎的口信,竟是坦言东家不会再强人所难了,因为少东家已寻得郡城至亲。 语毕,放下一大箱子“厚礼”便走了。 留下聂山长在风中凌乱,他都打算为“五斗米”折腰了,这、这……白送? 拿人手短啊! 再闻郡尉突然冒出个嫡长子这遭,聂山长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商人子,本是官家子。那他还用得着犹豫吗? 于是乎,便有了亲自登门,表明收杨磊为徒之意。 杨郡尉震惊了,崔氏也震惊了。 第63章 杨磊却像是知道缘由般,当即跪下磕头拜师。 聂山长抚着美须,倒也不觉得那么难接受了。 最重要的是,一般人都不会将他所得之物,与当前收的弟子联系上,好处有了,名声不变,心安理得。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杨磊就被崔氏追问,是否与聂山长有旧,能否让他一并收下杨钰。 先前觉得他那身为鹿白书院教习的夫子不错,可比之聂山长,就差太远了。 如此良师,要收也该收下钰儿这个有天资的弟子才是,怎得…… 虽然听不到崔氏的心声,但杨磊很清楚在她心中,自己是比不过养在膝下十载的杨钰的。 名义上自己是她的亲子,实际上她并不愿意多亲近自己,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他感受过偏爱,所以知道自己在被冷待。 至于鹿白书院山长为何独独收自己为弟子,他想,必定是姐姐做了什么。毕竟除了她,也没有谁会用心为他筹谋了。 不过,杨磊没有说这些,只是坦言自己无能为力,无法左右聂山长的意愿。 没有渊源对方会亲自登门收徒?崔氏当然不信,杨昊也很困惑,遂派心腹去查。 查出的真相让他们哑然,还有些羞愧。 第30章 被赘婿爹算计的长女 寻平县, 董家。 银号连夜被端,还是县令下的命令,董驰吓得心惊肉跳, 压根不敢有旁的举动,生怕被牵扯出背后东家是他。 一早得知消息, 便让小厮使了银子探衙役口风,这不探不知道, 一探竟与戚渺有关。 随即又派人尾随戚渺, 发现她那幼弟还与连县令大人见到,都要行大礼的人物同乘。 董驰这会是真后悔了,也后怕。 幸好当初那些没用的东西没能得手, 不然这会被抓进大牢的人里, 八成有他自己。“没被发现吧?” “没有,老奴站得远,保管没被察觉。” “那就好。”董驰刚松了一口气, 想到牢里那些人, 又揉了揉眉心。 严刑拷打下, 自己被供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看在表妹的份上, 那位县令表妹夫, 兴许会网开一面, 只是财路断了, 还淡了交情,以后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怎么想怎么不值当。 早知道, 不那么着急了。 都怪戚渺欺人太甚, 不对,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衙门出手抓人的动静不小, 别的富户乡绅也陆陆续续知晓内情。 得罪不起,当然和气生财。 百家钱庄家底厚是毋庸置疑的,还背靠郡尉,哪里还需要担心? 余钱留在自个家保险归保险,可架不住盘算完存入百家钱庄一年半载的利息后,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眼瞅着一波又一波人来存钱,掌柜荀言之提笔记账、管事李二花和伙计古柳等人清点入库,手都酸了、眼也绿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此时谁还记得她们先前干的什么营生,只知道没有她们上手,自个的钱是存不了了。 还不能打扰,得好声好气耐着性子等,毕竟,这些个不精通算术的女子,一被打断,就得重头清点。 真是要人老命了,只能闷头喝茶,还得自己倒,因为没多余人伺候他们,糟心。 不过拿到票据后,一切的不满都化为欣喜,坐等钱生钱咯,想想就美滋滋! 戚渺也从五日来一回钱庄,变成早晚走一趟,从单纯吐金币兼任“存钱罐”的系统表示麻木。 【钱庄日进斗金,姑且能算宿主你赚的,但一旦他们将银子取走,还得连本带利归还,算下来还是亏的。宿主你得想想办法,让贷出去的钱再多些,如此才能稳定创收。】 戚渺抚着下巴思索。【没错,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把钱都留下。】 系统惊呼:【怎么可能?】一个个都是守财奴,还会愿意拱手相送? 【万事皆有可能。】戚渺意味深长道。 【行吧,但是眼下你得去牙行走一趟,人牙子手底下新买来的一批人里头,有个来自江路郡的女子,救了她回报少不了。】 顿了顿,系统又补充道: 【女子姓沈名溱,年二十,由祖父教养长大。 亲娘性子软和不扛事,亲爹是赘婿,丈人突发急症去世,他打着以全孝道名义,让长女为其守孝三年,就为了延后她婚嫁之事,好借机掌控沈家家业,将府邸也改成自己的姓。 目的达成后吃相更难看了,直接纳了几房妾室,庶女庶子接连出生,他看病秧子发妻沈氏、嫡长女沈溱越发不顺眼。 前者不愿将庶子女记入名下,后者坚持不改名姓,还迫不及待招婿。 沈老爷子在世时曾言,孙女沈溱成婚当日,便是承继家业之时……】 听到这,戚渺也明白好好一个大小姐,为什么会落到人牙子手里了。 只是,怎么偏偏跑到寻平县这个小地方? 系统像是探得她的心声,又开口了。【去年底,宿主你花了大把银子,将画雀楼等地方的女人都赎了出来,没了寻欢作乐的地方,纳妾买丫鬟的只多不少,人牙子发现了商机,四处搜罗合适人选。】 戚渺摸了摸鼻子,这、这应该就是蝴蝶效应了吧? 第64章 见宿主略显心虚的样子,系统更来劲了,直接将剧情提示一股脑往外倒。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利益当前,马前明也顾不上了,直接给沈溱下套,等她一觉醒来,就到人牙子的马车里头了,无论怎么说对方都不愿意放人,因为他们收了钱要把她送得远远的。 又因为沈溱将贴身放着的玉佩给了出去,得以保全自身,兜兜转转来到了从未涉足的邻郡辖下小县城寻平县。 她还以为自己是遇到拍花子了,压根没往亲爹出手这块想,现在还在盘算着如何给马前明送信。 却不知道江路郡那边,关于她不检点、恨嫁、私会情郎还同人私奔的事儿,正传得有鼻子有眼,背后就是马前明的手笔。 就连沈家的旁支,都恨不得与其撇清干系,就怕连累家中子女名声。 更有甚者,开始同情马前明,妻子是个病秧子,现在又成了疯婆子,成天哭喊着去找沈溱,还怒骂马前明想要害她性命,甚至还把沈老爷子的死怪到男人头上……】 戚渺往牙行走的脚步微滞。【让我猜猜,马前明给了沈氏旁支不少好处吧?】 【没错,沈老爷子在世时,与旁支不甚亲近,因为他年少时是被赶出家门独自谋生的,等发迹了就冒出来很多叔伯,之后只得一女,宁愿招赘也不顺他们意过继男丁,再到孙女这辈,沈氏旁支也快放弃挣扎了,哪料世事无常峰回路转。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在马前明当家后得到的好处,都比沈老爷子几十年给的多。】 【财帛动人心。但鸠占鹊巢,还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就不对了。】戚渺道。 【嗯嗯嗯,宿主你快点,别让沈溱被别人买走了!】系统催促。 【买走了我再抢回来。】 【你刚 还说不能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系统幽幽提醒。 【她是活生生的人,再说了,我加钱。】 【……】得,有钱任性。 半柱香后,牙行。 这还是戚渺头次入内,先前都是在外头就寻了牙人找地方去了。 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却有大名堂,尤其是人牙子所在那一片,穿廊跨门才能见着他们口中的“货”。 大主顾到来,闲扯就免了,直接步入正题,第一批就拉上十二人,半数男,半数女,正值青壮年。 按照人牙子的话说,不管要他们做什么,都不会差了。 “还有吗?”戚渺没说具体需求,也没指名道姓,只让人牙子将人都带上来,她要看合不合眼缘。 “当然还有。”人牙子给候着的杂役使眼色,其中一个快步走了出去,想必是去带下一批。 紧接着,另一个招手要把当前十二位带走。 “先留下。”戚渺道。 “欸听您的,先留下,都留下。”为首的人牙子笑眯眯地开口,又给戚渺介绍现在眼皮子底下的一帮子人。“不瞒小姐,这一批是我们牙行最好的货了。这个男人看着瘦削了些,但力气很大,劈柴挑水一整天都不带歇的;这个女人原先是大户人家的厨娘,手艺可好了……” 在他快介绍完所有人时,第二波人终于到了。 【宿主快看后排左边第二个,她就是沈溱。】 戚渺顺着系统指的方向看去,正好与偷偷抬头的女子对上视线。 她眼里闪过希冀,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因为原先她买丫鬟时,从不会要面有瑕疵的,她因为想要逃走,被扇了一耳光,饿了一天,半边脸现在都肿着,肚子也在咕咕叫。 来前梳洗时在水面照了照,看不太真切,但与她一处的小姑娘说,脸颊处手指印很明显,哪怕是过了一天一夜还是能看清楚,沈溱猜自己这会肯定很狼狈,也很碍眼,可她真不想被肥头大耳的男人选走。 正当她鼓起勇气,想要冒险一试时,就听到戚渺开口对人牙子道:“我都要了,开个价吧。” 对他们凶狠的男人,这会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值钱的也就眼前这二十来个人,一次性卖了省事省心,剩下的弱病,砸手里也不用担心了,要是戚渺要就更好了,算搭头维系大主顾。 【宿主你买这么多人干什么?沈溱才是最有价值的!】 【你不是说,得多找些人到钱庄借贷吗?这些人就很合适。】身处低谷,但凡有人拉拔一下,就是往上走了,这何尝不是最值得投资的存在? 【他们或主动或被迫卖身为奴了,哪里有什么可做抵押的东西?】 【人呢,只要活着就能创造价值。沈溱是,其他人亦然,谁也不比谁差。】 【真的吗?】系统陷入沉思,那它是不是得多宿主提供些,关于普通百姓的剧情提示? 不过很快,它就反应过来,宿主太会忽悠了,它得稳住,不能轻易相信,不然她花钱就更没有节制了。 最后,掏了快三百两银子,戚渺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牙行。 人命如草芥,算上搭头拢共三十七个,人均身价不到十两。 沈溱身在其中,舌尖直发苦,以往十两掉了她都不屑于弯腰去捡,最终自己却因为这点银子,成了可以随意被打杀的家仆。 第65章 浑浑噩噩跟着“新主子”走,最终停在了一处钱庄。 百家钱庄四个字映入眼帘,她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细听戚渺的话,她眸子越睁越大,当、当真?只要赚够了赎身银子,便能重回自由身? 这女子还为她们作保,于钱庄贷钱做买卖,条件是一年之内连本带利归还,才可赎回卖身契。 这消息对沈溱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祖父就是从小摊贩发家的,她打小听着他走街串巷做买卖的故事长大,虽没实操,但有一肚子主意。 其余人同样激动,不是有信心赚银子,而是看到了脱离奴籍的希望。 只有真正为奴了,才知道个中滋味有多不好受,卑躬屈漆就算了,吃不饱穿不暖,还得任劳任怨,一个不小心惹主家生气,就会被发卖出去,小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 最可怕的是,嫁娶主子说了算,子孙后代也是奴。 第31章 街头一席地,胜种十亩田 沈溱在心里盘算着要贷多少银子, 做什么小本买卖好,突然被古柳叫到里屋,说是东家有请。 跟着离开前, 回望与她一道从牙行出来的那群人,脸上都带着笑还有期盼, 沈溱却多了几分忐忑。 怎么偏偏喊她?难不成自己是个例外?就像被带走的一路,不管如何哀求许诺, 都不会被放过……正当她陷入沉思之时, “东家,人带来了。” “嗯。”戚渺应。 古柳退回前厅忙活,将空间留给二人。 “沈姑娘请坐。” “主……东家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我不仅知道你姓沈, 我还知道你为什么沦落至此。” 沈溱瞳孔一缩, 莫非,是眼前女子所为?不,不可能, 她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还是头一次见面, 不可能处心积虑就为了谋害自己吧? 最有可能对她下手的, 应该是身边人, 直白点说, 她消失了, 谁受益最大就是谁。 可她一直不敢往哪处想,因为那是她父…… 沈溱扯了扯嘴角。 戚渺懒得绕圈子。“做个交易吧。你教外头那些人做小本买卖, 我派人将你送回去, 名正言顺, 风风光光。” 听到让她出赚钱点子,沈溱才确信戚渺先前所言, 看来自己的身份,她是真的清楚。“是谁害了我?”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戚渺挑眉,有些真相得自己去发现,外人说再多都是虚的。言归正传。“合作吗?” “好。”沈溱苦笑,她有得选吗? ** “娘,我们做什么?”先前提醒沈溱的小姑娘,扯了扯身为厨娘的娘亲袖子问。 在主家设宴时做了道来客忌口的吃食,导致对方身体不适,主家为了平息贵客怨气,先是差人拖下去打板子,而后将厨娘一家三口发卖了。 动手的下人与这一家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以对男人以身相替抗下三十大板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间也有放水,怕真把他打死了。 最后人是没死,但也快半残了。 牙行是不可能花钱给救治的,但看在母女俩的份上,也没将男人扫地出门。 毕竟,有这么一个累赘,母女俩更会乖乖听话。 若是碰到和善的主家,可能会打包买下一家三口。 事实证明,人牙子算得没错。 此时此刻,一家三口拿着到手的三十两银子,正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 “先找大夫给你爹看看,然后寻个住处安顿下来,娘再想办法。”殷娘子嘴上说再想办法,实际上在戚渺开口那一刻,就有了主意。 她原先从没想过能被放出府,只一心一意伺候主家,对在大户人家当厨娘,干着体面的差事,也觉得很满足。 可经此一遭,方才意识到为奴为婢,小命就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如今有了脱离奴籍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抓紧了。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归是要试试,才知道成不成。 看这次的主家,不像是个狠心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没能顺利赎身,也不会太惨吧? 不仅是她,旁人也是这般想的。 如今的境遇,比之在牙行可好太多了。 手头上有本金,只需要再想个赚钱法子,便能自由了。 可赚钱的法子,哪有那么容易寻得? 大半的男人除了有一股子蛮力,就剩下一副稍显强健的体魄了,上山下地不成问题,做买卖,还 真是老大难。 余下要么年纪轻,阅历浅,能干些杂役、跑腿的活;要么身体多多少少有点毛病,看大夫还是不小的开销。 女人们大差不差,让她们抛头露面倒是不算什么了..... 沈溱与这些人恰好相反,她一肚子主意,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实践。 三天后,当百家镖局大掌柜陈克,亲自率穿戴一新的镖队,护送沈溱回江路郡之时,寻平县突然多了好些摊贩、货郎。 前者兜售吃食为主,现烹特卤、糕点饮品,应有尽有; 有些本事在身的,还当街表演起杂技、绝活挣打赏银子; 卖货郎普遍有力气,每日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出城入乡,担子里有梳子、胭脂、玩具、糖果、针线……可谓是移动的杂货铺。 第66章 但要论生意最好的,当属厨娘这处。 她做卤味是一绝。 便宜的猪下水,清洗干净卤制出锅,一条街的人都闻着味来。 前车之鉴,厨娘忙将用料是猪下水告知食客,果真有不少人被劝退,她并不气馁反倒松了一口气。 戚渺不介意这,主要也是馋这口了,便要了一份,最后还建议她到路记酒肆去问问,对方要不要买做下酒菜。 酒好,配卤味更好。 猪下水上不了台面,就换成猪头肉、肘子呗。 她似是随口一说,却让牟足了劲挣钱的这帮子人,有了更多法子。 除了酒肆可能需要,酒楼想必也有需求。 卤味塞进大饼里,就成了卤肉饼,放进馒头里,那就是卤肉包子......厨艺一般的人,也有了章程。 就这么地,小本生意一点点做了起来。 从牙行出来的这批人互不干涉、互相帮衬,倒也和谐。 士农工商,商贾低贱。但凡有地的平头百姓,都不会弃农从商,所以,经商之人更多是本就有些家底的,或能租或能买铺面的富户乡绅,有钱的越有钱,种地的代代种地...... 一波又一波小贩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影响到部分商户生意,可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人的卖身契还在戚渺手里头,换句话说,他们的东家都是戚渺。 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正打算开米行的戚渺:sorry,我什么都想试试。 在她寻觅合适人选的时候,王虎登门了。 这位当初见到戚磊,哦不,是杨磊就叽叽歪歪的少年,此刻脸上满是疑惑和焦急之色。 “东家,外头那位叫王虎的学子是少爷的友人,这些天一直求着我带他来找少爷。”葛春生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没料到他会偷偷跟在身后,还望东家见谅。” “无妨,待会你出去把他叫进来吧。哦对了,西街那家卤味不错,你去试试看。” “瞧我这记性,那殷娘子来过食肆了,我今儿正准备同东家您说呢,是一次性买断卤方,还是......”主子要的东西,作为奴仆哪有拒绝的道理,葛春生如是想。 “让她每日做些送来便是了。”一家独大没甚意思,她喜欢百家齐放。 “欸。” 片刻后,王虎入内,见过礼后便询问戚磊所在。 “他,回自己家去了。” “这里不是他家吗?”王虎一愣。 戚渺笑而不语。 “那磊弟何时归来?我、我想他了。”说着,还带上了哭腔。 戚渺都有些诧异,两人关系竟然好到这种程度了? 【王虎还真是发自内心思念戚磊,因为对方不计前嫌,还以诚相待,他都不下三次当众忏悔自己先前太过分了,戚......杨磊却总是笑笑说没关系、从未怪他,谁不迷糊啊?】系统解释了一嘴。 然后又道:【宿主你很奇怪欸,竟然还没王虎不舍杨磊,你不怕他在郡城受委屈吗?毕竟郡尉府也不止他一个孩子,他那亲娘面热心冷,可不会像你一样为杨磊谋划。】 看着王虎转身离开时抬手揉眼的动作,戚渺勾唇。【你高估我,低估他了。】 此刻郡城。 “一个废人,凭什么能被聂山长收入名下?钰儿你可莫要被他比下去,得多......”原本还觉着对不住杨磊的月姨娘,见他一回来就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口不择言起来。 “姨娘慎言,兄长他自是有过人之处,才会被聂山长看重。”纵有万般不甘,杨钰也不能顺着月姨娘的话说下去,实非君子所为。 何况,杨磊这位兄长性情平和,哪怕有不堪遭遇也未曾怨天怼人,待他也算得上宽厚。一并入鹿白书院后,毫不吝啬将聂山长所授相告...... 杨钰自问做不到如此。 月姨娘忙噤声,自打杨钰知晓自己身世,待她就不似以往亲近了。郡尉虽没有严惩她,但心里已然生出嫌隙。 被念叨了两句的杨磊垂头打了个喷嚏,进了郡尉府后,他三天两头如此,少年都快习惯了。 按照姐姐的说法,要么被人想念,要么有人在说他坏话,哼哼! “大公子可有哪里不适?别是着凉了。”亲爹送来的小厮一脸关切,作势关窗。 “我没事,不用关,喝口水润润就行。” “刚沏好的茶水。” ‘小孩子少喝茶’戚渺的提醒言犹在耳,杨磊舒眉摇头:“不喝茶,喝热水。” “是。” 另一边的江路郡,一行十二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入城,霎时就吸引了所有人视线,带有百家镖局四字的镖旗随风飘扬。 随着马车停在昔日沈家,今时马家门前,下落不明的沈溱,活生生地出现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守门下人呆若木鸡。“大、大小姐?” 沈溱神色如常,径直入内。 “沈家大小姐不像是跟人私奔了啊?” “看样子,更像是外出谈生意去了。” “不对啊,要真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是这副作派?” “百家镖局?哪里来的?” ...... 第67章 陈克一行人很快就被围住了。 有追问他们与沈溱关联的,有好奇突然冒出的新镖局情况的......陈克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代替沈溱解答了不少吃瓜民众困惑。 外人哪管谣言还是真相,他们更多在乎的是有趣与否,能否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例如,沈溱一介女子,把买卖做到邻边江昌郡去了,当地富户乡绅都叹服,直言江路郡必是人杰地灵之地,才能出她这么一个有胆有谋的奇女子。 是以,也有了邻郡百家镖局,都忍不住在此开设分部的情况出现,给出的招募待遇更是好到惊人。 前半段可不可信不重要,关键是悦耳,没人不爱被追捧,尤其是外乡人夸自己所在地; 而百家镖局的招募,明眼人都能看见,若沈溱真没点能耐,能让唯利是图的商人,摆出这么多好处? 再者,沈溱可是沈老爷子亲自教养长大的,自与深处闺阁的女子不同...... 等马前明好不容易从长女死里逃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还竭力让自己摆脱嫌疑,又被城中隐隐认为沈溱给江路郡长脸的走向搞懵了。 都醒醒好吗?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有这能耐? 可转念一想,沈溱都被卖给外地人牙子了,要是没点本事,她又是怎么全须全尾归来的? 马前明喉头动了动,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怵行事酷似丈人的长女的。 不止是他,沈家那些族人,一个个也当起了缩头乌龟。 第32章 被发卖的账房 沈溱消失的这段日子, 本就体弱的沈母直接卧床不起了。 闺女一归来,人好了大半。 沈溱将一直给娘亲调养身体的大夫请来,伺候着她喝完药, 才将自己这一阵子的遭遇全盘托出。 沈母沉着脸,也将她离开后, 家中刚发生的情况一一相告。 如此,幕后黑手便一目了然了。 本朝律令·户律规定, 赘婿经营家业到一定数额, 户绝之日,可获三分财产。 沈老爷子在世时,从不让马前明插手做埠头的买卖, 是以, 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一直被按得死死的。 沈家的基业不可能留给外人,除非她们都没了, 那便如同沈老爷子在世时, 在府衙过了明路的遗嘱般, 将沈氏埠头拱手相送。 换句话说, 沈溱母女俩若有不测, 家产悉数充公。 马前明不知内情, 只以为对沈溱下手, 再装样子吊一吊病秧子沈母的命,寻得合适时机, 便能将沈氏家业彻底据为己有。至于赘婿的身份, 自是无人敢当面提及。 老爷子一走, 母女俩悲痛万分,又顾念情分, 对马前明意图主事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他也得不到什么大的好处。 万万没想到,养虎为患自讨苦吃了。 沈溱承认,她先前还因为祖父如此防备生父,有过一丝不悦,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娘,他太狠心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爹了。”说话间,沈溱仔细看着榻上娘亲的神色。 “好。”沈母眉目舒展,似是松了口气。 若是先前,沈溱定不会如此决绝,但死里逃生后,她深切意识到,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再次直面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马前明,沈溱的心中毫无波澜,脸上还噙着笑,语气也是一贯的温和。“爹,这两日你拾掇一番,带着那些女人孩子搬出沈家吧。” 马前明关切的表情一僵。“溱儿,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该搬出沈家了。”沈溱嘴角弧度不变,一字一顿道。 “溱儿,你怎么能这么同爹说话?你是不是听人胡说八道了?爹一直对你如何,你是最清楚的,怎么能因为旁人三言两句就怀疑起爹了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你,唉,溱儿,爹之所以抬那几房妾室,都是为了你们娘俩着想,要是我也同你阿爷一般去了,你们娘俩无依无靠,可怎么办啊!” 顿了顿,瞥见沈溱不为所动,马前明继续解释: “你这次出了事,爹第一时间就想去报官来着,又怕影响了你的名声,更怕你娘伤心难过,这才耽搁下来。 你是我的亲闺女,爹还能害你不成? 我们一家三口才是至亲,旁人都只是陪衬,你们娘俩若是不喜,我将她们送到庄子里去便是了。不过你弟弟还是养在膝下为好,日后总能帮到你的。” 待他说完,沈溱端着茶抿了一口。“明日一早,若是沈家还有乱七八糟的人,我便只能请人将你们赶出去了。” “我是你亲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有这里已经是马家了,什么沈家?” “您不会以为把门匾换成马家,这,就是马家了吧?”沈溱似笑非笑。 马前明自然知晓没这么容易,喉头动了动,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溱儿,他们毕竟是你的弟弟妹妹啊!” “他们又不姓沈?”与我何干? 马前明瞪大了眼睛,难、难怪......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沈溱加快了招赘进度。 看似离不开他的沈氏,之后主动“去夫”,身为赘婿的马前明,面子底子都没了。 第68章 前不久还站在他这边的沈氏旁支,突然又站出来力挺母女俩。 各大掌柜在他和沈溱之间,偏要选一位,自然是认后者。 ...... 寻平县。 陈克汇报完百家镖局在江路郡的情况后,顺道提了一嘴沈家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戚渺不置可否。 待其离开,扫了眼正前方放着的大木箱子,戚渺拿起了手边沈溱的亲笔信,尚未拆开,就听到系统笑着开口: 【宿主你看,本系统就说沈溱必定能给你带来大回报,救下她保管没错!沈氏家大业大,给个一千两,只能说是洒洒水了。】 【江路郡河网密布,沈氏傍水而兴,我宁愿她不给这一千两,直接传授点经验。】 【嗯?】 【江昌郡也可以学学隔壁,搞搞水运建设嘛。】只是眼下,时机未到,慢慢来吧,她可不想给旁人做嫁衣。 【水运确实赚钱,但江昌郡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宿主你的设想很难实现。】系统思索片刻后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 系统将信将疑,再次强调了一遍莫冲动。 【放心。】 系统:我不放心。 随即转移话题道:【宿主你不是要去牙行吗?这次有个男人很会做账,想必你用得着。】 【有多会?】戚渺问。 【会到主人因匿税被罚没半数家产。】 从这短短一句话里,戚渺脑补出不得了的东西,这人似乎更像是烫手山芋啊?【他做假账?】 【极其擅长。】系统音调拔高。 戚渺:真的很难不怀疑你的用意,幸好我有底线。 之后,从牙行带出来的人,除了佟账房,全都出了钱庄,各自谋生计去了。 “东家,您尽管吩咐。”男人有些激动。 被留下做账,可比自己去外头奔波强多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你原先是账房?” “是的。”男人并不意外戚渺为什么知晓这事,因为人牙子早就将他们的底细探听得一清二楚了。 有了一技之长,卖价才能喊得更高些,待遇也会比旁人好上些许,至少饿不着,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打骂。 是以,戚渺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他,花的价钱是旁人的三倍有余。 佟账房现如今身无分文,一年内想要赎身简直难如登天,还不如投靠新东家过活。 女子当家想必在盘账这块,很需要他这种‘能人’。 即便日后自己动点手脚,量她也看不出什么。 要是能留在钱庄,就更好了。 但让他失望了,戚渺压根没打算将他留在钱庄,而是放在了百家米行。“后院有地方住,你先安置在这处。”正好看家。 她还没去找合适的掌柜、管事、伙计人选。 “欸!”米行也不差,佟账房朗声应道。走近一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欸?” 回头再看戚渺,人已经转身离开。新东家对他是否太放心了些? 【宿主,你就这么让他一个人留在米行?】系统问。 【后院有柴有灶还有米,饿不死。】 【我知道他饿不死,可,就这么让他闲着?】 【当然不,明儿出城去陶家村、李家村等地瞧瞧。】米行卖的是五谷杂粮,这些玩意都是庄稼人种出来的,农户最是明白它的价值。 系统一头雾水,但没再追问。 翌日。 戚渺带张翠芝坐马车出了城,先将人送至义学,再往陶家村。 “小姐,我同你一道去吧。”下马车前,张翠芝开口。 “还有镖局的车夫呢,哪里就是我一个人了?”戚渺失笑。“再说了,你无缘无故翘课,宁夫子那边如何交待?” 想到夫子对教学的严谨态度,张翠芝舔了舔唇。“可、可是我不放心,那些人冲撞了你怎么办?” “我先前同小磊来过一回,大伙都挺客气的。” “当真?” “嗯。”很快,马车停在义庄外。 【宿主你不是说要把她培养成大管家吗?不带在身边教导,怎么算是培养?】吞金兽少年好不容易走了,这丫头还留在身边呢,看如今情形,没个三五年,怕是难有回报。 【宁夫子不正培养着呢。】 【她、她现在可没有给张翠芝开小灶啊,除了最开始教于婉时,顺道指点了她。】 【一视同仁有什么不好?我选了她,是我的事,她能不能脱颖而出,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你这是故意放养?】 【算也不算。】戚渺将车帘子放下,目送张翠芝一步三回头消失在视线中。 【嗯?】 对上刨根问底的系统,为了耳根子清净,戚渺选择实话实话。【主要是我懒。】能让别人做的,绝对不自己上。 左右现在也没长歪,何必出手干预,徒 增烦恼。 短暂的沉默过后,陶家村到了。 毫无疑问,当然是先到里正家问问情况。 “石头她姐姐,请喝茶、喝水。”王大姑将一碗粗茶、一碗糖水都放在戚渺跟前,任她挑选。 其公爹陶里正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儿媳妇总算有点眼力劲了。 第69章 只是这称呼,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好在当事人不在意,还礼貌道谢,说完端起装着水的那碗,小小抿了一口。“有点甜。” “怕你喝不惯,我放了点糖。” “多谢。” “不、不用客气。石头他还好吗?我听虎子说他被接去了郡城,是他的......” 陶里正出声打断。“好了,戚小姐今日来指定是有正事,你就在一旁听着便是。”一直问问问,像什么样子? 戚渺神色不变,数息后表明来意。“敢问陶里正,村里可有逃荒来的人家?” 此言一出,王大姑又按捺不住了,瞥见公爹的眼神,她缩了缩脖子。 “有。” “可否代为引荐?实不相瞒,我此行一是为百家米行招募人手,二是想收购村中余粮。” “是要招伙计吧?那得年轻些。”当初逃荒来的那一拨,年岁都不小了,指定是不合适了。而他们的后代,哪里比得上他们陶氏族人?“村里有不少适龄后生,戚小姐要不一并瞧瞧?” “那就有劳里正了。” “不麻烦。”随即,一家老小都出去寻人了。 戚渺顺势回了马车中等待,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人往这处赶。 “东家,来了不少人,您要出来瞧瞧吗?” “要。” 【打头的是陶里正的族叔,别看他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其实年过六十了,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但也只知道埋头种地,到现在还是主劳力,一大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把长辈熬走就成了村里最受敬重的人之一了,陶里正都得敬他三分。】 【他来是想推举自己的亲孙子,也就是左后方眼神乱飞的那位,爱耍小聪明,性子跟王大差不多。哦,说到王家人,王老汉也带着两儿子来凑热闹了,在后面,被人挡住了。】 ...... 有了系统旁白,戚渺对由远及近的一群人有了粗略的了解。 米行要的人很简单,种过地、心思正、年纪大点阅历多些更好。 比如逃过荒,因为他们挨过饿,比任何人都清楚粮食就是命。 第33章 谷贱伤农,米贵伤民 “叔, 前面马车旁站着的那位,就是我同你提到的戚小姐,城中百家米行的东家。”陶里正介绍道。 老爷子嗯了一声, 余光扫向身后的孙子,示意他机灵着点。 “爷你放心, 我肯定好好表现。”年轻男人嬉皮笑脸回。 看到他这副样子,陶老汉没底了, 自己的孙儿有几斤几两, 他再清楚不过。 但,能在县城当个伙计,也比一辈子地里刨食好。 至于旁的, 不奢求。 “爹、老二, 我怎么瞧着米行那东家,就是石头他姐呢?”王三探头一瞧,认出了戚渺。 “还真是。”王二腿脚不利索, 但眼神好使。 王老汉就不太行了, 走近才对上号。 “老二你可得给我说两句好话, 咱们兄弟俩在一处干活, 互相帮衬指定不会差了。” “嗯。”王二重重点头。 …… 他们这边聊着, 戚渺听着系统讲解, 心里已然敲定人选。 待陶里正互相介绍完, 戚渺略过他口中的青壮年,直接朝陶老汉、王老汉递上橄榄枝。 “我?”两人对视一眼, 满是震惊。 “我爷都六十大几了, 是说笑的吧?”以为有里正保荐, 自己定能被选中的年轻男人,尬笑道。 “对啊, 我爹也快六十了,都是该享福的年纪,哪里能去米行当伙计?”王二踮着脚,朗声吆喝了一声。 “没错,说什么也是我们更合适啊!” 插话的人不断,原本还燃起一丝斗志的老者,又恢复到最初神色。 陶里正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即看向戚渺求证。 “我是认真的。两位老伯种了一辈子地,想必在场比他们更清楚亩产高低、粮食好坏的人寥寥无几,自得是管事之位才相配。” 在自己扎根的领域得到认可,还被当众予以重任,陶老汉和王老汉胀红着脸,激动地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管、管事?爷你听到了吗?东家说请你去米行当管事。”年轻男人摇晃着陶老汉的胳膊说。 后者忙不迭点头,看向戚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热切,努了努嘴想说什么又哆嗦着憋了回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王老汉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他从没敢想,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际遇。 要真能当上百家米行的管事,手头还会缺银子使吗?还可能饿肚子吗? “爹、爹!东家问你话呢,怎么都不吭声啊?” 思绪被儿子打断,王老汉回过神应下了这份差事。 左右大孙子王虎也不可能考出什么名堂,他这个阿爷还是得为一大家子的生计考虑。 是的,其实王老汉很清楚王虎水平如何。 之前是没有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就盼着老天开眼、祖宗保佑。 可当有了一条崭新的活路,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商人三代以内不得入仕,自己这把老骨头顶上,重孙辈就没甚影响了…… 第70章 他刚应下,本想多加考虑的陶老汉也不甘示弱。 将选伙计、收粮食的要求,告知刚上任的两管事,戚渺转而去到李家村。 “二叔,你,你真要去城里的米行当管事吗?”陶里正咋舌,这展开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 “已经答应东家了,当然不能说话不算话。”陶老汉郑重点头,精气神又好了几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着您这年纪还要来回奔波,实在是太操劳了。” 陶老汉笑了。“难不成比种庄稼还累人吗?”他在家也没清闲过。 陶里正闻言一愣,对哦,是他想当然了。 返身归家时,其孙乐得合不拢嘴。 “爷,我们几时去米行?东家有没有说第一日得干些什么?” 陶老汉脚步一顿。“你也要去吗?” “爷你是管事,我这个伙计肯定得好好表现,不能给你丢脸。”男人咧嘴笑。 “你算哪门子伙计?” “东家不是让你们自己挑伙计吗?除了我,爷你还能选谁?” “东家既然信任我这把老骨头,我当然不能以权谋私,只想着自己人。再说了,若真要论起来,你去米行当伙计,还真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有手有脚,干什么都成。这不是爷你亲口说的吗?” 陶老汉被这话一噎。他那时只是闭眼吹,真把自己这孙儿带到米行去,指不定弄出多大的乱子。 不成,真不成。 另一边的王老汉,也在拒绝两儿子。 “爹你老糊涂了?大好的机会不给我和二哥,竟然要去找外人。” “对啊爹,你和陶伯年纪都挺大了,有些体力活总不能亲自动手吧?我和三儿肯定能帮上你的。” “就是啊爹,有石头这层关系,我们同东家也能攀上亲,她选你肯定也是出自这方面的考虑,你就算带上我们全家人去米行,也没人敢说闲话。” 王老汉吧嗒吧嗒抽起旱烟,烟雾缭绕掩住了他大半情绪。 “不成。” “为什么不成?”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不成就是不成。”老爷子说完,拔腿走向一道逃荒来的人家所在。 与此同时,李家村。 【宿主快看拿着镢头那位,他叫李大壮,是李二花的亲哥。李大壮人如其名,壮得像头牛,干活也卖力。】 戚渺扫了一眼。【看到了。】 【旁边跟他说话的李老汉,不是他爹,是邻居。这人挺惨的,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儿媳前两年劳累过度跟着去了,就剩爷孙三人相依为命。 家里拢共几亩薄田,要是不用交税,也勉强够糊口了,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佃田,辛辛苦苦一整年,交完佃租和赋税,几乎没有结余。 别看他满头白发,面容苍老,其实他比王老汉还小一岁。 家里的孙子孙女倒是懂事,现在还在地里干活呢,从不叫苦。】 听着系统介绍,戚渺的脚步不由从去里正家,转向跟在李老汉身后。 【宿主你是想让他也去米行当管事吗?恐怕不成。 因为今年附近庄子佃租降了点,李老汉多佃了几亩,他是主劳力,一走地里庄稼准完蛋。】 戚渺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 百家米行开张后。 李老汉来了,带着小孙女,来看当上伙计的大孙子。 但他的视线,更多停留在陶老汉和王老汉几人身上。 若不是舍不得几十亩地,站在这里的人就有他了。 佟账房的视线,同样落在白发或者银发的管事、伙计身上。 不下一次暗自嘀咕他们是不是给东家灌了迷魂汤? 放着年轻力壮的不用,招了他们。这些个泥腿子,可太会为农户着想了。 如果说别的铺子卖一袋粮食,净赚十个大钱,百家米行只会减半。 因为什么呢?因为采买高出市价一成,兜售还多送一捧。 他只是单纯记个账,心都在滴血,钱让卖粮的农户赚了,便宜让买粮的客人得了。 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佟账房也承认,回头客确实多。 老管事、伙计们成天乐乐呵呵,干劲十足,进进出出的客人,也总是带着笑,他满腔的郁气也散了些许。 但没什么大主顾,比董氏米行日进账差太远了,佟账房撇了撇嘴,他就没做过这么简单的账! 许是想什么来什么,路记酒肆直接定了大几百斤的糯米、黍和粟等。 不用问,指定是用作酿酒。 只是,路记要得很急,粮库里的给了,旁人再来买就得等镖局运粮回了。 是以,在陶管事和王管事一致协商后,给了路记要去请示东家的答复。 佟账房不止要记每日营收,还得跟着盘粮库,所以一道出现在戚渺跟前。 戚渺的回复,当然是卖给路记酒肆。 至于卖光的五谷杂粮,若有客人上门采买,预付定金,到货自取。 “预付定金?这怕是不成。” “哪怕定金是一个铜板,都没人愿意吧?” 第71章 佟账房默默点头,若是他,指定是不乐意的。 城中又不是只有一家米行?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 戚渺莞尔,理是这个理儿,但若是付定有利可图呢? 随即她将自己的设想托出。 简而言之,便是让客人预付半成定金,一月后取粮,半成作一成,只需补齐余下的九成即可;三月后取,半成作两成半,只需再补七成半。 佟账房眼前一亮。 一月后收春耕粮,三月后有秋种粮,定能准时交付,还不用发愁销路。 提前得了定钱用做米行周转所需,客源也不会被旁的铺子抢走…… “东家这主意真好,老朽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 “确实好,但会不会有付了定金不买账的?如若真碰上了,这定钱是退还是不退?” “正常。给退。”戚渺拍板。 经王老汉这一提,佟账房也想到一个可能。“东家,若有人故意使坏怎么办?”比如说,预付千八百斤,突然不要了,粮食就砸手里了啊! “百家米行,不止在寻平县。”戚渺道。 佟账房一愣,如此,粮食确实不愁卖了。“是小的多虑了,还是东家有远见。” 紧接着,四人又商议起具体实施时的注意事项。 路记食肆。 “娘,百家米行愿意卖粮给咱们,就是这交货时间,尚不确定。”外出归来的妇人净手后,从婆母怀中接过孩子。 “不是钱货两讫吗?难不成也要变卦?”老妇面露愁容。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小孙儿险些遭了毒手,好在歹人被惩戒; 再是一直合作的粮铺毁约,其它包括最大的董氏米行,也不卖酿酒粮食给她们路记。 眼瞅着酒肆的酒都快见底了,新酒迟迟没有影子。 再好的手艺,没有粮食也白瞎。不是没有想过出城采买,或者请镖局到外县粮铺购置,可费时费力不说,成本还高。 之所以没有孤注一掷,也是因为听说要多一处百家米行,想到戚渺的行事作风,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眼下,就等她那边的消息了。 “百家米行的东家,是幺儿的救命恩人,变卦不太可能,就是怕得等些时日。”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酒肆都没酒了。”一阵眩晕袭来,老妇差点站不稳。 年轻妇人忙上手搀扶住。“娘,您别太担心,身子要紧,酒肆离不了您,我和幺儿也离不开您。” “娘没事,就是起猛了。” “嗯。” 路记酒肆买到粮的消息,也在这时候传到了董家酒坊掌柜耳中。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就想弄到路记酿酒方子,再向东家邀功的掌柜,还真不敢像威逼利诱别家粮铺一样对百家米行。 思来想去,还是找东家言明。 董驰听后:你不敢,我就敢了? 第34章 从野蛮扩张到经营有方 没有董家的干涉, 又有戚渺的首肯,路记酒肆很快就得了所需采购的粮食。 婆媳二人喜极而泣,带着孩子上门向戚渺道谢, 还带了原先酿的酒。 戚渺也不客气,将谢礼一一收下。 提上酒, 和王荷香出现在百家食肆。 “东家,您可算来了。”葛春生见到戚渺的那一刻, 宛如看到救星般。 戚渺看着他, 示意有事说事,随即走向惯常坐的位置,王荷香则去了后厨, 亲自挑拣食材等。 葛春生忙将近期食肆生意不太好的情况说了一遍, 主要原因还在竞争太过激烈了。 街头巷尾越来越多兜售吃食的摊贩,几个铜板就能尝鲜、顶饱,城中有余钱的人就那么多, 不止是百家食肆, 就连万香楼的食客也少了。 好在镖局上下得空就会来一趟, 食肆生意也不算特别冷清, 可他们隔三差五就要出远门。 “是吗?” “千真万确。”葛春生叹了口气。“也是我太无能, 手艺没学到家, 留不住客人。”同样给东家做事, 那些做小本买卖的越来越红火,食肆有了古董羹、炭烤肉、卤肉等, 还有颓败之势, 让他无力又不解。 “厨艺精进绝非一朝一夕, 客人变少也怪不得你。”戚渺回。 当初食肆选址,只是为了方便上蒙学的杨磊, 本就不是好揽客的地段。古董羹这些在冬日初春倒是受欢迎,随着天气转暖、盛夏将至,就有些闷热腻味了。 所以,冰制冷饮、冷食得提上日程,窖冰专供勋贵,民间用得上的寥寥无几,戚渺脑海中闪过‘硝石制冰’的法子。 硝石,又名地霜,通常出现在低温湿润的墙根、地面,如今时节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问过系统后,得知江路郡临水而居处遍布,戚渺当即有了主意。 只是卖冰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她不可能言明。 但锁定、开拓客源这事,还真不算难。 葛春生正羞愧垂头,丝毫没有注意到戚渺越发明亮的眸子。 直到她言明日后镖局、绣坊、义庄等人来此,只收市价七成。此外,再有新客尝鲜、老客消费满一定数额 ,得享九成、八成、七成优惠...... 第72章 不同等级的客人,有专属的客牌。 戚渺还在盘算着,除了食肆这么搞,镖局、绣坊、钱庄等也如此,将所有产业联动起来。 葛春生越听越激动,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若他们携友人、亲眷一块来呢?” “一样。” “若有借用旁人客牌前来,或是未带客牌的食客上门,又该如何?” “来者是客。”戚渺点到为止。 葛春生会意,他明白了。 待吃饱喝足,戚渺离开前提了一嘴路记的酒不错,葛春生当即表示择日便去尝尝。 出了食肆,她直奔绣坊而去。 “东家!”绣掌姚芸见到她,同样激动更多。 “绣坊最近怎么样?” 姚芸:活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一切都好,就是人手不太够。” 又临换季,得给镖局、钱庄、义庄等做夏衣,还有几个管家、掌柜寻上门来定制服饰,压根忙不过来。 本想亲自去找戚渺禀明情况,却一直抽不开身。 “人手不够就招人,在城内外分设两个绣坊,从现有的十个管事里,选出两位当副绣掌,再从愿意去分绣坊中的绣娘里,择出管事人选,将一应事宜分派下去。” “是!”烦恼顿消。 戚渺又道:“等腾得开手了,你们若想为家中亲眷制衣,都按市价七成算,它处百家产业人员亦如此。”薄利多销。 姚芸闻言一喜,扬声道:“谢东家!” 原先三五年没得新衣穿,现在一年四季轮着换,她既感到开心,也有些难过,因为她有,家里人没得。 每每身穿绣着‘百家绣坊’的衣裳,一边享受着路人的艳羡,一边不是滋味地想起家人的目光。 原本还想着,过阵子在外头给全家老小置办一身行头,现在好了,按照东家这么一说,可以省好大一笔了。 自己想怎么整都可以。 只是,如此一来,绣坊能赚的钱就太少了,这可关系着自己的分红呢。 姚芸这般想着,也如实道出顾虑。 戚渺略微思索片刻后道:“嗯,只有绣坊还不够,还得设布坊。”人工是没法节约成本了,那就从布料上想办法。 分绣坊一开,所需购置的布料至少翻一番,如此何不自办布纺,哪怕一时半会纺不出多少,也能满足一部分所需。 别到时候,被人从布料供应上使绊子。 犹记得系统曾言青云寨占山劫道、种地织布两不误,织布少不了栽桑养蚕,布坊设在青云县,想必很合适。 各寨子山道也快折腾完了,一小部分留守路亭,一部分收入百家镖局驻青云县,女眷看意愿进布坊,至于其子女,暂留在义学。 “布坊?”姚芸诧异。 “嗯,这个我会安排。”说完便起身离开,她还有其它几处要走。 姚芸恭恭敬敬将她送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东家要么不来,一来准有好事发生。 很快,整个绣坊都躁动起来。 有为能成为副绣掌、管事欢呼的,有为以七成价给家人添置新衣雀跃的,反正都克制不住情绪。 戚渺这边,离开绣坊后,先进钱庄,又到镖局,最后路过米行。 王荷香也不知该庆幸自己是厨娘,得以早早脱身回去准备晚饭,还是该难过她不是百家产业的一员,没法直接享受种种福利,只能沾闺女的光。 一天旁观下来的系统,在戚渺独处时,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宿主你这算不算羊毛出在羊身上?左手进右手出,钱还能这样赚?】 简单假设一番,戚渺前脚给绣娘等人发了月银,她们可能在绣坊给家人置办新衣,可能带着全家人去食肆搓一顿,可能去米行买口粮,反正这月银到头来又会回到戚渺手里,呃呃呃...... 系统:你搁这套娃呢? 戚渺两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盏里劈里啪啦燃烧的灯芯,眼睛有些干涩了。“嗯,但大鱼还没上钩。” 【大鱼?什么大鱼?】 正当它问出口时,戚渺吹灭油灯,转身上榻。“困了,明天再说。” 数息后,只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 系统:!!! 次日,系统才得知戚渺口中的大鱼,是指寻平县的富户乡绅,包括不限于有米行酒坊的董驰、有祖传书肆的沉员外、万香楼的东家...... 很好,宿主敢说,它就敢信,静候佳音。 在此之前,聚焦从野蛮扩张,跃入敛财阶段的百家产业。 先说米行。 预付半成定钱,一月后抵一成、三月抵两成半的消息一出,只要是不急着口粮吃的客人,都选择预付。有些急着吃的,也在买了这月所需后,掏了点钱预付下月的那份。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每次都能省下一笔了。 买的越多,占的便宜越大。 不差钱的无所谓要押一月、三月定钱,手头拮据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用的,更怕错过这种机会。 更有负责采买的伙计、管事,先自掏腰包垫付,等期限一到,再用主家的钱按市价购粮,如此一来,多出的半成,或者两成,那就实打实是自己赚到的了。 第73章 就算主家亲自盘账,也挑不出他们的错处。 也不乏为东家考虑的,直接用账上银子付定钱,帮着节省了一笔开支,只为得个赞赏。 总而言之,不论是为私,还是为公,买方或多或少都能赚。 卖方亦然。 米行还未开张之前,佟账房闲的发慌,老实巴交的管事、伙计来了后,日子也算快活。 可自打去了戚渺那一趟回来,将路记酒肆要的粮食送去后,米行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新客远胜回头客,他这个账房都忙得脚不沾地。 毫不夸张地说,百家米行直接抢走了寻平县卖粮的大半生意,未来一至三月甚至更远些,别家粮铺、米行生意都甭做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没反应过来,还是东家没松口,没听说有什么行动。 佟账房一会美滋滋,一会苦哈哈。 每日做得最频繁的动作,就是活动两只手了,实在是太酸了。 百家食肆的掌厨葛春生,和他有相同苦恼。 自打被戚渺点醒,原先时不时来改善伙食的镖局众人,得享内部价后,来得更频繁了,简直把食肆当成了小厨房。 每次都是三五成群,或者邀请友人、主顾同行。 因着都是百家产业,听闻东家尤其喜欢食肆的吃食,绣坊、钱庄等处大部分人,都心心念念带着家眷前来尝尝。 别人吃给十分,她们只需付七成,怎么能不捧场? 做生意就是这样,客人少就会越冷清,进进出出的人多,来的客人就越多。 新客进门,赠菜品尝鲜;老客进门,介绍专享折扣......面子里子都照顾到,百家食肆不知不觉就会成为他们外出用饭时首选。 原本就几个人操持的食肆,不出一月又招揽了好些人手,葛春生的妻子成了后院管事,和他一起从万香楼出来的老跑堂,也升任前头迎来送往的管事。 葛春生还让老跑堂,时不时联系以前共事的那帮子人,明里暗里显露自己现在的优渥待遇,除了炫耀的小心思,还有想挖前东家墙角的目的。 没办法,实力不够,找人来凑。 万香楼掌柜尚不知情,但帮厨,甚至大师傅,都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起来。 自认手艺不比葛春生差,他都能当上掌厨了,凭什么他们就是帮厨? 掌勺的师傅们则在想,凭什么一个食肆的掌厨,待遇都比他们酒楼的好啊? 葛春生要的,就是他们这么想。 在万香楼想要往上爬很难,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可能只是从杂役到帮厨,但在戚渺手下做事,半年不到,就可能从伙计、绣娘升为管事。 屁股决定脑袋,环境改变人心。 作为掌厨 兼掌柜,葛春生的眼界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再局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想要百家食肆成为超越万香楼的存在,往后还能比肩大师傅口中郡成的天香楼。 他坚信,在东家的带领下,这是必然的结果。 而他,绝不能成为拖后腿的存在。 是以,敢向戚渺推举枕边人为管事,也能理性看待当初看贬轻视自己的人。 眼下要做的,就是等了。 葛春生纷飞的思绪,被外甥女田小草唤回。 “舅舅,你觉得如何?”在她说完想要去城外分绣坊,以期当上管事的话后,舅舅就突然陷入沉思。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她只能出声打断。 “可以,舅舅支持你。”葛春生朗声道。 田小草松了一口气。“可是我爹他,不让。” 迫于孝道,她无法反驳,可这股念头起了,根本就打消不掉。 “让你舅舅同你爹说去,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别耽误了你的前程。”本不打算插嘴的妇人,一听这话当即表态。 自己都当管事了,小草为什么不行? 葛春生也跟着点头。“你舅母说的没错,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这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遇上了还要错过,就太可惜了。” 他那妹夫田衙役,从不为妻女考虑,此番不同意,八成还是为他自己。估摸着是怕小草越来越出息,越过他去。 真不知道当初阿姐看上他什么。 葛春生一拍大腿,直接站了起来,说是要送田小草归家,正好同他爹叙叙旧。 只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田衙役还真是这般想的。 田小草只是绣坊的一个小小绣娘时,回到家里都快同他平起平坐了,原先看她哪哪不顺眼的继妻和一双儿女,都快把她当成半个一家之主,若她成了管事,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有地位可言? 但对上为她撑腰的葛春生,田衙役有点退却了。 晚上再被吹了一阵耳旁风,好像,放长女去城外绣坊,于自己、于这个家、于一双儿女都是好处更多。 最后,田小草如愿成了城外分绣房的一名管事。 附近村子女眷争先恐后进绣坊,就为了谋个绣娘之位,考验很简单,先给自己做两身新衣裳。 她们当中绝大多数,除了出嫁哪一日穿戴一新,之后都是缝缝补补过日子,有什么东西的也都是紧着家中男丁。 第74章 可绣坊的衣裳,只能是她们自个穿,既是身份的象征,还是手艺的体现。 走在路上,下巴轻抬;回到家中,腰板挺直。 ** “娘、阿芸、儿子,我回来了!”李公差一进院子,先用水瓢灌了一大口水,而后大步往正屋走去。 自打姚芸成了绣掌,家里再也不会有一大堆需要浆洗、晾晒的衣物,他当值回来,也不用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挑水。 家里欢声笑语变多了,娘的身子骨看着康健不少,儿子也多长了些肉。 唯一的不足之处,媳妇太能耐又太忙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城衙役,真有些抹不开面。 尤其是在同僚打趣时,感觉自己的男子气概都被挫没了。 不过,他不敢让姚芸推了绣掌之位,就像别的衙役也不敢让家中女眷离开绣坊一般,不仅是因为她们过了县令夫人明路,还因为绣坊的东家是连县令大人都得罪不起的存在,最重要的是,她们是真的能挣钱啊! 是以,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憋着。 掀帘入内,就看到姚芸在给量尺寸。 “怎么,要做衣服吗?”李公差问。 “回来了,是啊。”姚芸应,但没有回头。 “不过年不过节,怎么突然给娘和儿子做衣裳?”最重要的是,我呢?我没有嘛? 老妇佯怒:“怎么?不过年不过节,就不能给你老娘我做衣裳了?我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了,眼瞅着天越来越热,连身新的夏衣都不给做?” 姚芸强忍笑意。 李公差欲哭无泪。“娘,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老妇也不装了,噗呲一笑。 姚芸眉眼弯弯:“娘逗你玩呢。不止是给娘和儿子,也给你做一身。” “娘!”李公差无奈地看着老太太,随即转向姚芸:“一下子做三身新衣裳,捡银子了?” 姚芸嗔了他一眼:“差不多吧,直接在绣坊给你们做成衣,比外头便宜三成。”先前没说是还不确定要等多久,她作为绣掌总不能有点好事就念着自己,偶尔也得让底下人先得利。 “啊?你这算不算,中饱私囊?当心被东家逮个正着。” “你先听阿芸说完,平白就被定罪,得亏你不是县太爷,不然我这好儿媳被你冤枉了。”老妇没好气道。 “就是,夫君你怎的冤枉我,我是那种人吗?”面对一脸错愕的李公差,姚芸反问道。 “我错了,你不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 “阿芸,你现在出口成章了。” 姚芸嗔了他一眼,将在绣坊给家人做衣服,只需付七成银钱的好事说了,还强调这是东家亲口言明的。 她,没有中饱私囊! 李公差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骗你干嘛?过些日子,衣裳就能拿回来了,我还能诓你们不成?除了这,我等去百家食肆用饭、去百家米行买粮,都比市价便宜。” “这、这也太好了吧?”他都不想当衙役了。钱少事多压力大,位卑权低责任重。 “东家待我等一向宽厚。” “那你可得好好干。”老妇是过来人,也知道遇到这种东家有多难得,每到这时候,都会提醒姚芸一句。 得遇贵人,懂得感恩,方能长久。 “嗯。娘您放心,我记着呢。”姚芸笑。 李公差也在笑,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是酸的。 当新衣拿到手后,男人的心情又不一样了。 左邻右舍都没有,就他有,还得是媳妇能耐,给自己长脸。 当差时,再对上同僚的嘲讽,他幽幽回怼:“你们说的对,她们抛头露面,也只是给我带来了只需市价七成的新衣、比旁人买便宜三成的粮......” 家中没有女眷在绣坊的男人们,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他们只是生气,气这个男人没有骨气,绝对不是羡慕!绝对不是! 背着竹篓出城回家去的李老汉孙子,途径此处顿觉后背凉飕飕,脚步不由快了两分。 “鬼鬼祟祟干嘛去!背着什么出城?”气正好没处撒,逮着个少年发泄。 李家小子忙将竹篓取下,小心掀开道:“官爷,小的是百家米行的伙计,背上背的是给家里人做的衣裳。” 啊啊啊! 又是新衣裳? 怎么哪哪都是?怎么他们没有份? 听到少年自报身份,衙役当然不可能为难,例行公事扫了一眼篓里的新衣,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走,麻溜的。 李公差别过脸,闭上眼睛闷笑,肩膀一抖一抖。 真爽啊! 突然被拦下,又莫名被放行的李家小子,抬手抹了抹额角虚汗,迅速背好竹篓出城。 快进家门时,同一墙之隔的李大伯问了声好,见他视线落在自己身后,少年手一紧,快步进了院子。 一入内就将给阿爷和小妹做了新衣的好消息说了,方才还带着探究视线的男人,当然也听到了。 越听隔壁老小的交谈声,他心里越不得劲。 “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大壮关切询问。 第75章 李父捂着胸口道:“这里,堵得慌。”前不久还穷得叮当响、看不到希望的邻居,突然就走大运了。 他全家老小,有手有脚还有力气,却偏偏没被看上,真是越想越窝火! 尤其是听说,但凡有一个人在百家产业做事,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能受益。 怎么受益? 就好比方才见到那李家小子, 只需市价七成就能给家里人买一身成衣,这种好事谁不想要啊? 拿回来自己不穿,再转手卖出去,怎么也能赚两成吧? 法子是想到了,可他的亲眷里,都没有一个在......不对,有一个。 “怎么会堵得慌?要不要休息下,先进屋喝碗水。”李大壮上手搀住他道。 “没事,歇一会就好了。”李父纠结不已,是要为了蝇头小利,弃颜面不顾,将不孝女认回来,还是就这么眼红旁人。 单是这么一琢磨,他就下定了决心。 认,但不完全认。 翌日,百家钱庄。 李父弓着身走了进来,古柳近前相迎。“这位客人,请问是存钱还是贷钱?” “都不是。”李父摇头。“我找人,找李二花。” 古柳眸光一闪。“请问你是我们李管事什么人?” “我是她......”爹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到了这关头,他还是羞于承认。“我是他长辈。” “好的,您请稍等,我这就去请示李管事。” 早就听大壮说李二花在钱庄,还成了管事了。他只当是个乐子,毕竟谁家会让一个女人当管事,何况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更别说是钱庄这地方了。 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要来打听一下,反正也没人知晓他来了这里,就算碰巧被熟人看见了,也可以用到钱庄瞧瞧的借口。 总归不会有人知晓他真正的意图。 可没想到,钱庄还真有李二花这号人,她还真是个管事。 莫非,确实是他的...... 从古柳口中得知有不知名长辈来寻自己,李二花来了兴致。 她倒是要看看,谁这么不要脸。 一看不知道,父女俩一对视均瞳孔一缩。 李父是震惊,对方竟是此前有一日,在村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 当时他还出声堵住李大壮口无遮拦的话来着。 李二花也很意外,这位以她为耻的生父,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且让她出去望上一眼,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你是李二花?二花?” 李二花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越过他,往大门口走去,抬头看了眼天,随即摇头笑着转身。 李父提着的心,放下来了一点点,或许并不是她。 但下一刻,清脆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是。” “那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兄长,叫李大壮吗?”李父试探开口。 “记得。”李二花笑吟吟回。 李父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因为李二花又道:“但,关你什么事?” “我,我是大壮他爹啊!” 李二花耸了耸肩。“哦。关我什么事?” “你、你都成了钱庄管事,怎么就不想想帮帮你兄长,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你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假装经过,实则偷听的古柳,嗤道:“真不要脸!” “嗯。”李二花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你......”被呛得脸红脖子粗的李父,颤着手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发现有更多人闻声出现,最终只憋出一个字。 在古柳定调是不相干的人来乱攀亲戚后,掌柜荀言之冷着脸来了一句‘送客!’ 李父愤愤扫了看都不看他的李二花一眼,灰溜溜离开了。 听到身后钱庄传来哄笑声后,走的更快了。 第35章 朴实无华的商战 钱庄的异样动静, 很快就传入有心人耳中。 眼瞅着生意被抢,利益相关的富户乡绅气得不行,又奈何不了戚渺, 不上不下憋到内伤,便想着另辟蹊径, 找别的法子出口气。 “董员外,这就是你说的好机会?”银丰钱庄、典当行的邬掌柜扶额, 他就不应该来这一遭, 浪费时间精力。 百家钱庄再能耐,也越不过银丰去,他着什么急?还不如坐山观虎斗。 万香楼东家汪员外, 也没忍住开口。“我还以为真有什么法子遏制她呢。”原来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以及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啧。 将画雀楼卖给戚渺大赚一笔没得意多久,又因为她被端掉地下钱庄的董驰, 两处米行, 一处酒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脾气好了许多, 都能耐住性子解释了。 “邬掌柜、汪员外莫急, 且听我细细道来。那百家钱庄李管事, 原是画雀楼的海棠姑娘, 从良发迹了却不认生父,你们觉着这事若闹大了, 戚氏会继续留着她吗?” “留又如何, 不留又如何?”布行、成衣铺的于员外接话道。 “若留, 必会有碍戚氏苦心经营的仁善之名;若不留,同样给她做事的那些人会如何想?”董驰越说越来劲, 像是看到了戚渺进退两难的处境。 第76章 人呐,还是不能太嚣张了,不然,迟早是要倒霉的。 背靠权势不管不顾,完全不给他们留活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他可不是兔子,在座之人也不可能是。 他攒的局当然要将“志同道合”的人聚齐,在场之人,几乎都与戚渺经营的行当有利益冲突。 哪怕是坐着喝茶不吭声的沉员外,粮铺生意也一落千丈,都快同祖传书肆差不多冷清了。 他不信对方咽得下这口气。 董驰很清楚,在座之人应邀前来,甭管嘴上说得有多无所谓,都有颗想看戚渺倒霉的心。 一个人,胆小如鼠。 一群人,胆大包天。 果不其然,董驰刚将窗户纸捅破,就得到了附和。 “如此说来,确实该运作一番。” “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满城皆知。” “哈哈哈,有点意思。” …… 气得不轻的李父,往城门口去时被人拦住,脸黑成锅底,抬眼看到对方穿着打扮,立马变作了笑颜。 行至僻静处交涉后,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不过,为了戏更深,强自压下喜悦之情,又回到最初疾首蹙额的模样。 “爹,爹你怎么了?”李父进家门时,李大壮正好迎出来。 “爹这是被气的……”快步进屋,压低声音后详细讲起今日进城发生的一切。 说到李二花时气愤不已,谈及遇到的贵人时红光满面。 “爹,他们真会给我一份差事?” “放心好了,爹都问清楚了。明日之后,不管你是想去米行,还是酒坊都成。” “欸!”李大壮挠了挠头,憨笑应声。 翌日,济世堂。 李父是被李大壮背着进来的。 不明就里的大夫本以为病患伤情严重,问诊得知是被气坏了身子,搭脉一探,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刚想言明没什么大碍,哪来回哪去。 就见李大壮拂去一脑门子汗,丢下一句找谁算账去,就把李父扔在医馆不管了。 后者口中还吆喝着“爹没事、甭去了”,李大壮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要给他讨回公道就跑了。 下一刻,被背着进医馆的李父,腾地站起身,又对诊脉的大夫说不用开药,他搁这歇一会就走。 坐堂大夫好奇归好奇,倒也没开口赶人,别再乱来就是了。 可气势汹汹往百家钱庄去的李大壮,可就没有这么安分了。 一见到李二花,就斥责她不孝,竟将亲爹气进了医馆,紧接着又说她狠心,看到兄长也假装不认识……噼里啪啦像放炮仗般,李二花的眼神越来越冷。 在心里反思自己当初脑子八成进水了,竟会想着回去认亲,愚蠢至极。 “客人倘若心情不好,可去酒肆小酌两杯消消愁。”就差明说,别在我们百家钱庄发疯了。 至于承认自己与李大壮的关系,抱歉,自这一刻被指着鼻子骂,她是半点念想都无了。 李大壮错愕了一瞬,但还是将既定的话说出口。“ 我要找你们东家!让她认清你的真面目!” 李二花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变,估摸着时辰,东家恰好快从金库出来了。 于她而言,戚渺不仅是她的恩人、贵人,更是誓要追随终生之人。 她不希望自己被东家厌恶,时下讲究的是孝悌仁义,她在世人眼中确实薄情寡义了些。 为今之计,尽快送“客”。好在荀掌柜和众姐妹都不会在东家面前提及此等小事,她总能堵住李家人的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好说歹说甚至派人上手,李大壮都赖着不走,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就等着戚渺现身。 动静闹得很大,不少路人探头往里瞧,戚渺也在这时候露面了。 目标人物出现,李大壮一个滑跪近前为他爹鸣不平,干嚎着让戚渺为他作主。“……小姐您心地善良,怎么能将此等毒妇留在身侧?” 戚渺哼笑了一声。心地善良?装着装着,还像真的了。 得系统提醒,结合自己推断,戚渺清楚对方只是枚小棋子。 本想配合演一演,扫了一眼小脸唰白、身形踉跄的李二花,还是速战速决吧。 “确实不该让她继续留下了……” 古柳上前搀扶住瘫软的李二花,看向戚渺目露哀求:“东家!” 李大壮惊喜交加。爹果然聪明,便是没有大肆宣扬他们与李二花的关系,也起到了这个效果,差事稳了。 荀言之不忍心,站出来求情道:“东家,这位凭空冒出的李家人,莫名拿孝道来欺压一个被生身父母卖掉的弱女子,简直是无稽之谈!” “东家!求求您,别让李管事离开。”其余女子也出口求情。 李大壮得意地看着李二花道:“我爹还在医馆,你快同我去给他磕头赔罪!”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的戚渺,看着李二花继续补充:“邻县也要有个百家钱庄,荀掌柜这些日子好好教教李管事,她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泫然欲泣的李二花:??? 第77章 可怜不舍她的众人:??? “东、东家,您的意思是?”荀言之咽了咽口水,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邻县那八字还没一撇的钱庄,能否先定下一位女掌柜,就看你是否愿意倾囊相授了。”戚渺看向荀言之道。 后者眼眸一亮,当即应承下来。 李大壮:我说的赶出钱庄,不是提拔她到别处去啊! 李二花喜极而泣:“东家,我一定好好干。” 古柳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将目光落在戚渺身上:呜呜呜,东家待她们太好了。 系统:莫名其妙! “嗯。”戚渺说完,对着李大壮道:“走吧,带我去见见派你来闹事的人。” 都没从李二花因祸得福这出缓过来的李大壮,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她怎么知道?“没、没有。” “哦,没有就算了,起来吧别跪了,不是说你爹还在医馆吗?”孝子的人设要崩了呦。 李大壮也不是个傻的,到了这份上,再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还是借坡下驴,撤退为宜。 他大步冲在前头,戚渺慢悠悠跟在后面,刚要进医馆正对上打算开溜的父子俩,戚渺扯了扯嘴角道:“既然说是我百家钱庄中人,把令父气病了,还是得让大夫好好瞧瞧才是。劳烦于大夫了。” 父子俩想走又不敢走,讪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让于大夫号脉。 同在济世堂的大夫,水平不相上下,当然也能诊出李父是没到被气病的份上,顶多算肝火旺。 “于大夫,听闻黄连、大黄、黄芩、栀子、龙胆草、黄柏都是清火泄气的良药,是与不是?” “是。”语毕,方子拟好。“抓药去吧。” 左右戚渺付诊金,不要白不要,原定三副药,父子俩直接让抓了六副,留着备用也成。 给抓药的人五官皱成一团:自讨苦吃啊! 终于被放行后,李父连忙追问结果,得知李二花更被器重了,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差事指定泡汤,这下子是真被气到了。 李大壮回到家,第一时间给亲爹熬药,躺在榻上的李父,支起身灌了一口汤药后,差点撅过去。 太苦了!要命! 暗戳戳使绊子无功而返,董驰等人暂时消停,也是从李大壮口中,得知戚渺猜出幕后有人支使,更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晃就到了炎炎夏日,暑气太盛,戚渺开始闭门不出,成日缩居冰室。 说是冰室,其实是在室内各个角落,用容器盛着用硝石制好的冰块。 外面空气都是热的,屋里凉爽极了,躺在摇椅上的戚渺,更觉惬意。 一旁吃着冰酪的母女俩,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系统识趣地没有打扰,因为戚渺靠着镖局弄回来的硝石,卖冰赚翻了! 第36章 有钱一起赚——寻平商帮 戚渺是如何卖冰赚钱的呢?确切地问, 她是如何靠冰赚钱? 时间紧任务重,一来一回艰辛跋涉,所获硝石数量有限, 纯粹将其当作消耗品还真不太合适。 毕竟,夏日漫长, 当然要可持续发展。而硝石制冰有个特性,可循环使用, 用它制好的冰块融化后会析出硝石, 又可以继续制冰。 所以,当寻平县大大小小的商铺生意,或多或少因为天气闷热难耐受到影响时, 百家米行、钱庄等直接用冰块降温, 入内就能避暑,客人络绎不绝,还舍不得走。 百家食肆的冰镇果子酒、雪花甘草饮等, 尤其受女眷们喜爱, 每日来取食的丫鬟、随从都能排成长队, 冷饮冷食独一份, 富户乡绅也抵不住诱惑…… 正当他们以为这个夏季翻身无望之际, 一群外乡人进入寻平地界, 让董驰等人看到了拿捏戚渺的“可能”。 与此同时, 戚家。 【宿主,前几日有骗子团伙进城了, 骗了万香楼汪员外和董家酒坊的董驰, 现在他们认定这伙人是宿主你指使的, 已经上报衙门要去义庄人赃并获了。】 戚渺拟定商会章程的手一顿。【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系统讪讪地说:【看宿主你一直在等他们找上门, 本系统就想推一把,没想到任由事态发展,似乎弄巧成拙了。】 【无妨,总不能事事依赖你预警,何况,我确实等得不耐烦了,正好给他们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系统:???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说清楚些。】 系统忙将前因后果道明。 骗子团伙进城先是故意在万香楼吃住,大张旗鼓重金寻人。 汪员外原本不以为意,巧合的是,出手阔绰、衣着华贵的一行人前脚刚走,后脚他们要找的人就出现了。 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男人,领了个堪堪及他腰的“孩童”,来到万香楼问有没有见过谁来寻。 正好在楼上瞧着的汪员外,当即想到了先前的贵客,便吩咐掌柜将那“孩童”带回。 不料,老实巴交的男人直接开口要一百两银子,才肯放人。 想到将贵客找回,就能得黄金百两,汪员外同意了。 第78章 一边命人好吃好喝招待这位“宝贝疙瘩”,一边安排随从去寻那队人马。 没想到双方碰面后,竟说不相识,可明明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和他们口中要寻的孩童相符。 汪员外越想越纳闷,在“孩童”要偷偷开溜时,吩咐人将他一把擒住,对方一个不察暴露出沙哑声线,原来是个成年侏儒! 直到这会,汪员外才回过味来,他被耍了! 最后,带着他出城苦追骗子团伙的汪员外,恼羞成怒失手打死这个男子,又惊又惧忙吩咐随从将尸骨丢到乱葬岗。 主仆 都心虚,遂也没有仔细查验,男子其实压根没死,只是借着假死脱身,也免除去衙门走一遭,这也是他暴露身份的目的。 【这伙人怕是身经百战了。】 系统激动地说:【没错,这伙人从上到下都是骗来的。这次被坑的汪员外、董驰以为只有自己这么倒霉,压根不敢外传。归根到底,还在一个贪字。】 * 董驰被骗的套路简单多了,白发老翁说他是破财之相,尤其是最近一阵子,哪哪都不顺。 董驰本来不想理会,闻言脚步一顿,假扮算命先生的骗子,当即明白自己说中了他的心结。 又继续神神叨叨,董驰越听越信,哪怕对方说“石”来运转,他也掏银子买了。 美滋滋将拳头大的石头捧回家想要供起来,被幼子当成随手捡的,董驰将它的用处告知后,幼子不敢置信地问:爹,这石头是金子做的吗? 董驰脑子里有一根弦应声而断—— * 戚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呢?】 系统继续道:【然后,假死被丢到乱葬岗的骗子,本以为能够和同伙会合,没想到,竟然被抬进了百家义庄。】 对于这个展开,戚渺有些意外。 百家义庄的设立,是因为于婉卖身葬父。戚渺曾言,由她主管义庄,至少再无人需卖身至亲才能入土为安。 但随着内设了义学、义田、义宅,寄放棺柩这项就被大多数人选择性遗忘了。 不过,戚渺记得,义庄管事于婉也不可能忘记,尤其是天气炎热,置了雪房仍满足不了暂时寄放需求后,义庄还特地给穷得无法为亡者入殓的家眷,发放一笔安葬费。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比如说,给义庄做活代偿。 于婉作为过来人,不希望有人像曾经的她一样陷入困境,对这事格外上心。 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人借机牟利。说是牟利,也不甚贴切,或许是穷怕了吧,逮着个卖力气稳赚钱的法子,硬着头皮都上。 所以,刚送到乱葬岗的骗子躯体,就被当成了领取丧葬费的道具,他们也想好了,钱一到手,就将其抬回乱葬岗,就近挖坑埋了,再烧两把纸钱,如此,也算两清了。 而后,他们再给义庄做活。在别处可没机会先拿钱,后干活…… 只是没想到,冒险抬进义庄的男子,还是个活的。 先前绞尽脑汁假死,随后一路暴晒,身上都被汗湿了,一被放进雪房角落,就被冻得打哆嗦,好不容易强撑着周围动静消失,睁眼坐起就被一具具棺木吓得尖叫狂奔。 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都没有亲生经历的骇人。 戚渺皱眉,她没料到会有人钻这个空子,得难到什么地步,才会如此。要知道,一旦被发现,是要被唾弃、被戳脊梁骨的。 系统继续道:【那骗子突然诈尸,当然是被义庄发现了。同伙按照计划到乱葬岗寻他时,扑了个空,来到义庄外打转,正好碰到没领到丧葬费,灰溜溜跑出来的两个男人,从他们口中得知骗子在里头、义庄东家是寻平县仁善出名的宿主你,又开始琢磨新的骗术。 但因为在城中已经得手两次,干等宿主你出现是不可能的,他们将目光对准了同为女子的于婉。借着救命之恩得报答的由头,晃荡在义庄附近。 于婉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情搭理他们,只是派人客客气气将人送走。 可就是这么一来一回,让害怕东窗事发的汪员外、同样被骗的董驰,在密切留意城外情况时,发现了骗子团伙踪迹。 以己度人,他们认定是宿主你使了诡计,召集了好些富户乡绅,把事情闹到衙门去了。县令左值正派人往义庄赶,骗子团伙一直留意着城中情况,发觉不对,连忙撤离,躲进了乱葬岗边的山谷,义庄怕是不得安宁了,宿主你得做好准备。】 戚渺边听边收尾完手头上的事,耸了耸肩。【都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说着,便收拾妥当,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另一边,顿觉能出一口恶气的汪员外和董驰等人,正等着衙役将于婉和骗子团伙带回,戚渺最好也能现身。 对此,戚渺的应对法子是,让义庄中人告知衙门骗子藏身之处。 很快,衙役们出动逮人。 被包圆的骗子们: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而戚渺,没有出现在衙门,而是乱葬岗。 【宿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79章 【看看。】 系统:这有什么好看的? 戚渺垂眸不语。 片刻后,她道:“买下这座山怎么样?” 【买下来有什么用?正常人谁敢来这里晃荡啊?】 【做陵园。请在这里抬走骗子的两人来守。】 【……宿主你真敢想。】 【你觉得不合适吗?】 【挺合适的。】 【此前,得先让乱葬岗这些无名尸骨入土为安,你能分清谁是谁吧?】 系统沉默片刻,干巴巴:“能。” “嗯嗯,多亏有你。” 系统:别夸,准没好事。 戚渺:我像是那种人吗? 周遭除了风声便没……诶,好像有呜咽声。 顺着声源走去,竟是一只孱弱的幼犬,成年男子巴掌大。 戚渺站在一旁,没有靠近,听闻幼犬沾染了人类气味,其母就不会认它了。【怎么就一只?】 【骗子团伙一来,它们就跑了。】 【跑哪去了?】 【缘来山那边。】 【正好,我要去缘来寺一趟。】 说完,蹲下身将幼犬连带着窝料一块提溜走。 按照系统指引,找到野犬一家。 将手里的布兜放在地上,幼犬朝她呜咽了两下,像是告别,也似道谢,随即迈着小短腿朝一侧走去,没想到其母压根不亲近它,甚至还龇牙低吼。 走远回头看的戚渺:“这是怎么回事?” 【它不想要它了吧,本系统也不清楚。】 【这世上竟还有你不懂的。】戚渺诧异。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莫不是忘了,本系统只是神豪系统。】拓展出剧情提示功能,已经超负荷,还要事无巨细解惑,它可太难了。 【能者多劳。】说完,戚渺再细看幼犬那处,好像没那么排斥了,可能闻到它身上熟悉的气味了。 想到这,她头也不回上了缘来寺,捐了笔香油钱后,由僧众领着见到住持,表明请他们到乱葬岗处进行超度事宜的来意。 “阿弥陀佛,施主慈悲为怀,老衲自无不应。” “如此,便有劳了。” 待其离开,住持长叹出一句佛号。 “方丈,您这是怎么了?是方才那位女施主有什么问题吗?” 住持摇头。 “那您这是为何?” “诸事随缘,心无挂碍;一朝渡人,百年渡己。她与我佛有缘,却又无缘。” “方丈此言何意?” “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是弟子着相了。”双手合十道。 下山的戚渺并不知道这一出,系统也没提。 到了山脚下,拐道去取兜住幼犬的那块布料,正看到它在内埋首。 扫视一圈不见其它,再问系统得知幼犬又被丢下了。 戚渺蹲下身看着它湿漉漉的眸子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你跟着我了?” 幼犬:嘤嘤嘤 系统:美得你 寻平县县衙。 听完骗子团伙的供述,汪员外和董驰面面相觑,竟、竟然是误会一场,百家义庄,又或者说戚渺,和他们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无。 他们当着义庄管事于婉的面,口口声声指认戚渺是幕后主使的话,还能撤回吗? 前来作证的于员外等人,更是欲哭无泪。 完蛋了,没得罪她生意都快被抢光了。 现在得罪了,还能有活路吗? 想到这,他们看着骗子团伙的眼神都 要喷火了,都怪他们! 跪在下首的骗子们缩了缩脖子,应该不至于砍头吧? 半个时辰后,戚家。 “主子,情况就是这样。”于婉将在衙门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戚渺。 后者的注意力,不受控制被一旁酣睡的幼犬夺走。“主子?” “嗯,没事,放心。”随即,戚渺又将对乱葬岗那座山的规划告知,于婉闻言一怔。“主子,无主之坟得如何安排?” “我请了高人能辨出他们的身份,后人可根据墓碑来寻或是祭拜。” 于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高人?“好、好的。”那可真算得上功德无量了吧。 …… 万香楼。 “诸位意下如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汪员外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设宴赔罪是好,但她可不一定赏脸。”董驰苦笑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又敛住。 “戚氏行事向来诡谲,我等怕是要惹上大麻烦了。” “或许,她会高抬贵手也不一定。” “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在她还没冒头时,就按趴好了。 “若是不来,再作打算。”沉员外一锤定音。 “行。” 最后,是以书肆、粮铺的沉员外,布行、成衣铺的于员外两人的名义,给戚渺递去的请柬。 二人与戚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做中间人再合适不过。 之所以愿意帮这个忙,也是因为,如此耗下去,于他们自己也不利。 第80章 百家产业日渐壮大,几乎囊括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这叫旁人如何过活? 甭说买卖进项了,就连铺子里的掌柜、管事,都想要投奔戚渺。 因为,她待底下人实在是太好了。 是的,太好了。 扪心自问,便是有此范例,他们也做不到照搬照套。 商人本逐利,求仁善之名图什么? 他们不愿意承认的是,戚渺名利双收,还有郡尉这座大靠山,斗智斗勇都斗不过,只能认怂。 女子,屈居后宅不好吗?为什么要同男人争权夺利,真真是……唉! 但凡戚渺是个男子,他们早就递了拜帖投诚了,可她是女子,向女子低头,不管是脸面,还是自尊,都要斟酌许久。 这次,把事情闹到衙门,显然没法再装聋作哑了,索性探探戚渺口风,看她究竟要什么。 个中弯弯绕绕,三言两语说不尽道不明,只有当事人能体会个彻底。 张翠芝递上请柬时,戚渺正饶有兴致看王荷香给六月,也就是当初抱回来的幼犬手缝狗窝。 “小姐,沉员外和于员外,请您三日后到万香楼赴宴。” “翠芝,你觉得他们设了什么宴?”戚渺接过扫了一眼,暗含考教之意。 “八成是鸿门宴,小姐您要不别去了。”张翠芝不假思索道。 戚渺笑。“要真是鸿门宴,倒是更有趣了。到时候跟我一道去吧,该带你长长见识了。”学以致用,方为有用。 “好。”张翠芝眼前一亮。王荷香反倒不安起来。“小姐,你们真要去赴宴?” 戚渺颔首。 “怎么了娘?”张翠芝问。 “娘不太放心,到时候都是男子,你们会不会吃亏?” “有小姐在,吃亏的只会是别人。” 正在抚摸六月的戚渺失笑:太夸张了。 王荷香却像是被说服了般,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缝补手中旧衣。 “小姐,你有给少爷写信吗?他要是知道家里养了小狗,肯定会想看看。”打算给亲爹张桑良写信的张翠芝,看着黑灰团子说。 戚渺笑容微滞。哦豁,从没写过。“有缘自会相见。” 张翠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怎么可能不想念少爷呢。 王荷香故意岔开话题道:“小姐你看这样可以吗?要不要给六月绣个花样?” “不用,舒适为主。” “好。” 三日后,戚渺赴约。 张翠芝学着宁箐舟身边的桑竹低眉顺眼、亦步亦趋。 万香楼掌柜亲迎二人入内:“戚员外里面请。” 前朝捐官之风盛行,有钱之人也能有权,新帝上位后严禁捐官,但民间仍旧以“员外”尊称乡间有钱有势之人。 头回被如此称呼,戚渺挑眉,淡定应下。 张翠芝垂眸掩住眼底诧异,手指掐住了掌心抑制激荡的情绪,脚步不停。 “来了。”得信的汪员外低声道。 董驰等人下意识站起身看向掩住的包厢门。 反应过来失态后,故作淡定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掌柜敲了敲门,八人齐齐坐直了身子。 “东家,戚员外来了。”万香楼掌柜互相介绍着。“戚员外里面请,请。” “久仰戚员外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戚员外这边请。” “请上座。” …… “多谢。”戚渺走向主位,朝众人微微一笑。 张翠芝紧张到抿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翠芝过来。”戚渺朝她招手,示意其坐靠窗位旁听,顺手从主桌端了碟茶点过去。 张翠芝扑通直跳的心,霎时平复了。 见状,其余人也意识到了张翠芝在戚渺这里的地位,纷纷表示让她也入主桌。 “不必。我这位大管家就是来混个脸熟,日后还望诸位多行方便。” 大管家?一个看起来还没及笄的小丫头? 呃呃呃…也挺正常,毕竟戚渺什么人都敢用。 “戚员外言重了。”汪员外接话。 话音落,满室皆静,且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亲自上完茶后,小心将门带上,万香楼掌柜背过身离开时擦了擦额角虚汗。连东家都得讨好的存在,他再是恭敬也不为过。 屋内。 戚渺端坐在位静静品茶,闲适的模样让其余人心里直打鼓,不由地打起了眉眼官司。 旁观者清。无形的气场,着实可怖。张翠芝喝了口茶压惊。 作为东道主,亦是最后吭声之人,汪员外起身出去差底下人上菜,实则是借机透口气。 这莫名低她一等的错觉,要怎么破? 等他再次回来,万香楼的招牌菜也一一跟着上齐了。 “戚员外,今日有此机会,在下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于员外率先开口,论起来他的家底最薄,先低头也没差。若是谈不拢,料戚渺也不会针对自己吧? 戚渺端起茶杯,回敬道:“于员外客气了。” 董驰扯了扯嘴角,紧随其后。“戚员外年少有为,不到一年时间便成了本县家喻户晓的存在,着实让人叹服。” 第81章 “过奖,承让。”戚渺不软不硬回。 绵里藏针的董驰一噎,干笑了两声,将茶水一饮而尽,压住了涌动的心头火。 “是极是极,假以时日,百家钱庄怕是能越过银丰钱庄了。”汪员外感慨。 “借汪员外吉言。” 本以为她会自谦,正好引出经商得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等等,没想到戚渺毫不迟疑,直接袒露远大抱负。 汪员外顿时庆幸银丰钱庄、典当行的邬掌柜,不屑自降身份出席此次宴席,这要是两方掐了起来,他作为万香楼的东家,怎么都躲不过去。 不论得罪哪一方,他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邬掌柜之所以能以掌柜身份,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隐隐为尊,就是因为银丰钱庄,乃是大呈国最大的钱庄,他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可现在,戚渺的百家产业,对他们的威胁更甚。 绕来绕去,都没有步入正题,戚渺始终游刃有余,稳居上风。张翠芝听得啧啧称奇,这可比 宁夫子教的精彩多了。 其余人食不知味,如坐针毡,也不知道是达成共识,还是豁出去了,终究是直言了,先是表达歉意,再让戚渺放他们一条生路,别赶尽杀绝。 简单来说,别把寻平县的钱都赚走了,给他们留口汤喝吧,求求了。 戚渺向后一靠,扫视众人后缓缓开口:“既然说到了这份上,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紧盯寻平县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意思?诸位合该放眼江昌郡、绛州,甚至整个大呈才是……” “谈何容易!” “一己之力自是艰难,和衷共济又有何惧?” “还请示下。” “世人知为商者贱,道为商者奸;商者明争暗斗,此消彼长,外无依内无靠,自是举步维艰。如若抱团取暖,以诚信仁义不欺行商坐贾,定是另一番际遇。”戚渺说完,有人蠢蠢欲动,有人不以为然。 但当她说有意组建寻平商帮,在座之人齐刷刷表示可行。 别的先不说,跟着戚渺绝对有钱赚,他们再傻也不可能把明晃晃的好处往外推。 同样的,戚渺也不会放走他们。 互利互惠,合则共赢。 第37章 原山匪vs现山匪 戚渺和张翠芝先一步离开万香楼, 汪员外、董驰等人仍在消化她丢下的重磅消息。 寻平县要有商帮了。 商帮,商帮,顾名思义, 商人互帮...... 等等,如果没记错, 他们此次设宴,本意是想要她手下留情的吧? 戚渺没有正面回答就算了, 怎么还要求掌握商帮绝对的话语权?这意思不就是做他们的主? 一行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说不出啥滋味,莫不是自己老了, 竟被小辈忽悠得团团转。即便是这会, 他们也生不出反悔的心思,因为商帮一旦成了,无论是扎根寻平县, 还是出去闯荡, 都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出了万香楼, 主仆二人往镖局去, 前者神情自若, 后者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戚渺提醒道。 “小姐, 为何要招揽他们?” 听到张翠芝用招揽这个词, 戚渺笑了。“百家产业不可能局限于寻平县这一亩三分地,往后向外扩张阻碍只多不少, 劳神被人背后捅刀子不如将此处大大小小的商贾拧成一股绳, 如此, 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于人于己都有利无害。” 顿了顿, 她又道:“同为商,为点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实在没必要。天下之大,哪里不能赚钱?”她在这里待得够久,是时候换块地图玩了。 “可他们也会这么想吗?” 戚渺笑容更深。“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想?” 张翠芝抿唇沉思,在快要到镖局时,终于有了答案。 无论是富户乡绅,还是小摊小贩,有了商帮就有了依仗,谁能拒绝?谁会拒绝?是她想的太简单,发问时没过脑。 “小姐,我明白了。” 戚渺嗯了一声,就被迎进了镖局。 “东家。”大掌柜陈克很快现身。 “青云县的镖局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照东家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各处路亭均有人留守,其余男子皆愿入镖局,多数女子进了布坊。 只是,这镖局的大掌柜仍未定下来,布坊也没个主事人,恐怕还得东家您亲自跑一趟。” 陈克没明说的是,原青云寨、北寨的大当家,都觉得自己足以胜任镖局大掌柜之位。 其它寨众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停拱火,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镖局的架子是搭起来了,可压根不顶用。 布坊也是一样,能够在寨子里活得利索的女眷,总有几分脾性和本事,同样也是互不相让,争当管事、掌柜。 陈克试图调和过,没见什么效果。 不消他细说,戚渺也能猜出大概,亲自去是不可能的,钱庄离不开她,寻平商帮也得趁热打铁。 “他们占惯了山头,谁也不服谁,指定都想坐上大掌柜这个位置。如此倒也不难办,做出点成绩来就是了,左右一时半会也没法在青云县干出什么名堂,那就往外走,谁能让镖局在更多地盘畅行无阻,谁就是青云县,甚至日后江昌郡百家镖局的话事人!” 第82章 “至于布坊,管事也是一样能者上。但掌柜,我有更合适的人选。”脑海中闪过有过两面之缘的杨家粮铺大小姐,杨淑君。 让陈克备齐笔墨纸砚,她要修书一封“挟恩图报”了。 直到戚渺在信封落下杨淑君亲启,系统才反应过来。【宿主你还记得她啊?】 【当然,敢亲自运粮的女子可不多见,我很难不记得。】 【可、可是你都没落款名姓,她怎么知道你是谁?】 【她是个聪明人。】戚渺回。 【知道就更麻烦了,聚宝楼那出把县令和县尉扳倒了,但姚主簿可还在呢,你救了杨淑君这事,也被他知晓,杨家粮铺名存实亡,你死遁这事可不能被发现了!】 【那她就更合适了。】将信交给陈克,叮嘱他让镖队亲自送到杨淑君手上。 系统诧异:【宿主你不意外?】 【从来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运粮队那么多人,有一个两个说漏嘴,太正常了。】 【还真是运粮队里的人说出去的,一开始吓得守口如瓶,最后还是没能管住嘴。 新官上任三把火,姚主簿老实本分多了,不敢冒头,但他的岳父万员外可没什么顾忌,终究还是万记米行一家独大了。 杨淑君追悔莫及,为时已晚。 现在杨家上下日子过得紧巴巴,没人敢接济,杨父想找份差事干都找不着……宿主你不怕杨淑君将这些都怪到你头上?】 【我说了,她是个聪明人。】 系统沉默片刻后,认真问:【宿主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嗯?】 【没、没什么。】宿主应该不可能走一步算十步、百步,若真如此,它的存在不像是助益,反倒成了约束。不可能,它不信。 青云县百家镖局和杨淑君,几乎是同时收到信儿。 前者是口信,后者是书信。 收到口信的这群人,很快就想到该如何行事,有了主意,自是得付诸行动,随即率众出城。 戚渺说的是让镖局畅通无阻,而他们的口号却是——抢地盘! 不得不说,一定程度干回了老本行,可比扩山道、修路亭、做买卖自在多了。 古田和葛大不愧是曾经的大当家,想的法子一样,选的方向也一样,前后脚进入邻县新扈,打听到最可能遇到山匪的地段,主动送上门。 先是让两人充当诱饵,被山匪逮住后,再一一露面。 三方人马齐聚,古田这波和葛大那波都穿着百家镖局的衣物,自然被当成了一伙,一时间就成了“黑吃黑”现场。 古田当即提出要见他们大当家,面对不像善茬的一群人,被反包围的山匪只能认栽。 只是,带他们上山是不可能的! 最后变成了,寨子里的大当家下山来见他们。劫镖反被劫,还是头一回,告饶比硬干好。“误会,都是误会一场,我这几个弟兄不懂事,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们这次。” “你是大当家?”葛大问。 “正是。不知好汉来自何处?尊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云县北寨葛……百家镖局镖头!”说顺嘴了,把原本的身份暴露了。 听到北寨二字,男人眼眸一亮,难怪刚才一见这些人就感觉到了匪气,敢情是同道中人,那误会不更大了吗? “久仰久仰!” “你知道我?”葛大有些激动。 “略有耳闻。”男人拱手笑道。 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北寨应该也是个土匪寨子吧? “哈哈哈,那你认识他吗?”说着,给了古田一个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快瞧瞧,你葛爷爷我名气大的咧,连新扈县的山匪都知晓他的能耐,镖局大掌柜就应该是他的! 古田真不想承认自己和他是一伙的,可同为镖头,身上穿的,脚上踩 的都一样,也只能眼神提醒他注意着点。 “这位是?”男人看出眼前两人在别苗头,当然是捧一踩一最佳,况且他还真不认识。 他都没出过本县,上哪了解外县情况去?只能凭借阅历猜测。 葛大笑得更畅快了。“这可是我们青云县青云寨的古大当家,你竟然不认识,啧啧啧。” 前来救小喽啰的男人,当即瞪大了眼睛,他、他们竟然也是山匪? 从青云县跑到他们新扈来,是想要做什么? 莫非郡城那边又要剿匪,他们潜逃来此?可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还有,这些人不会是洗劫了一个镖队吧?但也太合身了,他都很久没有穿过如此体面的衣服了…… 曾经的匪身暴露彻底,古田也不装了,直接了当说明来意。“我等来此,只为一件事。” 葛大的笑容戛然而止,对对对,得干正事。“还望大当家能给个准话。” 男人扫了眼不远处被辖制的小喽啰,对着看似商议,实则没得商量的两人道:“但说无妨。”你们一唱一和,倒是把要什么说出来啊! “如你所见,我们如今是百家镖局中人,往后我们镖队途径贵地,还望大当家行个方便,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大动干戈。” 第83章 男人松了口气。“这是自然。” “一言为定!”古田道。 “不立个字据?”葛大问。 古田斜了他一眼:你当初拿了钱都能出尔反尔,还指望他能守白纸黑字? 葛大:那就这么说了算? 古田:不然呢? 都是大当家,脑电波诡异同频,男人竟看懂了他们的眼神交流,朗声道:“我刘老黑一口吐沫一个钉,从不说大话假话!” “好。”葛大点头。“那去下一个呗?” “嗯。”古田朝不远处摆手,示意妥了,将人放了。 “等、等一下。”男人开口叫住了他们。 “怎么?”葛大扭头看了过来。 “可否透露一二,你们是如何从我等这般,归正成镖师的?” “过了官府明路,自是名正言顺。”古田道。 “东家运筹帷幄,不计前嫌,才让我等有如今造化。”葛大补充。 男人越听凑得越近,细看面上还多了一分谄媚。 “诸位弟兄远道而来,人儿马儿都累了,可不能再急着赶路了。 相逢便是缘,天色不早了,到寨子里坐坐,吃个便饭,休息一晚,明儿再走不迟。” 过来人古田和葛大对视一眼,掩住眸底得逞的笑意,故作迟疑。“我们带了干粮。”“这不合适。” “干粮干巴巴硬梆梆,哪有好酒好菜舒坦暖胃……” 最后,古田和葛大像是被说服了,如愿上山进寨,和对方“交心”,主要围绕路亭、镖局待遇。自己都抵不住诱惑,同为山匪的刘老黑等人,又能强到哪里去? 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其实就是听天由命,老天保佑,有了另一种活法,真的没法不心动。 在刘老黑大着舌头求带他一个后,古田和葛大心照不宣灌了最后一口酒下肚。 试问,有什么比沿路都有自己人,更靠谱的通行方式? 第38章 入仕途的苗子 另一边。 在看到信封上陌生又熟悉的字迹, 杨淑君险些尖叫出声,竟、竟是聚宝楼那位,不、不可能……… 可拆开细看, 那句“祸从口出”仿佛是她与戚渺心照不宣的秘密。 真、真是她! 杨淑君捏着信的手颤抖着,心扑通扑通直跳。 没事, 她竟然没事,太好了! 再细看戚渺说的话, 她蹙眉。 百家布坊?让自己去当掌柜?眼下这关口, 和她们杨家有牵扯,就是和万员外、姚主簿作对。 呃……戚渺早就跟这些人斗过一场,还全身而退了。 这样的人, 自己若为她做事, 杨家还用愁什么?便是借助她的力量报仇,也是可行的。 只是,自己要接受吗? 说是半点不将家中变故算到戚渺头上是不可能, 但杨淑君更清楚, 没有戚渺, 她杨家倒得更快, 自己或许也不在人世了。 现在已经算好了, 家业没了, 奴仆散了, 但全家老小全须全尾,人活着就有希望。 这不, 等到了。 想到这, 杨淑君露出苦笑, 其实她已经打算接受这份差事了。 本该养家糊口的杨父,找不到门路;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杨淑君, 直接空降成百家布坊的掌柜,一大家子也不知道是该忧还是该喜。 杨父倒是看得开,乐呵呵说戚渺慧眼识人,他闺女可不同旁的女子,能有这么一个掌柜,那布坊可不得了。 靠近北寨那边地广人稀,佃户都不太愿意去,全都被买下来,成了百家布坊栽桑养蚕织布所在地。 得知布坊地址后,杨父变卦了,拦着杨淑君不让去。 虽然听说北寨好像改邪归正了,可谁知道真假,万一还有不安分的,出了事可咋办? 杨淑君却笑着劝慰。她没有提及戚渺与北寨的渊源,只说布坊大多是女眷,她先去瞧瞧,若不放心也可随行。 最后,杨父亲自送杨淑君出了城。 说是布坊,更像个小村子。炊烟袅袅,三五成群,有妇人老者,也有嬉戏的孩童。 “闺女,我们莫不是来错地方了?” “爹,就是这,没走错。”杨淑看向一处道。 百家布坊四个字映入眼帘,杨父揉了揉眼眶,还真是这啊? 父女俩甫一入内,就被人叫住了。顺着出声方向看去,是一个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 存在感不是一般的低,也可能是他蹲坐在田坎边躲懒的缘故。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布坊做什么?”张桑良问。 “我们来……” 杨父轻咳一声,字正腔圆道:“百家布坊东家来信,请我闺女来这当掌柜。” 原以为二人只是好奇路过,没想到竟是布坊的掌柜亲临,张桑良当即站起身,露出和善的笑容。“敢问掌柜贵姓?” “杨。”杨父与有荣焉。 “杨掌柜里面请,伯父里面请。” 杨淑君:你都不怀疑一下的吗? 等见到了布坊女眷们,听着她们齐声唤自己掌柜,杨淑君眼皮跳了跳。 看着不好相与,怎么如此听话?竟、竟没一人要她自证一番。 张桑良:借旁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打着主子名号招摇撞骗。 第84章 女眷们: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都是什么人吧?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能被东家看重且任掌柜,杨淑君必有过人之处,如此,当然是接纳了。 而杨淑君作为青云县人氏,有参与过粮铺买卖的经验,又是女子,行事比“临时监工”张桑良妥贴多了,布坊各项事宜,慢慢走上正轨。 与此同时,寻平县。 既是风头正盛的百家产业东家,也是半数小摊小贩的主子,论起来,几乎占据了寻平县商界的半壁江山。 从董驰等人口中听到戚渺豪言壮语的邬掌柜,都没法说她不够格挑大梁。 他们这波人或站队或默认,无人阻止寻平商帮的诞生,余下那些就更不会了。 但,不阻止的另一面是“坐享其成”。 【宿主你还不如别让他们加入好了,这些人压根没想出力。】 【商人嘛,有利可图就坐不住了。此外,眼睁睁错过后,他们才更知道珍惜。】 【好吧。宿主你什么时候去青云县?】系统话头一转。 刚允两拨捏着卖身契的小摊小贩,随着镖局一道远行做买卖的戚渺,随口应道:【等这里的平安堂建好就去。】 【平安堂?是什么?】 【寻平商帮会馆,就叫平安堂了,寓意出门在外 ,平平安安。】 听到这个解释,系统当即将先前想说的话托出。【宿主你还记得城外乱葬岗,你说要买下来做陵园还是墓园的那片山头吗?】 【当然记得,于婉已经安排下去了。】戚渺回。 【没错,那里埋着好些外乡人,其中有一个,是青云县人氏,十五年前途径寻平县,被人谋财害命。 害他的那伙人还犯了其它事,被衙门捉拿归案后,担心罪责更重,并没有坦白这出。 就这么地,主仆几人死的不明不白,家里一直等都没有他们的音讯,派人找也没有半点消息。 大半年过去后,仍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基本可以断定遭遇不测,感情甚笃的妻子,在诞下一子后离世,原本美满的一家子,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 要不是还有个小孙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二老,怕也是撑不下去了。 现如今,二老是真的老了,都到了弥留之际,唯一的期盼就是获悉亲生儿子的下落,他们的孙儿属实孝顺,竟以全部身家悬赏。 只是,等消息传到寻平县,已经是一月后的事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明日一早有镖队去青云县,还来得及吧?】戚渺说着,起身往外走。 【来得及。】系统继续道:【宿主你现在给周蔺递消息,虽然只能得到十两银子酬谢,但借此机会将他收为己用,带来的回报远不止于此。 按照剧情,周家二老离世后,周蔺废寝忘食读书,从童生成了秀才,又是举人,本该再进一步,没成想身子垮了,不过现在底子还在,怎么也能给宿主你卖命二十年。】 【你说得没错,但我觉得,他更适合走仕途这条路。】 【不已经有杨磊了吗?】 【永远不要把希望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何况,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区区一个郡尉,真不够用。】 杨昊:区区一个郡尉? 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 不怕宿主有野心,就怕她不上心。 系统顿觉欣慰。【明白了。】日后它要多留意这方面的好苗子了。 【嗯。】 来到镖局,让镖头亲自给青云县周家人带话后,戚渺出了城。 按照系统提示,将各处姓甚名谁,告知负责此地界的一干人。 墓碑立好,后人好找。 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有些人连夜奔袭而来,受雇护送的镖队上下,余光瞥见空棺木都觉得瘆得慌,瘦削的少年将手搭在上面,目光哀戚又带着希冀。 一行人抵达乱葬岗时,天光大亮,负责这处的冯氏兄弟,当即迎了过来。“你们是来找谁的?” 镖队成员:来这地方,还能找谁? 没等他们接话,少年急切应答:“找我爹,青云县人氏,他姓周,名……” “青云县?周某?随我来吧。”冯大拧眉思索片刻后,对上号了。 一行人抬脚跟上,得见缘来寺僧众,听着熟悉又陌生的梵音,少年鼻头发酸,腿有些打晃。 站定后,踉跄着跪倒在几乎看不出的坟头前。 “十五个年头了。”瞥见落地的棺木,冯大叹了一声。 原本还将信将疑的少年,身形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大,像是在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也能看出来? 这同样是镖队的疑惑,冯二扯了扯绣着“百家义庄”四字的衣服,压低嗓音对着自己人解释道:“东家请示过高人。” 镖队上下默契将目光看向缘来寺僧众,原来这么灵的吗? 下次出远门,得去寺里请平安符了。 咚咚磕头的少年,也听到冯二的话,但这会不是细究此事的时候,祖父母还在等着他呢,必须抓紧时间。 带来的人比他经验丰富得多,两个时辰后,一行人踏上了回青云县的路。 许是心愿已了,本该在半月后离世的周家二老,先后阖上了眼。 第85章 将至亲安葬后,穿着孝服的周蔺,带着所有家当出现在戚家大门外,引得过路人频频回头看。 外出采买的王荷香吓了一跳,少年见有人露面,二话不说跪地磕头,口呼恩人。 王荷香往旁边一避,没受这等大礼,更不觉得自己是他要找的恩人。“你是谁?来找小姐?” “小子周蔺,见过恩……我来找百家镖局和义庄的东家。” “那你站起来稍等片刻,我去问问小姐见不见。” “劳烦了。”面色苍白的周蔺,站起身时颇为费劲。接二连三的奔波、变故,让年仅十五的少年身心俱疲,唯一支撑他的就是报恩了。 说是报恩,也不绝对,应该是将说好的酬劳送抵。 因着雇了镖局,又大办了三位长辈后事,家底所剩无几,周蔺已经做好了卖身偿还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戚渺不仅没要他仅有的傍身物,还表示要资助他到鹿白书院进学。“为、为何?” “因为,我不缺一个账房先生;但百姓,缺一个好的父母官。” 周蔺自嘲一笑。“在下何德何能?” 戚渺望向窗外鸟雀,没有吭声。 一坐一立,一垂眸一仰首。 良久,少年好似拨开迷雾,重新找到了人生方向,朝戚渺深深一拜。 第39章 以利使奸 【宿主,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不立个字据,要点什么凭据?】给了傍身之物,还让镖队护送他前往郡城, 万一对方功成名就不认账,不是竹篮打水吗? 【靠得住的人, 没有这些也靠得住,靠不住的人, 再多的束缚也会是一场空。】 系统想了想, 也是这个理儿。 看着周蔺离开的背影,戚渺意味深长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广撒网, 总有靠得住的嘛, 愁什么。】 想到宿主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系统不再多言。 这不,周蔺刚离开寻平县, 关于他的情况就传入了关注戚渺的富户乡绅耳中。 “所以说, 外出行商恐小命不保, 还是要慎重。” “城中少的半数小摊贩, 听说是跟着镖局离开的。” “镖局顶多护送一程, 到了别处, 难道还会管他们死活?便是自掏腰包请镖局, 一来一回也得不少,辛辛苦苦跑一趟, 能不能回本还两说。” “有道理, 我仔细琢磨了, 若是不把生意往外做,商帮不见带来多大的利, 戚氏那边要怎么折腾,我不管,要出钱出力免谈。” “你们怎的又变卦了?” “这不叫变卦,我们只是随机应变。” “可戚氏那……” “怕什么,她再是能耐,也不能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 “说的也是,她顶多让你我少赚、不赚钱就是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寂。 似是知晓他们的所思所想,戚渺先后做了三件事。 其一,允手握卖身契的小摊小贩外出经商,既是开拓市场,也是以身探路。 其二,公开筹建寻平商帮第一座会馆——平安堂,凡出资出力,皆入簿、刻碑铭记。 其三,放话寻平商帮之人去到哪,百家镖局护送到哪,百家钱庄开到哪,平安堂建到哪……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寻平县上下都坐不住了。 无它,没有人想一直在个小地方待下去,无钱无权者是,有钱有权者亦然。 平安堂,定在百家钱庄附近,尚未开建就筹集到上万两白银。 邬掌柜、董驰、汪员外、沉员外、于员外等人,掏钱时那叫一个积极主动,仿佛先前多有不愿的,另有其人。 系统咋舌。 只是能在寻平商帮记事簿、平安堂内石碑上留名,就值得如此破费? 就连路记酒肆孤儿寡母,也亲自登门以幼子名义出了两百两,成了寻平商帮一员。 一大帮子人,比戚渺还盼着平安堂建成。 动静之大,县官都有耳闻,甚至差人过问。 因为,他们会升迁,要交际,关乎前程的事,没有人不上心。 就拿银丰钱庄、典当行的邬掌柜来说,原本该同戚渺这位百家钱庄的东家对着干,再不济也得拉着董驰这帮人,无 视孤立她。 可商帮这名头一出,桩桩件件事一办,他也能从中落好。 比如,以往每次前往郡城银丰钱庄送银、送账,他都得提心吊胆,为求稳当,得绕月余远路,就怕半道被劫。 在这上头劳心劳神不说,也费事费银,他在寻平县能抬头做人,去到郡城后,就是坐冷板凳的角色。 邬掌柜可太想郡城也能开一处百家钱庄了。反正它再怎么受欢迎,也不可能越过银丰;就算越过,也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 当郡城有了百家钱庄,作为掌柜的他,可将银丰一年的结余通通存入其中,在年初轻装北上郡城后取出,一厘不差地送至总庄,期间存息还能收入自己口袋,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至于百家钱庄靠不靠谱,会不会卷款潜逃,说句夸张的话,论交情,邬掌柜与董驰等人交好,论品行,他更相信戚渺。 对此,只能说,戚渺有意无意经营的好名声,一直在发挥作用。 第86章 商帮动静闹得大,县令左值在听完戚渺对平安堂的规划后,也放下了戒心,予以认可。 商帮的存在,不仅是商人间互帮互助,也为规范约束行商坐贾者,一定程度契合了朝廷抑商的初衷。 从戚渺口中,左值听到的寻平商帮,会是“和为贵,善为本,诚为先”,贯彻执行“不欺”二字,平安堂不仅是商人在外的落脚点,也是庇护所。 这何尝不是他这位寻平父母官所愿? 此外,商税不轻,任期将至,治下收的税显著增多,他这位县令功不可没。 …… 外部情况向好,百家产业更是一派生机。 尤其是最关键的镖局和钱庄。 先说百家镖局。 有古田、葛大等归正的山匪打头阵,疏通江昌郡各处关卡,只是时间问题。 但,如何与训练有素、早就存在的大镖局抢占客源,是个让陈克这位大掌柜一直头疼的问题。 无论是江昌郡,还是江路郡,将镖局开起来都不难,难的是,怎么不依赖内部,长久经营。 东家放话,寻平商帮中人去到哪,百家镖局就护送到哪,确实是赔本赚吆喝,但由此可获得史无前例的人气。 设想一下,还没在一处开设镖局,镖队满载而来,如此实力,当地民众会不关注吗?会坚决排斥吗? 走镖和做生意没差,一个镖局护送过的人和货、走的路越多,选择它的人就会越多。 这句话还可以反过来品一品:百家镖局开到哪,寻平商帮就会去到哪。 再提一嘴百家钱庄。 原是将画雀楼的招牌,改成百家钱庄,没有斥资掘地下金库,日常靠戚渺这位东家进出“金库”,保证金、银、票的安全。 但现在用不着了。 因为百家钱庄换地盘了。 家大业大的有银丰,日进斗金的是百家钱庄,寻平县的小钱庄难以为继,要么强撑,要么歇业。 戚渺考察许久后,选了其中两处,一个是看中其修建好的地下金库,一个是满意铺面的构造。 前者存取,后者接待,倒也凑合。 至于原先那地儿,一并归入平安堂。 而这也意味着,戚渺无需日日进出,青云县由李二花管事的百家钱庄也要开办起来了。 正好对应上了“寻平商帮中人到哪,百家钱庄就开到哪”这句话。 当初因为存息将余钱存入钱庄的富户乡绅,更是没了将其取走的念头,百家钱庄往外开,就意味着他们不管去到哪,都能取用。 左右一时半会花不着,存在钱庄钱生钱,有什么不好的? 戚渺当初跟系统说了,她有办法让钱庄存着的大头不动。 果然,她做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准备继续往里存。 【宿主,钱庄吸纳的钱已经够多了,你得想想办法,将它们贷出去了。不然,越往后结算,要补的亏空越多。】便是兑换到生命值,也是不够用的。 戚渺摇头失笑。【是什么让你觉得,外出经商的人,都是有家底的? 走出去闯荡,少不了资本,经商有盈有亏。 盈利,雇百家镖局富贵还乡,沿途路亭提供茶水、吃食、歇脚地; 亏了,寻平商帮提供人情关怀,百家钱庄提供资金帮扶……】 系统宕机了一瞬。【宿主你这是,通吃吗?】 【我只是让他们去到哪都有家的感觉。】 【……】 【诶不说这个了,我想问问,那骗子团伙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你也要用?你也敢用?】系统再次了解了一番他们过往的光辉事迹,不可置信地问。【他们骗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宿主你可不能……】呃,行吧,他们一群人一块上,估计也敌不过宿主忽悠人的本事。 【不能怎么?】 【不能心慈手软。】系统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放心,我不会的。说说衙门怎么处置的他们。】 系统:我相信你是真不会。 【衙门那边,打了每人一顿板子,勒令骗子团伙将骗取的银钱悉数归还便可从轻发落。可这群人,在分到手后,就花了大半,哪还能凑齐?又没有家眷来赎,就这么关押着了。】 【判得有点轻。】戚渺啧了一声。 【……】 【我得找个人去赎。】 【你不亲自去?找谁?】 【张翠芝。】 【她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上一群老奸巨猾的骗子们,不得被忽悠瘸了?】 【所以,才得多历练,再者,你可别小看她。】 【宿主你对杨磊可不是这样的。】 【他回去,也是在历练。】 【嗯?】系统疑惑,瞄了一眼杨磊现在的处境后,悟了。【嗯。】 郡城,鹿白书院。 不是靠才学入山长门下,杨磊要努力的地方太多了。 顾着他郡尉之子和山长亲传弟子的身份,无论是夫子还是学子,明面上对他都很客气,可私底下的言论就难听了。 什么长于山野上不了台面,兴许是靠权势,逼迫山长收下他这名劣徒;什么天谴手残,故作姿态,不吉之人,耻与之为伍…… 第87章 书院很大,但也很小,有些话再是小心谨慎,也传到了杨磊耳中。 很巧,还是被他亲耳听见,其中一人,正是前一刻笑着欢送他的。 杨磊折返,是因为想要将一物件送予对方,没成想见识了何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顿住的脚步,继续往前行进,方才还聊得起劲的几名学子,像被掐住了喉咙般。 嚼舌根非君子所为,何况是诋毁同窗,更难堪的是被当事人抓包,若杨磊告到夫子、山长那去,他们怕是没法在书院待下去了。 想到这,一个个顶着臊得通红的脸,对着杨磊拱手作揖。 杨磊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指出他们言语的错处。“……若日后有旁人提及,还望更正一二。” “自、自然。”冷静到可怕。 “多谢。” “不、不必。”知礼到骇人。 目送杨磊走远,几人才敢大喘气,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被指着鼻子骂一通,也好过这般,总觉得哪里不对。 独处时的杨磊,看着书卷出神。 他不生气吗?当然是生气的。 可要当众撕破脸吗?没好处。 悠悠众口,堵不如疏。 姐姐说过,人心是最容易摇摆的东西,合该好好利用。 厌恶自己的王虎、利益相关的杨钰是,这些人也会是。 想到这,杨磊勾唇。 第40章 樵夫炭翁苦 寻平县。 “小姐真这么说?”刚回来凳子还没坐热乎的张桑良, 就得了个新差事——直接去衙 门赎人,最好以青云县人氏的身份。 张翠芝重重点头嗯了一声。“爹,未免夜长梦多, 您尽快去,之后有我在城外接应。”后续要做什么, 她没法同张桑良细说。 因为,她爹嘴没个把门, 万一把事情捅出去了, 她都没地哭去。 第一次独自干正事,张翠芝想要做得漂漂亮亮,尽管并不明白戚渺的用意。 但她知道一点, 听话照做准没错。 “行, 包在我身上。”不就是隐瞒身份赎几个人嘛,这有何难?他在青云县那些日子,可不是白待的。 “好。”张翠芝稍稍安心了。 张桑良时常在外, 甚少人注意他, 便是被看见长相, 一时半会也没人会将他与戚渺联系到一起, 这可比自己直接出面好太多了。 接下来的计划, 就看她的了。 之后, 城外。 张桑良在路口望风, 不远处是他驾出来的马车,此刻跪着七个人, 分别是可扮孩童的吴会、充当车夫随从的吴永, 会算命的贾半瞎、两对差辈的夫妻。 骗子团伙成功从衙门大牢出来, 在里头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先前也不是没有被抓现形,可都没有闹到衙门去, 经过这次,一个个都长教训了。 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可得先溜为上,同伴栽了就栽了,万万不能将自己也搭进去了,不然就太被动了。 他们此等心境,张桑良不清楚,张翠芝也猜不透。 不过此时此刻,感激是真的,二话不说扑通跪倒,先磕三个响头以示诚意,随即齐刷刷道:“恩人大恩大德,我等铭记于心。” 车厢中的张翠芝,两手交握扣紧,强自镇定开口。“举手之劳。” 没想到救命恩人竟是个女子,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几人对视一眼,都有掩饰不住的诧异。 年长的贾半瞎率先反应过来,继续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还望给个机会我们报答一二。”卖命是不可能卖命的,像他们这种人,自由自在惯了,绝不甘愿为了区区百两银子,给人当牛做马。 “确实有一事,需要劳烦诸位......” 张翠芝要他们做的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但对贾半瞎这个骗子团伙而言,和老本行差不多。 是以,众人当即应承下来。 一炷香时间不到,花了几百两银子捞出来的人,就拍了拍膝头的尘土离开了,张桑良都傻眼了,做善事呢这是? 那还不如将银子换成铜板,当街撒好了,怎得偏要用在这群差点害了百家产业的骗子们身上? 他快步靠近,想要问个究竟,马被惊了一瞬,差点暴走,好在先前为了稳妥起见,拴住了。 估摸七人走远了,车厢里的张翠芝听到动静,掀开帘子对上亲爹的一张大脸。“爹,我们回去吧。” “回去?不把他们追回来?就这么放走了,什么都不用做吗?不应该将他们送到庄子里?跟着镖局到处跑也成啊!”张桑良焦急地看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那群人。 张翠芝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看着他:“这是小姐吩咐的。” 张桑良收回视线,默默走去解开缰绳,跃上马车后,还是没忍住发问:“翠芝你告诉爹,到底是要做什么?不然我要睡不着了,放心,爹谁都不告诉,连你娘我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张翠芝摇头。 “你连我都不相信?” 第88章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爹,我是为你好。”张翠芝叹了口气。 “难不成要他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会连累我?”毕竟是他出面到县衙走了一趟的。想到这,张桑良不由紧张起来。 “不是。” “那是什么?” “因为小姐说过,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不停追问的张桑良,彻底闭嘴了。 他还想活呢。 另一边的戚渺,由系统文字直播进程,毫无期待可言了。 【宿主你是觉得愧对姚主簿吗?竟想方设法为他‘正名’?】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不是啊?那是为什么?】 【为了......你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听着系统抓耳挠腮的声音,戚渺摸了摸六月的狗脑袋,眼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 蜂麻燕雀,蜂,也作风,是协同行骗,就如贾半瞎等人这般,行动如风,速战速决。 她借张翠芝之口,要他们,从蜂,涉雀。 与官沾边,但不为谋财害命,而是给处境艰难的姚主簿‘洗白’。 这或许也是系统会出现错误认知的缘由。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她要换地盘了,不想再给自己加难度,老对手,该踢踢。 青云县,姚家。 “爹,他们怎能如此待您?太过分了!”姚炳气得龇牙咧嘴,全然没了文弱书生的样子,就像只狰狞的小兽。 与之相对的是气定神闲喝茶的姚主簿。“炳儿。” “爹,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您受这样的糟践,他是县令就了不起了?凭什么当众下您的面子?您已经给足了他脸面,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该烧完了吧?” “慎言!”茶杯搁在桌上,盖子颤了颤,发出清脆的声响。外间候着的侍从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即便在家中,也不能由着性子胡言乱语,须知祸从口中。眼下这关口,连你爹我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你就更不能放肆了。” “那,现在怎么办?”姚炳扫了眼外间。 姚主簿长出一口气道:“都发卖了吧。”要是以前,直接打死算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咚咚好几声,随后是求饶。 奉完茶就走远的管家,默默背过身去。 人呐,还是要有点眼力劲。 该夹起尾巴做人时,就别冒头找死! 三日后,县衙外。 刚下值的姚主簿,正好从衙门出来,不知打哪出来一孩童,径直撞进他怀里,姚主簿连连后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后腰处疼痛和当众出丑,险些让姚主簿顾不上一贯维持的体面。 但身后就是县衙,可能还有衙役看着,不远处还有百姓,他不能。 只能强扯出笑,状似关切地询问孩童有无大碍。 真正有大碍的他,却有苦不能说。 因身形使然,吴会假装孩子总能骗过大多数人,但他是成人,自能看明白姚主簿眸子里几欲喷出的火。 “没、我没事。”声音都忘记伪装了。 姚主簿眉头一皱,刚要细看吴会,就听见一妇人哭哭啼啼靠近,口中唤着‘宝儿’。 吴会当即扭头,撒丫子朝妇人奔去。“娘!” 看到母子重逢这一幕,姚主簿脑中杂思淡去,咬牙站起身,朝医馆去,他这后腰八成是青紫了。 他这边刚离开,又一男子露面,面上也是如出一辙的急切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直到这时,母子俩像是后知后觉般,终于想起救了‘儿子’的恩人。 可这会,哪还有他的影子。 于是,一家三口,顺理成章向衙役打听姚主簿的身份,又假模假样式地说出孩子差点被拍花子拍走,多亏姚主簿搭救...... 大张旗鼓追去医馆道谢,时间卡得刚刚好,双方又没见着。 天色已晚,不好上门叨扰,回了客栈,又对着所有人念了一通,次日来到衙门道谢。 就这么地,姚主簿当街解救孩童这事,传开了。 得了县令大人赞扬,本一头雾水的姚主簿,肯定不会将功劳往外推。 很快,又有第二个,第三个......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正 中姚主簿下怀。 如今这位上官,像是知道点什么,完全不想用他这个主簿,可又因为新官上任,没有站稳脚跟,自己表现得老实本分,暂且不好动他,就这么僵持着。 可随着风评转好,县令大人待他和颜悦色起来,姚主簿已经快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了。 ...... 回到寻平县这边,第一波外出经商的小摊贩收获颇丰,陆续平安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平安堂见戚渺。 随即对外分享所见所闻,没待几日又跟着镖局出城了。 问就是多留一日,就少赚一日,他们真坐不住。 来去匆匆的架势,让资本更足、观望许久的商贾们下定了决心。没道理他们还比不上小摊小贩,钱这玩意不是等来的,是要凭本事挣来的。 第89章 思念此,随镖局往外走的人更多了。 而他们,都得秉持着寻平商帮的经营理念做买卖。 【宿主你确定他们能做到吗?有些可是奸商欸!尤其是董驰,手上可不干净,就像有些山匪。】系统提醒道。 【我知道。】 【知道还允他这种人入寻平商帮?这不是和你的初衷相违背了吗?万一他搅风搅雨,把商帮弄得乌烟瘴气,岂不是亏大了!】毕竟废了老大鼻子劲,可不能让便宜被外人占了去。 【一个个清理太麻烦了,给他们机会抱团,我才能一网打尽。】 【!!!】还能这样? 转眼,秋末。 满打满算,戚渺在寻平县已经待了整整一年,她来到这世界也一年了。 对比一开始,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启程前往青云县这日,宁箐舟亲自前来送行,还真是有些出乎戚渺的意料。 因为宁夫子,就差将女子学堂当成第二个家了,忙得不亦乐乎。 竟能忙里抽空送她。 听到戚渺说受宠若惊,宁箐舟不顾仪态白了她一眼。“将我骗来这地方,自己跑别处逍遥去,我才要‘受宠若惊’呢。” 戚渺噗嗤一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就是去那边瞧瞧,两地离得近,随时可以见面,想我就将信递到镖局,我肯定能收到。” 如此直白的言语,让憋闷的宁箐舟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轻哼了一声。 “箐舟,赶紧培养出接班人吧,那边也该有个女子学堂。” “你累死我好了!” 能将清冷淡然的宁夫子气得胡言,小姐是头一个。 当马车驶离,张翠芝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戚渺轻飘飘落下一句。“课业可别忘了做,每旬你都要回来一趟的。”将宁箐舟嘱意的接班人带走,她不跳脚都已经算克制了。 张翠芝笑不出来了。 啊啊啊,为什么都离开了,还会有课业? 这个问题,戚渺没法解答。 因为,她没有。 王荷香也在随行行列,同坐车厢内,一个是雇主,一个是亲女,她除了保持安静,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想做。 因为,她在考虑一件事。 去到青云县,究竟是继续当张桑良的‘贤内助’,还是去百家食肆任管事? 前者,是她一直以来追求的。 后者,是她从不敢奢求的。 太难取舍了。 问张翠芝有什么想法,她只说娘亲自己决定就好。 王荷香更纠结了。 自从她成为王张氏之后,不过,应该说记事以来,就从没有能真正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原来,她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吗? ** 提前抵达青云县的李二花,先一步将百家钱庄开了起来,得知东家要来,日也盼,夜也盼。 没有主心骨,头回自己独当一面,她心里直打鼓。 钱庄不是小生意,日日经手成百上千两,近日还有笔来自县主簿的公子数万两进账,她都不敢往深了想。 谁家正经县官能拿出这么多银两?虽然钱庄不可能将存户的情况宣扬出去,可万一出点什么疏漏,就是她的罪过。 当然要告知东家一声。 没想到,转头就得知戚渺要来的消息,这可真是太好了! 戚渺只想来数数,当初那父子俩从自己手里拿走的数。 这么久了,该物归原主了吧? 系统:问,宿主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破? 一行人刚跨过两县交界处,就遇到一樵夫。 天气早已经转凉,他却还穿着夏日的单衣,头发已经白了,背上扛着的柴火几乎压弯了他的腰,脑袋低垂只看得见脚下的路。 山路两侧杂草枝干遍布,要不是离得近,都要以为是柴火成精,自己知道走。 因为樵夫的身形,完全隐匿其间。 【宿主,马上入冬了,有个营生你可以试试。】随着戚渺的视线看过去,系统发出提示。 【什么营生?】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好像知道答案似的。系统甩开这个念头,继续道:【卖炭!什么金丝炭、竹炭、木炭...... 几乎能满足达官显贵、富户乡绅、普通百姓的需求,冬天一到他们都要用,这算得上是必需品了。 你别看这个樵夫累得惨兮兮,他这是在砍柴烧炭呢,已经是旺季了,只要能烧出炭,就有进项。 宿主你只需要雇一批人,专门烧炭卖炭,这个冬天稳赚不赔!】 【冬日里,他自己用炭吗?】戚渺没问樵夫能赚多少钱,够不够一家老小吃穿用度,因为看他这把年纪了还要独自出来伐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不用,都拿去卖钱了。】系统回。 如果真能赚钱,会舍不得用炭吗?戚渺叹了口气。【主意很好,但我要是也卖炭,他们就没有生计了。】辛辛苦苦仅够衣食,十指黢黑,两鬓斑白……淡季连裹腹都难,卖不出去,旺季营生虽好,但寒冬腊月他们自己却舍不得用一块炭……这日子,想想都痛苦。 第90章 系统说普通百姓也用炭,但在冬日里舍得烧炭取暖的百姓,又能普通到哪里去? 真正普通的那些人,怕是想都不敢想如此御寒吧?不然,怎么年年都有冻死的人。 【那、那不做了?也太可惜了。】虽然宿主赚钱的买卖很多,但她花得更多,当然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了。 【做,但就像米行一样吧。】回复完系统,戚渺叫停马车。 追上老翁后,从他口中得知,他烧的炭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因为成色一般,时好时坏。 就算卖出去了,价格也很低。 城里收购的铺子,压价太狠了,卖价却一年比一年高。 老翁苦笑,手上被刀还是枝条划拉开的豁口隐隐作痛。 戚渺抿了抿嘴,提及城中会新开个百家炭行,收购价比往年最高价还要高出两成,烧了多少炭要多少,无论春夏秋冬。 前面两句,老翁不以为意,只觉得是诓他玩,天上就算掉馅饼,也不能砸到他头上。 可到后面,他真真心动了,伐薪烧炭这行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顶多三分之一时日有搞头,其余时间就只能吃老本了。 万一靠谱呢?他忍不住抱着这样的期盼。 似是猜出了他的顾虑,戚渺言明她就是百家炭行的东家,还付了定钱。 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接过,老翁假装捂嘴咬了一口,是真的银子! 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他要回去告诉全村人,老天开眼了! 而戚渺想的是,等这些炭到了,一部分,直接给各处路亭运去,就当提前准备过冬所需了。 一部分,低价卖给百姓,只希望别再有人冻死了。 冻死的滋味可不好受,不对,是太难受了。 至于夏季前后的炭,收来屯着或者用作它用,她还要仔细想想怎么 处理。 想着想着,就到了一处路亭休整。 虽然有新鲜热乎的吃食,可太单薄了。当然,这是对戚渺而言。 天气一冷,就会想起火锅、烧肉、腊肉、腊肠、肉干……前两者寻平县百家食肆有,随时在各处路亭安排起来,后面那些,去到青云县,也得捣鼓好。 算算日子,杨磊的生辰快到了。 她已经想好怎么给他过了。 第41章 内部瓦解?不,是清理门户 入住青云县后, 王荷香不再是戚渺的厨娘,而是百家食肆的管事。 而此地食肆的掌柜和一众伙计,都是张翠芝从牙行买回来的人。 如同在寻平县一般, 被戚渺捏着卖身契的他们,可以赎身获得自由。 选择有二: 一、从钱庄贷银做买卖, 自负盈亏,一年为期; 二、留在百家产业做事, 伙计三年、管事五年、掌柜八年, 到期还清卖身银子即可。 不管是哪个选择,都得有所付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至于关乎温饱的炭行和米行, 戚渺仍旧选择雇生产者。 这一次, 她没再亲力亲为,而是吩咐张翠芝去办,张桑良随行兼车夫。 原先被人叫管事, 现在像是杂役, 虽然清闲, 但总觉得不被重视。 张桑良对上妻女, 都有种抬不起头的错觉, 总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耐。 马车刚出城, 他就扯着缰绳放慢速度, 掀开帘子朝里喊话:“翠芝,你知道该怎么选人吗?” “爹你有主意?”张翠芝不答反问。 “爹当然有!”张桑良拔高音调。 “说说看。” “直接去里正那, 让他给介绍人, 我们初来乍到, 肯定要拜托知根知底的。”扭头看到张翠芝点头,张桑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身子骨一定要好, 老弱病残看都甭看......” 想到戚渺的嘱咐,还有寻平县百家米行的老农管事们,张翠芝皱眉。 “听清楚了吗?” “嗯。”但她不一定采纳。 张桑良颇为自得,还得是他。 这股情绪,在张翠芝选了一串老翁后,戛然而止。 回去路上,父女俩没有一句交谈。 眼瞅张翠芝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张桑良终究是没沉住气。 “爹?” 见她一脸迷茫,眸中还有关切,提议被当耳旁风暗自生闷气的男人,舔了舔后槽牙:“没事。”吐出一口浊气后,扬鞭离开。 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的张翠芝挑眉,果然是变了呢。 片刻之后,进到后院,先有六月来迎。 小家伙见到她的那一刻,尾巴摇成了蒲扇,张翠芝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两只棕色的塌耳朵一颤一颤,可爱极了。 “走,带我去见小姐。” 说完站起身,六月像是听懂了一般,迈着四条腿,朝戚渺所在奔去。 屋里的戚渺正在看话本子,一旁炭炉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小家伙进来后,乖巧蹲在她脚边,仰头巴巴看着。 “小姐,我回来了。” “坐,壶里有热水。” “嗯。”张翠芝眉眼弯弯,坐在她对面,提起炭炉上的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戚渺续上。 第91章 等她讲起正事,后者的视线才从话本子上挪开,顺手投喂脚边的小家伙。 两人一犬,分外和谐。 张桑良出现时,就没有这般待遇了。 明明才丁点大的小家伙,看家护院的气势十足。 跳起来才够得着膝头,就敢与张桑良对峙,像是要将他这个‘外人’轰出去。 “六月,你又不记得我了?”明明天天打照面,怎么扭头出去一趟,就翻脸不认人?太过分了吧?每次自己出现,都吠个不停。 他还得和颜悦色,好声好气,真真应了那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 张桑良暗暗叫苦,他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王荷香与他的念头截然相反,自打下定决心走出内宅,天地宽阔,就好像重活了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生根发芽...... 身为食肆的管事,王荷香忙于制出戚渺口中的腊肠、腊肉、肉肠、肉干等,成天早出晚归,都没有时间考虑旁的,更没有精力照顾张桑良的心思。 张桑良:有苦难言。 ** 东街聚宝楼,因着出了事,一直没人敢接手,当百家米行的招牌挂上,直接被当成冤大头。 要知道,万记米行就在对面,外乡人真真是要钱不要命了,竟敢与之打擂台。 这同样是万员外的想法,他只当来了只肥羊,想着动手宰。 没想到,这该死的百家钱庄,完全不给人准备机会,短短半月抢走万记大半生意。 万员外气得心梗,用上了当初对付杨家粮铺的那一招。 强行收购青云县一应余粮,纵使旁的铺子有再多能耐,无粮可用也是一场空。 可是,青云县已经不再是山匪遍布的地界了,百家米行的粮食,也不只靠青云县本地。 法子虽好,却不奏效。 万员外当即向贤婿姚主簿询问破局之策。姻亲一荣俱荣,先前闹了不愉快,不影响现在同仇敌忾。 “百家米行?百家钱庄?是同一人名下产业?” “是。此前的镖局、城外的布坊、西街的炭行,东家都是同一人。”万员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心里别提多酸了。 他在青云县汲汲营营数十年,名下也只有米行、酒楼,戚氏倒好,一冒头就整出这么多名堂,什么都要掺和一脚,也不怕撑死! 见老泰山吹胡子瞪眼,姚主簿的贪念也被调动起来。 但,胆敢开钱庄的人,不可能没有依仗。 在百家钱庄放出会有存息的消息后,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心动了。 但被坑骗过一回,再是小心都不为过,遂差人仔细打听,虽说没了解全,但也知悉了七八成。 百家钱庄在寻平县也有一处,确切地说是百家产业,其东家是一名女子,约莫是背靠寻平县县令,竟笼络了当地一众商贾,成立了个劳什子商帮。 要不是心腹亲口叙述,姚主簿只会当成十足的笑料。 区区一名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等本事,还能让唯利是图的商贾,都听她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信,尤其是听闻百家钱庄的东家,已经来到青云县,早在城中买了宅子,似要长住。 怪事年年有,没法不信呐。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一大笔银子,存在百家钱庄。 隔三差五就要路过一趟,就怕再出现聚宝楼那样的情况。 想到聚宝楼,姚主簿就恨得牙根痒痒,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将那男人给逮了...... “贤婿可有什么法子,能治一治百家产业?老夫也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是怕容它如此下去,整个青云县的银子都要被外人得了去。”是的,外乡人等于外人。 别处不敢说,青云县甚少有行商,这一来就抢了各家铺子的生意,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万记,本该一家独大,偌大个县,只它一处有粮食兜售,想卖什么价卖什么价,想卖多少卖多少。 秋收一过,冬日里买口粮的客人只多不少。 现在倒好,百家米行就差把‘不为挣钱只为扬名’八个字当成招牌高高挂起了。 他们万记还怎么坐地起价? 成百上千两的损失,找谁赔去? 最可恶的是,被他算计没的杨家粮铺,其东家杨员外,竟成了百家米行的掌柜,还真是能屈能伸呢! 听说他长女,还是城外百家布坊的掌柜,好,好得很! 百家产业,摆明了就是和他作对,万员外越想越觉得没法忍。 再瞧姚主簿面色,像是要息事宁人,他不由急切了几分。 “泰 山莫急,百家产业再怎么样,料它在青云县也翻不出什么浪,左不过是多等下时日,再将其收入囊中罢了。” 姚主簿比他胃口更大。 万员外闻言一喜。“贤婿有何高见?” 姚主簿笑而不语。 高见?那当然是,以权谋利了。 做再大再多的买卖,商贾不也是贱民? 而他,是官! 自古,民不与官斗,没听说过? 对上同样是商户出身的岳父,姚主簿自然不好言明。 万员外很快反应过来,眼角褶子渐深。 第92章 翁婿二人打的算盘,戚渺不用问系统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既然知晓,怎么可能不先下手为强? 她让贾半瞎等人连演几出戏的原因,除了给姚主簿带来所谓的好名声,还让他放松了警惕。 为官不正,还想着以权谋私之人,难缠的同时,也容易扳倒。 不再谨小慎微,想要抓他把柄,还会难吗? 现成的已经送上门,辗转透露给昔日青云县县令、县尉等亲眷,静候佳音即可。 在这期间,百家产业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原因:东家有喜,买一赠一。 这谁能顶得住啊? 买的越多,送的越多,初十起,十五止,问就是少东家生辰,让大伙都沾沾喜气。 只花一份钱,能得两份货,客人喜笑颜开,几乎都会送上一两句吉祥祝福话。 下至伙计,上至掌柜也很开怀,因为这月能拿双份月银。 要能每月都过生辰,那该多好! 同样的感慨,出现在郡城杨家。 三个孩子都是同一日生辰,三喜临门怎么能不操办? 年初就思量过,月前自上而下忙活开。 崔氏像往年一样,亲手给杨钰做了身衣裳,每一处都未曾假手于人。 至于亲子、庶女的那身,大体由伺候的丫鬟完成。 亲疏远近,由此可见。 月姨娘铆足了劲给一双儿女准备生辰礼,杨钰那份尤为上心。 身为一家之主的杨昊,明面上自是一视同仁。 但,真要论起来,杨磊在这个家得到的东西,始终是最少的。杨昊这种一碗水端平,其实也是另一种不公。 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的性子,让他们下意识将其当做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便是明目张胆的偏向,都不会有负罪感。 当然,就连月姨娘,也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 更别提崔氏了。 可是,人心也有不受控的时候。 当一家同桌而食,就近放在杨钰、杨灵跟前的那几碟,都是她们爱吃的,反观杨磊这处,虽有清淡菜,可全是身侧崔氏喜欢的。 席间,杨昊问:“明儿便是你们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杨磊:“我想......没有。”想回寻平县看看的念头挥之不去,他私底下也不止一次提及,可都被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身份不一样了,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行。政敌不会拿他这个郡尉之子怎么样,可想要对付戚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杨磊显然是将这番说辞放在了心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杨钰:“我想要爹、娘、姨娘都康健喜乐。” 杨昊和崔氏对视一眼,难掩欣慰,月姨娘湿了眼眶,还用帕子按了按。 等杨灵开口,三人哭笑不得。 杨灵:“爹,可以每月都过一次生辰嘛?”人如其名,古灵精怪。 杨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怎么行?” 月姨娘嗔了她一眼:“贯会胡说,也快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好嘛。”杨灵吐舌。 听着耳畔欢声笑语,少年只静静品尝着菜肴。 亲子愚笨,崔氏眼底闪过嫌弃之色。 杨磊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又来了。他宁愿自己没那么敏锐,可曾经的经历,让其极易察觉旁人的情绪。 被生母不喜,还真是别样的体验。 幸好,自己也一样。 扯平了。 ** 郡城近日,最热闹的莫过于百家镖局闹出的动静了。 先是送来一拨又一拨走街串巷的摊贩,又买了处大宅子改名为平安堂,本散居各处的摊贩,尽数入住此处。 原本束手束脚的这帮人,像是有了靠山,开始放开手脚折腾起来,虽说人生地不熟,但大伙聚在一块出主意想办法,又有平安堂这个庇护所,还真挣了不少银钱。 照这么下去,来年定能获得自由。 越想越觉得日子有盼头,对戚渺就越感激,甚至有部分人觉着,一辈子这样也挺好。 小本买卖,面向的是小老百姓。 百家产业的目标,却不仅限于此。 沿街乞食的乞丐,组成了现如今的百家镖局,郡城上下人尽皆知,但凡有头有脸的门户,都不会想与之打交道。 这也是郡城百家镖局,一直没有什么生意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情况已然转变。 这镖局别的不说,有钱是真的,舍得撒钱也是真的。 相较能获得的利,脸面,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对此,就连郡尉子女都抵不住诱惑。 当然,他们更多是觉得有趣。 近来口口相传的一条消息。 凡十五生辰者,无论男女老少,都可到百家镖局抽一份贺礼。 为什么是抽呢? 因为是当众抽取带福字的礼单,抽中即送,光是想想就开怀。 郡尉三子女好巧不巧,都是这一日生辰,当主子的不稀罕,底下伺候的人总有忍不住提一嘴的。 在丫鬟口中得知此事后,杨灵按捺不住想去试试的冲动。 第93章 平日里,二位兄长往返家中与书院,比被缚在内宅的她自在多了。 一年才一次生辰,她自得好好借着机会松快松快。 于是,在她的央求下,杨钰和杨磊随行。 前者只当陪小妹了,后者则是藏不住的欢喜。 当杨磊出现,镖局上下眼对鼻、口对心,不约而同露出笑来。 终于,等来了。 外设的长桌旁摆着笔墨纸砚,最引人注目的要属正中摊开的福字礼单。 管事红光满面,举起手中那本,笑得略显谄媚,对上杨磊时,身子下意识低了一分。 听到动静的路人,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昨日有一衣衫褴褛的老翁,正好也是十五生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此,最后得了足足十辆马车物件归家,就连守城的差役都再三确认真假。 再往前一女童,同样是这一日生辰,被亲娘带来,鼓足勇气当众选了一份,好家伙,当晚全家换了住处,因为家中堆不下,干脆用大部分折换新居所,本不讨喜的小姑娘,现如今成了小福星。 还有...... 杨灵在长桌上随意抽取了一份,也不扭捏,当众打开看。 离得近的,支起脖子瞅,离得远的,不住打听有些什么。 杨钰护在她身侧,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被密密麻麻的字勾住了心神。 值不值钱先不论,单是数量,就让他从震惊到怀疑。 “真、真送?”连杨灵都忍不住开口确认。 “当然。明日也是我们少东家生辰,有福同享。”管事温声回答。 杨灵眨巴了两下眼睛,合上手中礼单,看了眼上头的福字,世上那么多人,同一天生辰不足为奇,可礼还带往外送的? 紧接着,管事话锋一转,言明若要将礼单上的物件兑现,需得用一旁的笔墨落下‘福’字。 他这边说着,伙计就已经将卷轴展开,赫然是一副百福图,看样子,已经快完工了。 如此破费,竟只为集齐同一生辰的男女老少写就的百福图? “这法子,是你们东家想出来的吗?”放下笔,杨灵问。 对方给份‘福’礼,自己还个‘福’字,如此,倒真真是‘有福同享’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见一见,有此等巧思之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当然是东家了,我们哪有这本事啊。”管事说完,吩咐人备齐杨灵的那份福礼。 比照自己礼单上的内容,杨灵大致估算了一番,这幅百福图,称得上‘一字千金了’,心里想着,不自觉地感慨出声。 杨钰赞同地点头。“属实用心。” 杨磊瓮声嗯了一句。 周遭围观 的路人,比三兄妹淡定多了,他们当中不少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看热闹了。 最重要的是,除了饱眼福,什么都得不到。 也不对,花钱就可以,买一赠一呢。 就比如说请镖队护送远行,去回只收一程银钱。 如有需要,还能留下名姓、住处,预定尚未在郡城开办的炭行、米行、布坊等物件,不日送货上门,□□,童叟无欺。 铺子都没个影子,东西却兜售出去不少。 生意做到这份上,也不奇怪能如此大手笔,只为给少东家庆生了。 怎么他们的生辰,就不在本月十五呢? 唉! 等杨钰也表明自个是明日生辰时,他们不淡定了。 要么不来,一来来俩,还是兄妹相称,谁家这么有福气? 是的,这些人,已经下意识认为,本月十五生辰的人,都是有福之人。 纷纷出谋划策,提醒要选写得好的,他们认定:字越好,礼越重。 羡慕声不绝于耳,杨钰终究还是没能稳住咧嘴笑。 尤其是展开自己手中那份礼单后,份量不比杨灵差。 虽没有金银玉器,可几乎囊括了衣食行,便是自个看不上,打赏给下人也是好的。 更何况,所有物件,立马就能奉上。 这也就意味着,人家来真的,不唬人。 “公子请。”管事拱手,众人道贺。 杨钰提笔写字、谢过。 场面异常融洽。 杨磊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管事手中举着的那份,确切地说,是上头写的‘福’字。 细看还有些难为情。 因为,那是他写的字。 摩挲着腰间木牌,真是如出一辙的丑。 幸好有进步了,不然真没法见姐姐了。 “大哥,选左一那本,字不错。”杨灵轻声提醒。 “它旁边两本,也尚可。”杨钰道。 杨磊却要了管事手中那份,后者有些错愕,还真让东家猜中了。 “啊?”杨灵一愣。 顺着他口中的方向看去,杨钰拧眉别过脸,那字着实伤眼。“大哥!” “不应该选长桌上的吗?” “哈哈哈,还能这样啊?” “管事手里那副,一直都没人瞧得上眼呢!” “要是它里头是空白的,就惨了咯。”到嘴的鸭子飞了,临了都得哭一场吧? 第94章 ...... 杨磊像是听不见旁人言语般,自顾自接过,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 在寻平县的那段日子,有苦有甜,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不着急打开看,不代表杨灵、杨钰、围观民众不想,杨磊收起自己的心思,笑着将礼单展开。 好家伙,足有一尺长,全都写满了。 竹炭、木炭、糯米、黍、粟、新米、陈粮、绢布、丝绸、成衣...... 要么是十一车,要么是十一套。 明儿便是十一岁生辰的杨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姐姐特地给他准备的。 他笑得有多开心,其余人就有多酸。 这么多东西,都能用到入土了。 敢情管事就差把答案写在脸上,怎么就没人想到,举着的这份,就是最好的那份? 此时再看上头的‘福’字,其实就是习字不久的稚童所写,一笔一划都落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哪里丑了? 风评陡转。 非稚童的杨磊:倒也不必如此。 人呐,就不能比,一比就没那么顺心了。 杨钰、杨灵兄妹俩捏着自己手中的福礼,只觉得一个地一个天。 他们两个单子上的份量加起来,都没有杨磊的十分之一。 念头一起,就听杨磊打断了管事备礼的吩咐:“太多了,我不要。”搬回杨家,不如留给姐姐挣钱。 “什么?不要?” “不要给我啊!” “就是就是,从手指头缝漏出来点,都够我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了。” “粮炭布几十车,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这少年竟然说不要,我莫不是幻听了!” “如果我没记错,郡尉家的公子小姐,也是明日生辰宴。”杨磊三人的身份,已经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 “照你这么说,看不上也正常。” ...... 管事的回应被淹没,杨磊都听不真切对方说了什么。 在闻讯而来的大掌柜,直接将那副自己也落笔的百福图,送入他手中时,才反应过来。 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了? “给、给我?”虽然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但当众来这么一出,还真有些意外。 毕竟,就连杨灵、杨钰都不知道他是百家产业的少东家。杨昊甚至连崔氏都想瞒着,只是没瞒住。 “公子怜江昌郡孤苦无依者众,不愿收下这份福礼,少东家感念此等仁善之举,愿将这幅‘百福图’转赠公子,还望笑纳。” 陈克的声音洪亮有力,外头没挤进来的那一圈人都听到了,更别说杨钰和杨灵了。 兄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杨钰:我错过了什么? 杨灵:大哥说了要送给百姓吗? 离得近的他们都糊涂了,更别提围观众人。 到了这一步,杨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姐姐又在为他筹谋,自己不能掉链子。“慷他人之慨,算不得什么。” “公子说笑了,有来有往,何来慷他人之慨一说?” “就是就是,公子快收下!”到时候那份厚礼,见者有份不过分吧? “公子快收下!”怀揣同样心思的看客嚷嚷道。 “大哥,你真不要啊?”杨钰压低声音问。 “大哥三思。”杨灵附和道。 “无妨,身外之物罢了,何况,很多百姓比我更需要它们。”说完,杨磊伸手接过百福图,露出满足的笑容。 本以为他是假仁假义的众人,都忍不住动容。 杨钰:“我这些也不要了。” 杨灵:“我的也是,给需要的百姓好了。” 杨磊:“......” 陈克拱手道:“还请两位务必收下,不然,我百家镖局怕是无法在郡城立足了。”送出去的东西,本就没打算收回。 少东家这份,他若是收下了,那就在生日宴当天,大张旗鼓送抵,再次强调他是有福之人;若是不愿收下,那便当众为其扬名,郡尉爱民如子,其子青出于蓝。 「总归要把价值发挥到最大。」 想到东家原话,陈克言辞又恳切了几分。 最后,杨钰和杨灵还是收下了。 次日生辰宴,杨昊、崔氏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来客夸赞杨磊品貌俱佳。 貌,随了他们,好生调养,自是不差。 品,长子露面不足一年,怎么看出来的? 等得知来龙去脉,夫妇二人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说戚渺有所图谋吗?要说商人狡诈如狐吗?对方什么都没要,只拐着弯给杨磊送一份生辰礼,得利的是他们的长子,郡尉府上下都连带扬名得利。 而他们还想方设法断了二者联系,生怕戚渺就此攀附上来。 她不仅没有,还主动淡了往来,大半年了一封书信、一句口信都无,就好像全然忘却了杨磊这个人。 到头来,竟是心知肚明,始终记挂。 越是推敲,越是汗颜。 他们对杨磊,确实不够上心。 第95章 ...... 回到鹿白书院,面对同窗钦佩、夫子赞许的话,杨磊没有丝毫飘然,更加谦逊恭谨。 聂山长也终于放下芥蒂,悉心教导。 此子师从于他,仁善之名广为流传,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这位师长,还会差了? 出自郡尉府,师承聂山长,还有好名声,杨磊的前途一片光明。 另一边的百家镖局,说到做到。 将杨磊拒收的那份厚礼,以他的 名义用在了百姓身上。 一如当初寻平县的义庄,凡五岁以下的稚童,六十岁以上的老者,皆可领取过冬口粮、御寒衣物......还有鳏寡孤独、老弱病残者等。 动静太大,郡守都知道了,还从府衙拨了人去镖局搭把手,顺道将孤苦无依的百姓记录在册。 对次子养在膝下十年,都没有长子这么快入了郡守大人青眼这事,郡尉杨昊表示无奈,也有些骄傲。 回到家中,人人嘘寒问暖,出去外头,遍是溢美之词,杨磊却像个局外人般不骄不躁,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如此沉得住气,绝不是池中之物! 就连崔氏都忍不住垂泪,为何老天不给她的儿一双好手? 对此,杨昊的做法是让匠人给杨磊打了足以以假乱真的‘手’,替换了木制那副。 收到它时,杨磊心头一颤。 脑海中想起姐姐说,有机会寻得能工巧匠,让他们给做可以活动的那种。 如今,应验了。 ** 郡城的动静,身在青云县的戚渺很快获悉,大体符合预期,就没什么好关注的了。 她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即将引爆的内部不定时炸弹。 真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也不能轻易相信所谓的改过自新。 姚主簿有个好儿子,要不是作恶太多,她一定想办法将人招揽到自己手下做事。 戚渺装模作样惋惜了会。 【宿主你的老窝都快被端了,还有精力操心这些呢?】 【这才哪到哪,要真这么容易就没了,只能说明一点,早该扔掉。】 听戚渺说话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系统也冷静下来,继续叙述情况。【传言最骇人的青云寨,竟是最讲义气的,出尔反尔的北寨大当家,倒是变了不少,至少这次没再被煽动。 可一些作过恶、沾过血的寨众,就没这么消停了。 建路亭时偷奸耍滑不说,入镖局后出去‘占地盘’,竟也能干出龌龊事,还商量出假意投诚捞一笔,再时不时干几票。不得不说,狗改不了吃屎。】 正好被跳起来的六月舔了一口手背的戚渺,起身往外走去。 【宿主你去干什么?本系统还没说完。】 【洗手。你继续。】 【......董驰更是了。宿主你买了他的画雀楼,改成钱庄抢了他地下钱庄的生意,又差点将他这个人送进衙门,董驰一直都怀恨在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加之左值升迁在望,想到昔日表妹吹的枕边风,他甚至觉得,你背后那位郡城大人物不过如此。 虽然事实也是,杨昊不可能帮宿主你什么。但这人实在不行,见风使舵,墙头草! 万香楼的汪员外也不是个好的,想一出是一出,变脸比翻书还快! 在万员外派人与之接洽后,竟打算趁你不备,取而代之。真真是痴人说梦! 最可笑的是,还真有人信服。因为他们宁可冒险一试,也不甘愿此生屈居宿主你之下。】系统越说越觉得戚渺如此费心劳神不值当,还不如一对一扶持,拿了报酬结束。 【大丈夫顶天立地,怎能被一女子左右,这简直是耻辱!万员外派去的人,是不是这么劝的?】戚渺轻笑出声,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句车轱辘话。 【对,宿主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强调什么。】 【哈哈哈,宿主你说得在理。姚炳派人去接触山匪,哦不,是镖局那些男人时,也说了类似的话。 姚主簿虽然不打算动钱庄,但他打算给宿主你点颜色瞧瞧。青云县境内的山匪草寇,虽然没被衙门清理,但犯的不少事被记录在册。 经手的姚主簿比谁都要清楚。 所以,利诱不行时,还拿原先寨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犯的事威逼。双管齐下,属实奏效。 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打算里应外合,打宿主你一个措手不及。 寻平县那边没有处理好,青云县也不太平,本系统觉着宿主你在下一步很险的棋。】 戚渺往后一靠,身子放松。【险中求胜。】不让他们看到成功的希望,怎么还以深深的绝望。 【本系统很期待。】 三日后,一应不安分且该被惩处的山匪罪证,被张桑良送抵郡城府衙。 他知道是什么,里头部分内容,还是他提及的,此刻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心脏砰砰直跳,完全不受控制。 在寨子那些日子,与那帮子人混熟后,秘密就成乐子了。自己纵使再混账,手上也不曾沾染旁人的血,可他们却不一样。 第96章 本以为戚渺用人不拘一格,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哪里是不拘一格啊,完全是劝人放下屠刀秋后算账。 为酒肉朋友默哀一瞬,也为九泉之下的亡魂们,道一声安息了。 按照戚渺的吩咐,见到郡尉杨昊后才将东西搁下,想要拍拍屁股走人是不可能的,不可避免被留下问话。 问他是何人让他送来的,他报上了戚渺的大名; 问他是否知晓所送之物为何物、来处,张桑良点头......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便是改邪归正,也得遵照大呈律令,要是不知道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却不能了。 摆了摆手放张桑良离开,杨昊有些头疼。 要真惩处了,别处的山匪,怕是没这般好糊弄了。 可就这么放过,他这个郡尉也别当了。 很快,该抓抓。 之所以交给杨昊,一是他最恨杀烧抢掠的匪徒,二是他嘴严。 是以,张桑良一直提心吊胆事情没有发生。 被威逼利诱起了邪念的那些人,都以为是姚主簿干的,气得咬牙切齿! 就盼着戚渺这位人傻钱多的东家,能够救他们一命。 古田、葛大等人不忍心,也跟着来到戚渺跟前求情。 “我想,我这个东家,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你们又是怎么做的?”戚渺在书房见的他们,听完请求,她停下了研墨的动作,边回答边在纸上落下两个字。 语毕,白纸黑字飘落。 龙飞凤舞,苍穹有力,完全不像女子写就,若不是亲眼看着,打死几人都不相信,会是出自戚渺之手。 并非不知情,也不是没有机会向戚渺禀明,自知理亏的众人哑然。 再看「不欺」二字,脸更是火辣辣得疼。 “东家,我、我等知错了。” “东家,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本打算办完外头的事,亲自回来同您说的。” “东家莫怪,实在是镖局不够人手,我才来求您拿个主意。” “他们罪有应得,但有的已经成婚生子,留下孤儿寡母,又该如何是好啊?” ...... “再不为例!”戚渺落座,他们躬身站着。“镖局人手不够,招募便是。孤儿寡母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布坊、食肆都要人......” 被带走的那些,下场自不必说,留下的无不引以为戒。 张桑良一肚子的话,不敢往外说,透露半个字脑袋就可能搬家,又不能对王荷香讲,因为她也可能说出去。 最后,只能拉着知情人张翠芝念叨。“软硬兼施,杀鸡儆猴,小姐的手段,让人生畏,最毒妇……哦不,实乃成大事者!” “爹,是他们先做恶的,害人终害己,小姐对他们已经够仁慈了。” 仁慈?张桑良讪讪一笑。 他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也快不认识此刻认真答复的亲生女儿。 “呃,对,没错。” “祸从口出,爹您可得谨言慎行。” “......好。” 与此同时,书房内。 【宿主,好消 息!姚主簿要倒霉了! 前县令没了乌纱帽,前县尉以命偿命......同样不干净的姚主簿却半点事没有,跌入谷底的家眷恨他入骨,你送去的那些证据被他们递到了府衙。 新县令得信儿了,正摩拳擦掌要将其收拾了呢。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后一把一定烧得很旺。】 【嗯,放他那的几万两银子,历经一年,终于能收回来了。】 【放?你那叫放吗?】系统尖叫。 【物归原主就是放。若不想罪加一等,他不承认在百家钱庄存了银子,才是明智的选择。】戚渺道。 【姚主簿没存啊,是其子姚炳存的。】 【父子一体,尤其是这种紧要关头。】 【宿主你故意的?故意将贾半瞎等人捞出来,又派来这里,让他飘飘然。紧接着开钱庄,让他贪那点利......】 【我又不能命令他,哪来的‘让’。我只是觉得,谨小慎微、爱财如命的姚主簿,在被高高捧起后,应该不舍得放过搂钱的机会。】 【......】诡计多端的宿主。【那就这么放走贾半瞎他们了?】 【有缘自会重逢。】 系统:问,被宿主当成傻子糊弄,怎么办? 刚要走出江昌郡,一脑子主意却没来得及干的贾半瞎等人,又被官府逮了。 前一秒笑容满面,对未来充满憧憬,下一刻脸都垮了下来,想喊冤枉都不知道合不合适。 因为他们骗过的人太多了,有些连自己都想不起来。 差役守着,寸步不离,几人一肚子困惑都没法说出口,只能凭借长久的默契,开始眼神交流。 矮个吴会,日常扮孩童: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充当车夫随从的吴永: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把我们都拖下水! 自称会算命的贾半瞎:都强调八百遍了,最近安分点,都把老头子话当耳旁风,这下好了,又得进去了。 年长夫妻:原地散伙得了。 第97章 年轻夫妻:莫慌,恩人是青云县主簿,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矮个吴会,日常扮孩童:天真! 年长夫妻:天真! 年轻夫妻:??? 骗子团伙对恩人是姚主簿深信不疑,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他,那肯定也是和他亲近之人。 因为对方是青云县人氏,还要求让青云县上至县令,下至小儿,都知道姚主簿是个好官、好人...... 但当被带进县衙,他们不确定了。 为官近二十载,贪污受贿无数,还草菅人命的姚主簿,真会是将他们从寻平县衙门捞出来的人? 并且,怎么越听堂上县太爷说话,越觉得不对劲呢? 他们先前做的桩桩件件虽然假,可确确实实给姚主簿带来了好名声,不知不觉竟成了‘帮凶’? 冤!太冤枉了!他们是骗人骗财,可从没想过害人性命,不然怎么一直都是‘蜂’。 说他们和欺压百姓的狗官一伙,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要不是被为害一方的官吏逼得没有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个个直挺挺跪着,绞尽脑汁撇清与姚主簿的干系,甚至不惜将在寻平县犯的事托出。 姚主簿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我压根不认识你们!” “你不认识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一直帮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想起当初在衙门口对方看自己像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吴会激动地嚷嚷。 “谁知道你们被谁收买了,特地来陷害本主簿!” “陷害?城中谁人不知,我等就差敲锣打鼓为姚主簿您摇旗呐喊了,若这也是陷害,老汉白活到这把年纪了。”既不是恩人,也没必要客气,贾半瞎义正言辞道。 “谁知道你们是何居心!县令大人,下官冤枉,我冤枉啊!” 没等县令开口,跪在一旁的年长夫妻,开始抖落先前打听的消息,全都是关于这位姚主簿,以及他的岳家万员外的。 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不胜其数。 贾半瞎他们是外乡人,与姚主簿有诸多牵扯,双方各执一词,不太可信。 但,祖祖辈辈都是青云人氏的原杨家粮铺、春风酒楼的东家,可都还活着呢。 一个成了百家米行的掌柜,一个被折磨得妻离子散,装疯卖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昔日对方是官,自己是民,无能为力。 今时同跪堂下,自是新仇旧恨一起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县令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区区一名主簿,竟也能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为官不为民只为银,一步错步步错......” 眼看大势已去,姚主簿颓然,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还说是被前县令等人逼迫,一应赃物都被他们夺去,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毫不知情。 这番说辞,自是不可信。 待衙役奉命搜查姚家,想到姚主簿再三叮嘱的话,姚炳一咬牙将存银票据吞入腹中。 便是去钱庄查验了账本,姚炳也咬死不认。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小一万两银子来路不明。 不得不说,越是身在其位,越知道怎么钻空子。 如姚主簿所愿,他的妻儿老小保住了。 只不过,存在钱庄的银子,没了。 因为钱庄掌柜李二花,在姚炳死不认账时,当着他的面表示,这几万两银子既然无人认领,干脆充抵青云县百姓赋税好了。 如此一来,钱庄撇清了干系,姚家避责付出了代价、县令一上台肃清了衙门还造福了百姓。 姚炳脸皮止不住的抽动,却又无可奈何。 原本想着,找机会到邻县百家钱庄,将这笔银子取出,然后去郡城活动一番,看能不能将父亲救出来。 这下好了,不仅断了这条路,他也要吃苦受罪了。 几万两,不是几百两啊,没了,就这么没了! 什么充抵赋税,凭什么啊?那是姚家的,他姚炳的! 姚炳气得发抖,还得强颜欢笑,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其实五官都在扭曲。愤怒、不甘、怨恨、后悔交织,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将银子存到这见鬼的钱庄! 外祖万家也不好过,姻亲一损俱损。 先前借着姚主簿的势,不说在青云县呼风唤雨,胡作非为的事万记干了不少。 姚主簿保了自己一家老小,可没顾上岳家。 翁婿二人在大牢中会面,相顾无言。 一鲸落万物生,姚主簿一出事,被压榨的百姓直接受益,今明两年赋税减半,人人欢欣鼓舞。 万记歇菜,别的铺子欣欣向荣。 民众赋税减半,手里能够支使的银子当然更多了,临近年关少不了添衣置物。 一时间,谁还关心姚家、万家如何,都在夸新县令是个好的,为民除害不说,还爱民如子。 试问整个江昌郡,能够在撸掉一个官吏后,让百姓拍手叫好还感恩戴德的有几人? 被调派来此任县令的男人,休沐日着便服穿行百姓间,听着字字句句盛赞自己的肺腑之言,再次立誓:为官一载,造福一方,矢志不渝。 第98章 尘埃落定后,系统幽怨地看着戚渺:【宿主你不是说,要把那几万两银子收回来吗?】 【收回来了一瞬,然后又花出去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 【别生气,我很快给你赚回来。】 【很快是有多快?】 【年前。】 【一言为定。】 第42章 大冬天卖冰?疯了吧 ~半月前, 寻平县。 万员外的人前脚刚走,后脚董驰又朝路记酒肆下手了。 因为百家米行,他名下米行生意不好不坏, 酒坊没受到什么影响,但路记和百家食肆有生意往来, 蒸蒸日上,实在太馋人了。 原本就要是囊中之物, 戚渺横插一脚, 才没成功。入商帮后,路记婆媳胆子也变大 了,都忘了一句话——寡妇门前是非多。 “娘, 他们胡说, 我没有!”妇人羞愤不已。 家里唯一的男丁,还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幼童,她只能站出来主事。往返于家中和酒肆, 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哪有不守妇道?怎么就能被传出, 她与掌柜有私情的腌臜言论?要不是恰好听到, 她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这叫什么事?有嘴都要说不清了! “娘知道。”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作为过来人, 她太清楚这种风言风语有多可怕, 完全不需要什么证据, 张嘴就能胡诌, 你还拿别人没有办法。 “娘!”妇人泪眼婆娑,要是有的选, 她才不要打理生意, 可家中老的老, 小的小,她没得选。 家业虽然稳住了, 自己的清誉却要毁了。 连带着娘家人,还有路记酒肆,都会受影响,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指指点点,委屈涌上心头,越想越难过。 “莫哭,娘相信你,娘想想办法。”里里外外都要儿媳操持,她的辛劳自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丧夫又丧子,差点还没了小孙儿,只剩她们相依为命,老太太已经将其看作亲女,见她落泪,眼眶也忍不住湿了。 紧接着,便是婆媳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 等缓过劲来,才商量出个法子一劳永逸,那就是找人代行‘东家’之职。 通常来说,会选同族中人,至少比外人保险些。这也是董驰想要的结果。 但婆媳二人没顺他的意。 “什么玩意?放着好端端路氏族人不用,竟想着外人。那戚氏是会下蛊吗?怎么一个两个就像昏了头似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得信儿的董驰,找到汪员外大吐苦水。 “也不算太意外,戚氏确实值得托付,她们还不算太蠢,难怪能守住路记这份家业。”汪员外就事论事道。 董驰被这话一噎,语气就没那么好了。“汪员外怕是忘了,她手里已经有个食肆了,再加一个酒肆,和酒楼有什么分别?听闻百家食肆的掌厨、管事,乃是出自万香楼。” 汪员外脸色一黑,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劳董员外提醒,老夫心里有数。” “汪员外莫怪,我只是......”董驰讪笑着解释。 “行了,言归正传。”要不是利益使然,他都不想待下去了。“青云县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董驰摇头。“上次一别,再无音讯。” “戚氏收拢人心的本事不小,要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坏事。” “先下手为强!”董驰一锤定音。 汪员外沉思片刻,点头应下。 就算戚渺察觉异样,也不可能这么快有所动作。照她以往的行事作风,便是功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妇人之仁,不足为惧。 ** 青云县百家镖局的古田,领着急匆匆赶来的老柳头,敲响了戚家的大门。“东家不好了,寻平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董记米行的董员外和万香楼的汪员外等人,鼓动寻平商帮中人听从他们号令。”老柳头忙回。 “其他人怎么说?” “很多人被说动了,老朽机缘巧合探听到消息,特来请东家您回去主持大局。” “很多?”戚渺眼眸一亮。 嗯?怎么感觉东家很期待的样子?老柳头觉着是自己想多了,一脸凝重地点头。 “很多!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盘算着,另起一处平安堂。”平安堂是寻平商帮会馆,另起一处,不就是将现有的商帮一分为二吗?他们怎么敢? “这倒是有意思了。”戚渺看向身侧问:“翠芝,东西收拾齐了吗?” “回小姐,都备齐了。” “那走吧。”戚渺发话。 “东家你要去哪?”老柳头开口。 “当然是回寻平县。” 啊?这么迅速?不对,东家怎么提前做了准备?像是早就预料到般。 老柳头有些困惑,反应过来后松了一口气。 将一行人送出城后,古田心有戚戚。回了镖局,对着大伙再次耳提面命。 进入寻平县地界,系统冒泡。 【宿主你想不想知道,董驰他们用什么法子鼓动人心?】 【十六字箴言。】 【什么东西?】戚渺的回答,反倒勾起了它的好奇心。 第99章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 【......还、还真是。】不论什么法子,总归绕不开这十六个字。【宿主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放行。】 【太便宜他们了!】 【所以,报价会高点。】 系统:??? 很快它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平安堂内,戚渺坐在主位,周遭或坐或立挤满了人,却像死一般寂静。 因为,万香楼的汪员外、董家酒坊米行的董驰,连带着他们拉拢的十几个商户,都没有现身,摆明是要另起炉灶了。 戚渺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直接放话‘庙小容不下大佛’,还当众吩咐张翠芝,将他们送来筹建平安堂的银子,一分不少地送回去,再将其从寻平商帮记事簿、平安堂内石碑上除名。 银丰钱庄、典当行的邬掌柜:“这、这是不是太过了?” “邬掌柜是要给他们求情?”戚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邬掌柜摇头,他求哪门子情?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偏要上蹿下跳,怪谁?只是没想到戚渺会如此不留情面罢了。 “诸位想必也清楚,他们做了什么,想要什么。寻平商帮是为互帮互助互利互惠,道不同不相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 “是极是极。”路记酒肆掌柜恨不得拍手叫好,不少人跟着附和。 雷厉风行解决完此事,戚渺丢下一个‘甜枣’。 先前说过,窖冰专供勋贵,民间几不可闻,尤其是南方。 就拿江昌郡来说,寻平县在它的最南边,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也只是院里水缸结冰,一敲就碎了,便是想要冬日藏冰,留待夏日用,也没法弄。 是以,当百家产业集体用上了冰,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时,自诩见过世面的邬掌柜都很震惊,哪来的? 纵使出了高价都不单卖,现在戚渺居然问,要不要预定? 谁家正经生意人,不是应时兜售紧俏货?大冬天买冰,他们再有钱也不会蠢到...... 可随之戚渺补充完‘款项需年前结清,冰可随时随地取用,附赠夏天制冰之法,数量有限卖完即止’这几句话后,方才还不屑一顾的众人,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要!” “我全要了。” “不行,我也要!” “我我我!” ...... 系统:等等,宿主想一出是一出就算了,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了?真金白银掏钱,还不是付定,而是全额,不三思吗? 【宿主你真打算告诉他们硝石制冰的法子啊?】 【你以为我说的互帮互助互利互惠,是在喊口号呢?】戚渺一边应付众人,一边回答系统。 【可他们又没回报宿主你什么。】 【银子啊,答应你年关前赚的银子,没有他们真的不行。】 【也不必非得年前。】 【难得回来一趟,当然要抓紧。何况,硝石制冰的法子是瞒不住的,还不如早早变现,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也能借此机会,让董驰他们花钱买教训;此外,知道制冰之法的人越多,往后想要用冰就越方便,我想吃水果了。】 听到最后,系统无语。 另一边,正好聚在万香楼的汪员外等人,看着张翠芝亲自送来的银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我等并无离开寻平商帮之意,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顶着张稚嫩小脸,张翠芝的回答却很老练。“但凡寻平商帮中人,皆赴平 安堂议事了,而诸位,却在此把酒言欢。”这就后悔了?才哪到哪。 董驰蹭的站起身。“张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打扰了。”张翠芝没有回答他,说完转身告退。 任务圆满完成,她该回去复命了,才不跟这些人废话。 “你!”被当众无视的董驰,气不打一处来。 汪员外紧跟着站了起来。“我等还是去平安堂瞧瞧吧。” 董驰反倒不急了。“慌什么?” “董员外留了后手?” “等着瞧吧,戚氏如此行事,只会惹更多人不满。” “话虽这么说,万一......” “没有万一。”看着自己送出去又被送回来的那份银子,董驰紧了紧牙关。 这一等,就等到了寻平商帮中人向戚渺购冰的消息,哪有人在乎他们如何了。 冰? 什么冰? 大冬天卖冰买冰,都疯了吧? 再细细一打听,真没法不心动啊! 可随时随地取用,那就意味着可以将冰卖到任何一处,想要什么价还不是随他们开? 最重要的是,戚渺竟说告知夏日制冰之法,简直就是把财路拱手相送了,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想到这,谁还坐得住,争先恐后奔向平安堂,想要加入购冰的队伍。毕竟数量不多,卖完即止,他们已经来晚了。 无一例无,都被挡在门外。问就是,非寻平商帮中人,不得擅自入内。 等通传过后被领进门,汪员外、董驰等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前不久还畅行无阻,突然就成了外人。 等见到戚渺说明来意,听完她回复后,这种情绪攀至巅峰。 第100章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得出双倍的价?想要夏日制冰之法还得额外掏银子? “自己人和外人,能一样吗?”戚渺挑眉。 “我等也是寻平商帮中人啊!” 戚渺笑笑没说话。 最后,一行人愤然离去。 【宿主你不怕他们找人代买?还能白得硝石制冰的法子。】 【我更怕他们不找。】 【嗯?】 第43章 快被活埋的母子 离开平安堂后, 董驰等人果然去找帮手了。 原想着自掏腰包,还搭上人情,想必不会太难。 谁知要么吃闭门羹, 要么被婉拒,再细细追问, 背后原因让他们追悔莫及。 狡猾如戚渺,提前拿钱却不给货就算了, 制冰之法也未曾透露半个字, 还言明若谁帮着外人占她便宜,她就把谁的锅砸了! 董驰搭在座椅上的手下意识蜷起,仍梗着脖子道:“出自你口入得我耳, 她上哪知道去?” 男人略带同情地看着他:“你许是还不知道, 青云县县主簿和他那老泰山,都出事了吧?就连百家镖局,都被衙门带走不少人。” 幸好当初没有听董驰的劝说, 否则, 现在捞不着好还焦头烂额的就有自个了。 其实戚渺除了是女子, 什么都不差, 寻平商帮有这么一位主事, 是他们的福气。都到了这份上, 若还看不清楚这一点, 那就白活了。 董驰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后, 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这才多久就能做到这份上?青云县县令出事时, 那姚主簿都没事, 怎么会......” 这种事谁敢胡编乱造?纵使戚渺表示与她无关,但看破不说破。 要不是十多年的交情在, 戚渺也没说要将董驰等人赶尽杀绝,在这风口浪尖,他说什么都不会见对方,更不可能提这茬。 目送董驰踉踉跄跄离去,男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他们已经不再是一路人了。 另一边的汪员外,还算□□,当即派人去青云县探明情况,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用不着进城,随便找个人问,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提及姚主簿和万员外的下场,无人不拍手叫好。 汪员外越听,心越凉。 原以为戚渺的百家产业,只在寻平县备受欢迎,没想到,在青云县更是家喻户晓。尤其是百家钱庄将不明存银,悉数上交衙门充抵赋税这一出,直接俘获下至百姓,上至县令的心。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别说几万两,哪怕是几两银子,他也不愿散给不相干的人。 而戚渺,不仅做到了,还借着卖冰的由头告知制冰之法,只为拉拔寻平商帮众人...... 汪员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思来想去,求到了邬掌柜头上,希望他能在戚渺那里求求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汪员外苦笑出声,千金难买早知道。“堂主曾言和为贵,许是能原谅我这一回。” 堂主?平安堂的主事人? 邬掌柜心领神会,这称谓不错。 不过,帮人求情这事,他才不干。 “若诚心悔改,该亲自给堂主赔礼道歉去,而不是上我这里来。” 汪员外讪笑拱了拱手,他确实有私心。 你来我往几轮后,只得了一句‘恕不远送’。 为了有冰可用,也为了示好求饶,一行十几人分别掏了大笔银子。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不一块买?还挨个登门?各自定些冰,再出一份银子买硝石制冰的法子,能省下一大笔呢,这账都不会算?会不会做生意啊?】 【事成是盟友,反之是对手。】戚渺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示意系统收下。 系统恍悟,随即又想起一茬。【但是宿主,本想让你帮衬一把的路记酒肆,见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欸,煮熟的鸭子飞了。】 戚渺失笑:【这样才对啊!若都这样了,她还要来找我,那只能说明,我做的还不够。】 【可是......】 【有舍才有得。】 【好吧。】 临近年关,张桑良和王荷香从青云县归来,还带回了一群人,暂居城外义庄。 对吴会来说,这地方完全不陌生,甚至熟悉得可怕。 贾半瞎利用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很快就把百家义庄了解了一番,还从管事于婉口中,得知戚渺的为人。 走南闯北坑蒙骗,竟也被完完全全利用了一回。 说不气是假的,但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之所以同张桑良回到这个地方,是因为一时半会真没地儿落脚了,尤其在青云县,几乎成人人喊打的存在。来了寻平县还会被好吃好喝供着,何乐而不为? 辞旧迎新,都想过两天安生日子。漂泊在外的他们,亦然。 城中。 “主子,那些人我都带回来了,照您的吩咐,全都留在城外义庄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安分地待着。” “改日我去瞧瞧。” “主子务必小心些,那几人都不是善茬。”张桑良心有余悸道。回来这一路,他不仅被套了话,还差点被坑,防不胜防啊! 第101章 “无妨。”要没两把刷子,她还不放心呢。 【宿主你打算让他们做什么?他们是比一般人能赚银子,可没几个有命花。】 【做他们擅长的。】 【啊?宿主你不会是想让他们到处骗人吧?】 【我像那种人吗?】 【像。】 【......】 年后,带着宁箐舟写给宁家人的信,戚渺来到义庄。 “主子,人都带来了。”于婉将贾半瞎等人叫来后,便退了下去。 她这一走,双方开始大眼瞪小眼模式。 “坐。” 话音刚落,一行七人尽皆扯出一抹笑,落座前试探性开口。“东、东家。” 戚渺回以一笑,像是默认了。 几人这才乐呵呵坐下。 坐在一旁的张翠芝,不由地回想起张桑良生怕她不小心着了道,来来回回说的那几句话。 所以,爹口中难缠的男女老少,真是眼前这帮人吗? 只能说,她们来的时机刚刚好。 这小半月,贾半瞎等人在义庄,过上了 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吃喝不愁就算了,还被当成自己人看待,什么福礼、年礼、新衣裳,义庄上下有的,他们也有。 闲来无事出去溜达,遇到附近庄子上的人,见他们穿着义庄的衣物,都热情极了。老毛病犯了忽悠对方两句,就能连吃带拿,日子别提多舒坦。 前提是不被揭穿。但很显然,这不可能。 因为,义庄向来是只出不进。 往往是前一日得手,次日就被于婉领着上门送回。 但即便如此,贾半瞎等人,还是被‘糖衣炮弹’腐蚀了。 是以,本打算年后就离开的一行人,满心满眼不舍,不止一次向于婉打听过,像他们这种情况,能不能留下来。 活着能无愧于心,死后能入土为安,错过这地就再也找不着了。 “诸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半瞎年长,通常也是他站出来表态,面对戚渺这个问题,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应答。 要是坦言想留下来,就有些掉价了;可若是拿乔,万一惹恼了戚渺,更是难办。 遂扫了吴会一眼,他仗着身形优势,夹着嗓子装起孩童来,还挺像模像样。“我喜欢这里。” “诶对对。” “这里好是好,却没有外面日子快活。” 余下六人,一部分赞同,一部分迟疑。 “如此,倒是我强人所难了。”戚渺叹了口气。 “东家不妨说说,老朽许能帮上一二。”贾半瞎忙道。 “诸位走南闯北,想必见多识广......”紧接着,戚渺就将要他们收地霜、送家信的事说了。 贾半瞎选择性忽略前面这差事,因为后者难度更大。“前往寍州宁家送信倒是不难,只是不瞒东家,我等在那处有不少故人,怕是......”说是故人,其实就是被他们骗过的冤大头,这要是被逮到了,不死都得残,不然怎么会南下呢? “既是故人,何不趁机,一一拜会。” 贾半瞎傻眼了,吴会等人一愣。 眼前女子,当真是将他们戏耍一通的‘恩人’? 他们装傻,她也在装? 罢了,还是坦诚点好了,不出意外就是他们的东家了。 戚渺紧接着解释道,所谓拜会,是找到曾经的苦主,将骗来的银子,连本带利还回去,不然她也没法心安理得用他们。 至于所需银子,她先行垫付。 贾半瞎等人:不是吧?来真的?不怕他们卷款跑了? 沿途收地霜这事,没有本金可不行。加上要还的债,没个千八百两,不如早早放弃。 心里这般嘀咕,银票和银子到手后,一个个却喉头发紧。 最后,恭恭敬敬给戚渺行了个大礼。 骗人骗了大半辈子,从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被人如此信赖。 他们不敢保证自己之后不会变卦,但这一刻,是真想堂堂正正活一回。 “小姐,没有白纸黑字写明,他们食言了可怎么办?”待几人离开,张翠芝眼带担忧道。 系统正好也问了,戚渺给它的回复:【试试呗。】 给张翠芝的答案多了几个字。“用人不疑,攻心为上。” 后者若有所思,前者颇有怨念。【就算要试,也不能拿这么多银子试啊?宿主你知道它们可以救多少条人命吗?】 【我知道。】戚渺回。 【知道宿主你还乱......宿主你有把握?】系统像是这会才听到戚渺回答张翠芝的话,立马冷静下来了。 【把握不大,但有后手。】她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嗯?行吧。】 【谁生病了?】戚渺追问。 【什么生病?】系统不解。 【若没人生病,你怎么会说那些银子可以救不少人?】附近怕是有状况。想到这,戚渺站起身往外走去。 【宿主你怎么知道?先前的乱葬岗,也就是现在的墓园,正有一镖师挖坑埋妻,不对,应该说是妻儿。 但是那妇人压根没死啊!只是难产昏厥,进入假死状态了。 男人觉得晦气,干脆用草席裹着将她丢到这里处理了。】 第102章 【指路。】语罢,吩咐张翠芝回城请大夫,让于婉抓紧时间找个稳婆来。 等她们反应过来,戚渺已经没影了。 两人面面相觑,谁要生孩子了? 第44章 青云县倒霉蛋+1 墓园。 男人正在刨坑, 一旁的草席动了他都没发现,直到妇人痛苦的呻吟,他才猛地回头瞧。 小心翼翼掀开一看, 跌坐在地。 诈、诈尸了?不不不,不可能。 就算是, 都到了这一步,那也得假戏真做了。 女人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 怪不得他。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 从一个娼妓肚子里爬出来。 对,仅此而已。 想到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还有气息的妇人, 用草席裹着,推进挖好的坑中。 边填土时边想着何时娶个新妇过门。一定要找个性情温吞的,可不能再像这位一样, 动不动就说找东家告状。 老天都在帮他, 让他从一个乞丐摇身一变当上了镖师。因着出身, 只能将就娶了个从良的女人, 谁也不嫌弃谁。 起初他确实知足, 家里有妇人操持, 在外奔波也不觉辛苦, 还很快怀上了孩子。 可架不住同为镖师的一些人,晚上个一年半载, 直接娶到了黄花大姑娘。 原本被羡慕的他, 止不住羡慕别人。 从那地方出来的妇人, 哪里猜不透他的小心思,只要男人不说她就佯装不知。 谁料, 男人竟想学人纳妾,美其名曰照顾她们娘俩。 女人气急,直接说他敢这么做,自己就去找东家告状。 两人越吵越凶,还推搡起来,即将临盆的妇人身形不稳,重重摔倒在地,如此自然是动了胎气。 血水和羊水混合,腥味在室内蔓延,男人吓得不轻,将人抱到床榻后,正要去寻稳婆,惊觉不对,回头一瞧,榻上躺着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最后,就将其转移来此了。 正要将土盖到妇人脸上时,戚渺出现了。“住手!” “东、东家,你怎么来了?”新年伊始,就算是看守此地的人都不会来此,正好给了男人机会,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戚渺。 说时迟那时快,手脚并用毁尸灭迹。 可已经来不及了。“这是我夫人,难产没了,东家离远些,莫要污了你的眼。” 戚渺近前,将人从坑里抱起。“她还活着。” 男人大惊失色。“不可能!”她不能活下来。“东、东家,就你一人吗?” “怎么?也想对我动手是吗?”戚渺睨了他一眼。 “不、不敢。”男人矢口否认。 一炷香后,百家义庄内。 让人给妇人简单收拾一番后,村里的稳婆和济世堂的大夫陆续抵达。 稳婆虽然经验丰富,但也从没遇到过如此可怖的情况。妇人奄奄一息,腹中孩子生死不明。 她有再大的本事,也得妇人出力气,不然真要一尸两命了。 直到大夫给扎了几针,让其恢复生机,稳婆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让外男进了产房,这妇人怕是要遭夫家厌弃了。 甩开杂念,认真接生。 一盆盆血水往外倒,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几乎响彻整个义庄。 贾半瞎等人闻声而来,一眼就认出在院中踱步的男子,是里头生产女人的丈夫,看着焦躁不安极了。 许是为母则刚,最终平安产下一子,男人既惊又喜,随即是浓浓的害怕。 “小姐,母子平安,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就连张翠芝都觉得不对劲,正常人不应该欢喜吗? “害怕东窗事发。” “他干什么了?对了小姐,那妇人你是从哪带回来的?怎么搞得浑身都是泥?”“墓园。” “啊?”福至心灵,张翠芝脑补出一出惊悚大戏。 待那妇人清醒请求见戚渺后,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人心比鬼怪,更骇人。 “东家,求您给奴家做主啊!”妇人努力支起身子,凄凄艾艾道。 “你想要我怎么做?”戚渺问。清官难断家务事,且听听当事人诉求。 女人抬眸看了戚渺一眼,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薄情郎君负心汉,自己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 长痛不如短痛。 最后,女人带着孩子留在义庄养身子,男人直接被逐出百家镖局。 “柳管事,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男人跪在镖局门口,不住喊冤,果真引得不知内情的镖师同情。 “你都抛妻弃子了,还叫什么都没做?”老柳头嗤了一声,真是好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做便做了,还闹到东家眼皮子底下,他们要是轻拿轻放,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 东家说了,无故不善待妻儿老小者,一律逐出百家产业。 还真揪出不少忘恩负义之徒呢。 “我是真以为她咽气了,不是有意为之,如今母子皆安,我们本该一家团圆的......” “自作孽不可活。” “自打进了百家镖局,我从未有一日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这般绝情?” 老柳头缓步走近,像是被他说动了,男人也看到了希望般。只是老柳头接下来的话,让他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功劳?苦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自己所作所为,可以瞒过老朽?” 第103章 “我、我没有做对不起镖局的事。” 老柳头冷哼了一声,视线扫向想给他求情的几人,也是和男人同一个镖队的。 跪着的男人立马反应过来,指着几人道:“你们出卖我!” 几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着柳管事的面,说没有出卖对方?那不证明他们确实有不能见人的勾当? 当众承认自己压根没有干的事,怎么认?他们找谁说理去? 男人愤恨离去。 前来盯着镖局处理这事的张桑良,待他离开后,直接找上了老柳头:“柳管事,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镖局的事?就这么放他走了,恐生事端。” 老柳头摇头。 张桑良纳闷了,刚才不还说着吗? “兵不厌诈。”等听完老柳头详述,张桑良咽了咽口水。 姜果然老的辣。 ** “爹、娘,不要卖掉我,我什么都会干了,我再也不喊饿了,我不吃饭了,我不饿。”小姑娘声泪俱下。 抱着她哭泣的少女更难过了。“爹娘,我马上就可以嫁人了,把我嫁出去吧,把四丫留下可以吗?” “就算把你嫁了,家里也养不起这么多赔钱货,爹会把你卖给好人家。”男人坐在门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我不要,我害怕,我不想被卖掉,爹求求你了,娘......”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膝行到妇人身边继续哀求。 “四丫,娘也没有办法,家里实在养不活你了。”女人背过身抹泪,迫使自己狠下心肠。 “娘!”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 “爹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东家是个心善的,今儿就会经过这条道。要不是她,你都没法在家里待过五岁,你只要听话,保管日子不会差,到时候出息了,可别忘了帮衬家里一二。” 见她垂头跟着,一声不吭,男人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四丫,你别怪爹心狠,爹也是没有办法。 你娘到现在都没能给你生个弟弟,我们家在庄子上一直抬不起头来,爹总得为咱们老申家的香火考虑吧。 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爹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这个家好。” “爹......”这几天,小姑娘几乎是哭了睡睡了哭,仍旧没改变被卖掉的命运。眼睛肿成核桃,嗓子更是沙哑得不行。 在她抬头那一刹那,男人却流露出满意之色,随即认真叮嘱:“等贵人从这经过,你就只管哭知道吗?哭得越惨她越会怜惜,只要你能被她买去,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小姑娘木讷地点头,就像前面被卖掉的两个姐姐一样,她的命运一早就注定了。 【宿主绕道吧,前面有个男人想要卖女儿,正等着你经过呢。】系统提醒道。 戚渺没有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系统继续道:【这家人真可怕,生了六个闺女了,除了最大的那个,几乎都没养几年就卖掉了。 打老四起,因着义庄会给五岁以下孩子发口粮,就这么留了下来。可她今年已经过了五岁,显然不能再领到什么。 所以两口子盘算着,堵在你要去青云县的近路,让你心软买下那丫头,待她长大后,还能接济一大家子。 人啊,总是贪得无厌。宿主你快绕道吧,可别让他得逞了,不然以后指不定多少人等着将儿女卖给你。】 【照你这么说,他家应该还有两个孩子,那不是能领两份口粮吗?她们能吃多少?匀一些也够养活这个老四了吧?】戚渺皱眉。 【因为他们想要个儿,不想留下那么多赔钱货。】 【先前两个孩子卖哪去了?】 【一个卖到窑子里了,想要逃跑被狠狠打了一顿,没捱过去;一个被人牙子卖到郡城大户人家,当丫鬟去了,说是打小培养更忠心。】系统了解过后,回。 戚渺掀开马车帘子,入目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她却有些喘不上气。 【宿主,前面就是岔路口,往右拐,远是远了点,但安全,信本系统!】 【他这么处心积虑,那就买呗,反正家里怪冷清的。】戚渺回。 【可你不是喜欢清净吗?】 【偶尔觉得热闹一点也行。】 【有一就有二,以后你出门可得多带点人手了。】既然劝不动,那就随宿主心意,顶多十两银子。 当马车出现在视线当中,男人扑通跪在地上,用力将一旁四丫往下拉拽。 咚! 膝盖磕到石子,疼得眼泪沁了出来,脑子也晕晕乎乎。 “对,要哭出点声音来。”男人压低嗓子提醒道。 “爹,我哭不出来。”眼泪都快哭干了,从昨儿开始,一直没有进食,连口水都没给喝,身上还穿着破衣烂衫,一直坚持着,是因为冻得很清醒。 “你这不已经掉眼泪了吗?怎么就哭不出来了?”不想功亏一篑的男人,垂头恶狠狠道:“如果她不要你,爹就把你丢山里喂狼。” 听到这话,小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张桑良拉着缰绳的手一紧,伸长脖子往前头看,就见跪在一旁的父女俩,小的头上还插了根干稻草。 一看它,张桑良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第104章 “爹,什么动静?”张翠芝问。 “没事,别出来,很快就过去了。” “好。” “好像是小姑娘在哭,听着怪难受的。”王荷香嘟囔着。 “我听也是,但这段山路,平日人都见不着几个,怎么会有小孩?”张翠芝小声回道。 脑海中再次蹦出这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然她爹也不可能叮嘱别露面了。 莫不是山野精怪。 刚起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听到张桑良的呵斥声。“让开!” “行行好吧,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男人叫苦的声音浑厚有力。 “就你这身子骨,饿三天都没事。” 男人干嚎声一顿,没接张桑良这话,而是对着一旁闺女使眼色。“四丫,快给贵人磕头。” 生怕被丢到山里喂狼的小丫头,磕头如捣蒜,用稚嫩的声音说:“求求您买了我吧,我什么都会干,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 “别装可怜了,你这种把戏我都看腻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们要是不买下她,就丢到山里喂狼自生自灭?”张桑 良没看跪在一旁的小丫头,而是恶狠狠盯着拦路的男人。 “贵人,求求你买下她吧,家里实在是养不活她了,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四丫一向懂事,端茶倒水都行的。” “那这么说?不要钱咯?”张桑良皮笑肉不笑问。 男人再次卡壳,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啧,没意思。”张桑良耸了耸肩,小声询问戚渺要不要往回走,不与这两人过多纠缠。 “问他要多少银子。”戚渺回。 “啊?主子你认真的?” “嗯。买吧。”小丫头哭得她头疼。脚边趴着的六月,听到动静也想跳下马车。 “小姐,她太小了,买回来谁照顾谁还不定呢。”张翠芝看了一眼后,提醒道。 “年岁确实太小了。”就算买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总会长大的。”她已经想好安排她做什么了。 “好。我下去瞧瞧。”张翠芝回。 “嗯。” 话音刚落,六月也窜了出去。 等张翠芝下了马车,就见小家伙,蹲在啜泣的小丫头跟前斯哈斯哈。 最后,张氏父女俩,与拦在路中央的男子讨价还价,掏了十两银子将小丫头买走。 “幸好随身带了纸笔,让他按了手印,不然还得跑衙门一趟。” “他要是不认怎么办?” “他敢!”张翠芝冷哼道。 怯怯坐在一旁的四丫抖了抖,像是被吓到了。 “我不是说你。”将自己的衣物拿出一件,盖在小姑娘身上,张翠芝无奈安抚道。 “谢、谢姐姐。”想起家里人叮嘱嘴要甜、手脚得麻利的话,小姑娘糯糯地开口。 闻言,张翠芝眉目舒展,又给她拢了拢领口。太小了,自己这身衣服,都能给她改两件了。 “不用。” 马车行驶的声音,盖住了小姑娘肚子咕噜叫。 戚渺打开食盒后,她立马吞咽起口水。“吃吧。” “小姐让你吃就吃。”张翠芝提醒道。 “谢、谢谢小姐。” 紧接着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怕她噎着,张翠芝忙给倒了杯水。“慢点,没人跟你抢。” 回到青云县后穿戴一新,看着顺眼多了。 “叫什么?”戚渺坐着问。 小姑娘站着答:“四丫。”低不可闻。 “换个名字。叫‘甘棠’吧。”甘棠树,适应能力强,孤傲不畏。 听到这名,张翠芝眼前一亮。 小姑娘不明所以,但也觉得比四丫好听些。 “以后甘棠的差事,就是陪六月,得空你教教她识字。”最后一句,戚渺是看着张翠芝说的。 “诶!小姐请放心。”张翠芝应下,轻轻推了下身侧小丫头道:“甘棠,还不谢过小姐。”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谢、谢过小姐。”六岁不到的小甘棠学舌道。 “现在就去吧。”戚渺摆了摆手。 适应几天后,畏畏缩缩的甘棠,也敢蹦蹦跳跳了。 这日,戚渺在屋里看话本子时,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嬉闹声。 【宿主,你好像不喜欢这小姑娘,也不怎么亲近那犬。不过这俩倒是合拍,没两日就玩得忘乎所以。】 【没有不喜欢,但也没多喜欢。】戚渺又拿了一本新的继续看。 【为什么?】系统追问缘由。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宿主你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这般。】 戚渺失笑。【你想多了。】 【哼!】系统佯怒。 【很久很久以前,我养过一条狗,或者说,我家里养过。它很黏人,也很调皮,会咬家禽,所以被送走了。】 【然后呢。】 【然后,被送走的当天晚上,它偷偷跑回来了。它的新主人来找,又被家里长辈送走了。】 【就不能把它留下吗?】系统疑惑。 戚渺眨了下眼睛。【我没资格做决定。】 【再然后呢?】 【再然后,它又跑回来了,再也没被送走。】 第105章 【啊?那宿主你怎么还像是有童年阴影的样子。】 戚渺噗呲笑出了声。【所以,我说是你想多了。】 走近宿主内心世界计划n失败,系统垂头丧气。【好吧。】 【与其嘘寒问暖,不如举荐人才。】戚渺意有所指。 自打她把百家产业做大做强,系统剧情提示积极性直线下滑。这么表述也不太严谨,应该说它对投资回报率的要求越来越高。 【眼下勉强有一个,原春风酒楼东家。当初被万员外陷害入了狱,为了不拖累妻儿,给了她一纸和离书,谁料半年不到,其妻就抛下一双儿子改嫁他人。 这个人还不是旁人,而是姚炳。 等魏敞从大牢里出来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遭祸患......】 【等等,你说什么?】 【什么?】正侃侃而谈的系统,突然被打断后有点懵圈。 【原春风酒楼东家魏敞之妻,嫁给了姚主簿的儿子姚炳?】 【没错啊?有什么问题?】 【他,他这......你继续。】 【魏敞出来后,知道了这一切,当即明白他们不仅觊觎春风酒楼,还看上了他的夫人,这才设局让他深陷牢狱之灾。 为了他能够平安脱困,昔日枕边人只能嫁作仇人妇,他搞清楚了一切,却没有办法报仇,恨意入骨,只能喝酒麻痹自己,开始装疯卖傻。 对外传的是,二老见他一蹶不振,终究还是带着一双孙儿离开了青云县。实际上,他们都躲起来了,就怕姚家赶尽杀绝。 魏敞想要报仇,那就报吧,但他们,更想保住魏家的香火。 而现在,仇算是报了,人也快废了。 因为,姚炳虽没了靠山,但还活着,也得了一双麒麟儿,孩子的生母对他们也产生了感情。】 戚渺听完后,长叹了一口气。 【魏敞这人是个会做买卖的,从食肆做到酒楼,只用了短短十年,宿主你要是能招揽到他,百家食肆就能变成百家酒楼了,郡城的天香楼日进斗金,百家酒楼直接日进千金。】系统越说越起劲,习惯性给戚渺打了波鸡血。 【他爹娘和两个儿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太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像城里有人伺候,回了老家什么都得靠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不惑之年就白发苍苍了。 姚家倒台了,魏父魏母喜极而泣,本以为魏敞很快就会回来,能够一家团圆了,谁料从冬末等到了初春,担心他出事,向里正借了马车,打算进城来寻。 不巧,魏父前脚刚出门,留守在家带孙儿的魏母,就晕倒了。两个孙儿哇哇大哭,引得左邻右舍进来瞧,但为时已晚,人就这么去了。 魏父是真的惨,前脚白发人送黑发人,强撑着归家又得知魏母没了,接连打击之下,也没撑多久。 最后只剩下两个孩子孤苦伶仃,姚炳辗转得知后,竟生出收养的心思,自此,耍了手段得来的魏家妇,从身到心成了姚家妇。】 【魏敞要死了?】戚渺大惊。 【今夜醉酒栽入河中淹死。】 【麻烦下次提前告知。】眼看天色已晚,戚渺都打算洗洗睡了,无奈收拾一顿准备出远门。 张翠芝三人都在外忙活,她也来不及等了,留了个纸条,自顾自驾着马车出去捞人,顺道带上了两个小家伙。 尊贵的小姐,当起了车夫。 甘棠抱着六月坐在车厢内,如出一辙无辜且清澈的眸子。 此刻的魏敞,掏空了所有的积蓄,买了最烈的酒,誓要不醉不归,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戚渺到时,人已经半醉了。 “你是魏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魏敞趴在桌上,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说完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众人见怪不怪。 只戚渺后退了两步。味道实在太冲了,尤其是对方喝完酒后,还要张大嘴打嗝。 【宿主,就是他。】系统道。 确认目标后,戚渺反倒朝牛车边的男人走去。“拉个人出城,走不走?” 男人拒绝的话,在看到戚渺手里碎银子后,变成了笑。“去去去。别说拉一个人,就是十个都成。” “就他。去魏家庄。” 顺着戚渺手指的方向 ,男人搓了搓手。 拉酒鬼啊,还去那么远的地,那得加钱。 “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 “成成成,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他、他这能听话吗?” “灌醉不就安分了?”不是喜欢喝吗?那就多喝点。 男人舔了舔唇,再次确认道:“这能行吗?” “出了事,我负责。” “得嘞。”他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正在开怀畅饮的魏敞,一个不察就被夺走了酒碗,随即被男人按住,戚渺将酒瓶拿起,吨吨吨往他嘴里灌。 魏敞本就半醉,压根挣脱不开,看着痛苦极了。 酒肆的常客见状,下意识站起身往后挪,这、这谁家悍妇啊? 诶不对,这酒鬼好像是孤身一人吧? 貌似,彼此都不认识。 要管吗? 第106章 酒肆掌柜的做法是,去后院看看。 客人就更不可能凑近了,最后,眼睁睁看着一个壮汉,将醉成烂泥的魏敞,重重丢上了牛车,扬长而去。 至于戚渺,则驾着马车,沿着出城这条街,买吃买喝。 任谁也想象不到,她方才干了什么。 乖乖待着的甘棠和六月,只觉得车厢里都要被吃的喝的塞满了。 小姐真好。 主人真好。 第45章 家书抵万金 等出了城, 戚渺的马车上还多了位大夫,还省得她分神留意里头两小只了。 前往魏家庄这一路异常颠簸,魏敞吐了个昏天黑地, 痛不欲生。 几次三番想要爬起来,都使不上力, 最后只能趴在牛车上。“你是谁?要做什么?” 放慢速度吃东西的车夫,听到这话后扯着嗓子回:“去魏家庄。” 魏家庄?那不是他的老家吗? 莫非是爹娘派人来找自己了? 可他都是个废人了, 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 算了, 随便吧。 车夫回头扫了一眼,魏敞这会已经翻身仰躺,似是睡着了。 想到身后马车还坐着大夫, 肯定不会闹出人命, 他也放心了。 魏家庄远离青云县县城,白天往返都得四五个时辰,摸黑就得更长时间了, 直到天刚蒙蒙亮, 一行人才抵达。 牛车在前, 马车在后, 动静不小, 很快就吸引了庄上人注意。 眼瞅着两车直接往魏家去, 大伙议论纷纷。 “欸?牛车上那位, 好像是魏家那小子。” “这你都能看清?” “我听见他说话了。” “我怎么没听到。” “这不重要。不是说魏家那酒楼都没了吗?不然老两口怎么带着孙儿回来过苦日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去瞧瞧呗。” “不好吧,改日再登门问问。” “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哪都有你。” “嘿嘿。” ...... 他们这边交头接耳, 马车和牛车上的人也在说话。 先说马车上, 从城里请来的大夫累得腰酸背痛, 马车颠簸不说,还没法睡个好觉。 要早知道得受这老大罪, 诊金再翻一番他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许是知道他的憋闷,戚渺表示回去后再付另一半诊金。 从马车上下来的老大夫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牛车这边。 觉得了无生趣的魏敞,经过这一夜后,顿感活着还可以更痛苦。 无缘无故被人折腾一顿不说,还没法发泄。 因为,对方似乎是好心,只为了将他带回魏家庄。 可他,哪有脸回来啊! 当初在县城发迹了,说什么都要将爹娘带去享福。 谁曾想,短短几年时间就物是人非。 富贵还乡,扬眉吐气。 灰头土脸,近乡情怯。 而车夫,正心疼安抚着出力的牛,四下张望想要领着它去进食。二人各怀心思,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在浪费时间。 待魏敞手脚发软从牛车上下来,车夫立马牵着牛往一旁走去。 戚渺也跟了上去。 再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陌生面孔,魏敞鼓足勇气伸手要敲自家的院门。 恰在此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正要去里正家借马车寻子的魏父,使劲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是魏敞回来了。“敞儿,你,真是你回来了?” “爹,是我,我回来了。”魏敞嗓音沙哑,眼里涌动着莫名情绪。 “欸,好,回来就好。”魏父高兴得直搓手。 “快,快进屋,你娘和两个孩子,都盼着你回来呢。爹还想着今儿进城去找你来着,你回来了正好,我们一家子可算是团聚了......”说着就扭头往里走。 魏敞心里愧疚极了,他没想到,爹竟然会拉下脸去求里正。再想到昨儿自己想要醉死的打算,更恨不得自扇耳光。 若、若是爹真的进了城...... 等进了屋,见到两鬓斑白、泪眼婆娑的魏母,还有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后,他的愧意攀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 戚渺正在解答老大夫病人在哪的困惑。“刚才进去了。”她总不好预判魏母会出事吧? 老大夫:??? 从马车上下来的甘棠和六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前者学着车夫的样子,给马儿喂草。 吭哧吭哧累了一宿的马儿,压根不理会她。小姑娘也不恼,趁机摸了它一把,就带着六月跑开了。 索性马车上备的吃食够多,便是奔波一夜也足够他们果腹,等她们吃饱喝足,魏家的大门终于开了。 魏敞着急地跑了出来,就看到像在自家门口踏青的三大两小。 无语了一瞬,就要继续往远处奔去,突然,他想起车夫的话。 脚尖一转,直奔戚渺身侧的老大夫而来。“大夫,大夫救救我娘,她突然晕倒了。” 老大夫看了戚渺一眼后,回:“嗯,走吧。” 一炷香后,魏敞恭恭敬敬出来请戚渺等人入内,身后还跟着魏父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进门后,四小只很快玩到了一块,长辈则坐在一起说事。 第107章 “姑娘大恩大德,在小没齿难忘。”魏母突然倒地不醒,老大夫说但凡耽搁一会,就回天乏术了,魏敞吓得彻底醒了酒,此刻脑子格外清明。 “久闻春风酒楼东家是个能人,我那食肆正好缺个掌柜。”话说的怪怪的,但她懒得绕圈子了。 魏敞:所以,是因为劝不动他,才捎他回魏家庄,让爹娘帮着劝? “那都是坊间谣传,在下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如此,也罢。”戚渺起身欲离。 魏父急了。“请留步,您当真想要我儿任食肆掌柜?”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跑这一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是屈居食肆,还是将它变成酒楼,就得看掌柜的本事了。” “城中哪一处的食肆?”上有老下有小,榻上亲娘还病着,魏敞深知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百家食肆。” 父子俩对视一眼,满是震惊。 那、那不是...... “好。”前一刻还犹豫不决的魏敞,立刻应承下来。“但,家母身体不适,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半月后,我派人来接你们。”说着,戚渺放下一个钱袋,言明是预付的月银。 等戚渺带着老大夫等人离开后,魏敞才打开来瞧。 里头不仅有银子、铜板,还有银票。 竟然直接预付了一整年的月银? 很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百家产业能如此迅速在青云县站稳脚跟了。 有这样的东家,谁不想给她卖命啊? 回到住处的戚渺,将从医馆抓的药交由张翠芝,转述了老大夫的医嘱。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不是我。”说完,往自己院子走去,她要沐浴。 落后几步的甘棠,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翠芝姐姐,这是我的。” “你怎么了?”张翠 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 “大夫说我体虚,是给我补身子的。” “药补?”确实瘦弱了些。 “好像是温补。” “好,知道啦!”张翠芝揉了揉她的头。“那就听大夫的,你可得快点长啊。”不然,她都像是在伺候两位主子了。 “嗯嗯。我会烧火。” “行。那我在旁边盯着,别熬坏了。” “谢谢姐姐。” 半月后,三辆马车进入魏家庄。 两辆接人,一辆载行李,排场不小,就连里正都来给一家五口送行了。 车队一点点驶离,魏父魏母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散。 回来的时候有多难堪,这会就有多扬眉吐气。多的是人从高处跌落,但能东山再起的少之又少。 他们的儿,是后者。 戚渺预付的那笔银子,在这短短半月时间里发挥了大作用,还给了他们举家回城的勇气。 日暮西斜,马车进了城,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魏敞先一步下车,随即领着两个孩子落地,抬头一瞧,竟是他们原先住的宅子。“这是什么意思?” “东家说,物归原主。”张桑良扯了扯嘴角道。他都没有这待遇呢,希望眼前这人真有几分本事,不然白瞎了主子的心意。 魏敞嘴唇动了动,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魏父搀着魏母走近接话:“东家太客气了,这、这怎么行?”当初买这宅子时,春风酒楼生意好得不得了,后来败落了就什么都没了。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又回到这里。 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相信儿子的本事,可现在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就受了这么多恩惠,真叫人惶恐啊! “魏掌柜也是这么想的?”张桑良看着魏敞道。 “代我谢过东家,明儿我就去食肆。” “这就对了嘛。” 一草一木,一亭一院都是熟悉的样子,魏敞不由念起当初的光景。 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拿人手短,付出十倍百倍的精力也只能报答些许,他可不能再沉湎过去了。 他想要放下,不代表姚炳能。 尤其是魏敞摇身一变,成了百家食肆的掌柜。 姚炳更加确信,戚渺和魏敞是一伙的,自己父亲和外祖出事,绝对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是以,魏敞接手百家食肆不足月,就接二连三出事。 不是这个客人吃到了脏东西,就是那个客人吃坏了肚子,最严重的一次,是吃死人了。 他没了权势,不代表丢了脑子。 躲在暗处的人,想要搞垮一桩生意,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但,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了,魏敞怎么可能没有应对之法。 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面对前者,让一应食客作证,是真是假直接处理,绝不拖延。 面对后者,当场请大夫诊治,立刻主动报官,将事情闹大。 姚炳终究还是被惯坏了,以往做什么事,都有人善后,无需顾忌太多。 殊不知,做的越多暴露得越快,折腾了这一出出,只让对方破了点财,自己却被官府顺藤摸瓜揪了出来。 第108章 直到与魏敞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下面对面,他才后悔。 他,本不用做什么,就能让对方钻心刻骨的疼。 不应该冲动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仇人自寻死路,人生一大乐事。 百家食肆因祸得福,生意反倒更上一层楼了,魏敞也坐稳了掌柜之位。 ** 郡城。 “娘,看这天色,今儿恐会下雨,您还是别去城门口等了,那骗子都走了,怎么可能回来?” “那大师不是骗子,他说了会给你二弟捎口信,就一定会。”老妇拄着拐往外走。 “娘,您怎么还信啊?那就是骗子,实话跟您说吧,二弟他......” “住口!”男人一把扯出想要将实情托出的妇人,给了她一记眼神警告。随即又挤出笑容,对着老妇背影道:“娘,我送您去吧。”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娘自个去就成。” “好,那您小心点,晚点我来接您。” “行。”老妇继续往外走。 等她消失在街口,院子里才有交谈声。 “一直这么瞒着也不是事啊,年复一年在城门口等着二弟回来,她哪里知道,二弟早就没了。娘要是知道你一直瞒着她,指不定多伤心。” “娘岁数大了,大夫说了经不起刺激。当初二弟去服徭役,她就大病了一场,落了病根。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二弟却一直没有消息,差点跟着去了。 其实娘何尝不知道二弟凶多吉少,可人活着,不就得有个盼头吗?就由着她去吧。” “这些我都明白,可就因为你这么瞒着,娘一直对二弟活着深信不疑,还被那老道骗了十几两银子,你知道这些得攒多久吗?” 说起这出,男人就心烦,他哪里不知道,家里的银子都是他辛苦赚的,一分一厘都算得门儿清。 哪里想得到,瞒着几个孩子藏得严严实实,最后会被老娘拿了去。 可那是生他养他的亲娘啊,当初要不是二弟去服了徭役,就得落到他头上了。 真要论起来,他欠二弟一条命。 这辈子是还不上了。 想到小叔子,妇人也难受。“算了,今儿我去接娘,你安心做活吧。” “欸。” 离开家往城门口去的老妇,远远就看到了‘仙风道骨’的贾半瞎。 原本拄着拐颤颤巍巍的步伐,瞬间加快了许多,看着整个人都像年轻了不少。 贾半瞎也注意到她的出现,不仅没有躲避,还朝其颔首示意。 “大、大师!”走得太急了,站定后有些喘不上气。 “老道云游归来,在此等候多时了。你那二子尚安,此俗物便交还于你吧。” “我那二儿怎么样了?壮了还是瘦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老妇伸手接过钱袋,连连追问次子的情况。 贾半瞎:??? 但还是继续胡编,最后目送老妇心满意足地离开。 在院子里浆洗衣服的妇人,破天荒看到婆母提前归来。“娘,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二儿没事,还壮了.......” “娘,你在说什么呢?” “这是大师还回来的银子,娘没骗你,他见到二儿了......” 接过婆母递过来的钱袋,妇人直接打开,还真在里面看到了银子。 比当初被骗走的还多了一两。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这是为了取信她们,以期骗更多的钱财? 想到这,恨不得立马去府衙一趟。 可看到婆母容光满面的样子,又觉得让她信了也没啥。 换个地方藏银子就是了。 听说有个什么钱庄,存银子还给利钱,赶明儿得叫当家的好好打听一下。 前车之鉴,放在家里,还是不太安全。 万一那老道真有几分本事,算出来银子藏在哪,告诉婆母不就完蛋了。 婆媳二人你说你的,我想我的,眼睛落在失而复得的银子上,都是对未来的期盼。 . 贾半瞎等人在郡城干了好几票,被骗的还包括戴了绿帽的李某,虽然本人死不承认,旁人也应和他的胡扯。 但他们几个外乡人听说这事后,直叹天助,专门为其设了一局‘仙人跳’。 美色当前,还能一举得男,李某怎么可能不心痒痒? 不出所料,压根没费多大劲,就卷走了他半数身家。 所以到寻平县后,才能装成富户,连汪员外都没识破他们的假身份。 说实话,坑忘恩负义之徒,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嗯,没错。 所以,还清自认该还的债后,一行人拍拍屁股出了 江昌郡地界。 【本系统都说了他们不老实,宿主你的后手是什么?】远在青云县的系统,对几人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 【后手就是你啊。】戚渺耸了耸肩。 【不是吧不是吧,本系统除了告知你他们动向外,能做什么?】 【这不就够了吗?】 【可,如果宿主你没有我这个系统呢?那不就白白被他们糊弄了去?】 第109章 【没有你的话......】戚渺说着说着就笑了。 【宿主你猜,是宁箐舟送的信先到寍州?还是李家送的?】系统忙岔开话题,没有它的话,宿主的日子怕是更快活。 【真是好大的脸,还想着占便宜!】 系统曾说,十几年后,李某让外室子,以宁箐舟之子的身份去了宁家,因此得了不少助力,还得以留在玉京当差。 没想到,救下了宁箐舟、捅破他做的丑事后,这人还好意思找岳家,实在可气。 【信的内容变了,把黑的说成了白的,这人不去当说书先生都可惜了。】 【更不要脸了!】 【他确实不要了。 因为休妻另娶,还是个揣了孽种的外室女,李家天香楼的生意一落千丈。 在外不顺,家宅不宁,不是亲子还被逼着认下,只为了给李家留个后。 李某干脆抛却脸面,开始花天酒地,不在意名声后,倒是过得更潇洒了。 直到贾半瞎等人出现,量身打造的骗局把他耍得团团转,半数身家被卷走,去府衙报官又成了笑料。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生出找宁箐舟和好,让前岳家宁家接济一二的念头。 不愧是枕边人,他对宁箐舟太了解了,猜测她绝对不可能回娘家,还可能隐瞒二者和离的事实。 所以,在信中言辞恳切认错,大致内容是家中老太太太想抱孙儿了,宁箐舟多年无所出,看过不少大夫,都说难有身孕,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便将一遗腹子当做亲儿。 谁料宁箐舟胡思乱想,认定对方是他在外养的外室所生,好说歹说都要和离,最后竟以死相逼,他实在没有办法,怕她伤着自己,只能应允。 天地可鉴,那孩子与他无半分血缘关系。他行得正坐得端,敢用身家性命担保。 李某说他为了让宁箐舟回心转意,日日陪伴在她左右,压根无心天香楼的生意,恐难以为继了,故来信想要岳父母劝劝宁箐舟、帮帮他......】 果然把黑的说成了白的。戚渺揉了揉眉心,她看了那么多话本子,都没有现实版的‘精彩’。 【幸好宁箐舟也写了信回宁家,量他的奸计没法得逞了。】 【但愿吧。】 转眼,就到了寻平商帮中人用冰的日子。 张五去岁秋驻守邻郡,一心收集地霜,开春后带着镖队一趟趟往义庄运。 现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张翠芝照例每旬往返两地,来到平安堂告知众人:寻平县境内用冰者,随时入义庄取用,余下随镖局赴各处,于平安堂领对应份量地霜自制。 直到这时候,一个个才搞明白。 原来戚渺口中的到哪都有冰,是这个意思。 敢情是让他们自己动手。 不过,正合心意。 有了法子,还得了原材料,主动权不就握在自己手里了吗? 可随着一日比一日炎热,他们发现,所定的冰块数远远不够。百家产业在各个角落放冰块,循环利用消暑,他们却是将其作为消耗品兜售。 物以稀为贵,走得越远,卖价越高。连自家留用的,都忍不住卖出去了。 夏日炎炎,需求旺盛,遍地是买主。法子有了,地霜难寻,一时半会只能求助戚渺。 谁料还真像戚渺冬日里说的那般,数量有限,卖完即止。 心思活泛的,第一时间就差人到处搜罗地霜了,可找遍整个江昌郡,都没见多少。 戚渺从未遮掩来处,百家镖局也不是个个嘴严,一打听就知道这批地霜,来自江路郡。 路途遥远,估算下所需的人力物力,还不如直接从戚渺手里买划算。 他们得知夏日制冰之法时有多惊喜,这会就有多蔫。 堂主真是把什么都算到了。 不得不服啊! 被系统告知大呈境内的硝石矿都被官府掌控,只能刨地霜的戚渺,此刻确实没有存货,但她再次用上了预定的法子。 这一次,是定明年夏日的量。 尝到了甜头的众人,哪里还能抵住诱惑? 别说明年了,他们恨不得垄断未来三年、甚至三十年的量。 第46章 路边的男人挑着捡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戚渺亲自回来与他们商定此事。 刚出城,就听到系统提醒,有一镖队从郡城而来, 途径青云县往寻平县去。 【雇主是拍卖行的少东家,不及弱冠之龄, 年轻气盛、嘴毒。 这不,被庶兄一激, 就瞒着家里雇镖队来寻夏日制冰之法了, 免得总有人说他除了投了个好胎,什么本事都没有。 可他哪里知道,明面上是护送他的镖队, 实际上会要他的命, 就连退路都想好了,直接嫁祸给山匪。 府衙说是说山匪归正了,可前不久不还是抓了一波吗?保不齐就有漏网之鱼, 他们九死一生才逃出来, 不料雇主被他们掳了去, 生死不明。 少东家没了, 肯定要另选了, 应家几位庶子当中, 就属老大最出息, 拍卖行无疑会交到他手里。 不过,现在这个应宝泰还没事, 宿主你要是能救下他, 要多少银子随你开价。】 第110章 【这镖队没有职业道德!人现在在哪?】 【青云寨那处路亭。】 【......】 青云寨下路亭。 “公子请慢用。” 看着桌上的腊、卤、凉拌、锅子、烤肉等, 应宝泰一脸嫌弃。 贴身伺候他多年的两小厮分立左右,一个试菜, 一个布菜。 应宝泰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财万贯,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对入口的东西要求极高。 负责试菜的阿大,熟知少爷有多挑剔,只有他尝过后觉得美味的菜肴,才会劝对方试试。 一桌子寒酸的吃食,吃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让他忍不住想要再来一筷子。 但主子还没动筷,显然不能这么放肆。 “少爷,您快尝尝。”言外之意,可以吃、很好吃。 应宝泰强忍不适坐了会,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捂住鼻子站起身后退:“这是给人吃的吗?” 旁边菜还没上齐,就风卷残云的镖队:??? 早已习惯的阿大阿二,笑着劝了好久,脸都要僵了,他才坐回了长凳上。 毕竟,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准备糕点、干粮什么的,不吃就只能饿肚子了。 应宝泰皱着张脸,就近夹起一筷子尝了尝,一旁小厮也做好了为他漱口的准备。 甚至隐隐期盼,主子不吃他们就能一饱口福了,闻着是真的香啊! 没想到,应宝泰咽下去了。 然后又吃了第二筷子、第三筷子...... 直到打起了饱嗝才收手,就这,还没忘补上一句:“出门在外,只能凑合了。” “少爷说的是。”阿大。 “少爷受苦了。”阿二。 路亭上下:??? 早就吃饱喝足,候在马车边的镖队众人,嘴角止不住抽抽。 没收买命钱都想动手了,更别说收了,这人为什么要长嘴? 其中一个镖师,抬手想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示意现在动手。 被镖头按住了。 只见他缓缓摇头:不行。 等一行人离开此地,继续赶路时,镖师忍不住问为什么。 镖头:“他们是山上下来的。” “头,你怎么看出来的?”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加敬佩。 镖 师:都有个人被喊二当家,你们是聋了吗? 但还是故作高深道:“眼里有杀气,身上有煞气。” 古田:谢邀,早已金盆洗手。 马车里的应宝泰吃撑了,坐也不适,躺也不适,看到闭目养神的两小厮,直接上脚踹:“滚出去!”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马车突然停下,两小厮讪笑着出了车厢,对上镖队又是趾高气扬的嘴脸。 “慢点,别把我们少爷颠坏了。”阿大。 “山道本就不好走,没点眼力劲。”阿二。 驾马车的镖师:头,我快忍不住了!他们真该死啊! 再往前走了几里路后,镖头一个眼神示意,身侧骑马和握着缰绳的镖师,一人捅了一个小厮。 二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被捅出来的窟窿。“你、你们......”“少爷,少爷快跑!” 马车停下,镖队上下哈哈大笑起来。“跑?往哪跑呢?” “阿大?阿二?”坐在车厢里的应宝泰,像是察觉到什么,忙呼唤两小厮。 没想到,外头的笑声更大了,还有佩剑敲车厢门的声音。“少爷,快跑出来吧,哈哈哈!” 应宝泰双手下意识握紧,试探性开口问:“你、你们,出什么事了?” “我们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您啊!” 一人挑起车帘,露出一张坏笑的脸,吓得应宝泰语无伦次起来:“放、放......” “放什么?放屁?少爷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应宝泰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你们还想不想要钱了?胆敢欺辱雇主,兴勇镖局就是这么做事的?” “我们哪敢呢?我们也没想到,这青云县竟然还有山匪,伙同两小厮把少爷您骗出城,又掳了去。冤有头债有主,想必应员外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你、你们......” “好了,主仆一块上路,也不会太孤单。” 应宝泰哪里会坐着等死,自然是要放手一搏的,可养尊处优的他哪里会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镖师们对手。 在后者‘猫捉老鼠’的逗弄,以及两小厮拼命帮助下,他才堪堪逃出车厢,可没跑多远就栽倒在地。 密林哪是那么好走的?到处都是藤蔓石子,一个不察就容易滚落。 “呦,摔了个狗吃屎,这才不是人吃的,味道如何?” “好了别玩了,赶紧动手,好像有人来了。”看到远处惊起飞鸟,镖头忙道。 “是。” 噗!噗! 确认咽气了,他们才离开。 等戚渺赶到,山道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顺着系统指的方向走去,才见到坑里交叠躺着的主仆三人。【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只能给收尸了?】 【还没,都没死,假装断了气,但再不止血,也快死了,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第111章 【下次能不能早点提醒?】 【能能能。】 【我再信你一次。】 紧跟在戚渺身后的张翠芝,此刻已经吓傻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翠芝,你愣......死人了!快跑!”停好马车,张桑良也走了过来。走近一看,尖叫出声。 或许是旁人比自己更害怕,恐惧就会减少些。张翠芝缓缓扭头看向他道:“爹,我看见了。”她应该听小姐话,留在车厢内等候的。 等戚渺找止血草药回来,父女俩已经镇定多了。 但当戚渺让他们搭把手时,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没死,还有救,快。” “哦,好。”闻言,两人才恢复如常。 那些人并没走远,很可能折返。 简单粗暴砸碎止血草药,让张桑良进车厢给他们敷上,戚渺在外驾马车,张翠芝坐在旁边,一行人迅速离开。 将他们丢在城外百家布坊,请了老大夫上门救治。 之后,就交由杨淑君了。 戚渺三人照原计划,往寻平县方向去。 还真被系统说中了,她一回来,就有人想着法子将儿女或卖或送给她。 在山道上蹲守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还有人当街跪求,甚至直接将孩子扔到戚家门口。 “小姐不用理会,每次我回来,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张翠芝扶额,真是防不胜防啊!“一般情况下,她们都会被家里人领回去。” “特殊情况呢?”戚家门口,蹲着个和甘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正低声啜泣着。 “特殊情况就送官府,让衙役把她们送回去。” “第几次了?” “记不清了。” “......行,我知道了。既然送来了,就留下吧。” “这、这怎么行?” “血浓于水,或许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吧。我有办法安顿她们,就当是培养人手了。” “恐怕会让他们更加放肆。”张翠芝恶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男人。 “送来多少要多少,但,明面上必须断绝关系。” “这是何意?” “白纸黑字断亲,免得有人钻空子。被放弃的存在,也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明白了。”张翠芝走近小姑娘,朝她伸出了手,躲在暗处观察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但,当一纸断亲书摆在眼前,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如若舍不得,那便领回去好生养着,虎毒尚不食子,你这当爹的,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孩子?” “这、我......” 有人犹豫不决,有人迫不及待。 但,只要按了手指印,明面上这孩子,与他们再无瓜葛。 与此同时,平安堂。 “堂主,来年夏日有多少冰,我要多少。” “你也不怕撑死!” “就是,说好有福同享,你一个人还想占了所有,贪心不足!” “欸,我就是说说,又没说不给你们留。” “哼!要我说,还是照去岁冬的份例分好了,谁也不吃亏。” 去岁压根没买冰,看他们赚翻了羡慕坏了的商户:“你在胡咧咧什么?” 买少了赚少了的商户:“就是,合该平分才是。” “什么平分?先到先得!” ...... “一家饱暖百家怨。”坐在主位的戚渺,幽幽吐出一句话,满室皆寂。 “堂、堂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戚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扫视余下众人。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他们会眼红戚渺日进斗金,自己在外头赚得盆满钵满,同样是旁人眼中钉。 强人压不过地头蛇,纵使有平安堂庇护,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何况,物以稀为贵。独一份的夏日冰,实在是太招摇了。 好在是分散行动,份量又不多。 纵使如此,不也被人盯上了? 等来年冰块数一多,有了经验后闹出的动静只大不小,财帛动人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届时,能不能守住硝石制冰的秘密都是其次的,怕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 能够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傻子。 很快也琢磨出这一层。 谁不惜命? 可,万一没事呢? 戚渺:万一有事呢?“未雨绸缪总没错。” “堂主说的是,只是如何未雨绸缪?” “唯利是图者倒霉,无人不拍手称快,可若是取利为善,又会是何等光景?” “还请堂主明示。” “我欲以寻平商帮名义行仁义之举,将卖冰所得皆用于平安堂,作收容弃婴、孤儿及贫家子所需。”各处设的平安堂,除却议事、落脚,一直闲置,实在浪费。 隔三差五有人将孩子丢给戚渺这出,私底下他们早就有议论,或多或少觉得是她太过仁慈所致。不然自己怎么不会遇到这种事? 不过,百家产业家大业大,养活几个孩子,也不在话下。所以,便只当个乐子。 可没想到,戚渺的解决办法,竟然是这。 第112章 得了制冰之法,还得被戚渺拿捏,他们是有怨念的。 可当她说出,将所得银钱,悉数以寻平商帮的名义 做善事后,这股怨念都转化成羞愧,他们赚钱本事不如人,心胸也比不过一介女子。 以己度人。潜在的危机,许能消弭于无形。 “此外,还将请人为其授课,学有所长更有大用。各处平安堂收容的孩子,在熟悉、收集当地情况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诸位前往一地经商,肯定是要先了解各处情况,平安堂内部就能提供这些,无需自己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如此事半功倍,还愁赚不到银子吗?此外......” 越听戚渺补充,众人眼里的光亮越明显。 名利双收! 堂主怎么想到的? 自己怎么想不到? ...... 第47章 卖‘害人玩意’的木匠 左等右等, 终于等到他们议完事。 同样想要预定来年夏日冰的董驰、汪员外等人,被告知随便找个寻平商帮里的成员,报个数、交上钱就行。 想到昔日交情, 董驰等人都觉得可以省一笔了。 可没想到,不管找谁, 报价都比戚渺喊的高。 都掉钱眼了? 寻平商帮众人:自己人和外人,能一样吗? 简直要疯。 戚渺又给灌了什么迷魂汤? 等平安堂大喇喇收容孤苦无依的孩童, 请人教她们习字、算数......还被县令大人褒奖, 他们才反应过来,真绝啊! 钱被你们赚了去,好名声也被你们得了。 还给不给旁人留活路了? 青云县。 系统也发出了类似的呐喊:【宿主你还给不给自己留活路了?生命值都不够了!】 【不能吧, 我这一年半, 都没赚钱?】 【赚了,但不完全赚。宿主你花的太快了,入不敷出啊!本来在各地买宅子改成平安堂, 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又得供养那么多孩子, 卖冰的钱哪里够用啊?不还得自掏腰包?】 【你说的也有道理。】 系统:有道理你倒是改啊!【宿主你还是晚两日再去郡城吧, 青云县内蚊子再小也是肉, 唉。】 戚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都听你的。】 【那说好了, 得抓抓紧。】系统继续道:【先是丈夫和亲爹出事, 再到宝贝儿子姚炳,姚万氏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把一切责任都怪到了儿媳身上。 觉得她就是个扫把星, 嫁给魏敞魏家倒霉, 嫁给姚炳姚家倒霉,要不是肚子争气, 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要这种女人进门。 反正姚家三代单传的‘魔咒’已经被打破,这女人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不如将其扫地出门,免得再祸害了两个孙儿。 最可笑的是,尤氏还真听进去了,觉得自己无颜面再苟活世间,不如一死了之。虽然舍不得孩子,可他们都有亲人相伴,自己这种娘亲,只会给他们抹黑。 人现在已经离开姚家,打算投河自尽去。真是巧了,和魏敞选了同一条河,那里也是二人初次相见的地方。 这尤氏虽然身无分文,但她会生儿子啊,一次还能生两个,宿主你......】 【打住,你出的主意让我害怕。】戚渺往百家食肆去的脚步一滞。 【呃,那宿主你自己发现她的价值吧。】它一般提供的都是最快变现的法子,偶尔确实不太合乎人情。 等戚渺抵达百家食肆,将情况同魏敞说明后,他二话没说拔腿便冲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系统疑惑了。【宿主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这,破镜能重圆吗?】 【谁知道呢。】戚渺走近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要了三串。 【好吃吗?】 【一般。你要吗?】 【本系统不需要。既然味道一般,为什么每次看到,宿主你还买。】浪费钱! 【以前想吃吃不着,现在补上呗。】咬开一个冰糖葫芦,酸得龇牙咧嘴。 【本系统知道了,这叫风流轮流转,就像魏敞和姚炳。】 【......】系统能送去学堂进修吗? 宿主生命值清零预警,迫使系统打开了话匣子。 无论戚渺走到哪里,都似倒豆子般,包括不限于东家长西家短,还真像个八卦机器。 就着它的絮絮叨叨,原本要留给张翠芝和甘棠的两串,也被戚渺吃完了。 脚步一转,往热闹的西街走去,在当初吃过的小摊落座,还是那位熟悉的大娘。 对方似乎也认出她了,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还同儿子、儿媳咬耳朵。 戚渺佯装不知,视线往远处飘去。 【宿主快看最边上卖木件的男人,原本抢手的东西,现在无人问津,因为他卖的那些被称作‘害人玩意’。】 【详细说说。】木件有大有小,远远打量就觉得很吸睛,要不是刚点了单,她都想过去挑几样了。 【说来话长,那男人是个木匠,一手木工活十里八乡都有名,出自他手的玩意,少说能用十年八年。所以,但凡谁家要做大件,都会来找他。 年初,邻村一户娶新妇入门,就找他打了两个大木箱子。订单实在多,这两个大箱子,耗时小半年,终于完工,质量没话说。 第113章 好到这户人家前头生的那小子钻进去躲猫猫,直接憋死了才被发现。 这户人家将孩子的死,怪到了李木匠头上。 因为当日父子俩将木箱子送来,面对质疑,为了印证箱子确实厚实耐用,征得对方同意后,李木匠直接让自家小儿子脱了鞋进去测试。 小孩贪玩,有样学样。前脚亲爹将木箱子搬进和后娘住的那屋,他后脚就溜进去了。】 顿了顿,系统继续道:【那小孩一直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就一晃眼的功夫没见着,长辈就在寻了,后娘紧随其后。 一进屋,就看见婆母纵容孩子,学着李木匠家的小儿子,爬进自己的嫁妆箱子里玩闹,前者是验货,后者是挑衅,她当然不乐意了。 因为那是独属于她的东西,万一被弄坏了,她还能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那孩子已经记事了,村里不少人在他耳边说过,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原本不以为意,可在后娘怀了孩子后,亲爹对自己就不上心了,爷奶也变得照顾她。 小孩哪里肯,不止一次哭着吵着说不要弟弟妹妹,还在后娘上前安抚时,对着她的肚子拳打脚踢。 说不得碰不得,对她这个后娘也是敌意居多,女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芥蒂。 有了身孕后就更是了,越看前头那位生的孩子越不爽,家里本就不富裕,多花一分在他身上,自己和孩子就少了。 借着孩子要爬箱子这个由头,就发泄出来了。 一边是孙儿,一边是怀了孙儿的儿媳,老妇也难做,最后还是送走李木匠的男人进屋,劝说了后者,让她这个当娘的,别跟孩子计较。 最后,小孩得意地爬进去玩闹,把身怀六甲的后娘气得不行,扭头就出了屋往外走,老妇和男人担心她,也跟了出来。 留在屋里的小孩又蹦又跳,还伸手去够箱子盖,最后啪嗒一下,锁扣卡死,怎么都打不开,木箱子几乎严丝合缝,连他的呼喊声都小了起来。 最后,那小孩就这么憋死了。】 戚渺听完,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到这还没完。孩子没了,一家人痛不欲生,开始互相指责。 先是老汉斥责老妇纵容孩子玩闹,才酿成这场悲剧;随即老妇又怪新妇,都因为她说要一对新的大木箱子,又耍性子,她才没看顾到大孙子;新妇委屈极了,直说要怪怎么不怪李木匠,最后矛头一致对准了外人。 次日一早,一大家子就闹到了李木匠住处。 说他做的木箱子是要人命的玩意。旁人做的大木箱子 ,是用来装东西的,就他家的还装人,那不就是棺材吗?这才害了他们家的大孙子。 李木匠百口莫辩,他哪里想得到,只是一个小小的行为,就会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也深感愧疚。 明明白日里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小孩,突然就没了,李木匠心头酸涩,听着一句句责怪,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甚至觉得是自己造了孽,连连认错,最后掏出家底弥补。 大孙子没了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或许也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收下银子就走了。 可事已经闹大了,唾沫星子几乎要将李木匠淹没,找他做活的人越来越少,甚至还有不少退货的,说是晦气、不吉利。 青云县山多地少,不是所有人都能种田。 李木匠有好几个兄弟,都以做木匠为生,但他的手艺是最好的。 几兄弟齐心,一直没有分家,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别提多红火,多少人巴巴想将孩子送来学手艺。 可都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墙倒众人推。 算是依附他的手足兄弟,争着抢着分家,当初千求万求来拜师的,也第一时间将孩子接走。 积蓄赔了,名声臭了。 到哪都不受待见,做什么都有人指指点点。 原本坐在家里就有人上门,现在只能起早摸黑来到西街摆摊。 可都说他做的东西是害人玩意了,谁会买谁敢买啊......】 “姑娘请慢用。” “谢谢大娘。”戚渺回以一笑。【继续。】 “姑娘你......” “娘!”老妇刚想问戚渺是不是来过,怎么越看越面熟,就被儿子一把拉走,还不忘补上一句客人请慢用。 【宿主,那老太太好像认出你了。】 【我当时女扮男装了。】 【再怎么扮,那也是宿主你啊。】 【也对。】 【不过宿主你放心,就算她认出你了,也不敢往外说。】 【你确定?她刚才话都说了一半。】 【不还有另一半嘛。】 【你说得对。】 【觉得本系统说得对,宿主你就把那木匠招揽了,他那手艺是真好,宿主你的木工活得精进一下了。】 【听你的,等我吃完。】 此刻的李木匠,背靠墙蹲着,不停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还对着每一个行人露出讨好的笑。 旁的摊位都有人驻足,只有他这里冷冷清清。 上有老下有小的李木匠,都快要维持不住,为了赚得全家嚼用硬挤出来的笑了。 就在他以为今儿又一件都卖不出去,只能灰头土脸回家时,听到了天籁之音。 第114章 “这些我都要了。” 第48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不止是李木匠, 就连周遭众人都恍若梦中。 怎、怎么还有人敢冒险?不忌讳吗? 李木匠反应过来,忙站起身。因着久蹲,腿脚酸麻使不上劲, 踉踉跄跄差点扑到摊位上。 “当心。”戚渺提醒。 “客人当真都要?这些木件都是我自己做的,如果有哪里不喜欢, 可以改。” “做好了还能改?”戚渺蹲下身,拿起一个梳妆匣子问。 “能, 如果改不好, 我就给客人您重新做一个。” “行,不过太多了,我拿不了, 可以送货上门吗?”戚渺又问。 “能能能, 当然能。” “那就好,一共多少.......”还没等戚渺把话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这些都是害人玩意, 姑娘你买回去要家宅不宁了!” “不、不是, 我没有, 这些不会......”李木匠赶紧解释, 就怕戚渺改变主意。“我这些都是小东西, 就算是孩子也钻不进去。”可这么解释, 更让人害怕。 “估计那孩子的魂魄, 都附在这些东西上面了。” “白日里看着没什么,晚上就说不准了。” “怎么可能!”腿脚缓过劲的李木匠, 忍不住上前两步, 想要与对方好好掰扯。 后者下意识往后退。“我这是好言相劝, 你卖害人玩意还有理了?” “你你你......” 猝不及防就到了这一幕,眼看李木匠要被气得厥过去, 戚渺接话:“放心,我说了这些我要,就不会变卦。”说完,从钱袋拿出银子交给对方。 转头对准旁边几人。“我知道你们是好心提醒,事情我也听说了,但无论是孩子的家人,亦或是李木匠,都不希望它发生。” 叹了口气,她继续道:“如果这些都是害人玩意,那走街上跌倒,是路在害人?还是鞋?用锅烧水被烫伤,要怪锅吗?东西有什么错呢?”戚渺蹲下身,拿起一个木件扬了扬。 话糙理不糙,好像理儿是这个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半会想不到反驳的话,周遭众人抿着唇,没吭声。 李木匠却已经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鼻子发酸,嘴巴不停颤动。“谢、谢谢您,我,我,我要知道会害了那孩子,我死都不会打那两个木箱子。” 自从那一出后,从来没有外人当众为他解围,更没有坚定认为他做的木件没问题的。 戚渺的言行举止,都戳到了李木匠的心坎。 要不是积蓄都赔光了,他真想将地上这一堆,全送给戚渺。 “好像,也对喔。”一旁已经有人改口。 “可,唉。” “谁能料得到啊?再说了,自家孩子都不盯紧一点,最后怪到别人头上,这,我怎么现在才觉得不对劲啊?”女人皱着眉。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过份了。”男人挠了挠头,之前怎么不觉得? “这人说得挺有道理。但,要不是李木匠让儿子进箱子里,那孩子也不会跟着学啊?他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嗯,没错。但我听说,他赔了十几两银子给那户人家欸。” “十几两?我听到的是几十两。” “不是吧,这么多?” “亏心呗,一条人命呢。” “把我卖了,我都不值这么多银子。” “哈哈哈,我也不值。” ...... 众人的言论不再是一边倒的贬低、厌恶,不少人觉得都不容易,甚至有部分开始同情李木匠。 戚渺也没指望一步到位。 李木匠倒是知足,从愁眉苦脸、强颜欢笑,到感激涕零、怀揣希望。 将所有木件收拾妥当,用牛车载着,出了西街。 戚渺挑了几样,余下就让他送到平安堂。 直到这时,李木匠才意识到,眼前女子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壮着胆子一问,顿时愣住了。 竟、竟然是百家产业的东家,他要走大运了? 戚渺直接抛出橄榄枝,问他是否愿意入百家木行当大师傅。 “啊?我?”李木匠伸手指着自己,确认道。 “你的木工手艺在整个青云县都是数一数二的,百家木行若是有你这么一位大师傅,生意肯定红火。 当然,百家木行也不会亏待你,除了该有的月银、福礼之外,还会按照每年的收益分红。不过,也希望你能多收几个弟子,在不久的将来,让江昌郡每个县都能开一处木行......” 李木匠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他这是幻听了吗? 怎么要从一个小小木匠,成为木行大师傅了?自产自销固然好,可经此一劫,他意识到稳定有多重要。何况,百家产业就连伙计、杂役都是人人羡慕的存在,更别提其它了。 祖坟冒青烟了! 等戚渺说完初步设想,他就是一个劲点头。“只是收徒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手艺一向不外传,先前好不容易松口收了俩,出了事都跟他撇清关系了,李木匠还是很受伤的。 “平安堂收容了不少孩子,李师傅可以先过来教教基本的,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能走仕途的毕竟是少数,更多还是得有一技之长傍身,便是日后想要自立门户 第115章 ,也有底气不是? 戚渺从没想着将任何人始终掌控在自己手里,反倒更希望她们能成长独立起来,要是有朝一日能与自己打擂台,那就更有趣了。 像李木匠等人,指定不是这般想的,所以,从平安堂无依无靠的孩子中收徒,比之先前那些无疑会更安稳。 不过,传艺的是李木匠,做决定的也是他。 “我再考虑考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必得深思熟虑了,李师傅尽管考虑,多久都行。”没有直接拒绝,就有成功的可能。 二人来到平安堂后门,敲响后听到戚渺的说话声,门从里面打开,女子恭敬地朝戚渺躬身行礼。 “这是李师傅,日后百家木行的大师傅,也可能会来平安堂给孩子们授课。” 寻平县平安堂内的孩子,安排了米行的佟账房教算数、百家钱庄的掌柜荀言之教识字等,同样的,各掌柜还会时不时去义庄的学堂走一遭。 至于青云县这边,孩子不多,暂时是张翠芝来教识字,还带上了甘棠一块,现在有了李木匠,要是他能来教教基础木工知识就更好了,实在不行,戚渺打算自己上。 “见过李师傅。”女子从善如流,记下了李木匠的样子。 信息量过载,李木匠完全反应不过来,只点头哈腰笑,然后就开始卸货。 直到摸着怀中银子归了家,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同爹娘、妻儿说明,在她们的追问下,李木匠才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百家木行在哪?城里有这个铺子吗? 被‘赋予重任’的张桑良:主子出趟门,事就没个完。 城外,百家布坊。 被老大夫救回来,只能静养的主仆三人,终于能起身活动了。 趁着天朗气清,迫不及待走出屋。 他们三所在的院子,是单独辟出来的,平日里就俩老汉,给他们送一日三餐,顺带帮忙换洗。 幻想中美救英雄、衣不解带伺候的情况,压根不存在。 睁开眼看到个糟老头子时,应宝泰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在彻底晕死过去前,明明就听到女子的说话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问之下,才从老汉口中得知,是布坊的掌柜,让其来照料他们。要不是给银子,一辈子几乎没伺候过人的他们,哪里会来受这份累。 毕竟,病恹恹躺着的时候,只是费点劲罢了。待主仆三人能开腔了,一日比一日气人,说出的话,可真是难听啊。 同杨掌柜说明情况后,她坦言:东家说了,人不死就行。 事后,在主仆三人又要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还要求锦衣玉食时,两老汉直言相告:爱穿不穿,爱吃不吃,爱咋咋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应宝泰只能忍。阿大阿二身上疼,看着主子受罪心疼。 终于,杨淑君露面了。 因为,三人已经能走了,再在全是老幼妇孺的布坊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戚渺也托人捎口信说,明日会顺道来将他们带走。 左思右想,还是亲自来知会他们一声,免得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当她带着两老汉和两女管事一道出现,开门见山把情况说明后,应宝泰连连摇头说自己不走。 还、还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原以为凭自己的家世、相貌,杨淑君该是一副娇羞含怯的模样,再不济她身后的两女管事,也会动容劝说一二。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五人齐刷刷朝他投来死亡射线,异口同声吐出四个字:“就你也配?” 应宝泰从未被人如此驳面子,怒极反笑。 阿大阿二当即站不住了。“你、你们可知我家少爷是什么来历?想要给我家少爷做妾的女人,少说能从城东排到城西,给你机会以身相许,已经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莫要不识抬举!” “我?”杨淑君的语气诡异地和缓。其余四人眸子里也不再喷火。 两小厮对视一眼,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没多想。 应宝泰脸上笑容不减,眸子里却没有多少暖意。“不然呢?” 杨淑君嗤了一声:“胜伯,再请大夫来一趟吧,给他们看看脑子。”说完,扭头便走,真是多待一秒钟都觉得窒息。 明儿得跟东家请示一番,多发两老汉一贯钱,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他们了。 “欸。”老汉应答完,也跟着离开。 应宝泰笑容一僵:??? “乡野村妇粗鄙不堪,少爷可别因为她气坏了身子。”阿大。 “不值当不值当,想必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少爷您,才一直避而不见,现在又羞愧逃走。”阿二。 还没走远的杨淑君等人:“......” 第49章 人傻钱多 是夜。 杨淑君回家用过晚饭, 随口提起布坊发生的这一出。 杨母美眸一蹙。“哪来的登徒子?” 姨娘也没忍住:“大小姐怎么可能给人做妾?他这是痴人说梦吧!” 杨父就直白多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纳我闺女为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王八羔子是不想活了?还是找死?” 第116章 杨母推了他一把, 示意注意分寸,别带坏了孩子。 “姐姐, 我要去揍他。” 杨淑君摸了摸幼弟的头,笑着道:“现在的你还揍不动他哦, 得快快长大才行。” “我明儿要多吃一碗肉。” “还得吃饭吃菜。” “好吧。”小家伙面色一苦, 但很快又燃起斗志。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长辈,此刻也被姐弟俩逗乐。 不过,杨父杨母回房歇息时, 还是提起了这出。 “若杨家粮铺还在, 量那无名小儿也不敢如此放肆,竟让我闺女做妾。”杨父懊恼自己只是区区一个掌柜,若还是杨家粮铺的东家, 他的闺女怎么会被人看轻至此。 “夫君这是何意?莫不是......” 杨父叹了口气, 要不是戚渺赏识, 自己也不可能坐上百家米行的掌柜, 便是有其它的念头, 也只能想想罢了。 何况,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昔日杨家粮铺, 万记弄弄手脚就能倒了,更别提与现在的百家米行对上。 青云县现如今红火的铺子, 除了百家产业, 就是它没涉足的。 就算他从百家米行脱离出去另立门户, 也干不过啊! ...... 【他想重操旧业?】戚渺听完系统的提醒后,眼里闪过兴味。 【千真万确, 就在刚刚,生出异心,宿主还是早做防范。】 【确实得防范,树大招风,百家产业太过惹眼,只会招来祸端。】朝廷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她得未雨绸缪。 【什么意思?】 【支持他们另立门户。】 【可,好不容易招揽的人手,不都成对手了?还是说,宿主你有别的打算?】 【没错。走前,让他们培养好接班人,就不会出什么乱子。既然说了支持,肯定要提供助力。如此,他们在明,我在暗。】 系统眼前一亮,懂了。 翌日,百家布坊。 得知会多发一贯钱,两老汉都有些舍不得应宝泰主仆三人了,是以扶人出来时格外妥帖。 “见本少爷要回家了,终于知道要好好表现了是吧?可惜了,晚了!” 原计划直接将应宝泰扶上马车,听到这话两老汉默契地搀着他多绕了小半圈。 “轻、轻点!疼死本少爷了!” 一出小院,就看到两辆马车停在路边。 杨淑君站在前头那辆马车边上,似是同车厢里的人交谈。 等走进些,才听到一句‘东家’。 也就是这时候,应宝泰才意识到,认错救命恩人了。 车厢内张翠芝回话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应宝泰认定是个美娇娘,让老汉放开搀扶自己的手,努力站直身子,端的是一排风流倜傥。“小姐心地善良,救下我主仆三人,此番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无以为报,若小姐不弃,在下愿......” “胜伯,堵住他的嘴!拖后面那马车上去,别污了东家的 耳。”都不用听下去了,杨淑君都能猜出他想说什么。 还真是贼心不死!色胆包天! “是。”老汉年纪看着大,力气却不小,先前是怕对方伤上加伤,才小心谨慎,现下没了顾忌,一个人就能把应宝泰提溜起来。 “放肆!本唔唔唔......” 自力更生跟在后头的阿大阿二,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闭上了嘴。 张翠芝:???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 “祝东家此行顺利。”杨淑君。 “嗯。”戚渺回以一笑。 一被丢进车厢,阿大阿二就进来了,紧接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应宝泰只来得及掀开一侧帘子,恶狠狠瞪了杨淑君一眼,即便后者压根没注意。 目的未达成,应宝泰一路上都想与戚渺交谈。 直到抵达当初出事那地,马车才停下,刚出车厢,噩梦回溯,主仆三人腿一软,不敢露面了。 戚渺和张翠芝所乘坐的马车在前,她们落地后在前头带路,两车夫接替了两老汉的活,架着主仆三人跟上。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应宝泰。 “放过我们吧。”阿大阿二。 “东家就是想着故地重游,你们许是能记起来家住郡城何处,姓甚名谁。”张翠芝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真诚。“当初将你们从这里拖出来,可废了好大功夫。” 戚渺一本正经点头。“想起来了吗?如果没有可以下去躺会试试。” 应宝泰能屈能伸,忙不迭点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本.......我是应记拍卖行的少东家!” 两小厮连声附和:“没错,我家少爷真是应记拍卖行的少东家,到了郡城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在哪。”“老爷最宠的就是大少爷!” “记起来就好,免得白跑一趟,继续赶路吧。” 重新回到马车里,主仆三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许是当初被镖队当成案板上的肉,几番折辱的回忆实在可怕,在百家布坊待的那阵子,选择性遗忘又恢复本性,经过‘救命恩人’这一通操作,他们终于安分下来了。 等行至青云寨下路亭,面对同样的吃食,应宝泰一声不吭动筷子。 与之相对的是另两桌。 第117章 两车夫大口吃着,不停说真香、难怪大伙愿意往外跑、东家待他们太好了...... 不远处的戚渺和张翠芝,和他们的饭菜差不多。 待旁人冷淡的古田,此刻站在那边不停絮叨。 “东家您怎么来了?” “东家快尝尝,份量按您说的减半了。” “欸,他们怎么会同东家您一道?” ...... 郡城应家。 自打月前应宝泰不知所踪,家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刚查到他在兴勇镖局雇了一队人马,说是要找夏日制冰之法,就从狼狈逃回来的镖队人员口中,得知应宝泰被山匪掳走、下落不明。 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竟然丢了,应老爷急得不行。 应夫人更是直接求到了郡守夫人跟前,也就是她的远房表姐,想着让郡守大人下令找着。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没有半句口信传回,这摆明了是不想放应宝泰一条生路了。 郡守夫人虽然看不起自己这位下嫁商户的表妹,但每年生辰她送来的金银首饰,实在太合心意了。 那位远方外甥,也是个乖巧的,遇到这种事,她于情于理都得帮一帮。 很快,郡尉杨昊就从郡守口中,得知青云县有山匪作恶,还绑走了应氏拍卖行的少东家。 “这不应该啊,青云县的山匪悉数......” “莫要妄下定论,有一就有二。” “是,下官领命!” 杨昊本是不相信青云县还有匪患,但逃回来的那些人,口口声声表示确有其事,他们还有好几个弟兄因此丢了命。 应宝泰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是得好好查查。 听到风声的杨磊,怕这事会连累戚渺,遂找到亲爹。“那些人都被姐......劝说归正了,这其中定有隐情。” “事关人命,岂能草率。” “可......” “她没你以为的那般简单。”杨昊合上公文,看着他道。 “儿子知道。”但那又如何? “知道你还担心什么?” 顿了顿,杨磊回:“嗯,谢谢爹。” “一家人不必客气。” ...... 另一边。 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应宝泰,应老爷放出话来,谁若能施以援手,让其平安归来,愿奉上白银万两。 拳拳爱子之心,还真有勇士蠢蠢欲动。 比如说知情的镖队成员。 但,想到先前态度不坚定的,都被镖头等人弄死嫁祸给山匪了,摸摸脖子上的家伙,还是小命要紧。 是以,当戚渺等人抵达郡城时,悬赏提到了一万五。 进城后,按照商定好的,马车先至平安堂,由管事送他们归家,正好了解一番情况,免得被恶人再次坑害。 主仆三人连连点头,想要他们命的人还活着,不得不防。 得知应宝泰身份后,平安堂管事直接将应老爷重金寻子的事说了。 阿大阿二顿觉扬眉吐气,下巴不自觉扬起。他们忠心护主,老爷定有厚赏。 张翠芝有些不敢相信,压低嗓音问戚渺:“小姐,一万五千两?他、他值一万五千两?” 应宝泰的反应比她大多了:“本少爷就值区区一万五千两?” 张翠芝:“......” 管事讪笑,不知道该怎么接,戚渺直言解答二者困惑:“能拿到手,才算真值。” 应宝泰:“......” 应大少爷气鼓鼓离开,暗下决心要让戚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财大气粗’。 救了他,就偷着乐吧。 一炷香后,应家外。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下,守门下人刚要上前驱赶,就见‘叛主’的阿大阿二出现,再到‘失踪’的大少爷。 虽然应宝泰行三,但他是嫡子,自觉该是应家唯一的少爷,至于其余几位,只能被唤公子。 “大少爷!” “大少爷回来了!” “小的这就去禀告老爷。” “大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夫人都担心坏了。” ...... 跨过应家大门,应宝泰才回头瞧,原以为管事和车夫会眼巴巴等在原地,没想到,他们直接往回走了。 嗐,好家伙,这是真看不起他啊? 不行,得让爹立刻备好谢礼送去,他的命,可值钱了! 第50章 花魁vs秀才 “老、老爷。”报喜的下人跑得急, 上气不接下气。 “说。”应老爷脸冷了下来,心想得让管家好好教教下人规矩了。 “大少爷他......” “有宝儿的消息了?”刚才还沉稳的应老爷,腾地一下站起身。 “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一旁被安排接手拍卖行事宜的庶长子, 闻言失手打翻了茶盏。瞳孔剧烈颤动,怎么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 已经没人在意他如何了,都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后院的应夫人也闻讯赶来, 夫妻二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亲眼看到应宝泰好好的。 “宝儿,我的宝儿,老爷, 真是我们宝儿回来了。” “对, 是我们宝儿。” 下人备好软轿,刚坐稳没走几步的应宝泰,就被爹娘拉着拽着动弹不得。 第118章 “爹、娘, 我都要疼死了, 你们快给我请大夫。” “哎!”应老爷当即吩咐下去, 随即才反应过来。 “宝儿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都瘦了, 在外面肯定是遭罪了, 娘都要心疼死了。” “爹看看, 伤到哪了?是不是那两个背主的东西害......” 阿大、阿二刚要出声解释, 正好对上老爷喷火的眸子。 两个背主的东西?不会是指他们吧? 应宝泰满腔的委屈和愤恨,也在 一句句嘘寒问暖的关怀下, 爆发出来。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说明。 调整好状态的庶长子赶到, 看到的就是连说带比划的应宝泰,做了再多心里建设, 见到他后,还是吓了一跳,转而是深深的惶恐。 这、这不就是大活人吗? 那镖头说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就是这么一个‘死法’?完了,自己怕是也会被供出来,得想个脱身法子。 要么让其逃得越远越好,要么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幸好当初只与此一人接触,否则,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听完应宝泰的惊险遭遇,应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应老爷气得咬牙切齿。 待上报官府,将兴勇镖局团团围住擒罪魁祸首,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镖头了。 余下那几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怎、怎么可能?明明都是看着应宝泰他们咽气的。 主仆三人:不装死怎么能活下来? 虽没有找到镖头,但真相已然大白,应宝泰安心多了,终于想起送‘谢礼’。 除承诺的一万五千两之外,还有应氏拍卖行内任何一件东西的优先购买权,包括不限于金银玉石奇珍异宝。 【原本应宝泰要给宿主你五万两的,因应老爷一言,变成了如今这般。去一趟应氏拍卖行确实能捞着值钱玩意,可再值也换不来三万五千两啊!还真是老奸巨猾!】 【应氏拍卖行都有些什么?】 【那得取决于典当行得了什么。 应氏拍卖行,其实就是江昌郡大大小小的典当行的展柜。 小到御寒衣物,大到传家之宝,只要不是偷来、抢来的物件,典当行都收。 一部分价值高的死当物或者过了约定期限的活当物,会通过应氏拍卖行再提一提身价。 应氏按一定比例抽成,典当行也省了找买家的功夫,偶尔还能额外多得点利,算是双赢。 应氏拍卖行不止在江昌郡,旁的郡也有,应家富得流油,所以应宝泰少东家的位置,才会被庶兄觊觎。 最重要的是,五万两对应家来说,真的不多!】系统越说越觉得窝火。 不知道还好,它是眼睁睁看着应宝泰,被亲爹打消送五万两银子证明实力这个念头的,还说什么不如将人请到拍卖行开开眼界。 原来拍卖行是这样赚钱的,捏着入门牌的戚渺当即来了兴致。【那我得在郡城多留两日了,等下月初一去趟拍卖行长长见识。】 【到时候,宿主你可别要所谓“宫里出来的”压轴拍品,最值钱的是一枚暖玉,那才是真正从宫里出来的,虽然是前朝。】 【好。】 一人一统认真交谈着,在旁人看来就是戚渺对着一处愣神。 而那个方向,恰好是郡尉府所在。 见状,张翠芝轻叹了口气,将应家管事送出平安堂,正要扭头入内,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翠芝。” “少……公子!”张翠芝既惊又喜,想什么来什么。见他身后跟着小厮,到了嘴边的少爷改成公子。 “是我,姐姐随你一同来郡城了吗?” “来了,小姐正念着公子你呢,公子近来可好?” 杨磊鼻头一酸险些失态:“姐姐现下在哪?我一切都好,尽管放心。”随即吩咐小厮留在外头候着。 主子发话,当然要从。即便这会他迫切想要知道,对方口中的姐姐,究竟是何许人也,也还是将腿脚钉在原地。 “小姐就在平安堂内,公子随我来便是。”许是太久没见,又没有旁人在,一向少言的张管事变成了话唠,同杨磊说起百家产业的变化。 【宿主你猜猜,待会张翠芝会带着谁进来?】 【杨磊。】 【宿主你怎么知道?】 【应宝泰这事动静闹得那么大,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要不是大多数时间都在鹿白书院,杨磊早就找来了。】 系统表示赞同。【嗯。嗯?这你也算的到?】 【猜的。原本不确定,但你一问就确定了。如果是陈克等人,你压根不可能提。排除他们,那就只剩下杨磊了。也是很久没见了。】戚渺露出笑来。 张翠芝和杨磊二人,正好这时候出现。 “小姐,公子来了。”说完,退了出去。 “傻站着干嘛,过来坐。”戚渺朝愣在原地的杨磊招手。 “姐、姐姐。”少年没动,哽咽出声。 “是我。”戚渺笑着上前。 “姐姐。”似是不敢相信,他又喊了一遍。 “是我。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不怪姐姐,是我没用,是我的错。”杨磊垂头解释,泪花落在地下。 第119章 戚渺原本要拍肩膀的手,改成摸了摸他的头。“别哭了。” 少年瓮声瓮气。“我没哭,我是高兴,见到姐姐,我很高兴。”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左等右等,不见杨磊出来,小厮都想冲进去一探究竟了。 就见平日里温和淡然的主子,此刻咧着大牙傻乐,不停点头应和与之同行的女子。 看样子,这应该就是主子口中的“姐姐”了吧? 不对,他的主子怎么变了个样? 一刻钟后,天香楼。 “口味没变吧?”说着,作势要将清淡的两道招牌菜调换到杨磊面前。 “没变。” 话音刚落,戚渺动作完毕。“快吃吧。” 杨磊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听话地拿起筷子尝了起来,一旁的张翠芝也是。 “好吃。”杨磊点头,眯眼笑,一脸满足。 “好吃。”张翠芝带着点评的心态,看着戚渺道。 “确实不错。”后者一一尝过后,表示赞同。“继续吃吧。” “嗯嗯。” 单独一桌,正在楼下大快朵颐的小厮:唔唔唔,好好吃,主子姐姐威武! 吃饱喝足出了天香楼,一行四人走走停停。 戚渺负责买,小厮帮忙拿,张翠芝和杨磊敞开玩,不知不觉就从街头,逛到了街尾。 也就是,张翠芝母女俩当初抛头露面,做小本买卖的位置。 “少爷,别再往前走了,没路了。”不安全。小厮压低声音提醒道。 “前面有巷子可以通行,我和姐姐来过这。”杨磊回。 “嗯。”戚渺应。 “我也记得。”张翠芝笑,随即又敛住了。 “你怎么记得?当时你还没出现。”张翠芝一家是在客栈被姐姐收留的,他不可能记错。 “小姐和公子那日路过,肯定没注意到我和我娘,正在此处卖吃食。”张翠芝简单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 虽怕戚渺生气,但她更不想继续瞒着。“我、我还看见小姐进到巷子里后,从身上掉下张银票,被一乞丐捡了去。我不敢吱声,只能当作没看见。小姐,我、我……”说完,张翠芝耳尖都红了,脸上似火辣辣的疼。 “就当破财消灾,无需记在心上。”她是故意的。 闻言,张翠芝身心一松,眉眼一弯。 恰在此时,一书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与杨磊擦肩而过。 【宿主快看从巷子里出来的男人,他手里拎着的,是赴考的盘缠,来自群芳阁的花魁。 男人现在是秀才,秋闱前往州府参加乡试后高中举人,被一官吏看好选作女婿,手头顿时宽裕,不忘回报花魁纹银千两。 比照花魁接济他的银钱,将近翻了一倍。 宿主你不是说人才不嫌多吗?他和周蔺一样都是走仕途的好苗子。宿主你在微末时拉拔一把,待他飞黄腾达了,定会报答。】 【听着确实不错。】 【是吧,本系统早就说了,郡城才是宿主你能大展拳脚的地儿。】系统语带得意。 【这里好是好,麻烦也不少,还不到留下的时候。 至于这位秀才公,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甘。 想要从他这里获取回报,还不如将银子花在旁人身上,亏就亏了,至少我不会呕得慌。】 【但是,他确实报答了花魁 啊。】 【如此大手笔,更多是怕对方纠缠不清吧。】 沉默片刻,系统发问:【那宿主你打算把银子花在谁身上?】 【花魁。给她赎身怎么样?】 系统:??? 第51章 秀才进赌坊 【宿主你是指, 给群芳阁的花魁如烟赎身?像安排画雀楼的李二花她们一样,也让其进钱庄?那不是更方便她接济那书生了? 那花魁连攒的卖身银子,都毫不吝啬给他赴考用, 即便对方拿去赌坊赌没了,还是想方设法又给筹了一笔, 就为了他能顺利赴考。 要真进了钱庄,那就是老鼠进了米缸, 最终还是便宜了那秀才。 与其让他把恩情记在花魁头上, 还不如宿主你亲自出面。】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戚渺扶额。【我不打算让花魁进钱庄,因为百家酒楼掌柜的位置更适合她。 还有就是这书生,也就是秀才公, 未来的举人老爷, 我是真不稀罕。 靠女子卖身供考就算了,竟还去赌,之后有了出息, 也不将人从泥沼里拖出来。光加倍偿还银子就够了吗?】 【好像也是, 不过宿主, 花魁不一定跟你走啊!她对那书生甚是痴情, 纵使郁郁而终, 也还是惦记着他。】 【痴心错付, 有几人能释怀?】 【原来是这样。】 “姐姐?” “小姐?” “嗯?怎么了?”戚渺回过神来, 看着杨磊和张翠芝问。 “我们是往回走,还在从这巷子里穿出去。” “你们决定。” “嗯。”“好。” 群芳阁。 “如烟姐姐, 你怎么能将好不容易攒的赎身银子, 都给了纪公子呢?万一……” 第120章 “没有万一, 纪公子答应过我,待他高中, 定会为我赎身,还会给我一个名分。”说到名分,姜如烟的眼里满是期待。 “可是,男人的话,一贯是不作数的。” 姜如烟抿唇一笑。“所以,更得抓紧了。”她不是不能靠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出去了没有傍身之所,还不是另一处牢笼? 所以,须得千挑万选用心筹谋,方有一条尚可的退路。 另一边的赌坊,一如既往的热闹。纪秀才换了身穿扮出现,很快就沉迷其中。 压根没发现,有个人跟着他进门、反着下注,然后大赚。 【宿主可以了,再继续下去你也要输了。】纪秀才已经在一旁懊恼地抱头干嚎,最后像是想通了,一脸颓然地离开。 可戚渺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就连系统都觉得她着魔了,不得不出声提醒。 谁料她充耳不闻,继续下注,同周边赌徒一样瞪大眼睛呼喊。 果不其然,输了。 男子打扮的戚渺,又换到另一桌去,下了不大不小的一注后,还是输了。“我就不信了!”说着,又开始下一轮。 【宿主你疯了?再玩下去就要输光了!纪秀才已经在去群芳阁找如烟的路上了,你不是要给她赎身吗?】 又输了后,戚渺打了自己的手两下。“得!财神爷不眷顾了,改明儿再来。” 说完,大摇大摆离开。 赌坊内原本盯着她的人,将目光转移到旁的“幸运儿”身上。 【宿主你刚才疯了吗?以后不能再来赌坊了!十赌九输,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 【不输点,怎么走得掉?托纪秀才的福,剩下的大头,足够给花魁赎身了吧?】戚渺拍了拍怀中银票道。 【本系统还以为宿主你上瘾了呢。那纪秀才就是被同窗带去赌坊玩过一次,还赚了,才会按捺不住,竟生出让赶考的盘缠再翻一番的妄想。】 【择日不如撞日,那我也去群芳阁瞧瞧好了。】说着,便大步流星往远处走去。 系统:诶?花魁把赎身银子给了纪秀才,纪秀才把它们亏给了赌坊,赌坊被宿主赚走了近千两,宿主将这笔银子拿去赎花魁…… 群芳阁。 共有四位花魁娘子,分住四阁,只需梳妆打扮好,坐等贵客前来。 偷偷摸摸将纪秀才带进来后,贴身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烟儿。”男人眼里划过一丝急色。 “公子。”姜如烟脸颊绯红,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声音婉转多情,勾人心弦。 纪秀才近前两步,保持着端庄君子的仪态,尚无轻佻之举。 待落座后,姜如烟给他斟了一杯清酒。“公子尝尝,润润嗓子。” 想到待会要说的话,纪秀才伸手接过,端起一饮而尽。 “公子好雅兴。”美人轻声细语、吐气如兰,要是往常,纪秀才怕是已经沉醉其间,可今儿不太一样。 “烟儿,我有话同你讲。” “公子但说无妨,烟儿听着了。”给他斟完酒,姜如烟轻轻放下酒壶,一双水润氤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男人,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无声鼓励着对方畅所欲言。 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像是生出了无尽勇气,纪秀才毫无顾忌地吐露实情。“……我、我原想着通过这法子赚得银两,早早为你赎身,没想到,全被蒙骗了去。” 听罢,姜如烟脸上的热意散去,眸光一暗,转瞬又恢复如初。“公子赴考是头等大事,怎能因为烟儿就……”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说是应少爷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问她可有什么要准备的。 潜台词是,纪秀才该走了。 纪秀才沉下脸来。“又是他!烟儿莫怕,待他日高中,我定要将你从这苦海里带出去。” 说着,人也到了门口,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公子。”姜如烟故作感动,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烟儿,我定不负你。”临走前,纪秀才还不忘许诺。 丫鬟见怪不怪,只在心里盼着对方能麻利点,可别又对上应氏拍卖行的少东家,她可不想掺合客人之间的纷争。 好在,纪秀才比她还怵,应宝泰也不像原先急切,双方并未碰上。 留在屋中的姜如烟,坐到了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如花容颜,露出苦笑。 她好像,选错人了。 另一边。 戚渺一踏入群芳阁,就被认出是女子,正要被人请出去时,她扬了扬手里的银票,直接被请上了二楼厢房。 关上门后,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公子面生,像是第一次来,可有钟意的姑娘?我这就吩咐人请来。” “你这给花魁赎身,得多少银子?”戚渺问。 “给花魁赎身?公子是想给哪位花魁娘子赎身?我们群芳阁有四位花魁呢。” “你各自出个价,我听听。”先前扬着的银票,悉数被放在桌上,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 都是花魁,身价大差不差。 第121章 若能给得起的赎身银子,老鸨自然愿意放人。 新人胜旧人,群芳阁最不缺的就是女子了。 但在戚渺说出要给姜如烟赎身时,老鸨的笑声戛然而止。“公子你说的可是如烟?” “是,就现在。” “不巧了,如烟姑娘正在接待客人,今儿怕是不成,要不……” 【宿主,姜如烟接待的客人是应宝泰。】 【是他?伤都好了?】 【还没。】 【……】 “如烟姑娘既不方便前来,那就我去好了,正好同应少爷叙叙旧。” “公子怎知……”老鸨有些诧异,莫不是应少夫人?亦或是应宝泰的相好?不然为什么女扮男装前来群芳阁,还指名要给如烟赎身? 看老鸨的眼神,戚渺都能猜到对方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带路吧。” 短暂思虑片刻,老鸨笑着吩咐人领着戚渺前去,自个暂避。万一出了乱子, 根据情况装作不知情,或是出面调停。 丫鬟再次敲门提醒时,应宝泰正躺在软塌上,姜如烟则在拨弄琴弦。 “让他滚!”花钱听曲还被搅和,应宝泰可没那么好脾气。 “我家少爷说的话,你莫不是没有听见?”守在外头的阿大。 “还不快去!”阿二。 “听、听见了,这就去。”丫鬟被吓得一个激灵,忙小跑离去,抬眼就瞧见提着灯笼往这处来的三人。都到了,这还能怎么办? 两个引路人脚步不紧不慢,左右手各打着一个灯笼,既能保证照亮前路,又让走在中间的戚渺看清脚下。 小院外的动静,阿大阿二也察觉了,为了不扰主子兴致,其中一位决定亲自赶走没有眼力劲的来客。 可当他对上戚渺那张脸时,直接呆立当场。“您,怎么是您?” “你们能来,我不能?”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家少爷不知道来的是您……” “那劳烦传个话,我想给如烟姑娘赎身,就现在,还请行个方便。”戚渺淡淡道。 “是,小的这就去。” 很快,琴音停下,好几人的脚步声响起,戚渺被迎进了屋里。 除了应宝泰和姜如烟,其余人都待在了外面。 “你当真要给她赎身?”应宝泰问。 不止屋里站着倒茶的姜如烟,外头几人也竖起了耳朵,等着戚渺的答复。 “要,方才在前头谈妥了。” 姜如烟手一抖,茶水溢了出来,越急越慌,擦拭时还打碎了杯盏。 本就烦躁的应宝泰,因这变故拧紧了眉。 姜如烟柔声细语认错:“都怪奴家失手惊扰了二位,烟儿愿自罚三杯赔罪。” 戚渺出言制止:“不必,别喝醉了。”她不想抬人。 “她千杯不醉。”应宝泰撇了撇嘴。 “嗯?”戚渺。 姜如烟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快干了三杯酒。 “虽说我想为你赎身,但你可愿随我离开?” “奴家愿意。”就算是陷阱,她也不想错过。 “那……” “我不愿意。”应宝泰道。 戚渺扫了他一眼。 “就不能等明天吗?” “不能。” “好吧。” 第52章 女子一定是弱势? 郡尉府。 “她当真进了赌坊?又去了群芳阁?”杨昊眉头紧皱, 一个‘川’字在额头浮现。 “小的亲眼所见。只不过......” “不过什么?” “按照嘱咐,小的只远远跟着,不清楚她在里面干了什么。” “行了, 退下吧,此事莫要声张, 更不可让旁人知晓。” “是,小的明白。”弓着身的男人顿了顿, 又问:“还要继续跟吗?” “不必了。”今儿也是因为杨磊出去同戚渺见面, 他着实放心不下,更怕同僚日后拿出此事做文章,便差心腹看着点, 做到心里有数。 没想到那女子, 还是一如既往行事乖张,就连他都摸不透她到底要干什么。 算了,只要不闹出人命, 在这江昌郡,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总归是他们杨家的恩人, 还是长子打心眼里认定的姐姐。 ** 草草与昔日姐妹道别, 姜如烟带着丫鬟香草, 踏出了群芳阁的大门。 一入平安堂, 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雀跃地迎上戚渺。“小姐,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到处逛了逛, 没注意时辰。翠芝, 给她们安排个屋睡下,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好。” 戚渺嗯了一声, 便朝自己住处走去。 留在原地的主仆二人,朝着张翠芝屈了一礼,随后就朝一个小院走去。 屋里陈设简单,烛火摇曳着。 梳洗过后,姜如烟穿着素白里衣上了榻,往日勾人心魄的眸子,此刻无神地望向一处。 丫鬟香草走近,语带关切。“如烟姐姐,你怎么了?” “坐下陪我聊会。”姜如烟回神,朝她招了招手。 第122章 真要论起来,香草并不算群芳阁的人。 最初是老鸨买来负责端茶倒水干粗活的,一日冲撞了客人差点被打死,姜如烟看不下去出声救下。 客人发泄够了,人也出气多进气少,老鸨就想着‘废物利用’,干脆将小丫鬟的卖身契给了姜如烟笼络人心。 捏着卖身契,姜如烟更没法见死不救了,好在被灌了几碗药后香草挺了过来,之后更是越吃越壮实,成了她得力的贴身丫鬟,也算半个妹妹。 香草顺从坐下,一脸心疼地看着榻上的女子。“如烟姐姐,你是舍不得纪公子吗?” 姜如烟噗呲一笑。“何以见得?” 见她这般,香草反倒松了一口气。“如烟姐姐不想他就好。” “你觉得他不好吗?” “不好,他对如烟姐姐算不上好。 我阿娘说过,若男子真心爱护女子,是绝对舍不得她受苦的。她为了那个家,生生累坏了身子去了,那人却没有半分难过,还迫不及待将我卖了换银子娶新妇。 那纪公子也是,就连每次来群芳阁使的银子,都是如烟姐姐你给的。” “为了我,赶考的盘缠,他都拿去赌。”姜如烟的语气轻飘飘,没有多少温度。 香草哼了一声。“骗人的鬼话!仗着有如烟姐姐你帮衬,便不顾后果了。” “是呢。”越是明白越觉悲凉。 当戚渺冒出来说要给赎身时,姜如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又或者说,兜兜转转进了死胡同,发现旁边突然开了一扇窗,便也顾不得其它了。 姜如烟怎么想的,戚渺并不在乎。 她只知道,此次前来郡城要办的事,已经成了大半。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天香楼拿到手。 而这,也是她对姜如烟这位未来掌柜的考验。 另一边。 最后一点银子,也在去群芳阁见姜如烟时打赏出去了,纪秀才只能在家等信儿。 按照往常,姜如烟必定会让香草那个丫鬟传话或者带东西。 没想到,这一回什么消息都没有。 纪秀才思虑再三,还是来到了群芳阁,才得知姜如烟已经被人赎身了。“赎、赎身?谁给她赎了身?是不是应......” 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砰的一下把门关上,纪秀才追问的话,就这么隔绝在外。 他脑子顿时宕机了。 怎么可能?就算应宝泰一时兴起,应家也不会允许。 应家虽是商贾,但毕竟和郡守沾亲带故,必定不可能让低贱的风尘女子进入后宅。 最重要的是,姜如烟一心等着自己为其赎身,怎么会轻易松口?就算迫不得已,也不可能半点音讯都无吧? 纪秀才再次敲门,他坚信,姜如烟还在群芳阁。 他今儿一定要见到她。 但,希望显然要落空了。 因为,这会的姜如烟,正一心扑在如何盘下天香楼这事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香楼生意逐渐冷清,但也能给李家带来进项。 要让对方放手,还得花尽量少的价钱,没点手段是不行了。 一般人都会直接从李老爷,也就是天香楼的东家李某这处寻找突破口,比如说,讨价还价。 但姜如烟的思路别出心裁,竟然找上了李夫人,也就是以外室之身上位成正妻,并且给李老爷戴了绿帽子的那位。 满城皆知的丑事,还能让李老夫人、李老爷捏鼻子认下,会是个说不上话的摆设? 得知每日初一,李夫人会同李老夫人一道去城郊寺庙里祈福,姜如烟就盘算开了。 若她是男子,还真不好接近对方。 可同为女子,就省事多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静待那一日的到来。 八月初一,宜出行。 一辆载着三人的马车,从平安堂驶了出去。 “姐姐,我......” 姜如烟噙着笑,柔声道:“不对哦,得叫娘亲了。” “娘、娘亲,我要是说不好怎么办?”因着说话人害怕,糯糯的嗓音像是在舌尖打了个旋,听得人生出怜爱。 “不怕,就按我们之前那般来,你能做好的。” “嗯,好。”小家伙点头。 香草打开一旁食盒,露出里头放着的甜糕问:“小公子要尝尝吗?” 小家伙舔了舔唇,道了谢仰头眯眼笑,像是反应过来,迅速收起笑,只伸手接过抿着。 另一边。 张翠芝跟着戚渺来到了拍卖行,出示入门牌,被领到了二楼厢房,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楼下唱卖的物件。 侍从送完茶水退下后,一览无余的厢房内,就只剩下她们俩。 戚渺顺手翻看拍卖图册,张翠芝却有些坐立难安。 “在担心她们?” “有点,小姐你说她们这招能成吗?”竟想着演一出戏码,让李家名不正言不顺上位的夫人居安思危,意识到‘孟母三迁’的重要性。 翻开暖玉那一处图册,将其摊开摆在张翠芝面前。“你不是看她们演练过很多次了吗?” 第123章 “虽然演得像真的,可能不能行,我这心里还真没底。” “试试就知道了,就算失败了,也还有我兜着呢。何况,我觉得能成。”戚渺食指轻点图册,示意张翠芝看它。 戚渺这话,就像是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张翠芝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思放在了图册上,看到圆月般的暖玉时,脱口而出道:“很漂亮。” “听说实物更漂亮。” “小姐你是想买它吗?” “你喜......” 还没等说完这句话,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应宝泰的声音随之响起。“想买哪一个?我送你。” 张翠芝刚要出言斥责不敲门就进来的人,没想到,是这位主。 还真是让人头疼。 戚渺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将入拍卖行的牌子放在了桌上。 应宝泰眼皮一跳,立刻反思,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也没做不合宜的事吧? 对上戚渺这位救命恩人,应家大少爷总是心虚气短,怂得很,一贯挂在嘴上的轻佻言论,都不敢说了。 脑海中时不时回想起,对方站在坑边那一句细思极恐的话——‘想起来了吗?如果没有可以下去躺会试试。’ 可越是怵,越想靠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怎、怎么了?不喜欢这个?那我给你换一块。”听着鼻孔朝天的主子,略带讨好地问,半只脚踏进门的阿大阿二,又偷偷缩了出去,他们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因为没有敲门,随意闯入。 “不必。” “那,刚才是说喜欢哪一个?我让底下人送上来。” “不用。” “这......”应宝泰将目光投向了张翠芝,后者避开了他的求助。 张翠芝想的是,虽说她们是进了应氏拍卖行的地界,但也不意味着,厢房可以随意进入吧?对方还偷听到了她们谈话,更是直接追问起来。 看在一万五千两的份上,她不开骂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想必经此一次,也不会再来了吧?不然小姐为什么将入门牌归还? 她这边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应宝泰还是一头雾水,大喇喇坐在戚渺对面,主动介绍起拍卖的规矩和今日的拍品。 生气倒不至于,戚渺只是确定了一件事,应氏拍卖行有这么一位少东家,只会走下坡路。 既然如此,她指定是不可能再来了。 何必留着那入门牌呢? 还不如物归原主。 不过,应宝泰这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起拍卖行的情况,也是信手拈来,不是完全的草包。 只希望,应老爷活得久一点,让他能够多些时间沉淀吧。 相较和老油条打交道,她宁愿对上他这种,不用费脑子。 应宝泰不知道戚渺在想什么,只在说到嘴巴都要干了时,得到了一杯对方倒的水。 “谢、谢谢。”这莫名的满足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是没喝过水吗?这还是自家的水! “如果我在水里下了药,此刻你就没命了。” “咳咳咳!不能吧?”刚要吞咽完的应宝泰猛地咳嗽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狼狈,两小厮一人在其身前擦拭,一人轻拍其后背舒缓。 “这一次没有,不代表下一次不会。” 应宝泰推开二人,认真看向戚渺,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似无害,最为致命。”戚渺意味深长道。 说着,又悠悠给他倒了一杯水。 应宝泰眨巴了两下眼睛,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还是一口闷了。“我记下了。” 戚渺挑眉,还不算太笨。 系统倏地提醒:【宿主你就算明示应宝泰,其庶兄才是要害他的罪魁祸首也没用啊,因为他不可能相信的,那人隐藏得太好了。 其实应老爷都查到了,那位消失的镖头和庶长子有交集,还把这事同应宝泰说了,父子俩一致认为是有人陷害,恐怕就是想让他们兄弟相残。 应夫人的念头就简单多了,是个人她都怀疑,还猜测过是不是枕边人。可当线索指向庶长子时,她迟疑了。 因为少时应宝泰和庶长子一同被绑架,后者拼死保住了前者,更是落下了恐难有子嗣的病根。自此,这位不受待见的庶长子,也正式被应夫人接纳了。 可他们哪里知晓,这些都是庶长子算好的,就连所谓的病,也是假的。】 戚渺倒是没想到,应家还有这么一个秘辛。不得不说,这世间聪明人是真的多。【信与不信,在应宝泰,我言尽于此。】 【哦。】 很快,就到了拍卖暖玉的环节。 应宝泰也发现了她们看上了这物,吩咐阿大出去安排时,被戚渺制止,说是拍多少价,就是多少价。 对方不占便宜,应大少爷反倒冷起一张脸,眼神幽怨地飘向戚渺,活像她欠他钱一样。 戚渺全然无视他的一举一动,让张翠芝喊价。 第124章 最终,这枚暖玉被送到了这个厢房。 侍从敲门时,应宝泰才后知后觉。 他先前,确实冒失了。 “这枚暖玉成色上佳,质地温润,确实是好,但明明可以不花多一倍的银子拍下的。”应宝泰轻咳了声,开口道。 “难得来一次,总得喊价玩玩。”戚渺看着视线不离暖玉的张翠芝回。 “可以经常来啊,我一般都在。” “......” 自知失言的应宝泰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 “还有想要的吗?”戚渺问。 张翠芝有些疑惑,但还是摇头。“没了。” “那回去吧。” “好。” 欸?重头戏还没开始,这就走了?“还有压轴拍品没上。” “不用了,留给有缘人。” “行吧,我......阿大去送送恩人。” “不必,有缘再会。”戚渺摆了摆手。 阿大脚步一顿,看了眼主子,没再动弹。应宝泰站起身,目送戚渺二人离开。 有缘再会? 这是要离开郡城了? 回到平安堂,将盛放暖玉的盒子推到张翠芝跟前,迎着她疑惑的眼神,戚渺莞尔。“提前送你的及笄礼。” 张翠芝瞳孔一缩,小姐怎会知晓? 戚渺:当初那卖身契上写得清清楚楚,她想忘也忘不了。 “小姐,这,太贵重了。” “你喜欢吗?” “喜欢。”张翠芝抿唇,她 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喜欢? “得你喜欢,它才有价值;否则,就是一块石头罢了。” 石头?小一千两的石头? 张翠芝嘴角一抽,幸好没有旁人听到,不然,小姐怕是得被唾沫星子淹了。 “谢、谢谢小姐。” “以后也叫东家吧。”其它称呼听得别扭。 那她和旁人不都一样了? 张翠芝有些不情愿,甚至羡慕亲爹张桑良,他对戚渺的称呼,就是主子,算是独一份了。 被捏着卖身契,被当成一块砖使的张桑良:??? “怎么了?” “没。” “我不想叫东家。” “那随你高兴吧。” 张翠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小姐送我的及笄礼,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说着,戚渺又将房契递给她,是张家原先所居那一处的,张桑良沉迷赌之前的祖宅。“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它。” 张翠芝原想着,暖玉已经够贵重了,再也不可能有什么能与之匹敌,可没想到,戚渺竟然会将祖宅给买下来,送还给她。 捧着房契的手不住颤抖,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最后哪里还记得什么规矩,直接扑进了戚渺怀中呜咽起来。 甚少与人如此亲近的戚渺身子一僵,无奈地抬手拍着她的背安抚。 谁料越安慰张翠芝哭得越大声,像是要把先前十五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戚渺的动作一滞,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她这个东家有打人的癖好。 一炷香后,戚渺有些生无可恋。 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道:“你乔装找邻里签字画押盖指印,证实李某曾在那养外室,之后抬其为妻欺辱宁夫子,更想混淆视听那些事的证据,找了几家镖局给寍州宁家送去了?” 张翠芝的情绪其实已经收住了,就是不好意思抬头见人,一听戚渺,就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做得很好,有兴勇镖局这先例,确实得小心谨慎些。” “嗯。” “翠芝,你能起来吗?” 埋在她怀中的人沉默不语,也没动。 戚渺:“我腿麻了。” 张翠芝捂住脸快步退开,然后,跑了出去。 戚渺一手握拳,抵在唇边闷声笑了,一手敲打着两条正在失去知觉的腿。 另一边,姜如烟等人的戏演完了。 李夫人面上没什么变化,手里攥紧的帕子都快成团了。 跟在她身后目睹全程的丫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方才那对母子,或许就是几年后的夫人和公子。 现在小公子不知事,最喜欢黏着亲娘。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待他长大些,总会知晓身世,那时,如何能接受自己,不的爹是亲爹,自己的娘水性杨花? 事实胜于雄辩,悠悠众口堵不住,为今之计,似乎只有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努力娴静端庄的李夫人,此刻的心乱极了,死死掐着掌心,才能让自己稍稍镇定下来。 方才那一幕幕,戳中了她最隐秘的心思。 她是怕的。 她怕自己疼爱的孩子,也像旁人一样指责她,她怕他也会被明里暗里嘲笑、看轻、鄙夷。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般难看?”李老夫人扫了眼主仆二人。 “方才被一只飞虫吓着了。” “清净之地哪来什么飞虫?你们没做什么吧?”可万万不可杀生。 第125章 “没,就是等它离开费了些功夫。” “嗯,去禅房换身干净衣裳吧。”李老夫人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提醒道。 “娘说的是,儿媳这就去。”李夫人像是没看见般,柔顺应下。 一个时辰后,平安堂。 香草连比划带吆喝叙述此行进展,姜如烟在一旁笑得温婉动人,就像局外人一般。 直到戚渺说了明儿启程离开郡城,姜如烟终于不淡定了。“东家您们要离开了?那天香楼怎么办?不要了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 “您和张管事都要走了,若是李家放话卖天香楼,辗转联系到东家您怕也晚了。” “你做主就行。” “可......”这又不是买糕点,想买就能买,她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姜如烟腹诽道。 “小姐事都没交待完,你就急着追问。”张翠芝接了一句,将一旁钱匣抱了过来。 姜如烟讪讪一笑,心里却更加困惑了,这是做什么? “打开看看。”应家送来的,也在里面了。 姜如烟身子前倾,拨开卡扣缓缓打开,香草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没人出声制止,更是壮着胆子越凑越近。 啪嗒! 姜如烟扫了一眼意识到里面是何物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重重合上。 香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得一个激灵,都没看清里面是什么。 耳边只听到姜如烟颤抖的声音。“东、东家的意思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戚渺嗯了一声,解释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这是第二道考验。 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又有旧情人苦苦哀求,姜如烟能把持住吗? 姜如烟险些失态,她承认,她是个俗人。 恋红尘、慕权贵、喜金银。 她不知道戚渺为什么这般信任自己,若对方是男子,或许是看上自己这副皮囊,可她是女子,总不能真是看重她这个人吧? 姜如烟自我剖析了几息,最后还是没想明白。 就当是吧。 戚渺既然敢信,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蓄积的这股气势,在翌日一早,戚渺和张翠芝头也不回上了马车离开时,泄得干干净净。 不是吧,来真的? 那些该死的男人,要是也这么好骗就好了。 绷着一张脸,站在平安堂门口,挥着手绢送离戚渺,刚要转身离开干正事,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烟儿!” 姜如烟紧了紧牙关,转身那一刻美眸垂泪,看得人一揪一揪得疼。“公、公子。” “烟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放我进去!”纪秀才推开拦路杂役道。 “公子。”说着,往外走了两小步,最后倚在门框处掩面而泣,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宣之于口。 ‘棒打鸳鸯’拦住纪秀才不让进平安堂的杂役:你们搁这搁这呢? 被系统实况转述二人重逢画面的戚渺:【老天果然眷顾我,没让直面这种场景。】 系统:【......】 第53章 扶对家,享分红 郡城门外, 目送戚渺乘坐的马车驶离,少年满是不舍。 “公子,时候不早了。”一旁小厮兼书童催促道。 收回视线, 敛住情绪,杨磊颔首, 上了马车,浓浓不舍转为燃燃斗志。姐姐竭尽所能为他铺路, 自己现在能做的, 应该做的,就是走稳走好它。 只有站在高位,手握权柄, 方不受制于人, 方可庇护旁人。 与此同时,张翠芝放下帘子说:“少爷他一直站在原地。” “上回我们送他,这会他送我们, 扯平了。”戚渺淡淡道。 张翠芝努了努嘴。“也对哦。” 瞥了一眼旁边的送行礼, 戚渺拆开杨磊扭扭捏捏递给自己的信封。 内容简洁了然, 不是密密麻麻的字, 而是一幅画, 画的是二人初次相识的场景。 少年的心思很简单, 就是想以此告知戚渺:他记得, 他没变。 “小姐,少爷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戚渺勾唇, 将画折好, 塞回信封, 揣进怀中。 风筝需线拴着,雄鹰自会归巢。 …… 回到青云县。 椅子还没坐热, 就见张桑良来报,百家米行开张在即,李木匠这位大师傅,还想要带上兄弟几个。 “我都打听清楚了,李木匠那几个兄弟都不厚道,大难临头各自飞,见李木匠因祸得福了,又巴巴凑了上来,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他耳根子软经不住劝,主子你可得拿定主意了。” “抛开身份不论,那几人能不能胜任这份差事才是主要的,李木匠作为木行的大师傅,想要招什么人,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随他去吧。”什么都管,她得累死。 “主子你还是太仁……”仁慈两个字到了嘴边,张桑良又咽回去一半,实在是说不出口。“万一他们到时候抱团撂挑子,那怎么办?” “那就是你这个掌柜,该操心的事了。”先别担心底下人,东家会先撂挑子。 “百家木行哪来的掌柜?八字才有一撇,这……等等,东家你说的是我?”张桑良又喜又惊。 第126章 喜的是,他终于有个正经名头了。 惊的是,他要怎么让木行从无到有啊? 选铺面的时候,张桑良就想过这个问题,青云县山林遍布,木匠也多,确实适合开木行,可这木行,到底要怎么办? 普通百姓多多少少都会点木工活,除非是特别些的物件,才会找木匠打造。即便如此,也会尽可能少花铜板,比如说自备木料。 如此,城里多出的这处木行,如何才能赚钱? 难道也像米行、炭行一样,薄利多销? 可铺面、木匠,伙计等方方面面都是不小的开支,伐木、刨制、组装、打磨……各道耗时耗力的工序下来,才能做出成品。 继续薄利多销的策略,简直和打水漂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你不愿意?那也……” 好不容易从杂役升任掌柜,张桑良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忙不迭应了下来。再大的难关,也有东家作为后盾,怕什么?“谁说我不愿意,主子我愿意,就是怕办砸了。” “没事,办砸了就从你月钱里抵扣。” 戚渺这一句话一出,张桑良沾沾自喜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的月钱已经少得可怜了,现在还有扣钱警告? 最毒妇人心啊,古人诚不欺我! “好、好的。”欲哭无泪。 来到百家木行,张桑良看李木匠的眼神,少了鄙夷不屑,多了殷切热情。 就像酒楼不能没有掌厨,木行也不能没有大师傅。 他成了掌柜,怎么也得给李木匠三分薄面。 “李师傅,东家说了,你是大师傅,木行要什么人手你做主就行。” 同杂役一道,亲自动手收拾各处的李木匠闻言一喜,不停说着感谢话。 张桑良摆手表示日后一道共事,无需这般见外。 在李木匠反应过来追问时,他又作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区区掌柜罢了的神情。 听着李木匠这位大师傅,以及杂役、伙计等的恭维,张桑良暂时忘却烦恼,只觉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了。 木行交给张桑良负责之后,戚渺确实没再过多关注,而是直奔米行,见了杨父,也就是杨淑君的亲爹,曾经杨家粮铺的东家。 先是了解了米行的近况,翻了翻账本,随即状似无意询问,可有合适人选接替他的的掌柜之位。 杨父身形宽大,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边边角角都能挨着,对着戚渺笑得像尊弥勒佛。 但在听清楚对方问的问题后,他怔住了,脑海中飞速闪过诸多念头,莫名定在了先前与枕边人提过一嘴的话上。 他很确信,对方不可能外传。 那东家又是如何察觉出来的?莫非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他有些慌乱,但还是镇定下来。“有倒是有,只是东家你这话是何意?莫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妥当?”所以,要换掉他? “当然不是,杨掌柜你做得很好,米行有了你坐镇,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在城中脱颖而出,这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今儿才会有此一问。” 戚渺的解释,并没有消减杨父的忐忑,反倒更让他困惑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将心比心,若我来日失了百家产业,无论身处什么境地,想来都会渴望东山再起。何况杨家粮铺是几代人的心血,杨员外你怕是更希望能够将它延续下去吧?” 称呼的变化,意味着态度的转变,此前还拿不准戚渺是何用意的杨父,这会算是明白了。 还真被她看穿了。自己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连点小心思都藏不住了。 除此之外,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让杨父也选择实话实话。 反正,也瞒不住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做梦都想。” “既如此,我愿助杨员外一臂之力。” 杨父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意思? 戚渺微微一笑,坦言自己的合作规划。 简单来讲,她出钱,杨父出力,让杨家粮铺重新出现在青云县。 除却要享分红之外,她不会干涉杨家粮铺任何事宜,更会在杨家粮铺想往青云县之外的郡县发展时,提供助益,当然,分红得随之增长。 但有一点,此合作仅可被杨家粮铺的东家知晓,不能外泄。 杨父的心境,犹如一会舒展一会紧皱的眉头般起伏不定。 每个字他都懂,每句话他都理解,可就是想不通,戚渺图什么? 百家米行的生意有多好,他作为掌柜再清楚不过。 他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再将杨家粮铺开起来,可从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出钱方拿分红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让第三人知晓于他更是利大于害,他没有理由拒绝。 经营了大半辈子生意,这或许是他做过最划算的一次买卖。 半月后。 百家米行对面,多了个杨家粮铺。 相较风头正盛的前者,后者更让青云县百姓怀念,所以,一开张就迎来了不少客人。 大部分是冲着招牌来的,迫切想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个杨家粮铺?冬日里仍平价兜售口粮,宁可少赚,也不会像万记米行一样坐地起价的那家? 第127章 得到肯定答复后,客人心满意足离开。 但有些人,却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比如说,同样被百家产业抢了生意的米行、钱庄、典当行、炭行…… “杨员外有大本事啊,原先敢和万记米行对着干,如今直接与百家产业对门干,老夫活到这把岁数了,没服过几个人,他算一个。” “要我说,这还真怪不得谁,一个外乡人,来我们青云县做生意,还不懂得收敛,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只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半月前还是百家米行的掌柜,现如今就成了杨家粮铺的东家,杨员外这到底是遇到哪路财神了?竟有这等运道?事发突然,来不及下帖子,不然今儿就能将人请来了。” “哈哈哈,别的先不论,我只觉得畅快!少了得力掌柜,还多了对家,百家产业的东家想必气得不轻。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坊间并无二人闹翻的传闻,是不是有什么……” “能有什么?就算闹翻了,也不可能摆到明面上。生意人以和为贵,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摊开说?” “是我多虑了,确实痛快,来来来,不醉不归。” “这不行,喝醉酒误事,小酌即可。” “是怕夫人吧?” “胡说!” “哈哈哈。” …… 外人议论纷纷,杨家日子也不消停。 尤其是,杨淑君还在百家布坊当掌柜,亲爹前脚从东家那里拍拍屁股走人了,后脚就和对方打起了擂台,这,这叫什么事啊?她里外不是人了。 “老爷你、你……唉!”杨母重重叹了口气,虽说她是妇道人家,几乎不过问买卖,可、可背信弃义 的事,怎么能干啊? “爹你怎么能这样做啊?东家对你我予以重任,你却……”一行清泪滑落,杨淑君哽咽起来。 “妾身明白老爷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但……”一旁伺候小儿的姨娘也没忍住吱声。 杨父抹了一把脸,有口难言。他原先只想到戚渺注资之事不外泄后,世人眼中杨家粮铺只是杨家的,没细思自家人会如何。 这下好了,成了妻妾儿女眼中的“忘恩负义”之徒。 好说歹说都没太大变化,还是杨淑君找上戚渺请罪后,对方一句“人各有志,何错之有?”开解了她。 杨家上下听完杨淑君的转述后,都沉默了。 非知情人:她怎么能做到如此大度? 知情人杨父,一脸认真地看向杨淑君:“东家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绝不可能止步于此,闺女你一定要沉住气,跟紧了。” 杨淑君嘴角抽了抽:那爹你为什么要跑路? 第54章 风投比创业轻松 杨家粮铺的重现, 让青云县热闹了好一阵。 因着早有准备,百家米行平稳过渡,并未受到影响。钱庄、食肆、炭行等处, 因戚渺这位东家没甚反应,也没起什么波澜。 不过, 与杨父同样发展路径的魏敞,回到家中还是没能避免被爹娘耳提面命。 魏敞哭笑不得, 他还真没往那处想。戚渺于他不仅有知遇之恩, 还有救命之恩,再是狼心狗肺,也干不出…… 事实证明, 话说得太满, 很容易打脸。 从戚渺口中得知,郡城天香楼易主,还改头换面成百家酒楼后, 魏敞不淡定了。 不是说好, 让他将食肆变成酒楼吗?怎么东家自己搞定了?不被需要的危机感袭来…… “东家, 天香楼改名为百家酒楼了, 那我们这食肆?” “随时可以更名, 但能否实至名归, 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戚渺淡淡道。 魏敞会意。 随即, 戚渺意味深长来了一句:“每每路过杨家粮铺,总听人提及昔日春风酒楼。” 魏敞以为这是在敲打他, 忙表忠心道:“东家尽管放心, 我身是百家酒楼的人, 死是百家酒楼的鬼。” 戚渺嘴角一抽,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昔日春风酒楼……” 魏敞再次立誓。“东家若是信不过, 我愿意白纸黑字签下卖身契。” 戚渺扶额,有时候话还是不能含糊说。 她干脆挑明了,待百家酒楼在江昌郡站稳脚跟,春风酒楼也可以提上日程。 魏敞一愣,这,这是何意?莫非,还是信不过他?还是说……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自己那春风酒楼真能再开起来?等等,难不成杨家粮铺的重现,也有东家的支持?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又被他甩出去了,因为,魏敞将自己代入戚渺东家的角色,想不通这么做是图什么。 或许,戚渺如此言语,更多是收拢人心的手段吧。毕竟,有杨父这么一个前车之鉴。 即便心知肚明,还是没法不心动,人往高处走,能当东家,谁愿意做掌柜? 【宿主你都明示暗示了,他居然没把杨家粮铺和你联系上。】系统想不明白。 【这不是很好吗?】 【也对。】系统将魏敞这人抛之脑后,又说起郡城那边。【宿主你想不想知道,姜如烟和那个纪秀才的情况。】 【不想。】 第128章 【那李家呢?】 【说来听听。】 【……枕边风确实给力,李某还真舍得卖掉天香楼,举家北上寍州,劝说宁箐舟回心转意。 男人的想法倒是好猜,无非是豁出去了,岳家看到他的诚意,自然不会由着宁箐舟任性。 口说无凭,那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当众滴血认亲他都不带怵的,换个地儿,就能将劣势转化成优势……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不遑多让,算计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他不知道宁箐舟在寻平县?】 【本系统也纳闷,要真有心,怎么不好好找找,反倒是千里迢迢送信去寍州。】 戚渺冷笑,虚情假意罢了。想必也是清楚宁家人的态度,便想着让他们给宁箐舟施压,让她屈服忍耐。 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头有脸的门户,几乎都没法容忍族中女子与夫君和离、被休弃,刀没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当李某频频戏耍宁家,还想得寸进尺时,他们还能一笑置之吗? 思来想去,戚渺决定同宁箐舟说一声。 估摸着日子,也到了归还一部分人卖身契的日子,戚渺带着张翠芝、甘棠回到了寻平县。 “小姐,这点小事交给我就是了,哪还用得着辛苦你跑一趟。”马车上,张翠芝道。 “左右无事,回来瞧瞧,之后就没时间往这边跑了。” “啊?”甘棠惊诧。 “你是想归家,还是留在平安堂?”戚渺问。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看了看张翠芝后,糯糯地问:“我不可以继续跟着小姐你了吗?” “可以。” 甘棠朝着二人眯眼笑,脸颊处浮现小梨涡。 张翠芝悄悄松了口气,小姑娘实在乖巧,要是就这么离开,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回到寻平县,一手收钱,一手还契。 从牙行内供人买卖的奴隶,到走街串巷做小本买卖的摊贩,如今终于恢复自由身。此外,自赎之后积蓄见底,却还能像以前一样到百家钱庄贷银,以殷娘子为首的一群人,发自内心感谢戚渺。 寻平商帮中人的心境,和她们差不多,自打各郡县平安堂收容孤苦无依之人后,他们这些外乡人去那边做买卖就顺利多了。 套用当地百姓的话,愿意拿银子出来做善事,再奸诈又能奸诈到哪里去? 万香楼的汪员外悔不当初,郡城天香楼都被搞没了,他这小小的万香楼,又能坚持多久? 再者,从邬掌柜处打听到戚渺往后不怎么回来后,汪员外更加坐不住了,为求稳妥,没再让董驰掺和进来。 戚渺欣然赴约。 还是万香楼的厢房,同样的招牌菜,客套了一番后,汪员外连饮三杯赔罪,也为壮胆。 “汪员外多虑了。”戚渺以茶代酒回敬。 “不瞒戚堂主,自打离了寻平商帮,我这万香楼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原还盼着有生之年能开到郡城,与那天香楼一较高下……”说到这,汪员外重重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是真看走眼,走错道了。 天香楼,万香楼,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前者是整个江昌郡酒楼里,算得上标杆般的存在,谁能料到说没就没了。 万香楼顶多在寻平县排得上号,想要与之匹敌,更多是鼓舞士气。 天香楼被戚渺收入囊中,他的心气也散了大半。 实在是怕啊! 觑了戚渺一眼,他继续放低姿态诉说。大致内容围绕能不能既往不咎,让他重入寻平商帮展开。 “覆水难收。” “戚员外此言何意?”称呼的转变,意味着态度的变化。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汪员外明知故问道。 戚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汪员外的眼神从透露希冀到黯淡无光,最后自顾自斟酒猛灌。 于他而言,戚渺回复的那四个字,无疑是给他,给万香楼判了死刑。 既如此,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及时行乐算了。 与之相对的是神色平静,冷言拒绝完主家,还有兴致品尝佳肴的戚渺。“万香楼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比之天香楼也不差。” 汪员外:“......”你没有心! 戚渺话锋一转。“天香楼消失之时,合该是万香楼出头之日。” 眼泪正往心里流的汪员外:??? 想要开口说话,被刚入口的酒 堵住嗓子眼,越着急越混乱,直接被呛得脸红脖子粗,等平复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戚渺。 “独树难挡风,独柴难烧红。汪员外是个聪明人,想必明白我的意思。”正如手中筷,合而得用。 听言观行,汪员外明悟,肉眼可见呈现喜色。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哈! 事后,无论是邬掌柜过问,还是董驰找上门来,汪员外闭口不谈与戚渺达成的合作,只透露自个得去郡城一趟,确认天香楼是不是真成了百家酒楼。 汪员外努力压制上扬的嘴角,落在董驰眼里就是有苦说不出。 “有得有失,你也别太伤神了,冥冥中自有天意,那戚氏如此张扬,迟早有人能收拾了她,我们只需要沉住气耐心等待,终有苦尽甘来的一日。”董驰出声安慰,也是在劝说自己。 第129章 “坐以待毙并不可取。”你还不如学我,找戚渺服个软。但后半句,汪员外指定是不能说,也不会说。 董驰扯了扯嘴角,先前就是太主动了,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 与此同时,戚渺从路记酒肆打了壶清酒出来,准备找宁箐舟小酌。 【路记酒肆、董家酒坊也有潜力,宿主你为什么不选它们?】 【只拿分红,就没必要出钱又出力了,若路记酒肆能开到郡城,倒是可以试试。至于董家酒坊,从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为什么?】 【因为董驰。】 【连张桑良宿主你都能收入麾下,董驰也还有救吧?】 【前者捏着卖身契,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后者成了合作伙伴,时刻得提防背后捅刀。】戚渺解释道。【最重要的是,他做过太多缺德生意,和他走得太近,万一老天惩罚到我身上怎么办?】 【……】每当宿主不想坦白,就会瞎扯。 来到宁箐舟住处,戚渺直言李家动向。“你怎么知道?百家镖局已经发展到寍州了?” 戚渺微微一笑:很好,不需要想理由了。 “差不多吧,你若是想要回家,可以让他们护送。” 宁箐舟垂眸掩住眼底情绪。“日后再说,学堂这边一时半会走不开,既唤了我一声夫子,怎么也得尽心教她们些。” “嗯嗯。”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下次是什么时候?” “短则三日,长则一月,下次……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宁箐舟眼皮一掀,像是要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顿了好一会,才轻声道了句珍重。 “你也是。” 终归是大本营,在寻平县的日子轻松且自在,小半月一晃就过去了,戚渺前脚刚决定三日后同镖局离开,出发前往新扈县,后脚就得了系统提示,说是县令夫人白苒,想在县令左值离任前到缘来寺还愿,不料早产加难产,只孩子平安降生。 戚渺没有吭声,摊开两只手看了又看。 【宿主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这双手,适不适合给人接生。】 【这也能看出来?】 【不然怎么救?我可以引导张五等人进山,安排大夫在义庄看风寒,就为了不经意救下在缘来寺跌落山谷的县令大人,可要用什么借口,名正言顺带稳婆、大夫去缘来寺蹲守?】 【确实麻烦些,但本系统相信,宿主你一定有办法。】 戚渺拍了拍手,站起身往外走。【宿主你去哪?】 【我没有办法,找稳婆、大夫现学去。】 系统:??? 本以为戚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找了好几个稳婆,认真请教妇人早产难产的注意事项,又到济世堂找大夫根据各种情况抓了药。 跟着她进进出出的张翠芝都懵了,小姐这是怎么了?是谁要生孩子?还这般危险? 戚渺的答复让她更困惑了。“以备不时之需。” 张翠芝:??? 当三日后随镖局出城的队伍中,多了身怀六甲的妇人,还是镖师的家眷时,张翠芝不由赞叹戚渺这东家实在贴心。 待得知戚渺等人想亲自上缘来寺求平安符,妇人抚着微耸的孕肚,念及总得四处奔波的夫君,也蠢蠢欲动起来,问了坐轿子上下山的价钱后,选择乖乖留在原地。 【宿主她没跟上来。】 【正常。所以,有时候手头紧点并不完全是坏事,参考县令已经遭的罪,其夫人即将受的苦。】 让张翠芝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包袱,一个装香烛,一个塞着药,戚渺胸有成竹般随手一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往山上去。 张翠芝落在后头,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没扫戚渺兴,自顾自将另一个包袱带上了。 等走了一程,戚渺才扭头等她。“怎么把药带上来了?” “小姐你好像拿错了。”张翠芝气喘吁吁走近,将包袱一角展开,露出里面的物件。 戚渺佯囧。“得亏有你,不然就白忙活了。” 张翠芝咧嘴乐,伸手欲接戚渺手里的包袱。“别累着小姐了。” “翠芝你信不信,我拎着两个包袱,都能比你早一刻钟到缘来寺?”不等对方反应,便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香烛,扭头快步上山去。 戚渺行动如风,身形逐渐远去,张翠芝抬脚追,心里直犯嘀咕:小姐今儿不对劲。 听着系统人命关天的催促,戚渺恨不得飞奔上山。【宿主你再快些,白苒居然提前发作了。】 【大夫都提醒得小心谨慎,她还坚持来缘来寺,我是真没辙了。】 虽然是县令夫人,但也没有随身伺候的医女,同样只能找民间医馆大夫安胎,而济世堂是寻平县最好的医馆,十有八九会选这里的大夫。 戚渺前几日上门对症求药之举,也算是一种暗示。 在被请到县衙后宅给白苒号平安脉,确认其身子骨是否可以出城到缘来寺去时,大夫确实好言相劝了。 如今出现同样状况,只能说明,当事人压根没听进去。 第130章 【县令左值当初掉下山谷生死不明,白苒暗暗发誓只要他能平安,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缘来寺还愿。 事后她说到做到,自打怀了孕,胎相一直不稳,就耽搁了,直到上月无意中说起想到缘来寺走一趟,身子骨竟然大好,越想越觉得不能再拖。 所以,纵使大夫那般提醒,她还是坚持来了。 左值不放心跟了来,许是曾经那遭留下了阴影,好端端搀扶着白苒都能出岔子,本系统觉得,他八成和这地方犯冲。】 【既然不放心,不应该请个大夫跟着吗?他来顶什么用?】 【对哦。】 【……算了,现在情况如何?】 恰在此时,两人急匆匆往山下去。照这脚程,就算请来大夫和稳婆,也得小一个时辰,指定是来不及了。 【情况不妙,胎位不正。】 戚渺提着包袱的手一紧,她是真不想实操啊! 被她远远甩在后面的张翠芝,紧赶慢赶抵达缘来寺,但凡能走动的地方,她都找了一圈,愣是没见到戚渺的半个影子,询问僧众也没得到答案。 就在她打算下山找镖师们上来搜寻之际,听到了戚渺有气无力的呼唤。“翠芝。” “小姐你去哪里了?我方才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诶,香烛呢?” “在这。” 将剩下的包袱递给张翠芝,戚渺坐在石凳旁,擦了擦额角虚汗。“你去吧。”半吊子上阵,好在有惊无险。 “哦。好。”张翠芝没再追问,拿上香烛小跑进庙。 半个时辰后,后院禅房。 听着耳畔传来的婴儿哭嚎声,白苒努力睁开眼睛,就见左值红着一双眼,紧紧注视着她。 已经被小心翼翼换洗擦拭过的白苒,感觉身上的粘腻不适感去了大半,甚至想起身看看孩子。 左值连忙伸手按住她,温声安抚。 随即又让伺候的人将襁褓中的孩子抱了过来。 两个巴掌大一团,哭声却似震天雷,白苒想要摸摸他的脸,手上实在使不上劲,只能作罢。 “放心,大夫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倒是你,得好好养着身子,我已经同住持商量过了,先在禅房住些时日,待你能下地活动了,再下山不迟……” “戚……恩人呢?”白苒静静听完,末了发问。 左值这会才想起来妻儿的救命恩人戚渺,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还真没注意,更别说对方此刻的所在了。 “许是下山了。”想到当时的紧急情况,左值也很感激带药出现的戚渺。 “要不是她,妾身怕是熬不过来了,再也见不到夫君你和孩子。”说着说着,劫后余生的白苒眼角沁泪。 本能升起的疑云瞬间消散,母子皆安就好,其它都不重要。 待下了山,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登门道谢。 但这份恩情,显然是要欠着了,因为戚渺这会,再次坐上了前往新扈县的马车。 有镖队护送,她和张翠芝、甘棠、六月分坐两辆马车。 甘棠带着六月留在山下,没有跟随一块上缘来寺,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接过张翠芝递到跟前的两枚平安符,一枚装进自己荷包里,一枚挂在了六月的脖子上。 当初的幼犬,如今长大了不少,趴在车厢内让人无从下脚。 任由甘棠给它挂上平安符,待其双手抽离,当即扭动脖子龇牙咧嘴舔舐撕咬。 “六月乖。”甘棠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才不情不愿地趴回去。 “翠芝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在思索,少了的那个包袱,会在什么情况下,消失在一座寺庙里? 沿途观察戚渺神色后,她识趣地没有多问,但系统可没如此耐性。【宿主你怎么不留下啊?县令夫妇都把你奉为恩人了,不趁其离任前拿到报酬,还等什么时候?】 【欠着吧。】 【万一日后他不认账怎么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什么所谓,总归就是亏了点药钱。】 【行吧。不过去了缺医少药的新扈县,宿主你可不能这么大方了。】 【缺医少药?】在戚渺看来,寻平县、青云县已经算是缺医少药了,可系统却从未如此形容过,那这新扈,到底是怎么个缺,怎么个少法? 斟酌了一番措辞,系统为其解惑。【新扈县的缺医少药,算是对百姓而言吧。无论什么病症,都得预付一百钱,等大夫切了脉、抓了药,一两银子起步…… 久而久之,手头拮据的百姓望医馆却步,小病小痛靠熬,忍一忍就过去了,大病大灾靠求,盼上苍庇佑。 而看得起病的官吏、富户,更倾向于赴郡城、邻县看诊,因为庸医要钱要命。】 【事关自身安危,县官也不管?】 【既是天灾也是人祸,衙门也没有办法。行医从商都是贱业,论上,前者悬壶济世,后者腰缠万贯,往下,前者可能以命偿命,后者或会人财两失。 早年间,新扈县大大小小的医者都有师承,虽是贱业,但养家糊口的同时能治病救人,不失为善举,所以,一直后继有人。 第131章 但十多年前那次大灾后,新扈县出了疫病,上吐下泻者激增,医者惊觉不对,却为时已晚,最终连人带舍都被一把火烧没了,基本断了传承。】 第55章 不谈感情,只讲利益 新扈县医馆。 “大夫!快来人啊!孩子他爹你撑住……”妇人焦急地叫喊着, 视线来回扫视,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医馆进进出出十几人,抛开这一处不看, 算得上井然有序。 躺在破草席上的男人双眸紧闭,身子一抽一抽, 嘴角不停溢出血沫子,脚踝上方清晰可见两个血窟窿, 四周肿胀黑紫。 妇人抹了把脸,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连比划带吆喝,就在要奔到坐馆大夫跟前时, 被一伙计拦住了去路。“后面等着。”声音没有太大起伏, 目光带着轻蔑之色。 “不、不能等了!他……”妇人连忙解释,没等说完,就被伙计抬手叫人作势要将其拖出去的架势吓住。 托人用牛车将男人送到县城, 已经废了老大鼻子劲了, 进医馆这扇门又花了一百个大钱, 眼瞅着男人就要得救, 若是因为自己坏了规矩被丢出去, 那就真的完了。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平日里再是厌恶医馆的作派, 真摊上事只得屈从。 过了足足一刻钟,终于轮到大夫为男人诊治, 对方只淡淡撇了一眼, 便垂头开起药来。 身侧学徒接过后, 朝妇人伸手道:“二两银子。” 后者瞳孔一缩,倒抽了口凉气, 想要说点什么又在学徒的眼神下咽了回去,心想着只要人没事,迟早能再将银钱挣回来,最后自然是掏了这二两银子。 钱一交付,医馆就将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抬至内堂,妇人心里悬着的大石稍稍定了定,可待她得了指示跟进去等候药制好送来,就发现男人胸腔没了起伏,将手探向对方鼻息,半点感觉都无。 妇人本能地跌坐在地,反应过来后扑在男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一家之主撒手人寰,全部积蓄付诸东流,苦楚和悲愤交织,人直接撅了过去。 正打算将其轰走的伙计见状,竟嗤笑地松了口气。 “得,还省事了。” “又是一个不走运的,能怪谁呢?” “快清理干净吧,别误了正事。” …… 许是干惯了这桩子事,他们将夫妇二人从后门送出时,还一直叨叨个没完,察觉女人眼皮抖了抖言语更加放肆,明里暗里表示医馆不怕事,让她想要说什么做什么都掂量点。 待几人转身离开,妇人像是挣脱了枷锁般睁开了眸子,泪水再次打湿了她的脸庞。 医馆后门是个小巷子,进出的人极少,此刻除了同样被抬出来的几人外,只剩下墙根处蹲着的乞丐,五官几乎看不清,蓬头垢面还有些痴傻,手上捏了颗石子,时不时在地上划一下。 等哭声渐渐远去,他才幽幽抬眼看向医馆所在,眸底有思念、有怅然、有恨意……较之往常还多了一丝解脱。 都说恶有恶报,他日日在此等着瞧,都没见着,只知道当初见死不救的医馆众人愈发嚣张,行事肆无忌惮。 没钱不得入,给钱少有活,既然人命不值钱,索性都别活了。 想到这,他的眼里逐渐染上疯狂。 夜深,男人先是想办法堵住医馆前门,而后不知道从哪捣鼓出好些薪柴,摸黑将其堆积在后门,就在要掏出火折子点燃之际,一道黑影出现。 “你这么做,杀敌八十,自损一千。” “谁?”祁阳惊呼,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见不得人,更不能打草惊蛇,杀心顿浓。 戚渺站在原地没动。“路人。” 祁阳抿唇不语,大晚上哪来什么路人?来者不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火点了再说。 一边提防戚渺,一边吹着火折子,火苗窜起照亮了祁阳那张脏兮兮的脸,他顾不上借此打量隐在暗处之人的模样,一门心思将柴火点着。 很快,更大的火光亮起,祁阳的嘴角久违的上扬,在黑夜里显得诡异又瘆人。 戚渺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丝毫惧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墙站着,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一幕。 【宿主你还不阻止他?这医馆马上就要……】 系统的提醒和祁阳的话同时响起。 “若是不想死,就趁现在走。”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想牵连无辜。 “巧了,这话我也想对你说。”戚渺回道。 祁阳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一个突然出现,又不算阻碍的女人。 “既然豁出去了,为什么不看看今夜风向?”戚渺又道。 窜起的火苗险些燎了额发,祁阳下意识往后退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了。 “这会除了动弹不得的伤患,里头有几个是医馆里的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要么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要么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拖泥带水多没意思。 何况,死了算什么惩罚,为什么不让他们生不如死?” 沉默着想要再加一把火的祁阳,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谁?” 第132章 “算是你的同伙。” 祁阳:??? “你要命,我图财,他们爱财如命。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新扈境内医馆不是牟利为先吗?不让它们栽在“利”字上头,就太可惜了。”戚渺拍了拍手,缓步走近道。 火光渐熄,黑暗中猩红点点,祁阳心跳如擂。“你……” 翌日,平安堂。 “小姐,这新扈县貌似很不太平,听闻昨儿夜里,有人想要纵火烧了医馆,好在守夜的杂役发现及时才没酿成祸患,一早衙门就派人去了。”吃早饭时,张翠芝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可知是何人所为?” “想必过两日就能知道了,我到时候去打听打听。”见戚渺像是感兴趣的样子,张翠芝接话道。 “嗯。” 吃饱喝足后,梳洗过的祁阳出现,除却身形,旁的几乎和昨儿那乞丐判若两人。“见过东家。” “坐下说话。”戚渺说完,张翠芝的注意力不由落在他的身上。 对方近而立之年,相貌却有一股老态,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变故,眉宇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郁气,但一开口却充满了干劲,犹如迷途者寻到了方向,枯木重新焕发生机。“我既依言来了,接下来要如何做,东家尽管吩咐。” 张翠芝一愣,这是何意。对上她求知的眸子,戚渺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事出突然,祁阳又是个急性子,戚渺压根没来得及提前跟自己的大管家知会一声。 当然,也有她不想提及的缘故。当局者迷,旁观多思多虑,往往看得更透彻些。 随后,她示意张翠芝将一匣子银票交到祁阳手中,又把昨儿简单粗暴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取而代之。 撒银子挖墙角,让现有医馆变成空壳,再踹掉见钱眼开、品行不端的那些人…… 祁阳抱着木匣子,眼神晦涩难懂。“这太便宜他们了。”真金白银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收回来。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抢其饭碗,再断财路,杀人诛心。某种意义上说,得而复失远比从未拥有痛苦。 “我明白了。”祁阳点头,起身行动。 目送他走出平安堂,戚渺的视线转向张翠芝,恰好对上她笑吟吟的眸子。“小姐,要有百家医馆了吗?” “那就要看重金之下,是否有德高望重、医术高超的大夫愿意举家来此了。”只新扈县断了传承,又不是整个江昌郡,续上便是。 这世上,有唯利是图,也有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不该成为一门生意。 “肯定有。”张翠芝信心满满道。 “哦?怎么这般确定?” “因为小姐你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 原以为她看出了什么门道,没想到是对自己的迷之自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成与不成不在我。” “我明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戚渺摇头失笑,没继续揪着这话题,而是吩咐她在新扈县的日子里,多去祁阳主事的医馆走动。 至于她,则在此处的百家镖局坐镇。 自打上次借官府之手,将队伍清扫了一番后,戚渺就没太留心镖局了。 摊子铺大了精力有限,该守的规矩早就立好了,该走的路也指明,估摸着不会有大问题,顶多有些小麻烦。 最后还真从大掌柜陈克口中,听到了关于新扈县等处镖局的情况。 同青云县一样,新扈县镖局成员里,也有弃恶从善的山匪。 经昔日山匪劝说多数想回归正途,可官府“秋后算账”的操作,让就差临门一脚的他们退缩了。 原本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怂了的那些手里或多或少不干净,倒也省得镖局清理门户了。 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日,见曾经的小喽啰都能堂堂正正过活,他们也不想藏头露尾仓惶度日了。 先是蹲在镖队途径之处,想要借此攀上,无果后想法子摸进了县城自荐。 百家镖局势大,待遇又是众所周知的好,怎么可能缺人?就算缺也不可能冒险收用随性撂挑子的他们。 一方有心,一方无意,不可避免发生摩擦。 尚未归正的山匪恼羞成怒,直接豁出去了,大喇喇暴露身份,将百家镖局拖下水。 到了这份上,衙门定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地,新扈县百家镖局与山匪牵扯不清的传闻,算是坐实大半。 此处的主事人顿觉棘手,念及曾经的身份忍不住心虚,思来想去将消息往上递,寄希望于东家亲自来解决麻烦,毕竟她上面有人。 当戚渺真出现后又觉得汗颜,一个个不敢抬头看她。 对此,戚渺的回应是:“尔等助衙门擒获山匪余孽,保新扈安宁,合该昂首挺胸才是,缘何垂头丧气?莫不是未得赏金憋闷所致?” 在场众人:???东家你在说什么?衙门的意思是我们可能和山匪勾结!!! 其身侧的张翠芝紧接着补充道:“东家说了,谁在智擒匪徒之事上出了力,谁就多发一月月银,衙门有衙门的章程,但镖局绝不亏待大伙!” 第133章 等等,有赏?众人的心神都被张大管家这番话吸引,本以为会被责难,没曾想是奖励。 他们好像,确实算得上帮衙门抓住了山匪。所以,大功一件? 面对月银翻倍的诱惑,谁还有时间想其它,一个个争先恐后认领功劳,当银子拿到手,众人一扫心底阴霾,止不住欢呼出声。 镖局成员组成复杂,囊括好几类出身,这也意味着好消息会外传且速度快。 不知内情的百姓当了真,一边羡慕镖局成员的待遇,一边赞叹他们智勇双全。 县衙没动镖局只逮山匪,摆明是在观望,概因有青云县先例,确实不好妄下定论,听闻这种说法后眼前一亮。 进了牢房的山匪无从知晓外界动向,余下一些躲在寨子里蠢蠢欲动的,就更不敢乱来了,也不敢留在老巢。 要么想方设法隐姓埋名,要么奔走他乡另谋生路,这新扈县是没法待了,保不齐就被背刺,太危险,太可恶! 这一手,也绝了“从良者”再次堕落的可能。 除却利益相关者,几乎没人关注百家镖局后续,因为城中冒出的新医馆,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第56章 新扈医馆大换血第一步 阙宅。 “东家, 坐堂大夫和学徒走光了,就连打杂的那些人也跟着跑去了百家医馆,全掉钱眼了......”作为家生子的掌柜跪在下首, 想到平日里对自己卑躬屈膝,舔着脸讨好的一个个,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悲愤。 于他而言,从天堂跌入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会有头疼脑热的一日, 越是富贵身, 越想安泰活。在新扈县,谁不知阙兴堂?连带着他这个掌柜,在官吏跟前也有三分薄面。 哪里想得到, 才短短月余光景, 上上下下十几号人,都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医馆撬走了。它是真不挑啊?什么人都要。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堂堂一个掌柜, 几乎沦为光杆司令。 上首男人目光幽幽看着他, 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世间呐, 多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东家可是有什么好法子?”掌柜瞬间多云转晴。 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 他可太想干点什么了。不仅气百家医馆用下作手段, 还气那些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更气自个被捏着卖身契没法把握这等际遇。 “蠢货抢废物罢了。”男人说完, 端起一旁茶水抿了抿。偌大个新扈,还愁招揽不到人手? 许是当局者迷, 被东家一语点醒, 掌柜瞬间不慌了。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 百家医馆初来乍到,不清楚新扈的情况, 以为重金挖走那一干人等,能让其迅速在此地站稳脚跟。 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眸中是如出一辙的嘲弄。 天堂有路它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那便大发善心送一程好了。 于是乎,城中有了这一幕:一向来者不拒的阙兴堂等,无一例外将伤患拒之门外,口头让其去百家医馆不说,还帮着领路。 而百家医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如此阵仗,早就有了应对。 简单来说,就是分类看诊。一类是从邻县请来有真材实料的大夫,一类是重金挖来本县各医馆‘人才’。 掌柜祁阳对内言明,在原有的月银基础上,还会以救治伤患数目发放奖金。在此激励下,后者摩拳擦掌,自发打着老东家名号行事。 “犹豫什么呢?都到这处来!” “我们贾大夫出自阙兴堂,保证药到病除!” “至仁医馆的老大夫在此坐镇,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 ...... 张翠芝跟在祁阳身侧,看着宛如闹市的场景,嘴角止不住抽抽。虽说医馆不是善堂,也得谋生,但把治病救人只当成生意做,还是太过荒唐了。 可在场众人除了她和邻县来的大夫们,大多习以为常。相较陌生面孔,患者也更倾向信赖‘本地人’。 于是乎,百家医馆内多处热闹非凡,一角无人问津。 对此,祁阳早有预料。又或者说,乐见其成。 人总得碰壁了,才会知道拐道的重要性。 谁也没法眼睁睁看着至亲遭受病痛折磨。 以前是没得选,就算大伙知道进了阙兴堂、至仁医馆等处,人不一定能好,钱一定会少,但还是抱着能缓解、能痊愈的期盼,一如曾经的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百家医馆的出现,就像一汪泉水汇入,看似湖中水位没有变化,实则正悄无声息取而代之...... 祁阳这般自我宽慰一通后,才转身将张翠芝迎到跟前。“张管家,东家派您前来,可是有何指示?” “听你安排。”她是奉命来参观学习的。 “那,楼上请。”站在高处,看得更明。 张翠芝点头,缓步朝里走去。 两人前脚刚离开,医馆内彻底热闹起来。 拖家带口从寻平县来的于大夫等人,实在做不出揽客的行径,只能由着病患排成长队,自己这边门可罗雀。 最神奇的是,预估得两三个时辰才忙完的活,没想到出自阙兴堂、至仁医馆的这些大夫,望闻问切的本事‘炉火纯青’,几乎是来人刚坐下不多时,药方子就开好了。 第134章 隔了一段距离的于大夫越瞧越震惊,莫不是医仙转世,竟有如此神通?他举家到新扈县可真是来对了。 想到这,他站起身,离开了自己冷清的摊子,走近焦点所在。 隐在一旁观摩片刻后,腿脚完全不受控制,冷不丁大步上前一把抢过新鲜出炉的方子。 ——紫葳乃活血药,有孕在身的妇人忌用,怎能添加这一味?就算是医馆伙计,时日久了也能记住基本的药性。老大夫就更不用说了,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既是不慎跌伤,腹中孩子无虞,明明只需外敷两贴膏药即可,如此既对症又无它害还省银子,怎么就要内服了? ——药不对症,很可能病上加病,哪里有越多越好的道理?简直是胡来! 与自己一贯传承的理念背道而驰,于大夫实在按捺不住,方才不到一炷香时间里,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招鲜’。 前后两病人虽都是外伤,但成因和程度并不相同。 前者是被毒虫咬伤,半条腿都黑肿了,被抬着前来还展露了伤处; 后者未曾露面,由人代劳口述,但该说的情况也说得很明白了,为这两人诊治的大夫,却开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子...... 这哪里行得通?! 他这边气得不轻,另一方亦然。 突如其来被抢方子,大夫一脸懵逼,当事人也傻眼了。 求药的男人先一步反应过来,忙惊呼道。“欸,别抢,那是给我的!” 随之是候在一旁的学徒,怒声开口。“找死啊,懂不懂规......于、于大夫?”认清楚是何人后,讪笑着改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冲动过后的于大夫稍稍冷静下来些,考虑到同为坐堂大夫,闹得太难堪只会影响百家医馆的名声,周遭全是人,有些话还是要委婉些,遂解释道:“考虑到腹中孩儿,妇人用药需得慎之又慎,这味紫葳,钱大夫可要再斟酌一二?” “哦?于大夫这是质疑老夫的本事?”一直坐着没有动作的老大夫开口了,端的是仙风道骨,旁的不说,单就他鹤发白须的样貌,就让人很是信服。 “钱氏自祖上便是行医为生,拯救无数苍生,到我师傅已经是第二十八代传人了,他第一次治病救人之时,于大夫你怕是还没有出生。”学徒腰板挺直,对着于大夫一顿输出,自得之意尽显。 就等着开两副药回去给孕妻用上的男人也没忍住附和。“钱老大夫的医术,确实是我们县数一数二的了。”经他救治去了的人,比阙兴堂少多了。 于大夫听不到男人心声,只知钱大夫如此表态,显然是不愿改,本着医者仁心,直接从桌案上提笔重新写了个外敷膏药的方子。 要不是医馆筹办仓促,其实只需要开两贴膏药即可,无需照方子现抓研磨配制,但现下人手充足,也不妨事。 若因此举得罪了钱大夫,那就得罪了吧,事关人命,他没法视而不见。 “为保母子均安,还是信我一信。”说着,将方子递还对方。 听到母子均安四字,男人伸出的手微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认真看了于大夫一眼。“多谢。” “不必。”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他俩是和谐了,钱大夫等人的脸色可就难看了,尤其是狐假虎威惯了的学徒,当即对着于大夫啐了一口。“我呸,叫你一声于大夫,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有命来我们新扈县,也得看看有没有命留下。” 闻言,于大夫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要致歉的念头,瞬间打消了。 若是以前,听到狠话,他确实会怵。可现下,还真不怕,此等无德无能之辈,东家定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呵。”负手而立,冷脸回视。 “你!师傅,他太过分了,我真忍不住了。”学徒撸起袖子,作势动手。 钱大夫起身呵斥道:“成何体统,老夫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 “徒儿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世事无绝对,孰优孰劣,自在人心,何必斤斤计较。”钱大夫捋着长须,语重心长道。 “钱老说的是。” “钱老医术精湛,心胸开阔,我等所不及也。” “诸位谬赞。” 于大夫:……是我有问题,还是这世界有毛病? 因其无言以对,另一边又唱和开来,原本密密麻麻围观的看众,慢慢四散开来。 一切像是回到原位。 直到于大夫朝尚未妥善处理被咬伤口,只苦苦捱着等煎服汤药服用的病患走去,形势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插手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不能忍。 不仅是打他们的脸,还抢了他们治病的功劳,那可是钱啊,谁都不能挡他们的发财路! 已经上手却被拦住的于大夫大喊道:“放开我,他这伤口再不处理,腿就废了!” “钱大夫已经说过了,喝了药回去歇着就能大好,哪有于大夫你说的这般严重,别吓唬他了。” “我不是吓唬他,毒液未外清干净,内服再多汤药都救不了这条腿!” “哈哈哈,莫不是想出风头、想赚银子想到失心 疯了?” “你、你们……” 第135章 “我们怎么了?” …… 久不见于大夫归,守在原地的一干人等闲来无事,好巧不巧寻了来。见于大夫被辖制,迅速上前施援,撇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男人后,一致认同要处理伤口的论断并行动起来。 一场新扈县内外医者大比拼,就此拉开序幕。 楼上。 “就这么任由他们闹起来?”张翠芝蹙眉道。 “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风浪。若有真材实料,总归不会吃亏。”若没有,哪怕是东家从外县重金请来的,那也要跟县里这些一个下场,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也对,反正受益的是病人。” “受益?”祁阳冷笑了一声,不受苦就是走大运。“或许吧。” 想到戚渺让自己多看多思多学,张翠芝抿唇,不再接茬。 第57章 义诊 三日后。 百家医馆要开办义诊的消息, 传遍了大街小巷。 看似是无奈之举,实则尽在戚渺和祁阳的计划之中。 医馆内大夫现下分为两派,互不相让, 总会因为一个病人如何救治争吵起来。若非祁阳这位掌柜日日盯着,怕是早就上升到肉搏阶段了。 义诊, 在新扈县着实少见。 于平头百姓而言,当然是好事一桩。但凡得闲, 都拖家带口来了, 甭管这当口有没有头疼脑热,都紧着先把药抓了,反正白送, 回家留存, 保不齐就有用得上的一天。 是以,每日都能看到排成长龙的看诊队伍,大夫忙得脚不沾地, 柜上的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 为了保证供应, 县里大大小小的药铺存货, 几乎都被百家医馆包圆了, 即便阙兴堂、至仁医馆等处提前打了招呼也没起多大作用。 概因开的价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左右是做买卖, 卖给谁不是卖?不仅是药铺, 就连有些医馆,都暗戳戳将自家药材转手了。 借着义诊的风, 百家医馆大张旗鼓收拢了新扈七成药材。 “真是乱来!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到所谓义诊, 真是蠢到家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赔本赚吆喝, 还在不管不顾折腾,啧啧啧。” “也不知百家医馆背后之人是什么来路, 究竟有多大的家底,能让她这般肆意挥霍。” “钱老头、贾三那些个能耐没几分,脾气可不小,贪得无厌尽皆收入麾下,只会反噬己身。” “哈哈哈,有趣有趣,且等着看好戏吧。” …… 与此同时,义诊现场。 钱老头、贾三等人合力,糊弄不懂药理的民众,显然是没有难度的。 可架不住一旁,追着仔细问询病人情况,认真纠正诊治法子的于大夫等人。 一对比高下立见。 顾及祁阳这位掌柜,再是难堪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的,但淡定从容的姿态不再,取而代之是越发的焦躁不耐。 “大夫,我这肚子痛了小半月了,您快给瞧瞧是什么毛病,多开点药,实在太难受了。” 兴许是排队站久了,男人双腿打着颤,声虚细如蚊,要不是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人又离得近,压根没法听见他说的话。 当提到症状时,坐着的贾三正好抬眼对上他的肚子,肿成球般,宛如身怀六甲的妇人。 面对注视,男人感到难为情,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腹中突如其来的绞痛折磨得惊呼出声,五官皱成一团,双手青筋暴起,身形踉跄,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不治之症,大限将至,爱莫能助。”贾三下了定论。 “不、不可能吧。”对死亡的恐惧,让男人暂时忽略了□□的不适。 贾大夫摆了摆手,没再解释,似是不忍,垂眸叹了口气。 心底却犯起了嘀咕,莫非这世间还能有男子怀孕,不然这人是怎么回事?算了,不重要。赶紧离开,别在这碍眼了。 “请回吧,后头还有不少人等着看病。”学徒会意,忙低声催促。 “药,给开点药吧。”男人不死心地开口。 就算是绝症,他也要努力多活些时日,作为一家之主,自己要是倒下了,家中妻儿老小可怎么熬? 平日里累死累活都很难糊口,只能趁劳作之余,进山找些野食饱腹,其实他也猜出大概,身体出毛病和吃进去的东西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些天压根不敢再吃。 可架不住,咬牙咽下去的,根本排不出来,腹痛一日比一日剧烈,肚子一天比一天鼓...... 各种偏方都试过了,没用不说,把好好的身体折腾得更加虚了。 要不是有义诊这遭,他是不可能进城来的,因为压根没有多余银子供抓药,本还庆幸老天眷顾,可没想到,竟会到这一步,难道真没救了? “再好的药给你也是浪费,都说了是不治之症,不如趁还能喘气,快些回去。”找个风水宝地等死算了。 闻言,男人面色煞白,可还是固执地哀求给开点药回去吃,万一就痊愈了呢。 好赖话都说了,对方始终坚持,学徒随手给了两副药,正要将其彻底打发走,就被冷着脸的于大夫拦住。 对上男人时,面上多了一丝温情。“可是腹痛难忍,无法如厕?” 学徒听到这话,下意识捂鼻子,脚步往边上挪了挪。 第136章 男人扯了扯嘴角,想要回答,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般,涩得厉害,只得点头。 治病先治心,于大夫把自己的初步诊断告知。“应是气逆腹胀,并非不治之症,随我到这边来,得再仔细瞧瞧。” “欸,好好好。”男人瞳孔一震,忙不迭点头,肉眼可见的生机自嘴角蔓延开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医术精湛与否不好妄言,但一方说没救了,另一方说还能活,这就很明显了。 借着义诊机会来蹭药的百姓,基本都是惜命的,原先有那么多传闻,又有亲眼见的例子,继续拿自己的身子骨冒险就得不偿失了。 再次被当众打脸,没等贾大夫等人顺过气来,义诊队伍很快就缩水大半,全奔隔壁去。 一传十,十传百,百家医馆里有真大夫这事,很快就变得人尽皆知。 与之相对的其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庸医。 外部搞不定,内部来施压。 贾、钱等人抱团,找到祁阳这个掌柜破局。 他们想的很简单。 既然当初愿意花大价钱将其请至百家医馆,连学徒和用惯了的伙计都能打包跟着,足以说明有多重视。 祁阳这个掌柜,要还是不加以约束于某等,由其踩着自己扬名上位,那他们可就撂挑子不干了,甚至,会直接回到老东家那去。 到时候,想要再请他们回来,那可不是原先的价位了。 越说,底气越足。 祁阳若是作为,馆内打擂台这事就此揭过了,日后双方互不干涉,各赚各的。 若是不作为,以他们的资历和名气,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即便回不去了,迟早还是会被百家医馆请回来。 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没有损失。 “今儿聚在此地,并非故意刁难,而是形势所迫。医馆上下本应一条心,姓于的那帮人只知出风头,完全不顾及百家医馆的颜面,我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祁掌柜若是还拿不定主意,不妨禀明东家。” 祁阳揉了揉眉心:“实不相瞒,于大夫等乃东家亲自派人请来的,便是我这个掌柜,也得罪不起。” “他们得罪不起,我等就只能平白受辱?”贾三愤而拍桌。已经这般低声下气了,劳什子掌柜还搪塞敷衍,真以为他们是软柿子了? “同是医馆重金诚聘而来,本掌柜自是一视同仁,况且......” “呵!要真一视同仁,现下我等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不等祁阳把话说完,贾三抬脚走向他,压迫感十足。“我还真想问问祁掌柜,同为新扈县民,您当真想看到一帮外人,在我们的地界 耀武扬威?” 说话间,不忘关注对方一举一动,见其抿唇、蜷指,贾三更加嚣张了。“若真如此,我怕是再也没法坐堂看诊了。” 像是要掩盖自身露怯的破绽,祁阳陡然拔高音调。“不坐堂出诊?那怎么行?当初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若......” “那又如何?”见他虚张声势,贾三更加理直气壮。 ‘契书’一出,其余人稍稍晃了神,随即哄笑出声。 “既想要留人,该拿出诚意才是,而不是以此相挟。” “区区几十两银子,谁会放在眼里?” “是去是留,全看祁掌柜你怎么做了。” …… “既如此,老夫便如契书所述,自掏腰包赎身好了。虽说没法再为东家效劳,但能解了祁掌柜眼下的难关也不枉相识一场。”钱老头以退为进,特地提及东家,就是要祁阳意识到,要么他们留,要么别人走。 孰轻孰重,自个掂量吧。 “罢罢罢,我随钱老一道。” “还有我!” ...... 众人起身附和,场面变得混乱,但祁阳像是吓傻了,一声不吭,就这么坐着静静地看。 戏都演到这一步,缩头服软显然行不通了,‘德高望重’的钱老大夫,率先掏出银子索要契书。 贾三紧随其后,其余人有样学样。 此刻,祁阳才开口劝三思、莫要冲动。 一直在里间听着的张翠芝,找准时机将所谓契书送了上去。按照双方约定,入馆待遇写得明明白白,不仅如此,还包括毁约赔付,也就是钱老头口中的“自赎”。 相较排除异己后,未来长期丰厚的回报,一时可能的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他们入百家医馆,满打满算也不满三月。如此,闹这一出下来,不仅归还所得,还倒贴了,更是白干了三月活,这叫什么事? 前脚踏出百家医馆,一个个脑子清明起来。 “契书不该被东家收着吗?怎会在祁阳这个掌柜处?就好像等着我等解契般。” “不可能!要是只走了一两个确实无关痛痒,可全都离开了,东家定不会轻饶他这个掌柜。届时还不是我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没错!当初如何请我们来的,过些时日就会如何把我们再请回去,如若不然,这百家医馆也别想再继续开下去了。” “我早就说了,祁阳那小子就是个不顶用的,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竟成了百家医馆的掌柜,也罢,他无能,正好便宜我等。这段日子累狠了,正好歇上两日,趁这机会好好想想,再回来得让东家开多少银钱了。” 第137章 “对,我也得好好想想。” ...... 第58章 麻疹 师傅走了, 学徒等自然不可能留下。 少了大半人,百家医馆顿时空了下来,原定义诊还在继续, 显然是忙不过来的,这也是钱老头、贾三等人那般自信祁阳会回头求他们的另一个原因。 人手确实不够, 但出乎他们意料,医馆竟在求诊队伍中招起了学徒、杂工。 理由很简单, 经历过病痛折磨的当事人及其家属, 更能明白医者仁心仁术的可贵。 但,如此“饥不择食”的做法,在旁的医馆看来, 更像是没辙了的下下策。 一部分坐等百家医馆高开低走, 一部分选择接洽离开的那批大夫。 反正,它们就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不让百家医馆好过。 而那群大夫, 面对抛出的橄榄枝, 并非全部立马接过, 大半学会了拿乔。 就像抛售物件, 往往是价高者得, 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为谁卖命都是卖, 待遇当然是越高越好。 原以为祁阳这个掌柜, 又或者是其背后的东家会先一步沉不住气,派人来请自个回去坐诊, 万万没想到, 百家医馆并不是装装样子, 还真招用了一批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这批人里,有身无长物的白丁、有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更有四处流浪的低贱之人…… “医馆真成善堂了?这是在打谁的脸?” “自打有了百家医馆, 我们县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它这不仅是抢我们财路,更是想断我们生路。” “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钱老头、贾三那几个虽说贪财自大,可论医术和资历,在偌大的新扈县,也算排得上号的能人。百家医馆那掌柜真舍得放人,还放得如此干脆利落,不像是没有后手。” “管它有没有后手,反正人是不可能再给放回去,我们不用了,他们也甭想。” ...... 另一边钱、贾等人,也在聊百家医馆。 “自打离了那处,已有小半月了,我算是琢磨过味来了,或许打从一开始,祁阳那小子就没打算真正留下我等。” “这不可能!白纸黑字一应待遇写得明明白白,只要在百家医馆待一日,这到手的银子就多一分,他一个掌柜还能越过东家去?可惜……” “可惜银子还没在手里攥热,就如数奉还了回去,就连现在,还天真地以为百家医馆会来请我等回去。”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稍安勿躁。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应该沉住气,谁先低头谁就输了,到时候便是回去了,也还是会被姓于的那帮人打压,实在得不偿失。” “既如此,何不选别的去处?” “阙兴堂、至仁医馆大势已去,百家医馆众望所归。最重要的是,东家财大气粗,绝不可能亏待底下人。” “当初就不应争一时之气,不然哪里会让旁人钻了空子去。”有人开始后悔了。 “慌什么?学医制药非一日之功,便是招揽再多人手,也不可能取我等代之。” “是极是极。”大夫当久了,连自己都认定自己医术高明。 “理是这个理,但……”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静观其变,好日子还在后头。” …… 戚宅。 “东家,如今新扈县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不知晓百家医馆的人。 但坐堂大夫还是太少了些,每日义诊忙得不可开交,便是有学徒和杂役帮衬着,仍旧不顶用,我真怕他们把身子累垮了…… 今儿前来,便是想求东家派人从邻县多寻些医者。”医术越精湛越好,数量越多越好,彻底绝了那些人回来的念想。 “不日将有一批大夫来此,但他们只是暂住,并不会久留。”戚渺回。 古时愿意客居他乡的人还是太少了,更别提有一技之长在当地就能养家糊口的医者。 要不是镖局四处搜寻,又给出让人没法拒绝的待遇,更是保证全程护送,怕是只能苦哈哈等着学徒出师了。 祁阳闻言大喜,一扫眸底阴霾。 在其离开后,张翠芝犹豫着将自己近来所见所闻言明。“……小姐,此人行事诡谲,已经让百家医馆树敌无数了。” 戚渺眨了下眼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妨。” “可你之前不是说行商坐贾和气生财吗?” “医馆为悬壶济世,从无到有,还想后来居上、激浊扬清,总得用些非常手段才是。” 非常手段? 不知怎么地,张翠芝脑海中突然闪过关于亲爹张桑良正在筹建的百家木行,同样是从无到有,如何才能后来居上? 正如百家医馆在新扈县得以立足三部曲: 初,借力打力; 起,一通百通; 兴,惠己及人。 百家木行,亦然。 但如何施行,她得再细细思量。 见她若有所悟,戚渺嘴角微扬。 在百家医馆内部翘首以盼下,新一批大夫终于踏入新扈地界,顺利进城了,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 得知此事的钱、贾等人先是不信,而后上门求证。 第138章 发现并非谣传后,有的找到祁阳自荐,想要重返百家医馆。 好说歹说,都是被拒绝一种结果,恼羞成怒当众破口大骂,此路堵死。 有的扭头去了别处,表示同意当坐堂大夫,主动送上门,成了被挑挑拣拣存在。 有的固执坚持,想要再看看是否有转机,拖的时间越久,越看不到希望。 而医馆的反应,就更有意思了。 阙兴堂、至仁医馆等,不愿也不会再要故人,一则他们背信弃义在前,二则人尽皆知医术不精,三则有了更好人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百家医馆原先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学,将其新来的坐堂大夫重金挖走,与釜底抽薪没什么两样,何愁不能一雪前耻?届时正好看看,它要怎么翻身。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次三番派去接触百家医馆各个大夫后都无功而返,即便从学徒处着手,还是没有成效。 前者似乎视金钱如粪土,后者简直朽木不可雕。 事实却是,价开的太低,还没有保障,傻子才会动容。何况,他们不知道百家医馆东家是谁,自己还不清楚吗?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偏生去冒险?不好意思,拖家带口,不敢。 其余小医馆、铺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前者门可罗雀,再是想收用医者,也抵不住入不敷出;后者药材大多兜售一空,根本没必要费心费力折腾…… 一进一出百家医馆,什么都没捞到,损了声誉,丢了肥差的钱、贾等人处处碰壁,互相指责的同时,更是心生怨恨,日日夜夜盼着百家医馆上上下下倒大霉,尤其是大夫们。 因着有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很快又拧成了一股绳,还真找到了机会报复甚至摧毁它。 此刻的东家戚渺,正躺在自家院子里,就着点心茶水翻看话本子,小丫头甘棠时不时添置些她觉得戚渺需要的物件,六月屁颠屁颠跟着她进进出出,乐此不疲。 惬意享受着的戚渺,在一阵清风吹过后,打了个喷嚏。 “小姐,别着凉了,回屋里看也是一样的。” “嗯。”嘴上应着,身体未动。 一人一犬见怪不怪,扭头又回屋取披风去了。 刚觉耳根子清净些,系统又吱声了。【宿主你们最近能不去医馆就别去,尤其是别带甘棠那丫头。】 【嗯。嗯?为什么?】 【因为马上要有一场疫病,多发于孩童。】 戚渺当即坐直了身子。 【细说。】 系统正色道:【还记得本系统说过,几乎让新扈县断了医者传承的那场疫病吗?其中就包括麻疹。 当初至仁医馆里的一名杂役,平日里都在后院处理、晾晒草药,在大夫外出看诊那日,恰好告了假出城。 没等他带着妻儿回来,就听说疫病蔓延,药石无医,吓得躲得远远的,哪都不敢去,谁也不敢见,就这么地,逃过一劫。 可城中人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尤其是接触病患的大夫和学徒,几乎全数染病,包括起初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间接接触到的亲眷,无一幸免。 等那名杂役回来,就见昔日至仁医馆被烧成灰烬。 便是这个时候,他也没忘去瞧瞧记忆中柜台所在,还真拨出来不少碎银子、铜板。 就在他将这些东西拿回家中后,一直好好的孩子,突然起了疹子,想到那些染病之人的下场,那名杂役当即卷铺盖携家出了城,逃进了大山之中。 虎毒不食子,他自然是下不了手的,何况八成与自己心生贪念拿回来的东西有关,愧疚和悔恨交加,也做好了一道去了的准备。 后来,孩子没熬过来,夫妇二人只能含泪将其草草下葬。 没有彻底销毁衣物和尸骨的后果就是,离得最近的村落里,又有不少孩子遭殃。 断断续续持续至今,仍未得到根治,每年都有孩童因此丧命。 在有人快马加鞭将城中有“神医”的消息传到这个山中村后,已经有一对父子进城来了。】 戚渺:!!! 与此同时,百家医馆。 一壮汉抱着面色潮红、咳嗽不止的孩子进入,二话不说就冲到于大夫这处,扑通跪倒在地。 “求神医救救他,救救我儿。”男人边说边膝行向前,像是生怕被拒绝般。 哪怕见多了这等场景,于大夫还是立马抬手去扶,视线随即落在男人怀中包裹严实的孩童身上。 环顾一圈没见到其余孩童后,壮汉才敢将裹着孩子的外衫掀开一角。 于大夫定睛一看,心头咯噔了一下,这、这是…… “等等,这里不方便,里面请。”一边让学徒将父子俩领进内室,一边将情况告知掌柜及其他大夫,尽可能在不外泄的情况下,让现场众人暂不归家,换洗一番等等。 第59章 不幸的“幸存者” 孩童情况比于大夫料想的更加严重, 高热、咳喘,目赤多眵,颈部及面部遍布瑰色斑丘疹, 几乎看不到正常皮肤。 出疹也叫出痧,蔓延至四肢手掌心为止, 目前来看,发病已有三日之久。 一边回答于大夫的询问, 一边疯狂点头认同他的论断, 孩子爹惶恐不安的情绪稍解。 第139章 可于大夫始终眉头紧锁。 一则此症多发于孩童,发病前无征兆,病患手帕、衣服、被褥等都应彻底洗净晾晒, 碰到了皆可能染病, 一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二则麻疹乃不治之症,他只在医书上了解过, 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见大夫突然不说话, 长叹了口气后走向窗边, 男人顿时心跳如擂:“大、大夫, 我儿如何了?能、能治好对吧?” “能否熬过这一劫, 还要看这孩子的造化。你父子二人先在此歇着, 待其他几位大夫来瞧过, 我等再一同商讨法子。”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他是真没底。“这病不好治, 我也是头回遇上。” 话音刚落, 男人就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您是神医,定要保我儿安然无恙啊, 就算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您们的。” “使不得,使不得,神医谈不上,但我等一定竭尽所能,快些起来说话,别吓着孩子。” 两人拉扯间,孩子咳得更加厉害了,险些背过气去。 紧接着,其余几位大夫也进来查看,对上一躺一跪的父子俩,实在说不出束手无策的丧气话,加之治病救人本就是他们身体力行的,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翻手札的翻手札、找医书的找医书……还没等他们这边想到有把握的办法,县衙就下令封禁了百家医馆,不许任何人出入。 “怎么回事?我娘还等着我抓药回去呢,这百家医馆开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让靠近了?” “兴许是动静闹太大了,被有心人捅到衙门去了,不让百家医馆办下去了吧。” “肯定是阙兴堂,还有那什么至仁医馆仗势欺人,就许他们开门宰客赚得盆满钵满,不给别人留条活路,太过分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百家医馆再能耐,有镖局撑腰,也抵不住有心之人算计,行商坐贾悬壶济世,难上加难啊!” ……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都在为百家医馆抱不平,阙兴堂的掌柜气得不轻,对着伙计耳语了几句。 半日不到,百家医馆出现疫病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经由至仁医馆证实,大伙更是避百家医馆如蛇蝎,连带着原先从那拿的药,都被扔得远远的,生怕全家老小都染上。 概因十年前那次死伤无数的疫病,让大家谈疫色变。 一开始想要隐瞒,不引起恐慌的官府,只能站出来说明缘由。 可一提及此症多发于孩童,越是让大家害怕。毕竟谁家没有孩子?孩子就是命根子,比自己没命了还恐怖。 况且,孩童之外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染上,谁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最好的结果就是,研制出方子对症下药,或者说把不干净的地方一把火烧灭,一如曾经的至仁医馆…… 民众的念头,亦是县官考虑的方向。 可百家医馆先前义诊的仁善之举,实实在在惠及不少百姓,要是如此简单粗暴,看似太平了,实则埋下更大祸患。 因为,那父子俩从何而来,此症因何而起,如何根治……皆未可知,若将有本事的大夫们处理干净了,一旦再有类似情况,那就真正是自断生路了。 可若是不这么做,城中已有富户乡绅连夜离开了,不少民众也拖家带口往外去,要是有的选,谁都不敢留下来冒险。 …… 外头乱成一锅粥,馆内同样闹哄哄。 当天同那爷俩一块求诊的病患,大部分在仔仔细细清洗一番后,拿上自己的药归家去了,但还是有几位与爷俩近距离接触过,为求稳妥多待了会,最后只能和刚进了医馆就出不去的那些,成为被强留下来的倒霉蛋。 除了他们,那就是掌柜祁阳、大夫、学徒、伙计。 虽说吃喝不愁,但被勒令不让进出,还得知馆里有疫病,是个人都慌。 尤其是对上那父子俩,没几人有好脸色。连带着对百家医馆收下这种病人,也是怨念不止。 但,大夫们根本没心思去考虑众人的心情,只能埋头想治病之法,这不仅关乎孩子的安危,更关乎他们自己的性命。 越是焦急,越是无措,眼瞅着孩童出疹完毕,热度并未渐渐减去,各种症状仍旧存在,这就意味着,他很大可能熬不过去了。 男人像是早有预料,但还是不甘心。虽没再苦苦哀求于大夫他们救命,但总是坐在床榻边,一遍又一遍用药液给孩子揩擦皮肤,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躲在暗处低声啜泣。 里头具体情况,外界知之甚少。县官想知道,又怕知道。便是守门的衙役,在必要的送食之外,都不愿靠近百家医馆,更别说与他们交谈。 从系统口中得知麻疹那一日,戚渺便带着张翠芝出城了。 目的地便是那个山中村。 若真如系统所言,此处村庄中人,必有人有抗体,也就是得过麻疹熬过来的存在。 那ta,大概率就是此次危机的转机。 事实证明,每年总有一两个孩子因为麻疹丧命,还能够一直存续的村子,确实有幸存者,并且,患病痊愈后,再没得过此病。 不过,只有一位,还是个女子。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五岁出痧,现年十二,七年间村里又有不少孩子得病没了,唯一健康活下来的她,本该是救星,却被当成祸患。 第140章 就连亲生父母,都觉得她是灾星。 当初姐弟俩都得了麻疹,所有人都做好了二人迟早要去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偏生是她这个丫头片子熬了过来…… 后来每一年,都有孩子因疹而亡。 经历丧子之痛的人家,对孩子活了下来的这户恨极了。 凭什么他们的孩子没了,这家人的孩子就能活? 或许不是天灾,是人祸,对,肯定是她搞的鬼,都是因为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好狠的心,他们的孩子好端端,也被害死了…… 他们转移痛苦的方式,就是给别人制造痛苦。 于是,熬过了麻疹折磨的女孩,自此承受着无尽的恶意…… 【这次出疹的,也是女孩的弟弟,是她娘拼死生下来的。】末了,系统才补充道。 戚渺心头咯噔了一下。【那女孩现在何处?】 【在家躺着,出气多进气少。她亲爹和亲弟进城后,村里不久前发病没了的孩子一家,趁机找她这个“罪魁祸首”偿命,女孩被拳打脚踢,起身进食都困难,只能饿着肚子等死了。】 戚渺:!!! 有系统指路,进山后直奔女孩住处,家中一片狼藉,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叫又叫不醒,只能先将人抱上马车驶离。 身上伤处被细心处理上药,疼痛缓解的同时,饿了许久饥肠辘辘的女孩,终于睁开了眼睛。 张翠芝赶忙给她食物和水裹腹。“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呢。” 打记事以来,就没被人温和对待过,更不曾离开村子。 一觉醒来身处陌生环境,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更多是适应、顺从。无力挣扎,亦不敢。 张翠芝的柔声细语,让原本狼吞虎咽的女孩怔了怔,趁对方不注意,飞速抬头扫了她一眼。 随即如法炮制,又将视线转向戚渺,恰巧对上一双眸子,被抓包的她,如受惊的兔子垂下了头。 “我们是城中百家医馆的人,你爹和幼弟在那看病,待你去了便能见到他们。”相较她们,熟悉的家人或许更让其有安全感。 “嗯。”女孩瓮声应道。 “到时进了城,我们会将你送到医馆里,一是想让大夫给你治疗,免得落下病根;二是想借助你不药而愈的经历,研制出治疗麻疹的法子。”见女孩身子打颤,张翠芝贴心为她披了件外袍。 “你们村里的怪病,就是麻疹,并非因你而起。”戚渺补了一句。 女孩进食的动作慢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动了她的心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不、不是我的错?” “不是。” …… 紧赶慢赶,终于回城。吩咐张翠芝在外运作,戚渺带着女孩进入百家医馆。 “头儿,就这么放她们进去,上面不会怪罪下来吗?” “她们自愿送死,为何要拦?”万一真能治好那病,那他们也算是变相立功了。就算不能,多两人少两人也没差。 “也对。”心安理得多了。 出现陌生面孔,馆内众人异常激动,都以为要自由了。 七嘴八舌问下来,方知想多了,又恢复颓态。 闻讯而来的祁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戚渺这个东家,不顾危险进到医馆,反倒被冷落在旁。 陌生女孩坐在不远处,被重燃斗志的于大夫等当作“稀世珍宝”。 其父僵在门口,目光呆滞,像是傻了。 第60章 女子行医妥否 “退了, 退了!”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床榻边的男人激动地嚷着,他都快不抱希望了,没想到, 新煎的一碗药灌下去,热终于退净, 夜里都没听见孩子咳嗽了。 于大夫上前探了探孩童额头,难掩喜色。“余毒不尽, 宜清余毒, 取忍冬茎叶与花,煎汤代茶。” “较大小儿合该取豆服之法,直至病愈。”另一位大夫探查完孩童情况后, 考虑到其年龄, 给出了不同见解。 “且让我瞧瞧。”连续卧病在床,食不知味,又出齐了疹子, 露在外的皮肤看着惨不忍睹, 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气, 思索片刻后, 又一位大夫道:“应以清热生津为主。” 不怕大夫有争议, 就怕他们没主意。几人声音越响亮, 男人心里越踏实。 …… 医馆这边稍有起色, 外头就得到风声。 “还真能治?那可太好了!” “这可真是得天庇佑,我早就说了, 不可能总是我们这里遭殃, 这不, 应验了。” “别高兴太早了,要真是能治好, 怎么还会耽搁这么久?何况,百家医馆外的衙役,可是一个都没撤走呢,看样子还加派人手了,一点都不像有转机的样子。” “反正我掏银子买了至仁医馆、阙兴堂精心熬制的汤药,不说包治百病,至少能强身健体,可别真染上了这什么疹。” “这些天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都在熬制汤药,走在大街上都能闻着味,有没有奇效不好说,反正我是有些喘不上气了,真是折磨人啊!” “熬过这劫就好了,百家医馆也好,其它药堂也罢,总得有个顶事的吧?经过这遭,我算是明白了,这人呐,还是得有个好身子骨,其它都是虚的。” 第141章 “ 当年染这病的孩童全都没了,有本事的大夫也没见剩下,如今这百家医馆确实不一般,没有真材实料的大夫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只希望,尽快能找出根治的法子,可别再出现十年前的惨剧了。” “是啊!” …… 百家医馆被官府封禁,钱、贾等人功不可没,借此机会又回到了至仁医馆、阙兴堂处。 先是捅破官府想要隐瞒疫病之实,再是强调麻疹无药可治制造恐慌,最后借由所谓传承良方熬药敛财。 【宿主,你真该留住他们。 论品性,和祁阳不相上下,毕竟都是为达目的,不管旁人死活的主; 论能力,说他们掉钱眼了一点都不为过,一般人哪里能想到这种法子; 论忠心,宿主你这东家都没他们诚心实意,有活是真干,银子也为东家赚…… 多好的人才,宿主你怎么就放走了啊?】 原以为来到新扈县,宿主会开辟新赛道大赚特赚,没想到,偏生挤进竞争最激烈的医药行当,又是花钱如流水,到现在都没见到收益,还有倒台的风险。 再看钱、贾等人这些天,帮着老东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它是真眼馋啊! 【为一时之利误人性命,何其残忍。】顿了顿,戚渺又补充道:【再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庸医误人,只误一人,此前十来年阙兴堂、至仁医馆都没出什么乱子……何况宿主你也不是君子。】系统嘟囔道。 【此前没有不代表来日,等着瞧吧。不过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对。】戚渺耸了耸肩,目光落在不远处逮着机会就帮学徒打下手的少女身上。 在这朝代堪比绝症的麻疹都能挺过去,如此体质,不当大夫真是太可惜了。 系统听不见戚渺心声,还在琢磨她的话:等着瞧什么?宿主又干了什么?为什么它根本没察觉? 另一边。 “哎哎哎,这草药可不能暴晒,只能阴干,你还是好好歇着,用不着干活。”学徒赶紧出声制止,并上前将草药放回原地。 帮了倒忙的女孩僵在原地,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更是一动不敢动。 “傻站着干嘛,不愿回屋就一旁凉快去,喏,那里有座。”小姑娘手脚麻利,确实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可也是东家亲自带进来的,还被师傅们记挂着,哪能做这些粗活。 “我、我不……” “你爹都出来找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学徒扭头见到男人,笑着提醒。 女孩扯了扯嘴角回应,没法装作没看到,只能朝右后方看了眼,然后顶着对方灼热的视线,走了过去。 男人习惯性扬手,扫了周遭一眼,还是硬生生停下了,压低声音斥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到时候还怎么让他们留下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不是。”女孩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们救了你弟的命,那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让你帮着搭把手都能搞砸了,要是因这影响了治他的病,看我不一巴掌抽死你!” “爹,我错了,您别生气。” “错了还不去干活?没点眼力见。去,将这两身衣服手洗干净,大夫说了里里外外都得暴晒,你就在这守着,隔半个时辰翻动换面,别弄脏了。” “好,您放心。” “哼!”厌恶的存在,无论怎样都碍眼。哪怕于大夫等人亲口承认,得益于长女的存在,才让他们有了继续治疗的信心,男人还是没法给她好脸色。 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小儿受难,都是这该死的赔钱货造成的,她命就是这么硬,总能好端端活着。 也罢,将这灾星充抵诊金留在医馆,他们爷俩往后在村里也能抬头挺胸做人,便是日后再有点什么也算在城里有条门路,一举三得。 如此一想,舒坦多了,回屋见到能坐起身的小儿子,脸色不由露出笑来,任谁都觉得是个慈父。 - 当百家医馆的大门再次敞开,入目便是一对父子,小儿被背在身后,脖间疹印未完全消除,可看着就与旁的孩童无异,惴惴不安好些日子的百姓,总算是放心了。 随着父子俩的离开,百家医馆将无偿公开治麻疹之法的消息,也在新扈县传扬开来,先前举家搬离的民众,闻言便知晓没事了,大部分准备收拾行囊归来。 其它医馆对此很是不解,明明可留作独门秘方,为何要公之于众?这不是摆明了把财路往外送吗? 但当县官、富户乡绅、平头百姓都来找百家医馆的大夫看诊后,他们明悟了。 “怎么办?没能彻底将百家医馆扳倒,还让它更上一层楼了,我等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这还不是最糟的。” “何意?” “事出有因,若官府追究起来,我等怕是……如今百家医馆势如破竹,再与其作对是万万不可了,何不投其所好?也算是清理门户。” “什么清理门户?那可不是我至仁医馆中人,只是杂役发善心收留了几日罢了。” 阙兴堂掌柜意味深长地笑了。“人善被人欺呐,我等日后还是得擦亮眼睛,莫要再被贼人诓骗了去。” 第142章 “哈哈哈,是极是极。 …… 自百家医馆门户大开,钱、贾等人就开始提心吊胆,没想到,没等到官府和百家医馆出手,就被腆着脸投靠的老东家抛弃了。 说是抛弃都算好听了,对方当众坦言,他们背信弃义在先,任谁都做不到不计前嫌,念旧共克时艰,日后各自安好。 用完了就被丢掉,还真是过河拆桥! 屡屡被逐,没了医馆庇佑,被他们无情剥夺生命之人留存于世的亲眷,早就磨刀霍霍了。 反噬,虽迟但到。 分神瞧了眼部分庸医的下场,系统就没再留意了,宿主还是挺会趋利避害的,是它考虑不周了。 与此同时,无良医馆这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先前花高价买了不少汤药的富户,为保爱子安危喂了好些,当天夜里人就上吐下泻起来,生怕是染了病又不敢声张,就这么硬抗,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痛失爱子,富户痛苦不堪,在百家医馆放言治好了麻疹一症后,更是连带着怒骂其为何不早些时日。 直到得知阙兴堂、至仁医馆都赶了大夫出门,他才冷静下来,意识到问题所在,当即命心腹将余下汤药,分别拿到百家医馆,找不同大夫瞧所用药材及功效。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所用之物随处可见,好几味药性相冲,服用恐伤身,于幼儿危害更甚。 原先有多庆幸,得知真相就有多恨,也没什么顾忌了,他要罪魁祸首给爱子偿命。 不管阙兴堂、至仁医馆背后东家是谁,会有谁做靠山,只要买了那些汤药之人,都是苦主,找到同样喝了汤药,身体或多或少出了问题之人,一道告到衙门去。 事情越闹越大,涉及范围之广,连邻县都有所耳闻。 百家木行的掌柜张桑良,随镖局抵达此县平安堂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最新情况。 “现在可没有什么阙兴堂、至仁医馆了,都被官府抄了。” “怎么说?”张桑良更来劲了。 “造的孽太多……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之前也有亲眷告到官府,可都不了了之……这回不同,遭殃的可不止平头百姓,连富户乡绅官吏都没逃过……墙倒众人推,新账旧账一块算,抄医馆、药堂都算轻的了,照我说,该让他们全家下狱,都是祸害!” “祸害遗千年。”张桑良啧啧称奇。 “爹!”闻讯而来的张翠芝无语了,木行没捣鼓出个样来,竟有闲心关心别的,对得起小姐吗? “咳咳,爹就是随口问问。”张桑良摸了摸鼻子。“主子现在何处?” “在医馆。” “医馆?怎的还需主子坐镇?”都一家独大了。 “在招学徒,日后就有女医了。” “这有什么好……等等,女医?招女学徒?”张桑良惊呼。 “嗯。” “无此先例啊,女子行医实在不妥。” “有何不妥?” “男女授受不亲,于礼不合。” “女医为何要给男子看诊?她们自然是为女子。” 张桑良:“……”也对。 第61章 假药材泛滥成灾 城中医馆十不存一, 现有大夫、学徒、杂役显然不够用,扩招人手势在必行。 考虑到妇人求医问药多有不便,便有了招揽些女子为杂役、学徒的行动。 大夫这边倒没啥异议, 毕竟东家也是女子。 可放出话去,竟无一人登门。概因偌大个江昌郡, 也未有女子从医的先例,谁也不敢做这第一人。 但, 机会一旦出现, 还是会有人试图抓住。 被至亲留下抵债的女孩,看着不远处报名学徒、杂役的队伍,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左右都是留在医馆, 为何不让自己不可替代些呢?不说学到多少本事, 至少她不会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入了神,杵在原地像个木桩子。 “今儿已经是最后一日了, 还是没有女子上门, 倒也省事了。” “要我说, 本就没必要招收女学徒, 我们干得好好的, 哪里需要她们掺和?医馆上下尽数是男子, 同在一个屋檐下, 别到时候惹出更大的麻烦。” “确实如此,便是有女子到这处来学医, 也很难保有清誉, 家中姐妹都跟着蒙羞, 更别提婚嫁了。” “没那么严重吧,我倒是觉得有女医者挺好的, 谁家没有女眷?你们难道不会更放心其为她们诊治吗?” “招徒是一回事,出师是另一回事,要真有那么一日,我当然是为女眷请大夫,人命关天,可不能乱来,谁还管男女大防啊? 再者,自古以来少有女医,不恰恰证明她们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吗?为何要逆天而行,女子还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小点声,小丫头还在呢。” “怕什么,她这小小年纪,能懂什么?即便懂得也无妨,我难道还会怕了一个小小的女......等等,她往哪去?” 犹豫不决的女孩,听着众人的交谈,下定了决心,抬脚朝戚渺所在方向走去。 见状,刚才还无所畏惧的男人霎时就慌了,生怕她是找东家告状,因为东家也是女子,若真计较起来,他就完蛋了。 第143章 “管她去哪,师傅让我们打理这些草药,你可不能再躲懒。”刚要追上去的男人,被身旁人一把抓住。 “我去去就来。”看她会不会胡说八道,别真让自己倒霉了。以后真得管好自己这张嘴。 “昨儿你便是这么说,最后活是我一人干完的,方才聊天的劲儿去哪了,赶紧把它们挪到日头下晾晒,不然我就告诉师傅你又偷懒了!” “什么叫又,你这人真是......好,我这就去。”被对方眼神威慑,男人下意识改口。蹲在一旁干活的同时,心下祈祷老天保佑。 再难听的话都听过,女孩倒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只是在想,自己能不能当学徒呢?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打小就被喊‘灾星’‘丧门星’‘祸害’......连个上得了台面的名都无。 要真能拜师学艺,就能名正言顺留在医馆里。 她,不想回去。 这般想着,顶着一众目光站在队尾,心脏咚咚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 很快,又有人接上,她不敢回头看,只紧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缓解紧张。 清一色男子队伍中,出现个小姑娘,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惹人注目。 终于等到女子自荐,祁阳可不想让煮熟的鸭子跑了,遂提议:“东家,我去将她领过来?” 戚渺轻轻摇头:“不必。”若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日后又怎么面对世人目光。 “行。”那就等着吧。 半个时辰后。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负责记录名册的伙计开口问。 “姓……”深呼吸后,再次开口。“无名无姓。” 提笔之人愣住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忙请示身侧端坐的管事。 后者拧眉。“小丫头,虽说你在百家医馆待了些时日,但也需要如实回答。”但仔细想来,他们一直都唤她小丫头,确实不知道对方名字。 “我没有撒谎。”女孩揪着衣服,脆声回道。 “姓什么?” 女孩摇头。他们说自己不配跟着姓,不然肯定给村里招灾。 管事差点翻白眼,这叫什么事?都已经十二岁了,怎么可能无名无姓,就算家中长辈没给取,自己也可以随便编一个,反正又无人探查,真轴! 要不是身后有掌柜、东家盯着,他八成要甩脸。“你看着办。” 负责记录名册的伙计:???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你想叫什么?” 女孩窘迫极了,脸色胀红似要滴血。她,她想不到。 几句话就能搞定的事,磨蹭了好一会,身后一干人等不耐烦了,不住催促。 “怎么会无名无姓,就连乞丐都有名号。” “快点吧,之后还要考核,我还赶时间出城呢,天色不早了。” “就是啊,名字再难听也是爹娘取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丫头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深。” “八成是来凑热闹,压根没想真进医馆。”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觉得一个小丫头能成什么气候,能当上杂役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你没听方才管事说吗?她已经在医馆好些日子了。”人家已经算是杂役了。 “那她也不可能当上学徒,顶多负责端茶倒水。” “……” “你要是想不到,我就随便写了?”迟迟没等到答案,执笔伙计开口。 闻言,女孩竟像是松了口气般,点头。 就在要写下刘小丫三个字时,一道女音响起。“甘青。如何?” 几人视线齐刷刷投向戚渺。 后者解释道:“甘青青木,一味药材。” 听到是药材名,女孩眼前一亮。 管事笑着应声:“能得东家赐名,你这丫头福气不小,还不快谢谢东家。”这不妥妥是学徒了吗? “谢谢东家。” “你喜欢甘青这个名字吗?” “喜欢。”甘青眉眼一弯。她有名字了,好听的名字。 “喜欢就行。” 待考核的其他人:现在舍弃名姓还来得及吗? 【一个甘棠,一个甘青,宿主你对她们寄予厚望?】还安排甘青随同入住平安堂,它真搞不懂宿主咋想的。 系统绝不承认,它是吃味了。 【哼!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药材的烂摊子怎么处理。 等这两个小丫头成长起来,起码是十年之后的事了,这笔买卖太不划,宿主你被夺舍了吗?】 自己有没有被夺舍,系统再清楚不过了,这是拐着弯骂她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何况,她们成长路上,也能创造价值。】 【何以见得?】 【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又在忽悠本系统!】 【好了,言归正传。药材这个烂摊子,正在解决中。 各处百家镖局找大夫并将他们护送来此期间,也带来了不少药材,还会源源不断送来,暂且能解眼前困局。】 先前义诊收购了新扈县近七成药材,随着阙兴堂、至仁医馆等倒台,为其供应药材的那些人也销声匿迹,留下的药材悉数被百家医馆收拢。 可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喜事。 第144章 因为,现有大部分药材,都是无用之物,甚至有毒。 如草药,天生地长,想要将其入药或者说让它成为一味合格的药材,必须经过专门处理。 有些需要晾晒,有些应该研磨,还有些得炮制,不同的药材采用不同的方式制成,方能发挥其药性。 但连大夫都假的地界,药材又有几分真? 之所以那么多人进了医馆病上加病,甚至丢了命 ,一方面是医术不精,另一方面就是药材问题。 好好的一味药,炮制不当,就成了毒。 而这些,开门迎客的医馆不在乎,来此卖药材的贩子更不在乎。 短短几年间,新扈就成了江昌郡,甚至是整个绛州知名的假药材收容县。 别处当柴火都被嫌味冲的东西,运到新扈后身价能翻好几番,走了一波商贩,还会有下一波,百家医馆此前的收购之举,一定程度助涨了这股不良之风。 【还买啊?药材都快堆积成山了,宿主你要不把它们转手卖给药贩子?正好他们在高价收购。】系统越说越激动。【届时百家医馆不买那药材,他们只能贱卖,宿主你不亏。】 【万一他们卖给百姓,或者别处去呢?那我不成了帮凶?害人之心不可有,这个法子不好。】 系统无语了,宿主一会无法无天,一会心存善念,真是太善变了。【可那么多药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吗?都是真金白银买的,宿主你不心疼,本系统还心疼呢。】 【我也心疼。】 【心疼宿主你还买那么多,明明知道是假的!】系统幽怨地看了戚渺一眼。 【有买才有卖,假药材之所以能在新扈流通,还在医馆来者不拒,民众难辨真假。既如此,斩断它的路就是了。将那些假药材分门别类,让官府和百姓一道参与打假,假药材无所遁形,看那些药贩子还怎么以此牟利。】 系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宿主你是真敢想。但它最关心的还是:【这对宿主你!有什么好处?】 【你猜。】 第6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回到平安堂。 “主子近来安好?”戚渺一进门, 张桑良就殷勤问候上了。 回了个字后,戚渺走向前厅上位。以往早就随同落座的人,此刻拘束地站在下方欲言又止。 戚渺明知故问。“木行进展如何?” 张桑良讪笑着回答:“木行...呃...挺顺利的。” 见他支支吾吾, 戚渺眼神示意张翠芝解释,在她回来前, 父女俩肯定聊过了。 张翠芝抿了抿嘴,把青云县百家木行的情况如实相告。 在百家产业背书和精湛的木工手艺加持下, 木行没多久就步入正轨了。 可随着它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眼馋的人一波接一波。 青云县山林多,会做木匠活的人也不少,有了百家木行, 为什么不能有李氏木行、王家木行? 戚渺等人离开不到一月时间, 城中就多了好几个跟风卖木件的铺子,因着新店开张有优惠,很快就迎来客源。 市场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若是戚渺, 大概率选择把蛋糕做大, 合作共赢。 但, 好不容易成了掌柜的张桑良忍不了, 直接扯着大旗打压同行。 木行大师傅、钱庄掌柜李二花、酒楼掌柜魏敞以及平安堂管事都出面劝了, 还是没拦住, 仗着自己闺女是东家身边的红人, 张桑良行事肆意妄为,完全不在乎别人死活。 但他似乎忘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搞得对方关门歇业的同时, 百家木行也受创了。 花费积蓄盘下铺子做买卖,最后走投无路, 其中一人冲进百家木行,硬是找了个大件撞了过去。 好在发现及时,没闹出人命。 可百家木行仗势欺人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连带着旁的产业,也受到了影响。 一损俱损。 张桑良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试图扭转局面,可他越折腾,形势反倒越复杂了,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地里操纵着一切。 在枕边人王荷香的提醒下,张桑良来到了新扈。 “小姐,现下该如何是好?”说完前因后果,张翠芝都觉得臊得慌。别人接手百家产业后蒸蒸日上,唯独她爹能把路走窄、走死,还是别当掌柜了,省得再添乱。 戚渺没有回答她,反倒看向“始作俑者”。 青云县的富户乡绅,被无良县官剥削十数载,没谁愿意再遭类似的罪,想要简单复制寻平商帮的路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看似和谐,实则暗潮涌动,想要改变,需要契机。 而戚渺,不想等。 放权、离开就成了促成契机的开始...... 张桑良脸皮抽了抽,忙找补道:“主子,是、是他们抢生意在前,我作为掌柜,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吧,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商场如战场,哪曾想他们那般输不起,生生败了我们百家木行的名声。” “你觉得自己没有错?”戚渺挑眉。 “我、我也有错。”没错他哪里会跋涉前来,就是因为麻烦大了,听说要闹到官府去了,所以他才跑来求援。 第145章 “你觉得呢?”戚渺又看向张翠芝。 “有错。”后者坦言。 张桑良偷偷瞪了她一眼,怎么还火上浇油啊?这闺女真是白养了,一点都不体谅他的难处。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戚渺对着张桑良说完,又吩咐张翠芝:“明儿你随他回青云县瞧一瞧,正好母女团聚。” “是。”张翠芝脆声应下。 “不,主子您、您不回去吗?”张桑良终于慌了,后悔自己隐瞒了实情,到时候被抓进了衙门,张翠芝哪里救得了他啊?“主子,我......还有个事儿没来得及跟您说。” 戚渺撇了他一眼,示意有话直说,别磨蹭了。 “就是官府那边,也、也在......”说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在关注这个事。” 张翠芝:“爹!”到这节骨眼还藏着掖着,真不知道咋想的。 “太久没见主子了,一时激动才没说明白。呃,我是学主子您的法子,将里头所有匠人招进了我们百家木行,待成了空壳,又把那些铺子盘了下来,把那些匠人赶走了,也没做其它,至于他们为什么想不开,这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啊!” 张翠芝一个头两个大:难怪能闹到恨不得撞死在百家木行,这是压根没打算给人留条活路啊!作为掌柜还临阵脱逃,可真是......等等,学小姐?爹你是真敢说。 匠人本本分分做事,又不是此处弄虚作假的大夫,哪里能用完就丢啊? 更何况,你就算学以致用,也得学到精髓,自愿离开和被赶走是两码事! 得亏有底子在,不然,木行八成已经垮台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宿主你选他图啥?】 听到系统所言,戚渺似笑非笑看向张桑良。【图他搞破坏的能力。】 系统:??? “主子息怒,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张桑良是半分侥幸都不敢有了。 他总觉得,戚渺并不意外青云县发生了什么,就像一切尽在掌握般。 可明明两地相距甚远,坐马车赶路都得三五天,自己也一直向镖队打听戚渺的动向,照理来说,对方应该会震惊,甚至发火,现在如此淡定,反倒让他有种会被秋后算账的感觉。 当初在青云寨被当场抓到赌钱,戚渺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后来直接让他在外奔波了一年半载......张桑良晃了晃脑子,将纷杂的思绪甩空。 “没有下次。” “是是是,保证没有下次。” 戚渺没再理会他,扭头看向身侧张翠芝。 “小姐。” “是打退堂鼓?还是迎难而上?” “我想试试。”张翠芝不假思索道。 “好。” “翠芝莫要胡言,你如何能担此重任,主子三思。”张桑良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没忍住插嘴。 “分身乏术,由张管家代我走一趟,此事就这么定了。”说完,戚渺起身离开。 一县一个烂摊子,真当她有三头六臂了?听得、看得再多,也没有亲自历练一番进步快。 张桑良:主子您糊涂啊! 张翠芝:绝不能辜负小 姐的期待! 当晚,她赖在戚渺房中没走,终于赶在出发前,拟定好了攻略。 父女俩乘坐的马车出城时,戚渺窝在房中补觉。 待她悠悠转醒,就听系统兴奋地开口。【宿主,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吧。】 【隔壁江路郡不少孩子会出痧,那的大夫束手无策,你现在派一对人马过去,正好赶上施救,到时候要什么价随便开,还能结个善缘。】 【这是,好消息?】 【怎么不算?江昌郡这边无偿公开了孩童出痧,也就是患麻疹的方子,除得了好名声什么都没捞着,山高路远去隔壁郡救人,总不能也两手空空回吧?宿主你别忘了,净赚百两银子才能延一日命。】可长点心吧。 【你说得对,不能白去,用方子证明实力,正好开个分馆。坏消息呢?】 方才还兴致高昂的系统,顿时蔫了:宿主想一出是一出,又要花大笔银子了,早知道不提这一茬了,后悔一秒钟。 【坏消息是,新一群药贩子已经启程,正沿途收购药材,计划着到时候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最早的那批三日后抵达,最晚十日后,留给宿主你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紧任务重,确实是坏消息。】戚渺翻身下床,梳洗一番后,直奔百家医馆。 莆一入后院,就见甘青紧紧跟在于大夫身后,认真听着他介绍常见的几种草药的生长环境、如何采摘、炮制、药性等。 山道随处可见的杂草,竟是一味味良药。 惊讶之余,甘青很想问问,现下医馆是否还缺这些草药,若缺的话可以放出话去,肯定会有农户去采摘它们,一方面给家里添个进项,另一方面医馆也能缩减开支。 但她,不敢。 等她注意到戚渺的到来,对方已经折返寻祁阳这位掌柜去了。 翻看着登记在册的名录,戚渺缓缓勾唇。“把他们都留下。” 祁阳以为自己幻听了,确认了一遍,还是得到同样的答复。 第146章 “约莫百来号人,一并留住医馆容不下,东家对他们有何安排?” “先前搜罗的药材有假,需在三日内分门别类挑拣出来,他们就很合适。” “药材还能有假?”说完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大夫都有冒牌货,更别提药材了。“他们怕也辨不出真假。” “这就需要大夫们助一臂之力了,事关重大,切勿敷衍了事。” “东家放心。” “此外,馆外设一处,为民众鉴别药材真伪,再赁个庄子,专用于收购本地挖采种的草药……” “如此一来,药材有假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无妨,安排下去吧。” “是。” 翌日。 药有假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想到曾经花银子求来的药,很可能是催命符,大伙气得咬牙切齿,扔又舍不得,只能在百家医馆外鉴别。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几味草药,如半边莲、车前草、接骨草。 之所以印象深刻,还在管事亲口所言:草药有多少,医馆收多少,钱货两清,概不拖欠。 “我要是采药人就好了,那还用得着翻来覆去辨认。” “车前草随处可见,医馆真要啊?” “要,但得按照他们教的法子处理好,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味药。” “太麻烦了,这钱不挣也罢。” “那太好了,你采的这些都归我了。” “我就是说说而已,谁会跟铜板过不去。” “……”空欢喜一场。 第63章 假药贩进假药铺 三日后。 “为了这批货, 兄弟们没日没夜赶路,总算是到了这个破地方。”一手搭在马车上,一手抹脸擦汗, 矮个男人喘着粗气说。 “前头可不破,那是财神爷住的地方, 等到了十里亭,我们歇个够, 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大伙都有份!”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中气十足道。 “得嘞,就等着六哥你这句话了!” “我齐老六什么时候亏待过大伙?到时候你跟我一块进城, 其他人留在十里亭看好货。” “没问题!”“都听六哥的。” …… 临进城前, 齐老六再次提醒:“老规矩,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驾车掉头就跑, 只要没被逮住, 就还有转机,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六哥尽管放心。” 等齐老六他们走远, 留在十里亭待命的几人开始抱怨。 “别人都是连人带货, 直奔酒楼吃香的喝辣的, 咱们却得留在这里喂蚊子。”男人随手折了节树枝,用尖锐处剔牙。 “小心驶得万年船, 六哥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贩卖假药触犯了我朝律令, 官府要是追究起来,都没好果子吃。”另一人解释道。 “多少年了也没听谁在这里出事啊?再说了, 我们送的药材假不假,医馆说了才算。”男人挤眉弄眼应声。 “话是这么说,但新扈县好像不太平,出发前六哥去寻了从这回去的那波人,一个个都劝说六哥别来了,还是要谨慎些。” “他们指定是故意的,巴不得别人害怕,这样自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了,得亏六哥没听,不然我一家老小得喝西北风去。” “就是!我们可没他们那么黑心肝,搓泥丸当药丸、草根当人参……我们这批货只是保存不当,药性大打折扣,可还是有些作用的吧,总不至于要人命。” “来都来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想想卖掉它们到手的银子该怎么花。”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这边聊得欢,齐老六带着矮个男人吭哧吭哧找老主顾,也就是至仁医馆。 等他们顺利进城,沿着熟悉的路线行进半刻钟后,竟没有看到人来人往的画面。 “六哥,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不可能走错,进城直走一里路再右转,一眼就能看到的两层楼就是了,明明就是这处,不可能走错啊!” “有没有可能,搬家了?牌匾都没了,肯定是换地盘了,生意那么好,这里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人。” 齐老□□下打量后,愣愣地点头,一时半会好像也找不到其它更合理的原因。 “我们再找找看。” “打听下,看它搬去哪条街了。” “好。”语毕,矮个男人走向巷口的小摊,齐老六站在原地又看了两眼,才抬脚跟了上去。 一靠近就听到摊主朗声反问:“你俩是外乡人吧?” 齐老六二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和当地人在穿着打扮上,没什么区别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本地人谁不知道至仁医馆没了,也就只有外乡人才会以为它搬了。是来求医问药吗?那你们可别找至仁医馆了,都是庸医,卖的还是假药,去百家医馆,就在西大街那边,很好找。” “假药?”齐老六眉心一跳。 “是啊,不然好端端一个医馆,怎么说没就没,肯定是干了丧良心的缺德事。” “是官府发现至仁医馆卖假药了吗?” “是啊,都害死好些人,终于得到报应了。” 第147章 “害死人?”男人惊呼。“怎么会?”齐老六惊诧。 “我骗你们干什么,不信随便找个人问问。”好心提醒还被质疑,摊主耐心告罄,两人识趣地道谢完离开,脚步沉重地往西大街走去。 直到站在百家医馆外,两人才缓过来些。 “难怪他们让我别来,原来真出事了。”齐老六喃喃道。 “六哥,我们还卖货吗?要不还是回去吧,这、这实在太冒险了。”矮个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唇,一颗心咚咚直跳。 “再找找,又不止至仁医馆一处。” “也行,总不能白跑一趟。”说着,就想进百家医馆。 “这个不行。”齐老六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为什么?就刚才说话的功夫,进进出出不下十号人,这医馆绝对需要药材 。”男人疑惑不解。 “你没看它叫什么名吗?” “不都是医馆吗?跟名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百家?不会是那个百家吧?”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十有八九。” “还是再找找,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嗯。” 进城是巳时,这一打听就过了未时,不是难度大,而是消息太让人震惊,消化不良。 去年来还好好的,这次一个个都出事了,连个脸熟的学徒都找不到了,这叫什么事? 如今,新开没半载的百家医馆已然取代了阙兴堂、至仁医馆等老字号,随便找个孩童都知道它的存在,教百姓辨药、采摘,还就近收购,摆明了不会要他们带来的药材。 风声紧,没找到买家,兴致勃勃的齐老六,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耗费人力财力跑一趟,就这么灰溜溜离开实在不甘心。 他们带来的这批货,早脱手才能卖高价,转道去别处山高路远,怕是更得不偿失,思来想去决定再观望观望,万一卖得掉呢…… 藏污纳垢的地方,再怎么洗,也不可能彻底干净。 事实证明,侥幸心理要不得。 -- “东家,他们真会主动送上门吗?”祁阳一副伙计打扮,干活间隙时不时瞧门口一眼。 站在柜台里头的戚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算盘珠子。“他们也可以打道回府。” “……想必不会。” 假药材留在手里就是废物,只有卖出去才有价值。 做这种买卖的人,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只不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守株待兔,真能够成功吗?祁阳没有信心。 “那不就得了?左右闲来无事,就当找个乐子。”戚渺没跟他说的是,除了现下的积善堂,城中“死而复生”的其它药铺,都有她的手笔。 学假药贩子以假乱真,看谁玩得过谁。 变装成伙计的祁阳:感觉东家在拿我当乐子? 翌日傍晚。 “六哥,这是最后一家。” 身心俱疲的齐老六嗯了一句,看着上方积善堂三个字,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昏昏欲睡的祁阳,腾地起身相迎,虽然动作迅速,但肉眼可见的懒散。 齐老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将其展开递出:“我们来抓药,这是方子。” “掌柜的,来抓药的。”祁阳将药方子递给站在从楼上下来的戚渺,后者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没接。“没看我正忙着吗?你给他们抓。”说完,装模作样翻看起账簿。 矮个男子眼尖,见戚渺手中账簿空白,腹诽装模作样。 “那我给你们抓。”祁阳认命般叹了口气。 “行,别弄错了。” “放心吧。”按照药方所写,祁阳将对应药柜一一取了出来。“桂枝二两,甘草一两……” 去了那么多药铺,还是头一回见这样抓药的,动作生疏就算了,记性还差,口中不停念叨着药方。 随着他取出桂枝、甘草……齐老六下意识走近瞧。 这、这好像不是桂枝? “你说不是就不是?”祁阳语气不善道。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齐老六讪笑地解释:“看起来不太像。”明明是木头碎,哪里是桂枝,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啊? “桂枝就长这样,你不懂别瞎说,我们积善堂卖的可都是好药。” 齐老六:“……”要是我真来抓药,恐怕就信了。 矮个男人趁没人留意,将手伸向了甘草柜,偷拿了片开嚼。 结果,差点吐了。 该死,怎么是苦的? “怎么了?”齐老六扭头看他。 祁阳和戚渺也看了过来,不问自取的男人欲哭无泪,指了指门口,迅速跑出去。 意识到什么的齐老六,将视线落在其它药柜里头,也想上手时,就听到戚渺吩咐祁阳将其放回原位,说完,人又上了二楼。 不让碰?担心他发现什么? 有意思。 “你的药抓好了,共二两银子。” “没问……多、多少?” “二两。”祁阳一字一顿回。 齐老六:你怎么不去抢? “给银子呐!药都给你们抓好了,不会是掏不出来吧?没银子抓什么药?真是的!”边说边拆包好的药,打算恢复原状。 第148章 “就这几副药,哪里用得着二两银子?” “在我们积善堂抓药就这个价。”祁阳手上动作不停。 “你!”矮个男人不想花冤枉钱,也气不过。 “行,但我要见你们掌柜。”齐老六打断他,将二两银子放在柜上。 “我们掌柜哪里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祁阳收起银子,重新包好几副药。 齐老六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刚才他们就见到了好吗? “你们积善堂很缺药材吧?”方才扫了几眼的药柜,里头的东西真不真先不论,量少得可怜,也不知道这药堂咋维持下来的,难怪就伙计和掌柜两人。 “缺又怎么样,不缺又怎样,关你什么事?”祁阳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说得好像你们有一样。” “我们当然有!”矮个男人接话。 “有还来抓药,糊弄谁啊?要不是我们积善堂的药都被百家医馆买……你们真有?”惊觉失言,祁阳忙改口。 齐老六眸光闪了闪。“劳烦将掌柜叫出来,我们与他细谈。” 犹疑片刻,祁阳仰头看楼道方向。“那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很快,楼道传来响动。 “掌柜正好得空,二位楼上请。”不一会儿,祁阳下来了。 戚渺站在窗边眺望,待齐老六两人露面,才开口一道落座。 “敢问掌柜贵姓。” “戚。” “齐掌柜?没想到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这可真是太巧了。” “确实。”齐?和戚音差不多,挺巧的。 “既然如此有缘,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手里有批在郡城购置而来的药材,品质上乘、药性绝佳。 原本要运往别处,但一路奔波,身体多有不适,实在没法继续赶路,又怕徒增变故,就想借着抓药的机会,问问医馆可有需要,物尽其用,也不枉我们跑这一趟。” “你们当真有药材?”戚渺眼皮一掀。 “千真万确,齐掌柜若不信,可差人去验货。” “只要不是假药材,我们积善堂就都要了,只是这价格……” 齐老六:可你们卖的,就很假啊!“哈哈哈,价格好商量。” “齐老板真爽快。” 齐老六拱手笑着应和,场面异常和谐,祁阳端着茶水姗姗来迟。 待一行人下楼,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踏出大门时,齐老六回头看向牌匾,心境截然不同。 积善堂,取积德行善之意。 就像至仁医馆,至真至仁,啧啧啧。 第64章 连环套 待两人走远些后。 矮个男人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六哥, 那积善堂掌柜有点问题。” “随性之人,并无不妥。” “可他那样子就不像个掌柜,手里拿着的账簿都是空白的, 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还是见识少了,真以为谁都像我们一样赚辛苦钱, 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就算浑浑噩噩度日也不愁吃穿。”何况身为掌柜, 自是不必亲力亲为, 也不一定事事周到。 矮个男人将脚边石子踢飞,暗骂该死的世道不公。 “等把货送进城,银子拿到手, 我们哥几个也好好快活快活, 这地儿,往后就不来了。”齐老六脚步没停,安抚对方的同时, 也透露了未来的规划。 矮个男人一惊。“不来了?为什么?” 齐老六幽幽叹了一口气。“要再来一次, 八成走不脱咯。”直觉告诉他, 此地不宜久留。 想到这两日打听到的情况, 矮个男人抿了抿唇, 确 实悬。 方才还稍显愉悦的心情, 霎时变得郁闷起来, 怎么自己就没投个好胎呢? 半个时辰后,城外十里亭。 “他们回来了。”男人吐掉口中衔着的狗尾巴草, 激动地站起身挥手, 其他人闻声而动。 “等着急了吧?” “昨儿你们没回来, 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方才还商量着, 派个人进城寻寻。” “嗐,别提了,那至仁医馆、阙兴堂都被衙门抄了,我和六哥好一通找,才找到一家靠谱点的,已经定好了,明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错,今晚兄弟几个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进城把正事办了,再去酒楼搓一顿犒劳大伙。”齐老六补充道。 “之前那些医馆的大夫当众扎死人都没事,这回怎么闹这么大?” “说起来,还是太贪财惹的祸,高价卖汤药防治疫病,没有用不说,还闹出人命,连带着被查出药材有问题,搞得我们日子都跟着难熬起来,这回只找了个小药堂,还被压了一成的价。” 矮个男人越说越气,卖的价越低,他分到手的就越少。 “什么?一成?他怎么不去抢?” “真黑啊!我们辛辛苦苦运过来,随随便便就降了一成,那可是十几两银子啊!” “谁说不是呢,还好意思叫什么积善堂,我看该改成缺德堂才对。” “六哥,就没有其它更合适的买家了吗?” “其它药铺还不如缺德堂呢,吃不下这批货就算了,还敢砍掉一半的价,真是想钱想疯了,这鬼地方,真不能来了。” 第149章 “一半?官老爷们该把它们一锅端了才是,留下来祸害谁啊?” …… 几人越说越来劲,一时半会难消停,齐老六干脆去查验了遍货。 回来时,已经上升到撸起袖子指天骂地了,唧唧歪歪吵得人头疼,他出言打断:“行了,都歇会吧,干完最后一票,我们也不会再同这些人打交道,管他们如何。” “也对。” “六哥英明。” “六哥,我们以后干啥?” 几人不约而同支起了耳朵。 齐老六将右手抵住嘴,清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没想好。” 众人:“……” 翌日,一行七人如约出现在积善堂后门。 敲门声响没一会,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是祁阳出现,将他们迎了进来。“没其他人了吧?” 齐老六:???第一句话不应该问货吗? 但他还是接了话茬。“四车货都带来了。” “行,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叫掌柜过来。” “好。”齐老六等人朝不远处石凳走去。 很快,戚渺跟着祁阳来到后院,瞥见对方手里还拿了纸笔,齐老六有些诧异。 “按照昨天说好的价,都在这里了,数数。”在石桌上打开包袱,入目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祁阳笑眯眯开口。 矮个男人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上头牙印清晰可见。其他人有样学样后,都龇牙咧嘴乐。 齐老六也不客套,起身数了起来,丁点不差。 “你们要的货已经送到,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告退了。”说话间,将包袱裹了起来。 “我这还有笔买卖,想和齐老板谈。”戚渺启唇。 “什么买卖?”齐老六拎包袱的手一顿。 戚渺不慌不忙将手中拿着的纸笔放在包袱上,看清楚上头的字后,齐老六瞳孔一震。 卖身契?! “齐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戚渺微微一笑,视线越过他,看向了其身后六人。“大呈律令禁货卖假药,轻则杖责、流放,重则处死。不知道凭这几车药材,官府会如何定你们的罪?”轻描淡写地说出毫不留情的话,青天白日也让人遍体生寒。 齐老六回以冷笑,身后几人怒目而视。“齐掌柜是想过河拆桥了?” “非也非也,我一开始就说了,想同齐老板再做笔交易。” 齐老六咬紧腮帮子才没破口大骂,环顾了一圈,试图以此确认暗处是否隐藏着其他人。 “让他们出来吧,省得齐老板多虑。”见状,戚渺吩咐祁阳。 话音刚落,穿着百家镖局服饰的镖师们,便一个个显露身形,威慑力惊人。 齐老六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先礼后兵是吧?果然黑心!他真不该跑这一趟。 按捺住硬碰硬的心思,耐着性子与戚渺周旋。 “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齐老六硬着头皮坐回原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这些弟兄上有老下有小,跟着我没过几天好日子,我只求掌柜你放过他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他认栽。 “六哥!” “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走!” “我也不走!” …… “来都来了,当然是共进退。”看着他们变脸,戚渺笑容更深。 齐老六忍无可忍,猛地拍桌嚷道:“你可别忘了,这批药材现下在你们积善堂,真要闹到衙门去,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我们敢来新扈县,还敢带着它进城,你就没想想我们有没有倚仗? 不怕告诉你,自打碰了这玩意,我就没想着能够全身而退,这一路上也不太平,我们哥几个遇到的事多了去了,还真不怵这一件。” “为免酿成祸患,草民以积善堂之名,从不法之徒手中购得全部假药材,人赃并获,望县令大人明鉴。”假设对簿公堂,戚渺戏谑地为自己开脱。 齐老六不怒反笑。“掌柜的怕是忘了,昨儿我们从积善堂抓的那副药,轻而易举就能戳破此等谎言。”幸好将它留在了十里亭,不然真要完了。 “没忘,毕竟是积善堂给人抓的唯一一副药。” 唯一一副? 齐老六强撑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泄了。 这意思不就是承认,是专门给他们下的套吗? 假的!都是假的!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哈哈哈,真是风水轮流转…… 齐老六想着想着笑出了声,回头看向如丧考妣的矮个几人,眸中隐隐有泪花闪过,是自己太大意了,早知道,该听劝诫,不来此地才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每卖一次假药材,就有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上当受骗,医馆罪无可恕,你们也难辞其咎,养家糊口的法子多的是,偏生助纣为虐,也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现在摆在你们眼前就两条路,要么等报官了,去衙门后坦白从宽;要么签了卖身契,听我差遣,将功折罪。” 碰到一批抓一批,远远不够,戚渺想的是,主动出击,釜底抽薪。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眼前这些人运用得当,会有奇效。 第150章 威逼有了,利诱来点。戚渺抬手轻点石桌上的卖身契:“为期三年,月银二两,白纸黑字,绝不食言。” 齐老六:呵,要我卖身为奴,想得美!但为期三年?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总比进大牢舒坦吧? 矮个男人:好好的人不做,去当牛做马?自己宁愿……月银二两?一年稳稳收入二十四两,这好像比提心吊胆、南来北往卖假药材划算。 其它人:士可杀不可辱!可银子又没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当换了份生计。 最后,戚渺如愿收服了第一批假药贩子。 齐老六他们拿回包袱里银子的同时,还领了个特殊任务。 事成之日,便是放他们出城归家之时。 目送戚渺和祁阳,领着镖队将几大车药材运走,齐老六等人才像是真正醒了过来。 先前一幕幕犹如梦境,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前堂冷冷清清,后院空空荡荡,整个积善堂上下两层楼,就只剩他们一行七人。 从外来的假药贩子,成为假药铺子临时负责人,身份转变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六、六哥,我们真要照她说的做吗?”其中一个 男人蹲在地上抱头抓发,满脸痛苦。 他们竟然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实在太难堪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让刚被套路失了自由身的他们,以同样的手段去忽悠下一波假药材贩子,之后由对方接替上岗,继续折腾新一轮,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恰在此时,齐老六翻开了戚渺放在柜台的空白账簿,他的视线牢牢定在唯一有字的那页。 矮个好奇凑上前,下意识念出声:“药不过新扈不灵,药不到新扈不齐。” 没得到回应的那位,听罢瞪大了眼睛。“简直是天方夜谭,新扈怎么可能……” 齐老六喃喃道:“或许,真有这么一天。” 此言一出,尽皆沉默。 第65章 麻烦来了(第一波) 出了积善堂, 祁阳负责领镖队运送药材至城外庄子,由专人分门别类放好,以待来日。 戚渺回了住处, 又想要闭门躲清闲,就听到系统预警:【宿主, 要出事了!】 主人归来,六月撒欢摇尾, 戚渺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起身回屋。【怎么?】 【阙兴堂、至仁医馆等处没了,不少杂役因此丢了肥差,日子一下子过得捉襟见肘, 还因为老东家的缘故被人唾弃, 他们哪里甘心,就想着给自己讨个公道。】系统娓娓道来。 【嗯,继续说, 我听着。】戚渺进了厨房, 四处翻找食物, 一看就是要给六月加餐。 当初瘦弱的幼犬, 大部分时间都跟甘棠那小姑娘待一块, 除了吃就是睡, 都快胖成球了。 在戚渺拿着筷子, 越过红烧肉夹素菜给六月吃的时候,肉眼可见它的嫌弃。 小家伙嗅了嗅别过头, 四肢先后退了半步试图离开。 见状, 戚渺啧了一声, 六月忙上前将素菜吞吃入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作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说着话的系统顿了顿。 【说是讨公道,做法却不磊落。他们想到的主意有两: 一个找到患有绝症,最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那种,将其连夜送入百家医馆,届时便以救治不力、害人性命为由闹事。 谁让百家医馆医术高明人尽皆知呢?他们偏要向世人证明是夸大其词! 二是让家中女眷装病到百家医馆求药,若是大夫诊治便诬陷其见色起意、图谋不轨,若是让女学徒也就是甘青介入,便是为了钱乱来,让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折腾人。 反正不管怎样,他们都可以达成败坏百家医馆的名声的目的。】 戚渺边听边点头。【主意不错,或许真能行。】 【宿主你怎么还帮着他们说话?百家医馆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要不了多久就能创收了,这个时候要是因为这些算计臭了名声,那先前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系统真恨不得自己有实体,如此就能把那些人的谋算扼杀在萌芽状态了。 【我不是帮着他们说话,就事论事而已。 你别担心,他们这两个计划其实就是医馆的日常,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上门,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小病小痛也好,弥留之际也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于大夫他们见多识广、身经百战,自然有法子应对。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只招收女学徒远远不够,培养成才、另立门户都需要时间,此前甘青一个小姑娘进进出出那么多大男人的医馆多有不便,得再聘些妇人做活计,如此耳根子也能清静点。】 说到妇人,戚渺眼含笑意。【我想,她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们?宿主你指的是?】系统疑惑,声势浩大的招学徒,都只有一个不被亲爹所喜、丢在医馆的小丫头报名。 医馆的脏活累活,谁家的妇人会抛头露面干啊?就算她们愿意,也要征得家中男人的同意。 难,很难。 【就你刚刚说的那些人家里的女眷,都能装病上门搞事了,想必一大家子都不是拘泥世俗之人,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干活?来都来了……】说到最后,戚渺自顾自点头予以认可。 第151章 系统:本系统早就应该想到,没有什么事是宿主不敢干的,没有什么人是宿主不敢用的。 此刻的它,真想给准备上门踢馆的那些人传音:惹到我宿主,你们算是捡到铁饭碗了。 另一边。 喝了酒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坐在窗边垂泪的女人。“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只是让你出门去百家医馆一趟,就像要你命一样,至于吗?” 男人打了个嗝,走向桌子端起茶壶,仰头往嘴里灌,茶水顺着嘴角淌下,胸前湿了大片。 自打没了杂役的差事,男人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整日晃荡不说,还学着喝起酒来。 之前一月虽没多少家用,但至少稳定,如今半个铜板都没有,反倒不停从家里往外拿,秦氏劝也劝了,骂也骂了,都无济于事。 今儿天色尚早男人归来,秦氏还以为他终于醒悟了,没想到,竟要她去骗人。 秦氏性子刚直,做事利索,仅凭夫君当杂役的工钱,能让一家六口在城里过活,何尝不是操劳的结果。 可这些,男人看不见,他只知自己是一家之主,苦养六张嘴,不管是两老,还是两小,亦或是枕边人,都应该听他的。 本就失意颓丧,只能借酒消愁之际迎来转机,他哪里顾得上其它,要不是百家医馆,现在的他,定不会是这般。 如此,当“同病相怜”的男人们提议给百家医馆一点颜色瞧瞧时,他当即拍着胸膛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所以,就有了开头的场面。 秦氏知道男人心里苦,她也心疼,便由着他发泄发泄,可没想到,他能不管不顾将自己推出去顶事。 说她不怨是假的,可说到底,百家医馆也没做错什么,要怪就怪自家男人老东家作恶多端遭了报应。 要因为这,就去百家医馆胡搅蛮缠,她是真做不来,也不想干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但,她也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男人发了狠,自己没得选。 想到这,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 终究,秦氏还是出现在百家医馆,闭眼装晕被抱了进来,周遭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听到了大夫关切的询问。 当手下搭了脉枕,对方指腹靠近之时,秦氏感觉自己呼吸都重了几分,险些绷不住暴露。 好在男人开口转移了注意力。 “大夫,你怎么能……”刚要质问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触碰妇人时,就见对方收回了手,示意身后的小姑娘上前摸脉试试看。 “我摸到了。”这还是甘青第一次正式摸脉,有些激动。 “什么感觉?”老大夫问。 “它在动,感觉和我自己的差不多。”小姑娘将手搭在自己的脉搏处。 “没错,身体康健之人脉象柔和有力,沉取不绝。至于为何昏厥,许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回去歇上三五日便可痊愈。”后面那句话,老大夫是对着男人说的,视线扫到睫毛微颤的妇人时,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你这个庸……”被拆穿得太快,男人都没反应过来。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想好的狠话,还是要说,可秦氏已经睁开眼睛,缓缓起身了。 甘青眼疾手快,忙上前搀扶,对上她稚嫩的小脸,秦氏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诊、诊金是多少?” “诊金?”甘青看向老大夫。后者摆了摆手,她笑着解释道:“不用诊金,脉象显示你身体康健,没什么大碍,回去多歇歇,别太累着了。” “不用吗?”秦氏知道自家男人老东家那里的规矩,不管大病小病、有病没病都要榨出点油水来。 而他们方才进门,就这么直直往里闯,什么都没有掏,进来后怎么也耽误了老大夫一点时间,按照……诊金是必不可少的。 甘青笑着摇头,搀着妇人靠近男人。 “哼!他们根本没给治,当然不好意思要诊金了。” 事与愿违,男人没好气道。 老大夫不为所动,夫妻间的事,外人还是少掺和。 甘青一愣,想要解释,见老大夫混不在意,她也闭嘴了。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男人抿唇冷脸,就要扯着妇人离开。 虽然他们没成事,但还有其他人,总不可能都失败,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是自在了,可秦氏还尴尬着。 “愣着干嘛?走啊!” “嗯。”声音有气无力,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在甘青看来,那就是当众被夫君呼来喝去,麻木中流露出挣扎。 想到自己,想到医馆缺人,她再次开口。“夫人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在医馆待了一阵子,她也学会了文绉绉讲话。 男人闻声回头,秦氏脚步一顿。 等夫妇二人再次会合,已经是半炷香后了。 “她找你干什么?怎么那么久?”等得不耐烦的男人,急切询问。 男人嗓门大,霎时就引得好几人望了过来,秦氏没有直接回答。“回去再说。”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见有什么异样,男人压下心里种种复杂情绪,带着她快速往家赶,都没心思再惦记先前的“大业”了。 前脚刚踏进家门,男人后脚就追问起来。 第152章 “算是好事,进屋说。”妇人展颜,先一步往里走。 男人按捺住火气,眯着眼跟了上去。“这下可以说了吧?” “明儿起,我就要去百家医馆做事了,跟夫君你先前一样帮着做些杂活,月银还高了三成,管事说了,我……”一路上憋着,开腔就像倒豆子,秦氏也顾不上旁的了,一股脑说了出来。 “什么?”男人震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 “你怎么进的了百家医馆?它连我都看不上,更别提……” “这还得多亏了夫君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你要我去百家医馆,我也不可能找到这份活计,日后你在家照顾爹娘和孩子,我在外头挣钱,日子会好起来的。” 第66章 杀人祭鬼 当秦氏将那半炷香内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后, 男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是没有考虑过进百家医馆,但对方宁愿用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也不要他们, 深觉受辱的众人才聚在一块意图报复。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女眷有什么好的, 力气小、见识少,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家里不管了? 男人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 当即遭到了秦氏的回怼:“不是你说的, 女人家不应该成天只缩居享清福吗?” “我那是说气话,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要是出去了, 那我们家怎么办?我怎么办?”男人梗着脖子道。 “家里不有你吗?左右你无事可做, 就在家中照顾好爹娘和孩子便是。管它什么规矩,我只知道,再不出去挣点银子, 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再说了, 前几日你硬要我去百家医......” “我?”想到留在家中照顾老的老小的小,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许去!” “你说了不算。我......” “我是一家之主, 怎么就做不了你的主了?”男人气急败坏道。 被屡屡打断的秦氏无奈地撇了他一眼:“已经在契书上签字画押了, 明儿一早没去, 管事会扣我工钱。” “让他扣呗, 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男人不以为意道,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惩戒, 都没上工, 哪来工钱可扣?就晓得糊弄几乎没怎么出门干过营生的妇道人家。 秦氏抿嘴, 从怀中取出有些重量的钱袋。“我已经预支一月工钱了。” 男人脸上刚浮现的得意之色,瞬间变成错愕。 预支? 还一月? 这、这不是还没去吗? 怎么就能预支工钱了? 就不怕她不去吗? 秦氏一边留意着他的反应, 一边慢吞吞地解开打了补丁的钱袋,几块碎银子映入眼帘。“所以,我要去。”傻子才不去。 又不止她一个妇人,人家小姑娘都能跟着学医,她们只需要做些浆洗、晾晒的活,真要论起来,比在家都松快,月银还不少,逢年过节发福礼,换季还给做新衣,去‘百家’开头的铺子都有优待......好处一时半会数不完,她怕是走大运了。 男人出息,跟着沾光。 自己出息,指定享福。 便是眼前人说破天,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百家医馆,她是待定了。 当初,可是他‘逼’着自己去的呢。 男人:!!! - “如何了?”浑厚的声音,自屋内暗门处响起。 刚送走一波来客的牙行管事,正要喝茶润喉的动作一滞,忙从座位上弹跳而立。“主子,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一道挺拔的身影穿过屏风后出现,径直走向管事所在,上位者的气势尽显。 管事弓着身子让位的同时,面上带着讨好与敬畏的笑:“主子您方才问的可是百家医馆?”他识趣地避开此话题,提及正事。 男人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向管事,后者神色一凛,立刻作出回复。 得知被唆使上门闹事的那些人,不仅没给百家医馆造成什么影响,家中女眷反倒被招用,直接气笑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一群废物!” “主子息怒!这百家医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一家独大,竟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让人防不胜防。主子您可否……” 男人冷冷扫了他一眼,管事当即噤声。“是老奴多嘴了,主子您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误了祭礼。” “嗯。”听到祭礼,男人的脸色瞬间缓和,甚至浮现出一丝狂热,似是期待极了。 也正是因为吐出祭礼二字,管事灵光一闪,有了对付百家医馆的新法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百家医馆背后之人有着怎样的可怖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通晓其背后的筹谋。 【宿主,医馆又要有麻烦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系统发出警示。 【嗯?】仰躺在靠窗榻上的戚渺,用话本子盖住脸遮光,正昏昏欲睡。 听到系统说有麻烦了,仍旧维持现状。 左右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不管什么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一时半会也急不了,不如等睡醒了再好好应对…… 第153章 但系统再次开口,说出“淫祭”二字时,戚渺一把扯下覆在脸上的话本子,猛地张开了眼睛,紧接着坐直了身子。 “邪祭?”激动到脱口而出,都顾不上用脑子交流了。 【是,宿主你怎么知道?】 【曾经见过。】用活人献祭,她忘不掉。 【说起来,还得怪十年前的那场瘟疫,要不是因为它,导致新扈缺医少药、庸医遍地,也不会有百姓狂热信奉邪神,一心盼着它拯救自己,在一些穷乡僻壤甚至演变成“杀人以祭鬼,病不求医药”的局面。】 见戚渺盘腿静坐聆听,系统继续道:【信徒多在乡野,祭礼一年一次,原本与宿主你并无关联,本系统也不愿提及,反正无利可图。 可没想到,百家医馆的出现,让一部分信徒复燃求医问药之心,主事人敏锐意识到了危机,便想到了对百家医馆出手,就算不能扳倒,也要坏了名声,让百姓认为它与原先那些没有什么不同。 但,隐在背后推波助澜搞出的动静,并没有起到实质性作用,还让百家医馆进一步收拢人心,幕后之人坐不住了,就想到了更阴毒的法子。】 从这几句话里,戚渺已经推测出大概了。 能被系统说成阴毒,那肯定与人命挂钩,结合邪祭,很有可能是想要对百家医馆中人下手,尤其是秦氏等人。 因为,邪祭 ,往往用的是妇孺。 假设一下,当在医馆做活的秦氏等人无故失踪,其夫其父会如何揣测并上门讨公道? 若之后官府查到她们下落,面对或被剜目,或丢五脏,或被去首的尸骨,又会让百家医馆陷入何种境地? 此招,确实阴毒。幕后之人不但能顺利完成祭礼,而且能借机清除潜在隐患…… 【宿主,你在听吗?】系统的询问,打断了戚渺纷飞的思绪。 【你继续,我在听。】 【刚才说到幕后之人想到了一个阴毒的法子,于他们而言是一石三鸟,但对百家医馆非常不利,宿主你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坚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前功尽弃。】此地不宜久留,银子难赚到,花的精力还不少,待这事了了,它得劝宿主换一处。 【嗯,我会的,你放心。】 得到戚渺保证,系统才将具体情况托出。 还真让她猜对了,对方想的就是,把新进百家医馆的妇人们神不知鬼不觉弄出城。 既是以秦氏等人为引,给百家医馆一个教训,也为将其用做祭礼所需,虽然不够格入主祭台,但也能将就用用,当然,还有个小心思,那就是惩罚她们,为了蝇头小利,不顾全大局,该死! 而有一点戚渺没想到,那就是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这些女人,还有前来百家医馆看过病的幼儿。 凡是出事者,都和百家医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届时他们倒是想看看,它要如何翻身? 不得不说,能成为邪神的信徒,基本摒弃了良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纵使要以无辜的生命为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知道,祭礼当天没了千挑万选的活祭之人,他们是否愿意为之献上自己的命了。 重新拿起一旁关于山野志怪的话本子,戚渺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幻化成人挖心肝的妖怪,最终也丢了自己的心…… 系统见状,没像往常一样出声催促,因为它知道,戚渺已经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就一定会有所作为。 只是,宿主为什么要以身涉险?真以为它口中的淫祭是说着玩的是吧?他们可都是一群疯子。 最重要的是,在这小小的新扈,幕后之人几乎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就算祁阳准时报官将衙役领来,信徒们也能全身而退,更别提没有那人首肯,衙役压根就不会出城来。 【宿主你真是太草率了!本系统还以为你想贴身保护她们,没想到是想深入虎穴!你究竟怎么想的?】 此时此刻,它宁可相信戚渺尽在掌握,也不敢想象她是阴差阳错来的。 对方人多势众,又有一群弱女子拖累,宿主如何能脱险啊?系统想不到破局之法,更猜不透戚渺要做什么。 【我在想,他们把祭祀地点选在深山之中,还能造出了连通地上地下的祭台,真是高手在民间。】 听到戚渺还有闲心扯东扯西,系统踏实了不少。【此处原是前朝归隐山林的达官显贵埋骨之地,并不是他们建造。】 【看出来了。好好的风水宝地,成了邪祭祭台也是倒霉,若此界真有鬼神,他们这一个个,怕是要被墓主活剥生吞了。】 【除了幕后之人,旁人都不知此地曾经是什么。】系统解释道。 【你口中的幕后之人,是县令还是县尉?亦或是他们俩?】戚渺话锋一转。 【宿主你如何猜……是县尉。】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困局如何解,宿主是真不怕吗?可它怕啊! 【果然。】 身边呜咽声不断,双手束缚在身后,嘴巴被堵住,蒙住眼睛的黑布因为奔波松散,戚渺得以看清所处地界。 得知邪祭有县尉的手笔,她越发大胆地环顾周遭,负责看守她们的信徒,很乐意看到祭品惊恐万状的神情,但这次似有例外,戚渺眸中只有好奇,并无害怕。 第154章 戚渺问:【他会来吧?】 系统不明所以,但还是实话实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听到这个答案,戚渺语气都轻快了几分。【那就好。】 系统:???要不是你们素不相识,那还是个狠人,本系统都要以为宿主你把他当救命稻草了。 第67章 山神发怒? 另一边。 在就近庄子沐浴更衣后的高县尉, 由老仆驾着马车亲自送来。 两人一路上几乎不曾交谈,一心奔向目的地。 谁能想到,此刻身为新扈二把手的存在, 十年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猎户? - 从瘟疫肆虐、被焚毁的村子里逃出,他只能往没人的深山去。 从人间炼狱死里逃生的他, 还要时刻提防野兽袭击,接连数日不眠不休, 人无疑是扛不住的。 因撕咬的疼痛醒来, 求生的本能让高县尉使出浑身解数自救,就是这般巧,竟在跌跌撞撞间寻得庇身之所。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双手摸索确认堪堪能爬进去, 他也顾不上试探洞中是否有更加可怖的存在,当时的高县尉只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 到嘴的猎物跑了, 野兽发疯般刨洞, 腥臭味、嘶吼声......吓得高县尉连滚带爬往里进。 不知过了多久, 等外头动静消停了, 疲惫不堪的他再次陷入昏睡。 这一次, 高县尉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得天眷顾, 出山后飞黄腾达。 迷迷糊糊醒来,透过头顶微弱的光亮, 他意识到, 已经是白天了。 将贴身藏着的火舌子取出点着, 四下环顾后,高县尉瞪大了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金银珠宝。 莫名想起老一辈人感慨的话,他们所在的太平村,百年前住过了不得的人物,说是坐拥金山银山都不为过。 四舍五入,他们也算那位大人物的后代,怎么就没有那般好的运道,仍旧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呢? 当时只当笑谈,如今摆在眼前的东西,让高县尉下意识认为,传说中的金山银山,或许就在眼前。 如此一想,他直接往前扑了上去,这个金元宝咬一口,那锭银子敲一敲,随后便是癫狂的笑。 他,要梦想成真了。 - 下了马车步行前往的高县尉,仰头看向被开辟出来的山道,脑海中不由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_ 深山缺衣少食,不能久待,得了意外之财后,他更想要离开。 小心翼翼出山查探情况,远远就看到被焚烧殆尽的村子,乡邻尸骨无存。 到处不见官兵的身影,方圆数里都没个活人,高县尉下定决心,先将墓中金银财宝悉数搬出,而后换身份换地方,开始自己飞黄腾达之路。 耗时足足三月,他才彻底搬空自己待了最久的那个墓室。 剩下的,他想着以后有需要再回来取。 于是,他带着一部分金银玉器,来到了县城。 借着它们,改名换姓,购屋置仆,进了衙门。 他很清楚,有财无权守不住,有权无财财自来。 越想要安稳富贵,越得有身份地位。 如此,在新扈地界,便无人敢将他的钱财据为己有,更无人敢细究它们从何而来。 不得不说,能从乡野猎户,成为一县县尉,他无疑有过人之处。 但,机遇同样重要。若非瘟疫肆虐后,城内外百废待兴,纵使他有再多的钱财,也难在短短十年间实现阶级跨越。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高县尉已然忘了,当初自己打猎为生有多么艰难,被官兵武力镇压后连人带村被付之一炬有多么无力…… 现在的他,在新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县令都得敬三分; 是城中最大牙行的幕后东家,生杀予夺,随随便便说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还是推崇邪祭的主谋,以人为祭,以血为奠,只为还欠下的因果,不再噩梦缠身,早 日儿女双全后继有人。 …… 系统正好也在同戚渺讲述堂堂县尉,会是邪祭幕后推手的原因。 【没把金银玉器带出太平村时倒是顺利,一离开太平村地界,尤其是将其花出去后,高县尉就过上了梦魇不断的生活,总会梦到自己回了这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直到他在一次梦中说自己会还债,才正常了起来。】 【他所谓的还债,竟是拿无关之人的命来还?】听得人手痒,迫不及待想活动下筋骨。 系统回: 【原是想着物归原主,可宿主你也知道,这人呐,由奢入俭难。 到手的金银玉器,哪里还舍得吐出去,可还他还是心存敬畏,也怕夜长梦多,便去了大大小小好些寺庙,寻其它代替法子,最后采取了为墓主供长明灯、为自己求护身符、去墓前供奉祭拜等一系列法子。 动静太大,自然引人关注。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此处埋着宝藏,他干脆编造了山神显灵,给自己托梦,让其来此祭拜,方能保一方安宁的故事。 年年都来,步步高升,不信也信了。 附近除太平村外侥幸活下来的民众,更觉得他们得了庇佑,才能幸免于难。 此后,慢慢有了“病不求医药”“心诚则灵”““山神祭”……】 第155章 【此处民众也参与邪祭?】戚渺问。 【很少,他们更多是将家中好吃好喝的都献给山神,以此表示虔诚之心。 因为高县尉不希望别人知道这里,除了能将爹娘儿女都献祭的狂热信徒,就只有被他捏着是卖身契的老仆了。宿主你想好怎么脱身了吗?再有一刻钟,高县尉就到了。】 【不急,你还没说清楚,怎么就从用物祭拜到抓活人来?】 【因为,他第一次来祭拜后,不仅没做噩梦了,还进了县衙大门;第二次,升了官;第三次,做的买卖赚翻了…… 久而久之,这位高县尉也成了自己编造出的“山神”信徒,觉得祭品越多越贵重,福泽越深越绵长。 对衣食无忧的人而言,这世间什么最贵重?当然是寿数了,也就是人命,所以就有了活祭。】系统说完,等待戚渺给出反馈。 没想到,她竟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身下的杂草。 而一旁看押他们的信众,凡有个风吹草动,都当成是“山神”显灵,跪地叩拜的同时不忘许愿。 真是,“虔诚”极了。 此刻的戚渺,估摸着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高县尉,还有半刻钟到,悄悄将捆缚自己的绳索解开,趁着信徒们俯身之际将其击晕。 至于同样被绑的一众妇孺,戚渺随手取了炳短刀,将绳索一一切断,便要求她们进入墓洞。 恢复自由的众人,看到躺倒在地的信徒又怕又恨,遭难的惊恐和得救的喜悦交织,啜泣变为哭泣,声音在林中传荡开。 另一边的主仆默契止步,探耳隐隐约约听到动静后,惊觉不好,迅速加快脚步。 与此同时,深山之中的野兽也躁动起来。 刚想提醒宿主,让她们消停点的系统,察觉到这一情形,反倒闭嘴了。 已经找到墓洞入口方向的戚渺,拍手后朗声道:“好了,等真正平安了再高兴不迟,躺地上的这些人还没死,还有一批人正往山上来,你们若想要活命,就听我的,先找到地方躲着。” 众人视线转向戚渺手指的方向,离得近的二话不说跑了过去,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 “别挤,小心脚下,你盯着点。”与秦氏擦肩而过时,戚渺道。 “是。”对上东家的条件反射。正当她想要反悔时,就见戚渺已经快步去抱行动不便的幼童,带着她们越到前头,拨开掩住墓洞杂草树藤。 得,东家都还没进,自己急什么,就算她不是东家,那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到这,秦氏五步并做三步,来到墓洞前维持秩序。 戚渺这会,又回到落了一地绳索的地方,将其掷向祭坛处,也就是当初高县尉搬空的墓室上方。 按照系统提示,掀开掩住坑口的石板,将绳索扔了进去,最后一根留了半截在外。 墓洞入口看着不大,却能容纳十几人,待秦氏躬身入内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因着戚渺进来时尝试恢复原样,里头霎时漆黑一片,胆子小的女眷和孩子,又开始抽抽噎噎。 直到她说了句摸着墙壁往里走,才算稍微好点。 里头开启“探险”模式,外面进入“内讧”阶段。 高县尉二人赶到时,躺在地上的一个个陆陆续续醒来,揉着后脖颈坐起身。没等神智完全清醒,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人呢?她们人呢?不是说了要等我们到了再开始,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半年来多有不顺,正欲借着这个机会亲自祭拜转下运,没想到被一群蠢货搞砸了,养尊处优受累上山的高县尉那叫一个火大。 再看他们一脸无辜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祭品跑了!她们跑了!”为首之人说完,就要顺着下山的方向追去,也就是高县尉他们来时那条路。 “不可能,我们来的时候根本就不见人!”高县尉厉声喝住他。“一群妇孺还能从你们几个大男人手里逃走?本……还不从实招来!” “真跑了,一个女人将我们打晕后,将她们带走了!” “没有下山,那就是进山了,顺着痕迹去找肯定能找到。” “一群妇孺肯定走不远。” 高县尉冷笑连连,抬脚往祭台走去。 一方解释,一方质疑,老仆打起了圆场。“速去速回,赶紧将人找回来,别误了吉时。” “是!” 看到祭台处半截绳索,高县尉更加确定是他们乱来了。 但下一刻,他意识到不对劲。 绳子怎么是断的?不应该啊。 周围怎么没有血迹?太干净了。 底下也没有动静传来,实在诡异。 莫非,真跑了? 那能跑到哪里去?这深山之中,可是有野……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熟悉的呼喊声,是刚才去找人的那几个。 “啊啊啊!” “山神大人发怒了!” “快跑!” 几人连滚带爬的出现,身后是一群野兽。 第68章 为官避事平生耻 当初被撕咬的地方隐隐作痛, 痛苦的记忆回笼,高县尉下意识往后退。 身边老仆同样害怕起来。 第156章 以往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但因为有祭品的存在, 只需要将她们留下来殿后,几人就能全身而退。 可眼下, 祭品没了。 “主、主子,怎么办?”老仆哆嗦着问。 “躲。”高县尉言简意赅。 兽群突袭, 硬刚并非良策。 想到这, 他看向祭台处的石板,老仆当即领会是指躲进此处。 可,真行得通吗? 里头可是深坑啊!掉下去不死也半残, 还不如爬到树上避一避。 身体快过脑子, 顾不上其它,人直接跑向一侧粗壮的大树,拼命往上攀, 姿势虽然滑稽, 动作倒是矫健, 其他人有样学样, 纷纷往树上去。 高县尉像看死人一样看了他们一眼, 随即匆匆往墓洞方向跑。 在深山被兽群盯上, 爬到树上并非绝对安全。 因为, 猎物看得见,就不会轻易放弃。 何况尝过人肉滋味, 它们只会更加疯狂。 撞树、攀爬、蹲守......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时间相对充裕, 老仆爬到了高处, 镇定下来想起关心主子,往下一看人已经没影了, 左顾右盼才看到他朝远处去,身后野兽穷追不舍。 看到这,老仆心底竟涌现出一丝期盼,要是对方葬于兽口,自个不成了脱缰之马,可尽情驰骋了? 但下一刻,他傻眼了。 人呢?就一晃神的功夫,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等等,那野兽是被什么绊住了? 视线不由 转向祭台处,莫非那就是另一个入口? 原来,主子不是说打开石板躲,而是这样躲,怎么不早说?! 意识到这一点的老仆,抱着树干欲哭无泪。 看到树下打转的野兽,他更后悔了。 自己要是像不远处那人一样,不小心掉下去了,马上就会被生吞活剥。 于高县尉而言,仆从活下来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再次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这里进来过其他人一样,还能听到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说话声。 可能是梦境的缘故,他并不想往里走,反正外头的野兽进不来,待在入口附近还能看到光亮。 但也正是因为离墓洞近,嗅觉灵敏的野兽根本不想走,不停伸爪刨洞,试图闯进来。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境地,高县尉只能摸索着往最熟悉的墓室去。 之所以去那,是因为唯独那一处,有光亮。 黑暗中会放大人的五感,也会加深人的恐惧。 女人孩子的呜咽声、说话声四处飘荡着,让人分不清来自哪个方向。 这会,高县尉压根没往可能是戚渺等人的方面猜,因为他坚信,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入口。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男人身子僵住,前些年被献祭妇孺临死前哀嚎哭求的样子历历在目,几乎是刹那间,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了大半。 没等压下如此荒诞的念头,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会轻一会重,像是怕人察觉,又像是故意让人发现。 高县尉高声喝道:“谁?出来!”既为壮胆,也是立威。不管人神鬼,都欺软怕硬,自己要是退缩,对方必得寸进尺。 岂料,来人只轻笑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高县尉只觉头皮发麻,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几乎要蹦出来。 相较未知,外头的野兽变得不那么可怕。 来不及细想,他拔腿就往洞口方向冲。 幸运的是,已经没有野兽蹲守,它们正围堵其他人。 有了光亮,高县尉理智回笼,见到墓洞处的痕迹,凭借曾经的猎户技能,当即得出有人进出过此地的结论,并且,不止一人。 终于,他想起了那群本该任其揉捏的妇孺。 加之方才听到的声音,断定里头闹出动静的十有八九是她们,难怪能在短时间内消失。 本就该葬身于此,自己主动送死,也挺好。 待会逮到人,简单完成献祭,捎带两个幼童,以便就此脱困。 这般想着,他又遁入了黑暗之中。 而戚渺像是知晓他会去而复返般,等在了岔路口,待听到对方脚步声,装作受到惊吓,将其一步步引入多了好些白骨的那间墓室。 要还债、想祈愿,当然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作注,才显得有诚意不是? 那些因他私欲枉死的冤魂,想必很乐意看到对方和自己一个下场。 得知戚渺的打算,系统从利益角度出发:【宿主,高县尉有权有财,留他一条命更划算。】 【不,你错了,他活着,顶多榨出九成九,如果他没了,就都是我的了。】戚渺隐在暗处,静静等着。 系统:有道理。 民不跟官斗,可若官没了,那就是自由竞争市场了。 县尉在别处出事,官府都会彻查到底,可在深山老林,就不同了。 何况,他是自己来的,只是,再没走出去罢了。 砰! 一具高大的身躯应声摔倒,激起满地灰尘的同时,也让不远处的尸骸跟着颤了颤。 “谁......啊!”没等高县尉从狼狈中起身,又被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重重踩了一脚,他似乎听到自己脚腕处骨头断裂的声音。 第157章 咔嚓。 是另一只脚。 高县尉疼得龇牙咧嘴,抱膝不住怒吼:“啊啊啊,你找死!” 戚渺:“你脚放我鞋底干什么?都弄脏了。” 系统:“......” 高县尉简直要疯。 外面的几人同样快疯了,吓的。 天知道,树上也有危险。 马蜂窝、蛇、蚁......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倒霉遇上、体力不济的一个接一个被吞吃入腹,剩下的听着昔日同伴惨叫,野兽撕肉嚼骨的声音,只能别过脸去。 此刻的他们,再也不复往日的虔诚。 刀只有割到自己最痛。 早知道,就不掺和了。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为什么要来受罪?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等戚渺带着一群妇孺出现在墓洞处,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饱餐一顿的兽群早已离去,血腥味也淡了。 为了耳根子清净点,戚渺快速清理了现场,将剩余物打开石板丢了下去,然后才让她们出来。 待饥肠辘辘的一行人离开,县尉大人悠悠转醒,一扭头就看到个被啃食大半的头颅。 惊得他尖叫出声,下一刻又抓到了只断掌,黏腻冰凉的触感,实在骇人。 …… 戚渺没下死手,只是同他小小切磋罢了。 但,对方想要活下来,估计真得有墓主或山神庇佑了。 祝他好运。 县衙。 接连有十几户人家来报案,说家中妇人、小儿无故失踪,本应接管此案的县尉,恰好休沐出城了。 事闹得越来越大,县令不可能不知道,未免事态严重,当即下令全城戒严,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从守城衙役口中,县令意识到此事和县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发前三日,只有牙行的车马没有检查,被直接放行。 之所以没有按照规定查,是因为高县尉说过,牙行不用查,也不能查。 作为底层衙役,当然不可能忤逆上官的命令。 一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县令只觉头疼,他都要调任了,先是出了麻疹这种疫病,又冒出妇孺失踪的麻烦事。 作为当地父母官,说他不清楚下辖情况是不可能的。 以往城中医馆治死人的案子,几乎由县尉摆平,或按律惩处,或无罪释放,皆看银子多少。 只要不影响自己仕途,他这个县令,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怕是难善了。 若说百家医馆的东家没跟着出事,由其背锅很合适,可东家也跟着一同消失,肯定是有人搞针对了。 想要查明真相、平息众怒,肯定得费老大鼻子劲。 高县尉,你可快些回来吧。 县令大人如是想。 可他的期盼,注定要落空。 虽说事先被戚渺知会过,可面对东家下落不明的境况,祁阳还是慌了神。 急急忙忙跑去报官后,衙役竟没有出城搜寻,又得知招用不久的妇人集体失踪,连死都不怕的他,都有些站不稳。 好不容易有了重头再来的勇气,有了赏识并重用他的东家,有了想要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他是真不希望一切成空。 不仅是他,百家产业所有人都不希望戚渺出事,妇人的亲眷更不希望。 因为,若东家都出事了,那他们的妻女,指定是活不成了。 只有戚渺能平安归来,她们才有生的希望。 日日去官府找,夜夜睡不着。 想必城中能够安眠的,只有刚接手积善堂的几个陌生面孔了。 齐老六等人已经快马加鞭出城离开,被坑过的他们,根本不相信戚渺会出事。 或许,对方又在下套。 趁着火没烧到自己,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们是自在了,却不想想,接盘的六人有多么懵圈。 你撂挑子就算了,关键得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啊! “二哥,要不我们也走?”瘸腿男人趴在柜台上,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挣点辛苦钱,竟差点被送到衙门,最后还卖身为奴,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出生在地谷县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吃了上顿没下顿,临了还要“自掘坟墓”,活活等死。 为了不让自个走得那般不体面,他们几个老的老,残的残,学着别人也干起了不要命的营生。 左右都是个死物 ,博一把又有何不可? “被人捏着卖身契,我们能走去哪?”被其唤二哥的人,两鬓已经斑白,年岁近半百,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他倒是看得开,不管是打小不招爹娘待见,还是成家后一无所出,又或是形势所迫过继了个白眼狼,一直都是怎么淡淡的。 就像天塌下来,别人都在躲、在跑,他反倒就地躺下,捧把土把自个盖上。 贩卖假药材也不是他想到的主意,而是眼前叫他二哥的瘸腿男子。 两人不是亲兄弟,但都是一样的苦命人,算是惺惺相惜。 也无所谓背井离乡冒不冒险了,反正孑然一身。 第158章 “都怪我,早知道就不来了,一直听说干这买卖赚钱,满打满算没几年活头了,就想着试试......” “就当见世面了,外头各处不像我们地谷县,挺好。” “要是,我们生在这里就好了。” “至少有田可种,有粮可收。” “是啊。” …… 第69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另一边。 妇孺蓬头垢面, 饿得前胸贴后肚,互相搀扶着,往有袅袅炊烟的地方去。 戚渺背了个幼童走在最前面, 脚步虚浮无力。 系统看着都心疼。【宿主,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你们一个个完好无损出现,县尉却下落不明, 衙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回去指定是要被问询一番, 她们可是亲眼看到你将人打晕的啊,你想好怎么应付过去了吗?】 戚渺身形踉跄,整个人看着摇摇欲坠, 身后众人都为她捏把汗。 【不是蒙住眼睛了吗?就算看到了, 我也为自保,总不能这也是错吧?其它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还怕她们不如实说呢, 这么多张嘴统一口径, 没必要再逮着我这个病号问情况。】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嗯?病号?】明明是饿的, 哪里生病了?它怎么听不明白呢。 【嗯, 我要大病一场, 不省人事的那种, 想必县令大人没那个闲情逸致苦等我一人。】忙活了好一阵, 自个也该歇一歇,就当养精蓄锐。 【这倒也是, 新扈县县令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 既然你们平安归来, 那就是虚惊一场,至于县尉去处, 为了头顶那个乌纱帽,他也会设法压下,最终结果估摸就是成为一桩悬案了。】 戚渺幽幽来了一句:【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说到红薯,系统当即想到粮食贵如油的地谷县,积善堂那几人就出自此地,还真是想啥来啥。 【回家卖红薯不如去地谷县,那里河网密布,耕地稀缺,粮产极低。只要能将粮食运进去,妥妥就能换来真金白银。 宿主你不妨试试,以百家镖局现有实力,再开处米行,想必能分得一杯羹,到时候就能躺赚了!】系统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戚渺立刻出发,前往地谷县。 如此,挽回在新扈的损失,只是时间问题。 【你舍得在这里的投资都打水漂?】 【打水漂就打水漂呗,与其一条道走到黑,不如及时止损。】系统嘟囔道。 【怎么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戚渺戏谑反问。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看似随心所欲,其实每一步都有它存在的必要。 之所以不曾将计划全盘托出,是因为没必要,也懒得说。 系统要的从来都是结果。 而她,享受过程。 宿主明知故问,系统重重叹了口气,它都说倦了。 【还有,想运粮进地谷县,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吧?】戚渺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系统,继续保持沉默,这一回,是心虚。 它承认,是有隐瞒。 只谈机遇,未提风险。 但它也是清楚宿主能力嘛,所以不觉得有什么难度,就算有,戚渺也能迎难而上,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等真正去了,它自然会挑明一切。 【等回去了,给我介绍清楚地谷县的情况。】眼瞅着快到村口,戚渺将钱袋递给身后妇人,没说完整句话,便软软倒了下去。 对方傻傻接过钱袋,还没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看到这一幕。 幼童被护着,啥事没有,戚渺直接昏死过去。 确切地说,是睡死。 为了逼真,她可是彻夜未眠。 两天一夜没闭眼,铁打的人都扛不住,装晕难,入睡就不一样了。 主心骨一倒下,众妇孺也慌了神,还是秦氏率先反应过来,先探了探戚渺鼻息,确认人还活着,又摸了摸额头,发现滚烫得吓人,后问与之交流的妇人,东家说了什么...... 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还是一群妇人小儿,瞧着众人逃难般的模样,村里人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一个两个还好说,自个少吃顿饿不坏,可眼前有十来号人啊,不得把自家半月口粮吃没? 再听她们说一两天没吃没喝了,就更不知道咋办才好了。 见死不救不可能,上前施救又捉襟见肘,这时候妇人们终于明白戚渺晕倒前掏出钱袋是何用意了。 颤抖着解开钱袋掏出碎银子,表示花钱买,希望能帮帮她们,给口热饭热菜吃,再到城里给家里保平安。 为什么不让他们将自个送进城呢? 山脚下的小村子,拢共就一骡车,难不成跑三趟?还不如报信回去的快。 有东家在,还愁没有牛车、马车来接?姑且先拾掇一番,总不好就这么回去。 等戚渺睡一觉醒来,人已经在回城路上了。 马车很宽敞,甘棠、甘青坐在一旁默默守着她。 见她睫毛轻颤,似要睁眼。 小姑娘哽咽着说:“小姐,你醒了吗?” 甘青当即掀帘喊自个师傅前来。 “东家,东家?”老大夫的声音很快响起,戚渺暗叫一声不好,忙让系统帮忙进入沉睡状态。 第159章 祁阳闻声赶来,就听到甘棠带着哭腔追问。 “老夫也不知道东家为何昏睡不醒,明明脉象......” “东家绝对不能有事,务必要把她治好。”祁阳道。 “老夫定竭尽全力。” 榻上人呼吸平稳,在场几人面色却很难看。 除了这驾马车,其余车里气氛都挺和谐,妻女劫后余生、孩子失而复得,众人更多是庆幸、感慨。 但回城后,他们无一例外被请到了衙门。 至于戚渺,因祸得福,顺利归家躺着了。 毕竟,衙门也没法撬开昏睡之人的嘴。 戚渺再次于人前露面,是三日后。 期间有醒过,吩咐大夫不必再来,她已然无碍。 对上她苍白的脸,众人都不信,可又无可奈何。 有心之人来打听时,得到的消息当然是‘东家身体不适’。 积善堂。 “二哥,听说那个东家不行了,我们还要照办吗?”看着收拾好的行囊,瘸腿男人脸上看不出喜怒。 昨儿终于找到接盘人,他们高兴了整晚。 一大早驱车离开,出城前顺道买了好些干粮,就听到了关于百家医馆东家的传闻。 百家医馆东家,也就是积善堂的东家。 据说是个女子,也是女扮男装让齐老六她们栽了的那一位,前些日子遇着事,一直昏迷不醒。 他们没有见过她,但知道祁阳,也就是她手底下的掌柜。 不得不说,一个女子能把买卖做到这份上,是真有本事。 他们如今也在为她做事,虽说有些屈辱,但对方也算厚道。 可,真要回到地谷县,把将自己领进门的那些个都骗来新扈,真的很丧良心啊! 一方面觉得,冒险贩假药确实不是长远之道,有个正经营生,确实很不错;另一方面,是以己度人,他们被素不相识的坑了一通,都心存怨念,更别说相熟之人。 “照办。”乔老汉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但,又不是推人下火坑,最终也算是为对方指了条明路, 至于其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给他们赔礼道歉,接不接受就听天由命吧。” “嗯。” 与此同时,戚渺正在听系统介绍地谷县的情况。 简单来说,整个地区就是一个盆地结构。 所以,水源极其丰富。 丰富的水源,不愁灌溉,但也难觅良田。 每逢雨季,地势低洼的田地被淹没是常态,庄稼能否扛住,就看老天爷的了。 当然,总会有适合耕种、不会被水淹没的地方,如梯田,但它们全部归属有权有势之人。 普通百姓大多是佃户,辛辛苦苦一整年,勉强能得些口粮活下来。 官府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彻底改变地谷县水城的现状,可不管他们如何做,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因为,地谷县说到底,就是一个泄洪区。 只要上游出现险情,地谷县就是被牺牲的对象。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脑子活泛的人,只能去外面谋生。 所以,当地干掉脑袋买卖的人数不胜数。 单说翻山越岭运送假药材来新扈的那些,出自地谷县的占了七成。 听到这个比例,戚渺都忍不住咋舌。 【所以,宿主你想要收服这群人,还真不是威逼利诱就能行的,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穷山恶水出刁民,总有几分道理。】系统这般说。 【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富山好水育良民呗。】 【???】系统一愣,随即问道:【本系统是不是还没跟宿主你讲讲关于运粮进地谷县的注意事项?】 【你只说了,运粮进去能大赚特赚,让我务必去那开家米行。】 【没错,地谷县粮食不愁卖,但想要顺利将粮食运抵,绝非易事。 使绊子的不仅有大粮商,还包括沿途民众。 地谷县有三大粮商,几乎垄断了当地所有的粮食,宿主你想就近收购是不可能了。 因为,能正常收粮的田,半数是他们三家的,其它的与其也有关系。 而沿途民众,也可以称之为恶民、民匪,他们欺软怕硬,识时务自由切换身份,还极其善水,遇麻烦就遁入水中逃之夭夭,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被抢的商队、镖队,也只能认栽。 百家镖局起初着过几次道,后来招用了几个民匪,才终于在地谷县站稳脚跟。】 【听起来确实难搞。】 【这是对普通人来说,宿主你都已经捏着好些地谷县人的卖身契,届时里应外合,指定能办成。】以为戚渺要打退堂鼓,系统忙补充。 【你是指齐老六?】 【不是。是乔老汉他们。】 【嗯?他是哪位?】戚渺还没来得及了解积善堂里的新人们。 【接替齐老六他们的人,来自地谷县。其中,乔老汉年岁最长,也最好拿捏,可惜过两年就要自溺,没法多供宿主你多使唤几年。】 【自溺?】 【地谷县百姓,年过半百就得准备身后事,往往是找条河,再挑个好日子,亲自在身上绑石块坠底,如此入土为安。】 第160章 戚渺:!!! 每个字都听懂了,连在一起却有些懵。 第70章 古代版医保了解下 地谷县位于江昌郡北部, 毗邻郡城。 本该是地理优势,但每到雨季,为了避免郡城遭灾, 就只能牺牲它了。 官府舍小保大,百姓走投无路, 弱肉强食是必然,没有劳动能力的女婴、老人, 就成了累赘。 往回赶的乔老汉等人, 出城没多远,就遇到了同出地谷县的假药材贩子。 还没等他们想好怎么与之攀谈,对方先一步热情上前打招呼。 “老哥, 这一趟收获如何?” 用不着细问, 就能准确识别同行。 风餐露宿终于快到目的地,男人脸上是难掩的激动。 见到干一样营生的队伍,还是先他们一步出完货的, 更添一分喜色。 若是能从对方口中获悉买家和报价, 那他们可省事多了。 想到这, 男人主动凑近了些。 乔老汉几人对视一眼, 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一句话:你自己送上门的, 可别怪我们哈。 “还成。” “哈哈哈, 恭喜了。冒昧问一下, 你们找的是哪一家?可还需要供货?不瞒老哥你,我们哥几个是头一回干这买卖, 家里老底都掏空了, 就等将它们卖了, 得了银子多囤点口粮。” 这番说辞一出,还挺让乔老汉等人动容, 因为他们就是这般打算的。 虽说多了点变数,但总归该到手的银子一分不少,还有了稳定进项,饿是饿不死了,就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一定程度上,到异乡谋生的这批人,比留乡拦路抢劫的那批,道德感还要高些。 想要打探市场行情的男人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一口气说了几句话,却没得到回应,他还以为乔老汉等人不乐意说。 于是,立马自给台阶下。“老哥见谅,出远门见到同乡,对我来说就像见到自家人,总忍不住多说两句,你们继续赶路,可别因为我耽误了,往后有机会,我们……” “积善堂,我们去的是积善堂。”乔老汉身侧的瘸腿男人,突然开口道。 其他人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落在打探情况的男人眼中,就是对同伴泄露买家的不满。 积善堂? 之前新扈好像没有这一个药铺吧?莫非是新开的?那背后指定有人撑腰。 得到了有价值的消息,男人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来,拱手朝几人道谢。 瘸腿男人嘴巴动了动,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其他几个讪笑着摇头:谢就不必了,到时候别咒骂我们就好。 很快,双方就此别过。 等戚渺再次来到积善堂,负责人已然变成从乔老汉等口中得知买家的男人,石义。 据祁阳所说,石义一行人是主动送上门的,开口便说是乔老汉等人介绍来的。 因着未问名姓,便以他们的外貌特征指代。 被坑接盘的“掌柜”正郁闷着,听到此言,眼睛唰地一下瞪圆了,确认就是忽悠了自己的那个瘸腿男,高兴地几乎要原地蹦起来。 好人呐,他正愁怎么找下一个冤大头呢。 嘴角越咧越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石义。 当时的石义,只以为是乔老汉等面子大,也热情回应,就为了能将货卖个高价。 加上戚渺,积善堂已经换了四个名义掌柜,石义是第五个。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阵子进县城的假药材贩子,都被积善堂招用了,然后又放走了。 石义也想走。 可他找不到“接班人”了。 想到自个没有如期回去,一家老小得挨饿,石义一颗心就沉甸甸的。 “东家!”提前在祁阳口中得知,东家会来积善堂视察,待他将戚渺迎进门,石义当即表演了滑跪。 咚的一声重响,膝盖怕是青紫了。其他人紧跟着跪下,所求皆一致,那就是回家。 祁阳脸一黑。“我已经同你们说过了,想要离开很简单,找到下一波人马便是,短则一日,长则半月。” 作恶时怎么不念妻儿老小了?这会知道拿她们当借口了。 再怎么样,也是经自己调教过的人,东家一来就闹着走,不得让东家对他能力产生怀疑? 另,东家还是太仁慈了,一个个才敢得寸进尺。 若是他,哪里还会给几人第二条路走,直接扭送衙门,眼不见为净! 石义等人缩了缩脖子。“我、我们记得祁掌柜您的吩咐,可眼瞅着要入冬了,一时半会怕是不会有人来了。保不齐,我们就是今岁最后一波。 要真按规矩,他们十有八九得待到明年,那,家里人怕是熬不过去了。 自己在这边享受,家里人忍饥挨饿……光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会是什么后果,石义也顾不上了,只知道,必须争取离开,又或者,东家发话由镖局捎带着将他们银子送到家里人手中 如此,留在新扈才安心,还省不少口粮。 “我本就是为此事而来。”戚渺回。“既然你们想要早些回去,那便去吧。” 第161章 石义:???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谢东家。” “把差事办好便是。” “是。”心想事成,几人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是开心了,想到被送至城外庄子的十几大车假药材,祁阳比系统还要肉疼。 花了真金白银,换来一堆食之无用、弃之可惜的东西,还安排人负责挑拣,他是真搞不懂,东家图什么? 等走出积善堂,祁阳没忍住问。 “那可不是一堆废物,那是活生生的范例。”常言道,买的没有卖的精。 常见且价格低廉的假药材,大多是以次充好;少有且价格高昂的假药材,足以以假乱真。 财帛动人心。如果能将萝卜须卖出人参价,不仅是药材商人,就连大夫也可能抵制不住诱惑。 这些人之所以肆无忌惮,就是仗着百姓不懂。 如果真假药材能被一眼辨认出,纵使有利可图,也没几个人敢冒险。 而这,就是戚渺留下那些假药材的原因。 原本困惑的祁阳,经过戚渺一通解释后总算明白了她的用意。 怎么说呢,出发点是好的,可并不容易办成。 因为,人人都忙着养家糊口,一不学医、二没病症、三无好处,四觉晦气,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花时间精力学辨认真假药材? 祁阳敛眸不语,脑子里激荡着各种思绪。 东家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良善了。 见他神色莫名,戚渺心下了然,无非是觉得她异想天开、妇人之仁罢了。 解释再多,不如行动起来,人总是要一点点突破认知,方能更上一层楼,百家医馆的掌柜,可不能只有一点小聪明。 随即,戚渺正色道:“每日到百家医馆求医问药者几何?” 祁阳立刻作出回复:“约莫百余人。” 百家医馆可谓是一家独大,但凡谁家有个病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到百家医馆找大夫。 概因服务态度好、医术高明、要价还低。 以前生病了不敢看、没银子不敢进门的情况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说起百家医馆近况,祁阳与有荣焉。 美中不足的是,仍旧入不敷出,得亏东家家底厚。 想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站在百姓的角度,诊金自然是越少越好,可他是医馆的掌柜,为了长远考虑,提价是他想到的最能够快速扭亏为盈的方法。 “百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戚渺若有所思道。 “目前人手充足,医馆运转自如。但年底半数大夫启程离去,开春怕是无法接诊如此多人。”祁阳犹豫片刻,又接着开口:“东家,小的斗胆提议,涨一涨诊金,一部分用作……” 见戚渺在医馆门口停下脚步,眉头越皱越紧,祁阳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先前还觉得一石三鸟的计策,这会竟有些难以启齿。 涨了诊金,所得一部分用作激励大夫,提高他们的积极性;一部分对冲支出,医馆也能尽快创收;前来看病的人,因为价格高了点,也会少一些,医馆上下压力缓解。 至于会否因此对百家医馆造成不好的影响,当然是不会的,因为,百姓没得选。 “涨了这一回,还是没解决问题怎么办?”戚渺的视线落在衣袍上满是布丁的夫妇二人身上,他们刚从医馆出来,手里提着几副药,面上带着轻松的笑。 祁阳抬头回话时,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脑海中不由浮现当初自己掏空所有积蓄,想要让大夫救救妻儿,对方却嫌银子给的少,最终人财两失…… 他好像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了。 “东家,我、我,是我想岔了。” “来年开春会有新一批大夫前来坐诊。百家医馆绝不能步阙兴堂、至仁医馆的后尘,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戚渺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祁阳的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是!” “我知你担心百家医馆入不敷出,最终走向末路,但,急功近利要不得。” “是!”祁阳惭愧极了。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馆职责所在,能得百姓信任,是百家医馆之幸。为让更多百姓有病可医、有药可治,即日起,凡在百家医馆预存诊金者,当年可双倍做抵,若无大碍,预存诊金将累积到来年,满十年后诊金全免……” “是……啊?”祁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第71章 赚钱,我是认真的 预存诊金? 没病没灾谁会想跟医馆扯上关系? 但, 可抵双倍,听起来好像不错。真要算起来,比将银钱存入钱庄划算。 只是, 用不上这笔钱也不会退还,下个年头还要继续缴纳, 似乎不合情理啊? 不过,满十年就可以免费看病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保障。人越是上了年纪, 身体越多毛病,勒紧裤腰带预存十年诊金,期间若有点头疼脑热可省下一半费用, 若一直康健, 以后的日子也不用发愁了。 祁阳一会愁一会喜,接过戚渺拟定的计划书后,眼眸放光充满干劲, 当场拍胸膛保证起来。 第162章 从在新扈开办医馆, 到进行义诊, 之后解决疫病……百家医馆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 显然撑得起折腾“医保”这一出。但, 这远远不够。 三日后, 城郊村落。 “奶!”刚要提着饭篮回家的小姑娘, 余光扫了眼吃完抹嘴就要继续下地干活的长辈,就看到自家奶奶直挺挺往后倒去。 因她突如其来的呼喊而扭头的陈老汉, 也被老伴这一幕吓着了, 连忙伸手去扶。“老婆子?老婆子你怎么了?” 虽说是当爷的年纪, 但作为家里的劳力,老爷子劲也不小。但没想到, 面对老伴一个劲往下坠的情况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努力托住她的身子不让人摔倒,孙女反应过来后也在一旁帮忙。 两个人一道出力,才没让陈婆子脑袋磕到地上。 “老婆子?老婆子醒醒。” “奶?奶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奶!” 怎么叫都叫不醒,爷孙俩不由慌乱起来,说话都带着颤音。 “爷,奶怎么了?” 陈老汉哪里知道,但还是强自镇定安慰孙女。 过了会,双唇乌紫的陈婆子悠悠转醒,还未睁开眼睛,就听耳畔传来两道激动的声音。 “奶醒了!” “老婆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尚不清楚发生什么了的她,只觉浑身无力,就连摇头回应都有些吃劲,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声音,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奶!”“老婆子!” “爷,奶又晕过去了,去医馆瞧......”想到家里没什么积蓄,陈春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老汉静默一瞬,开口道:“去,得去。”说完,咬牙将人背起,弓着身往县城方向。 见状,陈春儿迅速收拾好农具,并提起饭篮子回家,同弟弟妹妹交代了两句,便撒丫子跑去借牛车。 一刻钟后,几人出现在百家医馆。 陈婆子已经彻底清醒,半道要求折返无果,此刻面容憔悴,眼中还流露出懊恼之色。 想到自己身子骨不争气,为数不多的积蓄要花出去老些,心就怦怦跳,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来,头晕乏力不说,更觉众人聒噪极了。 “脉律不齐,心气不足,不宜劳累。老夫给你开个安神补心的方子,每日一剂水煎服用。”大夫一通望闻问切后给出诊断。 听到不宜劳累,夫妇俩苦笑连连,他们都是劳碌命,哪里享得了清闲? 再说这药方子,安神补心,每天一剂,怕是把家底掏空都治不好吧? 陈老汉和陈婆子对视一眼,默契地明白了对方的念头。 若是长子还在,他们也用不着这般抠搜,命只有一条,银子还能再攒。 可,长子长媳都不在了,留下的三个孩子,最大才十岁,二子、次子成家后分出去单过了,也都有了孩子。 二老本想趁着还能劳作,多存点银钱,怎么还成了奢望? 他们思绪发散,十岁大的陈春儿,注意力全在诊断内容上。“大夫,我奶到底怎么了?”听得云里雾里,她忍不住刨根问底。 老大夫写方子的手一顿,随即解释起来。 陈老汉和陈婆子不再想东想西,凑近认真听着。 “......若非施救及时,怕是凶多吉少......此症恐会复发,药方子收好,以后少不了用上......” 连一副药都不想买的陈婆子,听到以后要成药罐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老汉暗暗叫苦,医馆果然不能来,来了就要被掏空家底。 接过药方子的陈春儿,顿觉手中捏着的不是轻飘飘的一张纸,而是沉甸甸的担子。 扭头看向大门口,仍旧没见二叔、三叔身影。 明明自己去借牛车时,已经看到弟弟妹妹去他们家了。即便走路进城,这会也该赶到了。 陈老汉拍了拍呆愣着大孙女。“春儿,回去了。” “奶的药还没抓。”小姑娘瞬间回神,举起药方子提醒。 “不用抓,我没事。”陈婆子故作轻松道。 陈老汉伸手接过药方,将其小心叠好揣进怀中,对上孙女不解的眸子,扯了扯嘴角。“来时太匆忙,没带银钱,药回头再来抓。” 抓药是不可能抓的,一副药少说几个铜板,要是吃上十天半月,半贯钱就这样没了,想想都肉疼。 没带银钱是事实,也是借口。 “二叔三叔马上就来了,爷,要不再等等?”方才老大夫说了,病情耽误不得,药得喝。哪怕年纪小,她也明白轻重缓急。 二老视线齐刷刷望向来处,下一刻又若无其事挪开。 他们很清楚,会来早坐上牛车跟来了。 罢了。 “下回吧。”陈婆子说。 “嗯,回吧。”陈老汉道。 “好。”陈春儿已然明白了什么,垂头应声。 正当他们要抬脚离开时,就闻药柜方向传来欢呼声。 来看病抓药的人,几乎都耷拉着脸,哪里还笑得出来? 好奇心使然,爷孙三人抬眼望去,只见好几个人提着药咧嘴乐。 待其走近,隐约听到了‘减十文’‘省了一半’‘赚了’...... 钱舍不得花,但有便宜不占,总觉得亏了。 第163章 陈婆子舔了舔干巴的唇,陈老汉搓了搓手,陈春儿适时开口:“爷、奶,我想去问问抓那一副药得多少钱。” “嗯......也行。” “不差这一会,过去瞧瞧。” 来到药柜,得知老大夫开了半月的量,花费够全家老小吃好几顿肉了。 陈婆子惊得后退小半步,咽了口口水,恨不得原地蹦两圈证明自己身体好得很。 陈老汉想要拿回药方子的手都在抖,讪笑着表示没带银子,下回来。 “无妨,可先拿几副药回去吃着,下次来补上药和钱就是了。”说着,将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簿子往后翻了一页。“本月在我们百家医馆预存诊金,当年双倍做抵。 也就是说,你们这次只需要付一半银子,就可以把所有药带走了。 下回来抓药,也只需要付一半。 但我得提醒下你们,翻过年就得另计了,除非继续预存诊金。 连续十年预存诊金,以后来我们百家医馆看病抓药都免费。” 已经给陈老汉使眼色悄悄开溜的陈婆子,猛地回头扑在柜台:“什么?一半?免费?” 伙计见怪不怪,又耐心解释了一遍。 还表示像陈婆子这种情况,预存诊金简直不要太划算。 相当于,每次都只需要花一半的银子。 要不是东家仁慈,见不得有人因为生病穷上加穷,上哪找这种好事去。 也正是因为是大好事,所以,仅限本月。 错过了就得来年咯。 想要享受‘免费’福利,又得多等上一年。 现在犹豫,以后后悔。 不止如此,伙计还劝说陈老汉给自个和一旁孙女预存一份诊金。 当年用不上,就会留存到下一年。 假设,第一年,只预存十文;第二年,再存个十文;第三年,又存个十文...... 不管是之后哪一年用得着,当年都能省下几十文。 仍旧是十年期满,诊金免费。 越是年纪小,越应该给存。 谁也不敢说自己往后几十年,都不会有头疼脑热。 早做打算,能省不知道多少银子。 可别因为一时的舍不得,错过了眼下的大好时机。 ...... 伙计的话,就像一颗颗石子,落入二老的心湖,溅起圈圈涟漪。 他们累死累活图什么?不就是希望自己两腿一蹬后,三个孩子能过得松快些。 若说能给攒下多大家业,那是骗人的。 就算有,没有依靠的三个孩子也守不住。 长媳难产而亡,长子生病去世,陈老汉和陈婆子实在不忍心同样的悲剧,在陈春儿姐弟三人身上上演。 既然如此,何不给她们另一份保障? 最后,陈婆子、陈老汉、陈春儿姐弟三人的名字和住处,都被记录在册。 此刻的陈春儿,尚不明白长辈为她做了什么,一心想着回去煎药。 出城回村,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的两个小身影。 冷静下来一阵肉疼的陈婆子,看了眼身侧细心搀扶自己的大孙女,另一边关心她安危的两孙子,又觉得值了。 待一家老小进了屋,陈春儿直接进了灶间忙活晚饭。 两个弟弟围着陈婆子,时不时关注她的身体状况。 陈老汉则在里屋清点积蓄,六两,不多不少。 去了趟医馆就要花掉小两成,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事关性命,必须花。 “娘!”“娘,你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外头动静,陈老汉脸沉了沉,将银子原封不动藏回墙根。 “爹。娘怎么了?”陈二子焦急地追问。 陈三子紧随其后。“爹,大夫怎么说?” “不能劳累,每日吃药。”陈老汉直截了当回道。 “啊?娘你可得好好在家歇着,以后不能累着了。” “对,娘,你和爹都要保重身体,我和二哥才能安心。” 陈婆子嗯嗯啊啊地应着,态度稍显敷衍。 两兄弟混不在意,继续用言语表露自己的担忧和关心。 可要是真关心,妻儿不应该跟着来吗? 兄弟俩说了好半天,没一个问吃药得花多少银子,主动孝敬点。 纵使习惯了这两个儿子只会说好听话,却无行动力,但当爹娘遇着事,他们仍旧这般,心是真寒了。 长子病重时闹着分家,生怕日后要照顾两个小侄子,嘴上却说他们不想拖累家里,银子什么紧着大哥先,可实际上争家产时分厘不让。 夫妻俩心跟明镜似,有苦说不出。对三兄弟,他们自认一碗水端平,但孙辈,确实偏向老大家三个。 先是没了娘,后又爹去了,他们难道能不管不顾吗? 想到这,陈老汉和陈婆子更不想搭话了。 最后,兄弟俩拍拍屁股走人,出院门前,在鸡圈顺走了刚下的两颗鸡蛋。 原以为就此安宁,没想到,他们给春儿姐弟预付诊金的事,竟被两儿子知道了。 还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面对特地带上孩子来的兄弟俩,陈婆子气得胸闷,在陈老汉的要求和陈春儿姐弟的搀扶下,缓步进了屋眼不见为净。 第164章 期间,两儿子没一人关心她好不好。 “爹,你这是偏心,都是你的孙子孙女,凭什么就给春儿她们预存诊金?” “就是。大哥不在了,就剩我和二哥孝敬你们,你还这般偏向,真让儿子有些寒心了。” 陈老汉眉心跳了跳,敢情各分走了四分之一积蓄还不够?还想掏空他们老两口是吧? “给春儿姐弟预存的诊金,是从本该分给老大那份里头扣的,你们那份银子早就拿走了,难不成还想要花我和你娘的棺材本?” 陈二子露出尴尬地笑。“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陈老汉道。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孩子早在气氛转变前开溜,没看到亲爹被爷爷训成孙子的一面。 而在里屋,隐隐能听到动静的陈春儿,脑海中不由响起在医馆时,伙计得知她年满十岁后说的那句话:要是进医馆当学徒,便无需预存诊金了。 此事过后,她寻了个恰当时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当即遭到了爷奶的反对,概因,成了医馆学徒后,一天到晚跟人打交道,大部分还是男子,对姑娘的名声不好,日后找婆家都难。 没必要为了预付的那十文诊金,整日起早摸黑进出城,家里眼下这情况,也离不了她。 没得到爷奶同意,陈春儿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可想到学成后能让自家人少受病痛折磨,她就蠢蠢欲动。 直到第二次去抓药,将成为学徒的情况了解清楚后,她终于说服了陈老汉和陈婆子。 当然,还在医馆给女学徒待遇足够好。 如陈家爷孙这般,进了医馆掏了预算之外银钱的数不胜数。 不少小姑娘也像陈春儿一样,在家人的应允下进入百家医馆。 很快,在百家医馆预存诊金的益处被广而告之。 得知仅限本月,谁还坐得住啊? 活在新扈这个地界,没生过病的算是少数,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行,十年来出现过两次疫病。 整个江昌郡,也就他们县‘脏东西’多。 想到这,更加坚定了给全家老小‘买医保’的决心。 对此,医馆上下来者不拒,十文二十文不嫌少,一两二两不嫌多。 账簿堆积如山,祁阳痛并快乐着。 戚渺倒是清闲,陆续收到了沈溱和张翠芝的回信。 前者是系统提醒隔壁江路郡也出现麻疹时,戚渺让镖局顺便给被亲爹卖掉又顺利回去继承家业的沈溱送去治疗之法。 目的当然是为了,和日后的合作伙伴联络感情。 她一直都记着‘傍水而兴’的沈氏埠头,从系统口中了解到地谷县后,更想加快进度,不然,百家医馆可真成做慈善的了。 说回江路郡。 疫病突起,沈氏埠头最先遭难,戚渺算是又帮了沈溱一个大忙。 礼尚往来,百家镖局在明,沈溱在暗,百家医馆凭借治疗麻疹之法,吸引了不少医者,顺利在郡城站稳脚跟。 沈溱觉得人情太大,还没还清,来信问戚渺要什么。 【宿主,要银子!】系统欢快地给出建议。 【俗气,pass。】戚渺轻笑否决。 【那宿主你想要什么?】 【想要一条船。】 【嗯?宿主你太聪明了!】系统拍手叫好。【沈氏商船有市无价,随随便便一条船,都能卖上千两。之前你救了她,还派镖队将其完好无损送回家,也只得了一千两银子。如此算来,还是要条船划算。】 【有市无价啊?那估计悬了。】刚要落笔的戚渺,在船的前面,添加了个修饰词。 【要不是宿主你去信及时,别说沈氏商船了,就连沈家她都留不住。连郡守家的小公子都染病了,痛失爱子的父亲,会放过导致幼子出事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不是沈氏。】戚渺淡淡表示。 【本系统是夸张叙述,罪魁祸首自然不是沈氏,而是......等等,宿主你怎么这般肯定?】系统有些惊讶,它似乎未曾透露疫病缘由,听宿主的语气,像是早有预料,不应该啊! 【是河水,确切地说,是泡过地谷县人的尸水。】戚渺将信封好,放在一旁,又拿出张翠芝的回信。 【宿主你怎么知道?本系统说过?】它怎么没有印象。 戚渺停下拆信的动作,拿起炭笔和白纸,画了个简易版地图。 边画边将自己的推测告知: 【江昌郡在三江河的中游,地谷县会成‘河上县’,不单单是因为地势低洼,而且有干流经过,而山地多用于耕种,入土为安成了奢望,而后有了缚石自葬河底。 躯体可能下沉,也可能随波逐流,不管哪种,河水无疑是要流向下游的。 我猜,去到新扈县的另一支流,以及地处三江河下游的江路郡,河水怕是都不干净。 所以,新扈十年前会出现疫病,而江路郡这一次也跟着出现了,至于毗邻地谷县的郡城一直没出什么乱子,想必是当地县官管治的缘故。 毕竟,上官若是因此出事了,罪过可就大了。】 第165章 系统:!!!八九不离十! 没听到系统吭声,戚渺单手撑着下巴,点了点被自己框出来的地谷县。【还真是个‘风水宝地’,不干一票就浪费了。】 【宿主你有什么好主意?是不是打算动身前往这个地方了?】 【有主意了,好不好,不好说。要去,但,不是现在。】 系统:啧,宿主还谦虚上了。 百家医馆这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堪称“赶尽杀绝”。 预存诊金,双倍做抵,薄利多销,到手的银钱一天比一天多。 连续十年,期满免费,一网打尽,往后再无医馆、药铺能与之争锋。 哪怕是‘神通广大’如它这个系统,都想不到这种‘招数’,面对源源不断的进账,更是挑不出毛病。 自己吃肉喝汤,别人顶多闻个味,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难不成,还要干一笔更大的? 系统不解,但很期待。 面对它的追问,戚渺也没卖关子。【药材,我花银子放在城郊庄子的那一堆药材,你忘了?还有拿了我的钱还没给办成事的药贩子,怎么也得实现百分百回报率吧?不然哪对得起你的投资。县尉大人不要的牙行,我想接盘。】 【没错,必须物超所值!】系统上头了。【但牙行恐怕不行,被官府接手了。】 【那就算了。】戚渺耸了耸肩。 系统狐疑地盯着戚渺,压根不信她会知难而退,保不齐在心底憋什么大招。 它可太想看到了。 嘿嘿嘿。 实话实说的戚渺:…… 耳根子清净了,将张翠芝厚厚一沓信展开。 自她跟张桑良回去收拾烂摊子,已两月有余。 信中,张翠芝详细汇报了回去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及成果。 戚氏管家初长成。 欣慰。 阅后,戚渺提笔回了七个字,又将方才画的草图塞进信中。 系统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当场宕机。 难怪宿主说,不知算不算好主意。 还真是,独辟蹊径,敢为人先。 - 回到两月前。 踏入青云县地界,张桑良坐立难安,不止一次表示想要先行一步,美其名曰,提前回去准备给张翠芝接风洗尘。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要临阵脱逃的张翠芝,真想不顾形象翻白眼,但还是随他去了。 一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左右已经回来了,躲来躲去就那几个地方,很容易找; 二是在她的计划中,百家木行的掌柜可有可无,又或者说,不出现更拉仇恨。 坐马车进城时,张翠芝既紧张又兴奋,紧张是第一次独自主事,兴奋也是因为这。 回到住处,见着亲娘王荷香,从她口中得知更多的内情,张翠芝扶额叹气。 她爹是真作死,就差把自个当成东家了。 一朝得势就张狂,不堪重用。自己要引以为戒,不能仗着有小姐栽培,就忘乎所以。 “翠芝,东家怎么没回来?你应付得了吗?隔三差五有人到百家木行外头闹事,都没人上门买东西了,你爹这个东家偏偏还跑了,真是太气人了!”想到作为她妻子的自己被连累,王荷香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她觉得男人在外劳累,回到家中合该被伺候,可当自己有差事能挣钱后,王荷香的想法变了。 没有什么该不该,男人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可能还做得更好。夫妻间相互扶持,才是个家。枕边人没有担当,还不如没有这人…… 张翠芝感觉到亲娘的变化,却说不上了到底变了哪,直觉告诉她是在往好的方面变,也就没细究了。 “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笑,张翠芝饶有兴致打量家里的陈设。 和之前一模一样,却让她有种陌生感,真想快些解决好木行的事,早点回到小姐身边去。 “翠芝,你不怕吗?”看着言行举止向戚渺靠齐的闺女,王荷香都快忘记,她曾经跟着自己在郡城苦苦挣扎,是一副怯懦性子了。 “不怕。” “那就好。” “娘,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娘这就去给你做。” “我来打下手。”说着,回屋换了身利索衣服。 王荷香也没拦着,一顿饭下来,母女间的生疏感顿消。 翌日。 张翠芝出现在百家木行斜对面的茶馆。 “又来了,我就说今儿有热闹可看,瞧,没错吧?” “呦呵,还真是,这些人不累吗?成天往这跑,都不用养家糊口了?” “不是不用,是不能。”男人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故作高深道。 “什么意思?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了?就算卖力气,一天下来也能有十几个铜板吧?” 恰在这时,伙计给他上茶水和小菜,动作慢吞吞,在他看过去时,竟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甚是古怪。 此刻,他对面的男人努努嘴,示意拼桌之人看过去,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打头那位瞧见没,原张家木行的东家兼掌柜,哪里像是干苦力的?身后跟着的那几个都是手艺人,木工活虽说比不过百家木行的大师傅,做出来的木件也是一分钱,一分货……” 第166章 “既然如此,重操旧业不就行了?掌柜和木匠同进同出可见心齐,很快就能东山再起。”来凑热闹听乐子的男人提议道。 “东山再起?他们要的可不是东山再起。”知之甚详的男人,喝了口茶润嗓。 “不要东山再起,那要什么?” “要百家木行和他们一样关门歇业,方解心头之恨。”其实,他们恨的不是百家木行,而是掌柜张桑良。 人如其名,丧尽天良。 仗势欺人就算了,还戏耍所有人,更过分的是,连木料都霸占。 既如此,谁也别想好过。 据说那张桑良的独女,是百家产业东家跟前得脸的人,也是日后百家产业的大管家,如此,想要“回敬”张桑良,就只能拿百家木行做筏子了。 明明东家是个心慈的,怎么手底下有这么个“恶人”? 商人逐利,能者多劳多得,耍阴谋诡计吃独食,就很过分了。 听到这个答案,对面的男人倒抽了口凉气。“这、这怕是难办了。” “谁说不是呢?如果只是区区一个木行,照这么闹下去,指定早就废了,可它是百家木行啊!就算无人上门,有钱庄、米行、酒楼等在后面撑着,再来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倒台,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最后,男人总结道。 “嘘!小心祸从口出。万一他们报复不成,把怒气撒在你身上怎么办?出门在外,还是要谨言慎行。” “多谢提醒,但我无惧。”说着,男人起身直直朝百家木行走去,旁边几桌人也跟在了他身后。 霎时,茶馆外就剩下特意前来的男人和张翠芝。 当两伙人先后在木行站定,并亲切友好交流时,男人觉得自己才像是个乐子。 再看到出来收拾桌子的伙计时,福至心灵,明白了对方之前是想提醒他,悠着点。 幸好,他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不至于引火烧身。 同样全程听下来的张翠芝,因亲爹让木行陷入如今境地,真有点臊得慌。 等医馆门口两拨人要各自离去时,她果断选择跟上在医馆喝过茶的那位。“王掌柜,请留步。” “你是?”王垚多循声看了过来,见是与长女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神色莫名。 张翠芝自曝身份后,不卑不亢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垚多嗤了一声,径直朝茶馆走去。 因为他们散场了,茶馆也冷清了下来,两人坐在门口,要了壶清茶。 “有何贵干。”想到面对的是张桑良之女,王垚多就没法给个好脸色。 张翠芝也不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将招揽之意道明。 “张姑娘虽是女子,倒有乃父之风。”王垚多阴阳怪气回话。 当爹的不久前刚坑了他们一把,亲闺女递上橄榄枝会是什么好事?谁信啊! “他是他,我是我,就事论事。东家在外已然知晓百家木行近况,特派我归来处理妥当。所以,王掌柜尽管放心,方才所言句句为真,如若王管事有意,东家愿助王氏木行一臂之力。” 王垚多沉默了,虽不知道对方图什么,但他确实心动了。 不为其它,就为能压制张桑良。 他不就是仗着有戚渺这个后台,所以为所欲为吗? 当自己和他有了同一个东家后,处在同一起跑线,看谁玩得过谁? 除了这点,个中利益属实诱人。 戚渺出资相助,只做背后东家,不要名,只要利。 他仍旧是掌柜,名利双收。 “当真?” “千真万确。” “我想想。”王垚多抿唇道。 “王掌柜若是想好了,托人传个话。”要跟百家木行打擂台,只这一位可不够,她还要找其他人呢。 “好。”目送张翠芝远去,王垚多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正要离开时,被伙计叫住了。 “客官,你还没结账呢。” 王垚多:!!!找人合作不买单? 苦大仇深掏出几个铜板放入伙计手中,男人快步离开,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茶馆伙计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收拾茶具时幽怨地扫了眼百家木行方向,只盼风波快些消停,这阵子他可是累惨了。 干多干少都拿一样的月银,活自然是越少越好。 木行上下同他想的一样,都不希望再折腾下去了。 接着小半月,张翠芝几乎雷打不动出现在茶馆,伙计都记住她了。 人刚出现在街角,桌凳就被擦拭干净,刚落座茶水糕点就呈了上来。 “多谢。” “客官请慢用。” 看着他忙里忙外,面上始终挂着笑,张翠芝起了挖墙脚的念头。 跟戚渺待久了,看到个人才就想招揽到百家产业去。 等她与另一个从木行方向过来的掌柜交谈过后,趁着伙计添茶的功夫,张翠芝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跳槽到百家酒楼。 从茶馆伙计,到酒楼跑堂,差 事大同小异,月银涨得不多,但百家产业出了名的福利好、晋升快,不去是傻子! 没等掌柜高兴茶馆多了个常客,就得知任劳任怨五六个年头的伙计,竟然要走了。 第167章 听说,是被常客看上了,给介绍到酒楼去。 真、真是走狗屎运了。 原本还犹豫不决的王垚多等,闻言先是一怔,去了百家酒楼验证后陷入狂喜。 连个茶馆伙计,都能被招用,以他们的本事,又有什么不可能? 张翠芝没料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机缘巧合推进了正事进度。 半月后,王氏木行、张家木行……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没有主事人的百家木行,宛如摇摇欲坠的大厦,面对反扑的新木行们,几乎招架不住。 躲在城外布庄的张桑良,本想等事情尘埃落定现身,没想到形势越发严峻。 终究要直面风雨了。 “翠芝,你到底干了什么?本来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怎么你一回来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竟死而复生了?东家派你回来,不是让你吃喝玩乐,百家木行要是废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以往对策通通失效,张桑良急得抓耳挠腮,对着悠闲自在的张翠芝噼里啪啦一顿说。 “商场如战场,都是各凭本事,百家木行独占先机,怎么会输?怎么能输?” “你好好看看百家木行的账本,明儿再去瞧瞧各木行进出的人数,它们是摆明了抱团抢生意,要是放任下去,百家木行迟早要走下坡路。” “既如此,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你!”想骂的话,到了嘴边也只能咽下去。 张桑良真觉得自己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会摊上有这样一个闺女。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 像是多了个主子。 无视亲爹长吁短叹,张翠芝很满意如今木行遍地生花的局面,这也是戚渺想要的结果。 有竞争才有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 第72章 退位让贤 一晃月余过去, 青云县木行不多不少,九家。 张桑良偃旗息鼓,王垚多等人乘胜追击, 百家木行的生意被抢走大半,掌柜难辞其咎。 一是遇事逃避惯了, 二是烫手山芋真烫手,张桑良终究没扛住, 主动‘退位让贤’。 庸者下, 能者上。 百家木行掌柜之位,就此空了出来,张翠芝以东家名义放言能者居之, 不日破格选拔。 消息一出, 整个青云县都沸腾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连王垚多他们都有些心动,更别说旁人了。 张桑良原以为, 把烂摊子丢给张翠芝后, 她会像自己一样焦头烂额, 只能给戚渺去信求援, 没想到, 形势一片大好。 原先卯足劲作对的一个个, 竟都安分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 张桑良断定他们在憋着坏,很可能会在新任掌柜上面做文章。 作为前掌柜及亲爹, 张桑良语重心长告诫张翠芝。 后者认真听完, 颔首应是。 “你年纪轻阅历少, 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他们那些人可都是不要脸的主, 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姑娘家就心慈手软。 相反,更可能使用下作手段,不得不防。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主子也真是的,怎么能将如此要紧的事交由你全权处理啊?”说完,张桑良重重叹了口气。 张翠芝笑容一敛。“我绝不会辜负小姐的信任,倒是爹你,过阵子还是随我一道去新扈吧。”闯出这么大祸,可不是单单退位就能抵消的。 张桑良有些恼羞成怒,他自然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就算一直待在青云县避风头,料戚渺看着张翠芝的份上,也不会苛责于他。 他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戚渺会如此器重自家这个丫头片子,除了脾气见长,也没其它什么本事啊? “你这丫头真是翅膀硬了,我这当爹的说你两句还不行了?东家上次都没说我什么,你倒是急哄哄安排起来了,真以为自己是大管家了?要真这么能耐,怎么不见你把王垚多他们收拾了?” 听着亲爹话语中表露的鄙夷不屑,张翠芝内心还是有些受伤的,但下一秒,她眼眸弯了弯。 “爹,您觉得他们凭什么能东山再起?” 张桑良瞳孔一震,莫非……难怪他们那般肆无忌惮。 可,为什么要扶持对家?还任由他们打压百家木行?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张桑良百思不得其解,连连追问。 张翠芝但笑不语。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除却百家木行,其它木行明面上与戚渺并无瓜葛,王垚多等人也会尽可能守口如瓶。相较倚仗百家产业的势,他们更想自己名声在外,如此才算扬眉吐气。 不否认也不承认,反倒更让张桑良确信,是张翠芝回城后做了什么,才让王垚多他们有了翻身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又气又欣慰。 气的是张翠芝胳膊肘往外拐,半点口风都不透露给他这个爹,连承受不住弃了掌柜差事时,她也没有阻拦,摆明了是要看他笑话,简直不孝! 欣慰的是,他闺女好像真有两把刷子,即便是在戚渺这个东家指引下想出的法子,能将计划一一落实,也说明她确实有点能耐,出息不少。 第168章 不过眼下,他懒得细究,只知道自己可以稳稳坐回掌柜的位置了,还能号令王垚多等人,不要太解气! 见他一扫阴霾,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口中絮叨着要如何修理让他没脸的那些人,张翠芝越发庆幸。 想了想,还是委婉打破了对方的幻想,免得得了癔症。“百家木行掌柜能者居之。” “舍我其谁?”男人眼神睥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张翠芝:“……” 哪怕张翠芝明里暗里提醒,百家木行掌柜之位不可能再是他的,张桑良仍旧没往心里去。 因为,他坚持认为,自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若非先前王垚多等人“步步紧逼”,他也不可能将掌柜之位拱手相让。 现下得知张翠芝捏着他们命脉,哪还有其它顾虑?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 王垚多等人不继续朝百家木行发难的主要原因,就是顺利把他逼下台了。 张桑良想要回到百家木行,已经不像当初般只是一句话的事,他要过的还有王垚多等人这一关。 要知道,外人成了自己人,上级更会一视同仁。 而新入伙的这群人,指定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结果也确实如此。 张桑良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他大喇喇进出百家木行,仍旧以掌柜自居,已然让密切留意此处的王垚多等人猜出他的意图。 是以,他们宁可亲自来争抢百家木行掌柜之位,也断不可能让张桑良心想事成。 对于王垚多放着王氏木行不管,大张旗鼓自荐成百家木行掌柜这出,张翠芝是有些意外的。 但不可否认,这人比所有应征之人都更合适。 第一个学百家木行开办木行、被打压后主动联合其它木行反击、认为青云县木行该向外扩张…… 掌柜选拔能者居之,不是喊喊口号,而是依据考核内容,也是接下来百家木行的发展规划,离开新扈前一晚,张翠芝缠着戚渺彻夜长谈拟定的行动方针,重点就落在这上头。 解决张桑良造成的烂摊子是基本,关键在借此机会与各大木行主事接洽,将他们收入麾下为己所用,如此彻底掌控青云县木行,实现对内有序竞争,对外团结一致,何愁木行不兴? 是以,当张翠芝问出“作为掌柜,该如何让百家木行在青云县屹立不倒?” 张桑良毫不 避讳说出打压其它,只留百家的回答,一如既往简单粗暴,更是贴合了他以往的行事作风。 王垚多的言论恰恰相反,他直言以和为贵,方能长久。 当张翠芝问及“木行层出不穷,又该如何应对”时,两人又有不一样的看法。 张桑良表示一以贯之即可,只要不给它们起来的机会,百家木行的生意就不可能被抢走。 王垚多沉思片刻后提出,目光不应该局限青云县一域,如此便是再多木行崛起,百家木行也会是最不可替代的那个。 听到这个答案,张桑良心头咯噔了一下,随即看向点头认同的张翠芝,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戚渺这个主子,就是这么一步步将百家产业做成的,他明明看在眼里,也从中出了力,怎么就没想到啊?连翠芝都长进了,自己这个当爹的,竟还在原地踏步,实在是…… 见其颓然恍惚,王垚多只觉畅快,王氏木行也好,百家木行也罢,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他就不后悔。 其它木行的主事,没有参与这次掌柜竞选,当王垚多成为百家木行新任掌柜的消息传来,惊愕之余,更是欣喜。 毕竟患难与共过,肯定要比旁人多几分情谊。 于是乎,先是上王家门道喜,再是与百家木行井水不犯河水…… 青云县乱了好一阵子的木行生意,可算是回到正轨。 张翠芝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回到青云县发生的桩桩件件事,原原本本写信告知戚渺,很快收到回信。 她兴奋拆开,原以为少说一页纸,不曾想入目只有七个字。 ——棺材,水路,地谷县。 生产产品、运输渠道、销售市场。 言简意赅。 地谷县?很缺这玩意? 张翠芝不清楚,但她知道照办。 小姐是不可能错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开始烧,王垚多就接到了来自东家的指令,他着实有些懵圈。 虽说青云县木行市场接近饱和,但直接生产棺材进军隔壁的隔壁县,还要走陌生的水路,真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搞定的啊! 每一步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到时候,百家木行别说在青云县屹立不倒了,想要存续都难。 他的顾虑还没说出口,又被张翠芝提醒,其它木行主要生产木件,也将会是棺材,王垚多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里八乡总有几个会做木工活的,从没听过哪个县连棺材都要从别处购置,再不济,乱葬岗凑合下…… 难不成,是拐着弯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准备的? 不明内情的王垚多胡思乱想起来,又不敢问。 第169章 对上他不安的神色,张翠芝淡定宽慰:“无须担心,东家自有考量。” 远在新扈的系统,随时在线求解。 【宿主,张翠芝收到信后就让王垚多安排下去了,但她们都不明白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让其造棺材。 本系统也想问问,宿主你到底怎么想的?本系统不是说了,那地最缺的是粮食吗?】宿主写信时,它只顾赚到银子乐了,都没心思问这事。 【你说过,很难将粮食顺利运抵,既如此,我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粮食进去难,赚钱易,棺材进去易,赚钱难啊! 连种庄家的地都没几块,哪还有多余的地供下葬?再说了,也没几个人买得起啊?宿主你这次真是失策了。】说着,系统观察起戚渺的神色,几乎没看过她吃瘪,实在太期待了,如此,对方才会更依赖它这个系统。 经其一提醒,戚渺灵光一闪:【棺材里面藏粮食,怎么样?】 系统:???不怎么样。 沉寂数息后,它开口:【如果宿主你能瞒着所有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此界中人,必定忌讳。】 【嗯,我就说说说,确实有些膈应。】戚渺收回这个荒唐的念头,正色道:【地谷县低洼,山林多成耕田,缺粮也缺木,棺材也算稀缺物,砸是不可能砸手里,还能杜绝自缚葬河……】 系统打断道:【不可能!】 【不,可能。】戚渺眨了下眼,没再解释。 第73章 会毒死全村的寡妇 - 城郊, 石头村。 “自己男人死了,没脸没皮勾引别家汉子,真是个贱人!你们可得小心了, 她啊,出嫁前就不安分, 现在上头没人,底下孩子又小, 可劲骚, 老爷们血气方刚,哪里经得起诱惑,可别真着了她的道。” 妇人嫌恶地看向不远处独自洗衣服的尤寡妇, 认定就是她使了狐媚手段, 才让自家男人成天不着家,恨不得一天路过八百回尤寡妇门前。 她是骂也骂了,闹也闹了。 男人死性不改, 尤寡妇更是不知廉耻, 竟敢当众与她对峙, 并立毒誓道, 就算全天下男人死绝了, 都瞧不上她家这个。 男人脸色黑得吓人, 在外一言不发, 回去就对着妇人拳打脚踢,说都是她的错, 让他丢尽了脸面。 妇人又气又羞又恨, 当即回了娘家, 住了十天半月男人都没来接她,只得灰溜溜回来, 自此,男人越发肆无忌惮,竟在半夜偷摸进了尤寡妇家门。 但,很快就被打出来了,弄得一脑子都是血,大夫说要是下手再重点,人就活不了了。 自己险些也成了寡妇,妇人哪里受得了,新仇旧恨一块算,彻底跟尤寡妇撕破脸。 原本也算是家丑,没必要弄到明面上,让大伙笑话,可架不住尤寡妇风韵犹存,又是个烈性子,更没有人护着,男人们私底下都在赌,赌谁能够捷足先登。 他们的龌龊心思瞒不住枕边人,枕边人治不住他们,便将矛头一致对外。 于是,要拉拔一双儿女,还得提防豺狼虎豹、流言蜚语的尤寡妇,身子每况愈下。 若非孩子年幼,她真想随先夫去了一了百了,也好过留在这世上苦苦挣扎。 此刻的她,正垂头拧着衣服,早就习惯了被嚼舌根,只要不舞到眼皮子底下,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忽略了一点,长辈的言行举止,会影响到孩子。 她在村里名声极差,连带着一双儿女也不受待见。 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哪怕耳提面命,听着同龄人欢声笑语,也会想要融入其中。 “哥哥,我想出去玩。”小姑娘软软糯糯,眼眸弯弯,煞是可爱。 “娘亲说了不能出去,外面不好玩,哥哥在院里陪你玩。”说到外面不好玩时,小男孩艰难地将视线拉回,落到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家。 小姑娘努了努嘴,乖巧点头。 - 与此同时,戚渺正坐上马车,从积善堂出发至城郊药庄。 【宿主,本系统不明白,为何要费尽心力分拣那些假药材?都是无用之物。】系统轻叹出声。 戚渺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起初我也是这般认为的,但,为什么它们就不能发挥作用?真药材可以治病救人,假药材可以防身避险,医毒不分家。】 系统恍然大悟。【对哦,本系统怎么没想到,宿主你简直聪明绝顶,这样的话,就不会亏本了。】当初可是花正价买的呢,它让戚渺压价她都不乐意。 原以为是妇人之仁,没想到,早有成算,高,实在是高。 既如此,那位几乎毒死整个村子的寡妇,不也能为宿主所用? 物和人,其实一样,都有它的价值所在,至于是否发挥出最大功效,就看能否用对地方了。 【宿主,前往城郊药庄途径的石头村,有一位姓尤的寡妇,她在村里也算小有姿色,几乎没有哪个男人不想跟她春风一度。 但她瞧不上那些人,只想将两个孩子教养大,哪怕被所有人唾弃辱骂也还是坚持守好亡夫留下的一亩三分地。 男人爱,女人恨,尤寡妇的日子很不好过,但她性子泼辣,也有一股狠劲,夜里睡觉都会在枕下放刀,遇到不轨之徒抽出反手就劈,两年过去了,还是没让任何一个人得逞。 第170章 但很不幸,这不仅没让她远离苦难,反倒被有心人算计,想要拿捏她的软肋,也就是两个孩子。 儿 子六岁,女儿四岁,尤寡妇白天出去干活,孩子多是留在家里。 妇人们讨厌尤寡妇,觉得她放荡下贱,明面厌恶男人靠近,暗里却蓄意勾引,也就是欲擒故纵,不然那些男人怎会对她牵肠挂肚,什么脏活累活都帮着抢着干? 嘴上说谁也瞧不上,男人给当牛做马时笑得花枝乱颤,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耳濡目染之下,孩子们也很讨厌尤寡妇,更别说她那两个不合群的孩子,所以,当兄妹俩露面想要与之玩耍时,他们……】系统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戚渺已然猜到大概。【他们做什么了?】 【他们把那兄妹害死了,当着尤寡妇的面,将他们推入河中活活溺死,不会水的尤寡妇连滚带爬哭喊着求救,男人们闻声而来,只想借着救她的由头揩油,没有一个奔着救孩子去。 所以,那两兄妹就这么没了。 被救上岸的尤寡妇浑身湿透衣衫不整,失去一双儿女,还被当众欺辱,她哭着哭着笑出了声,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将他们的样子牢牢记下。 她要他们陪葬。 她确实做到了,只用了三天时间,将自制毒药撒进村里人每日取水的井中,为免有人起疑,自己也跟着喝。 抱着儿女的衣物远远坐着看前来打水的人家,发现有几户没来,她还进到对方家中,在水缸里添上。 最后,几乎整个石头村的人都丢了命,幸存的也没能多活几年,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水有毒,长年累月下来,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 事后官府彻查,将嫌疑人锁定为尤寡妇,而消失在人前的她,压根就不是畏罪潜逃,而是长眠在夫君和孩子的身侧。自己将自己埋入土,拉全村人垫背,是个狠人。】 狠?哪里狠了?以牙还牙罢了。 按照系统尿性,悲剧八成就要发生了,戚渺掀开帘子,确定即将出城,想必来得及。【那双姐弟今天出事?】 【宿主你料事如神!】 【是你总是火烧眉毛才提醒。】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投资价值,去了平白惹一生骚,不如不知道。要不是宿主你说的医毒不分家让本系统顿悟,还真不太想提及这位“毒寡妇”,怕宿主你玩脱。】系统幽幽补充了一句,似在暗戳戳点谁。【最毒妇人心。】 戚渺无波无澜哦了一句。 不过,系统倒是提醒她了,不能太过依赖它,渠道单一,只会被动。 很快,马车出了城,戚渺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往石头村方向去,期间不忘让系统播实况转播。 一炷香后,马车行驶在村道。 兄妹俩正被一群孩子推搡着往河边来,尤寡妇早就不在此处洗衣服了,而是去了地里。 但,她还是看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双脚快过脑子,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撒丫子跑起来了,口中惊呼不断,兄妹俩小脸白了白,乖乖原地待着不动。 眼瞅着尤寡妇累得气喘吁吁越来越靠近,人群中伸出两双手,连拉带拽将兄妹俩往河里送,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戚渺厉声喝止并快速上前阻拦。 好在,虚惊一场。 兄妹俩吓得瘫软在地,突然冒出的戚渺,让想要趁乱下黑手以及其他“帮凶”孩子有些怵,因为她的眼神似刀,被扫视后心头惴惴。 “你们是不是以为,仗着年纪小不懂事,就能随意害人性命不被惩戒?嗯?回答我!”去路被堵,戚渺音调突然拔高,被抓包的一个个身子打颤。 其中一位壮着胆子呛声:“多管闲事!” “就、就是。” “爹、娘,救命啊!” “有人要打我们了,快来人啊!” …… 有一就有二,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小孩们,此刻支愣起来,更是放话要让戚渺这个外人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狠话刚出口,就被尤寡妇抡起胳膊左右开弓打得嗷嗷哭。 戚渺后退几步方便她发挥,看着姗姗来迟的一干人等,脑海中浮现“子不教父之过”六个字。 古人诚不欺我。 来都来了,大发慈悲教教他们理解圣贤之言。 不收束脩,她真善良。 于是,尤寡妇在扇差点要了一双儿女命的孩子,戚渺在踹试图冲过来拉扯掐摸她的男人们。 精虫上脑,真该下河洗洗。 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当爹的一个个,竟还是惦记那档子事,恶心死人。 “你是谁?”妇人急得抹泪,对着尤寡妇和戚渺破口大骂,几度想要上前都被男人的惨状镇住。 而孩子只是被扇了两巴掌,倒也不是太严重,之后再找尤寡妇讨回来便是。 “当家的,你没事吧?” “你打我男人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我们要去报官把你抓起来!” “贱……别踹了,别踹了,他知道错了。” “找死,我……不敢了,不敢了。” …… 尤寡妇发泄完毕,将一双儿女蒙住眼睛的手,拉到耳畔,柔声叮嘱二人跟紧自己,便将其护在身后。 第171章 随即怒视那群孩子的爹娘,说出他们杀人未遂的事实。 显然,孩子爹娘都不认,又是一阵污言秽语。 “闭嘴!真假与否,作为幕后主使,你们会不清楚?方才谁说要报官?还不快去,等衙门派人来,谁是谁非一看便知,真以为人多就占理?”戚渺冷眼扫过在场众人。 尤寡妇目露感激,但很快又将愤恨的眸子转向众人:“你们会有报应的。” 碍于战斗力强悍且身份不祥的戚渺在场,没有出现一窝蜂上手撕扯尤寡妇的局面,面对她的诅咒,众人只当是放屁。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戚渺淡淡撇了眼抱成一团的几家子。 “给恩人磕头道谢,快。”没等旁人散去,尤寡妇就带着儿女跪下了。 “没事就好,起来吧。”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再……” “下辈子应该遇不到了,这辈子吧。”戚渺伸手将人扶起,继续道:“我在这附近有个药庄,很缺人,你来了就是掌柜。”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药庄?是那个拉来一车又一车药材的庄子? 掌柜?是他们以为的那种吗?凭什么?她也配? 自戚渺将其客套话打断,尤寡妇的表情就不太自然,听到邀约更是错愕居多,她八成是幻听了。 身子出了大毛病,许是命不久矣。 要不,重新跪下来求恩人将两孩子带走,有口饭吃就行。 要是她突然去了,一双儿女定会被磋磨至死。 不行,绝对不行。 想到这,她猛地摇头。 “既然如此,当我没说。” “不、不是,我是一个寡妇……”尤寡妇忙找补道。 “那又如何?”戚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让尤寡妇黯淡的眉眼亮了亮。 “想明白了就来百家药庄,随时恭候。”说完,戚渺走向马车,被踹的男人们敢怒不敢言,纷纷让道。 百家? 尤寡妇瞳孔一震,百家医馆的那个百家? 她想明白了,去,就趁现在。 第74章 三管齐下,变废为宝 马车驶离。 留在原地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天没回过神。 “当家的,尤寡妇把我们儿子打了,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该死, 这贱皮子绝对是故意的!”欺软怕硬的男人捂着胸口,气得咬牙切齿。 “急什么,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家会不会留下她还不一定, 什么掌柜, 就是唬人的,她要是能当上掌柜,老子把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就是, 家不要了?地不要了?我早就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人、孩子不放过,连女人都勾搭。” “那女人来头不小,但她怕是忘了, 那庄子里的人, 可不会 由着个寡妇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没错!” ……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发泄着, 抱着孩子哄的妇人, 心头莫名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河边发生的事, 很快就传进了石头村每个人耳中。 没在现场的那些人, 根本不相信尤寡妇会有如此运道。 上了戚渺马车的母子三人抱成团, 也有些恍惚。 “娘,我们还要回去吗?”六岁的小男孩忐忑不安地开口。 “你想回去吗?”抱着小女儿的尤寡妇揉了揉他的脑袋。 “想, 也不想。”小男孩如实回答。 “为什么?”尤寡妇耐心询问。 “我们的家在那。但, 他们不好。” 尤寡妇将其拥入怀中。 是啊, 她们的家还在石头村,便是有了差事, 又能离得了多远?而她自认除了这副破身子,没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恩人总不会真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而继续留在石头村,她更不想,那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她受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今日若非戚渺出现,尤寡妇不敢想会发生什么让她痛不欲生的事。 原想着,为了孩子,能忍就忍,根在石头村,闹得太难堪吃亏的还是自己和一双儿女,可没想到...... 想到这一阵后怕,哪怕戚渺想要她的命,她也豁出去了,只要两个孩子能活下来就行。 与此同时,戚渺也在回答系统的问题。 【尤氏人狠话不多,宿主你招揽她不会亏,但区区一个乡野村妇,哪里胜任得了药庄掌柜的位置,别是下一位“张桑良”。 这个药庄不像医馆、药铺什么的,照搬已有的模式摸索就能成,它和木行一样,都得从无到有,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宿主你还是三思,给尤氏一份挑拣药材的活计足矣,既有稳定进项,又能照顾一双儿女,还可随时归家,石头村上下也不敢像之前一般轻贱她。】 戚渺若有所思点点头:【以掌柜之位招揽,确实是我冲动了,但管事她当得。】至于张桑良,他的存在价值,更多是作为张翠芝的磨刀石。 【管事?那更不行了!庄子上的管事挺得人心,事办得也算妥帖,压根没有经验的尤寡妇想要取其代之,肯定难以服众。到时候耽误药庄变得名副其实的进度不说,还少不了麻烦宿主你‘擦屁股’,太折腾。】 第172章 【去积善堂和留在这,你猜管事会怎么选?至于经验,开始了就会有,在那恶意满满的村子,尤......】提到尤寡妇时,戚渺顿住了。 随即启唇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夫家姓石,东家可唤我石尤氏。”尤寡妇犹豫着开口。 “那你原本姓甚名谁?”不冠夫姓前。 尤寡妇一怔。 她原本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 轻抚一双儿女的头,尤寡妇目露怀念。 “曼娘,姓尤,名曼娘。”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靠在耳畔低语。 戚渺默念了遍,温声回道:“嗯,那曼娘可愿先从我药庄上的管事做起?此前说的掌柜之位,一时半会给不了了,还望见谅。” 正如系统所言,药庄不似药铺,能直接经营获利,戚渺对它的定位,一是把关外来药材,二是满足医馆所需,三是变废为‘宝’。 如此,设个‘掌柜’就很多余。 尤曼娘柔软的身子瞬间直挺,倚靠着她的两个小家伙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管事?我、我能当管事?不敢欺瞒恩人,我就是个粗鄙妇人,除了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旁的怕是都做不来。” “没有谁天生就会,也不用妄自菲薄。一人拉扯两个孩子,总要应对恶意刁难,还能清明以待,可见心性坚韧,知深浅,懂进退。我这处庄子上的管事,往后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你完全可以胜任。” 尤曼娘:???我真有这么好吗? 一向被贬低到尘埃里,根本不敢相信戚渺口中那位,是她。 可就算再怎么自轻自贱,尤曼娘也希望真能抬头挺胸,体体面面地活。 如若能在离石头村不远的庄子上当管事,那她,再也不会是被任人欺凌的寡妇,用不了多久就能洗刷这些年被加注进身心的屈辱。 咚! 咚! 咚! 尤曼娘没有应声,而是跪在车厢里给戚渺磕起了头。“曼娘这辈子愿为东家您做牛做马。” 系统冷哼道:【算她识相,没再用下辈子敷衍!】 戚渺:“......不用做牛做马,做好管事就行。起来吧,快到了。” “是。”尤曼娘闻言,眉眼舒展开,整个人气色都不一样了。 戚渺继续给系统解惑:【还有最重要的两点:其一,尤曼娘与百家医馆并无接触,药庄交由她负责,更能独立开来;其二,管事为女子,药庄只招用女子就合乎情理多了。】 【啊?医馆和药庄息息相关,宿主你为何要将其分割开?再者,为什么要只招用女子,男的不行吗?】 第一个问题,同样是庄子上管事得知自己能回城入积善堂后,尤曼娘将接任他的位置,心底最大的疑惑。 庄子上任何一个人,都比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村妇更有资格。 毕竟他们,可都是从医馆那边出来的啊! 庄子日后是‘药庄’,无疑服务于百家医馆。 那,在用人方面,当然是与医馆关系越亲近越好咯。 但他不知道的是,正因如此,戚渺才要换人。 百家医馆如日中天,不加以牵制,必定走上阙兴堂、至仁医馆的老路。 戚渺想到的牵制办法,就是从药材方面下功夫。 出发来新扈前,系统提醒过此地缺医少药,事实也确实如此。 医馆大夫需外聘,学徒个个刚入门,几年下来堪堪改善“缺医”。 “少药”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也切实有效,内外双管齐下。 内,以利驱使,民众都可成为采药人,卖药人。 外,暂为镖局代购,再是假药贩子成输送主力,后有各郡县药商闻风而动。 无论是哪一种,都要经过“药庄”。 总而言之,医馆能否长久维系,药庄是关键,药庄能否持续创收,医馆是重点。 戚渺要的就是二者相辅相成,相互制衡。 尤曼娘得知庄子上现有人手只留女子,往后也只招用女子,倒是有些明白戚渺的用意。 无非是世道艰难,想给同为女子的她们一条出路罢了。 对,也不完全对。 正如戚渺对系统作出的回应,想让医馆和药庄相对独立,人员架构是基础也是核心。 从男子代妻求医问药,到应招女学徒寥寥无几,可见世道对女子的约束,若药庄上下皆为女子,因着男女大防,医馆永远不可能与其融洽无间。 此外,拣药、制药等都是精细活,针织女红都能玩出花来的女子,如何会比男子差? ...... 三天时间,足够新旧两位管事交接工作,戚渺在看过假药材后,也拟定好了变废为宝攻略。 简单来说,分类处理: 第一类,留作假货范例。 用晒干的老芋充当可健脾胃安心神的‘茯苓’;以水浸直卖高价的可明目通利九窍的‘细辛’...... 依照朝廷编写的药典、摆在眼皮子底下的真假药材,切实了解造假的手段,以便更快速准确地辨识。 第二类,用于制毒所需。 主要是些炮制、存储不当,药性大减甚至突变的药材。 第173章 如阴干的浮萍和含杂质的雄黄,不宜入药但混合烧烟可驱蚊;将不宜生用的马钱子、有大毒的斑蝥、天竺葵叶片、桃毛等研磨后当防身痛痒粉...... 驱蚊虫蛇鼠蚁的毒药、防身避险的各种毒粉,镖队、行商、路亭都用得上,等能批量产出,随时出口各郡县,完全不用 发愁销路。 至于方子从哪来?由谁教? 戚渺只想说,救治一个生命很难,让其遭罪可太容易了。实在没招,直接拿它们做实验不就行了? 系统:无妨,这题‘毒寡妇’能解。 第三类,当众焚烧表决心。 凡是进了新扈的假药材,都将止步于‘药庄’。 先前威逼利诱收用的假药贩子,已经陆续回了采购地,按照计划,年后至少会领一波满载而来的同行折返,届时邀其一同见证,想必都能铭记于心。 ...... 尤曼娘不识字,但在听完戚渺详诉后,当即就明白自己眼下需要做什么。 很快,城郊百家药庄急招人,且只招女人的消息就传到了附近几个村子。 药庄三面环山,原主人用作踏青和狩猎歇脚,院落建得多,很适合分类晾晒、储物。 原是休闲所,耕种的田地少,但囊括了几个山头,正因为这几座山,戚渺买下来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还被系统叨叨了。 离得近些的村子有三个,一个是药庄所在的凹山,约莫百来户人家,一个是隔了两座山头,走蜿蜒小道能至的后丘,还有一个就是进城必经的石头村。 让尤曼娘没想到的是,最先敲响百家药庄大门的人,竟是来自后丘,还是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第75章 情报组织草台班子 药庄前厅。 五位老妇旁若无人般大口吃着点心、喝着茶, 嗓门还不小,尤曼娘还没见着人,先听到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 仿佛在集市般热闹。 当她露面后,五位老妇齐齐噤声, 讪笑地朝她拱了拱手,不伦不类地互相打完招呼, 便坐下谈正事。 “婶子们是来打听庄子上招人的事吧?家里人怎么没跟着一块来?”尤曼娘开门见山询问, 按理来说,应该是当事人自己来了解情况,让长辈跑一趟, 还真有些不太合乎情理。 “我们自己来就成, 用不着她们操心。” “就是,也不知道你们这招人做什么?姑娘你尽管放心,我们几个干活是一把好手, 在凹山随便找人打听, 都清楚我们五朵金花有多吃苦耐劳。” “对, 今儿天还没亮, 我们就从家里出发来这了, 一路上都不带歇息的, 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 都可以交给我们,保证做得让你满意。” “进了你们这庄子, 每月给多少例银?是管饭的吧?一天几顿?还有……” “等一下, 你们是来给自己找差事?”反应过来的尤曼娘忙打断了接连的回话。 敢情眼前五位比她娘年岁还长的婶子, 不是来给自家小辈打探情况的,而是来应聘? 是什么让她们觉得, 来个人药庄就会要啊? 耿大花:“是啊,你们不是要女的吗?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什么我们都做得来。” 耿二花拍着巴掌道:“我大姐从不骗人,姑娘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尤曼娘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婶子们看着就是个利索人,只是我们这庄子要做的活计不仅费精力,还费眼力。”言外之意,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怕是做不来。 趁着几人注意力都在说正事上,廖杏姑趁机将桌上点心一扫而空,最后还不忘将茶水一饮而尽。 能活到这把年纪,她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浅,廖杏姑也听出来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管事,显然是不想留用她们了。 其实,几人来之前就想来了各种应对法子。 一句话概括,那就是,蹭吃蹭喝、胡搅蛮缠,能成成,不成也不亏。 眼瞅就要入冬了,家家户户都想着多囤些吃穿嚼用的东西,除了庄稼地里长的,那就是想办法挣银子买了。 她们其实还是很希望找到一份活计,挣多挣少先不论,最重要是填饱肚子。 她们但凡少吃一口,子子孙孙就能多分一口。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旁边坐着的廖巧姑伸手一摸,什么都没了,直接给了小妹一个白眼。 年轻时候就贪嘴,老了还是这般,过分! 廖杏姑条件反射缩了缩脖子,抬头望天一脸无辜。 坐在上首的尤曼娘,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念着几人是第一批上门,一大早奔波扑了个空,八成得饿着肚子回去,干脆吩咐人再端来些裹腹的东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想必很快就能将人打发走。 没想到,五人得知还有吃的喝的时,更加卖力自荐了,连年轻时上山下地的事都拿出来说,仿佛现在的她们,也有当年一样的体力。 尤曼娘扶额苦笑,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婶子们静一静,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但是很抱歉,你们不符合我们药庄招人的要求,回去后村子里若是有其他女子想来,还得辛苦……” 第174章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耿秀秀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怎么不符合了?嫌我们老?” 尤曼娘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毕竟是长辈,又是远道而来,她总不能点头赞同:对对对,就是嫌弃你们年纪大,要不起。 可此刻的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耿秀秀自己用帕子包好揣进怀中的那份吃食,不紧不慢道:“你们药庄说了只要女子,我们年纪再大,那也是女子啊!” 耿二花愣了一下,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瞧不起老婆子你早说啊!”下次还来,嘿嘿。 尤曼娘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婶子们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管是什么地方招人,要不要留用都是主家说了算。 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庄子上干的是精细活,要的是耳聪目明的女子,年纪大小与否是其次,关键是能否胜任。 几位辛苦前来,我也好生招待了,如果再不依不饶……” “姑娘你别恼,我们也是太想留下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个机会,还指明要女子,这种好事一旦错过,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像我们这种靠天吃饭,饱一顿饥一顿的,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像姑娘你一样,稳稳当当地过日子。 方才我们几个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乡里乡亲的,虽说隔了两座山,但我们后丘也有好几个嫁娶凹山村人的,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别见怪,我们几个老婆子今儿来这一趟也算是享到福了,连吃带拿怪不好意思的。” 耿大花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论下来,尤曼娘也恢复了最初的神色。 “婶子们是后丘来的?那这一路可够辛苦的。”幸好又给了吃食,不然半路饿晕了,又会是一桩麻烦事。 “我们打小走惯了山路,倒也不觉得辛苦。”耿大花乐呵呵地笑,全然是温和亲切的知心大娘形象。 “大姐,我们真就这么回去了?明明是她们说了女的就行……”耿二花耷拉着脸,像是很不情愿,说话间还觑了尤曼娘一眼。 “行了,人家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我们不能蹬鼻子上脸,免得丢了我们后丘人的脸。” 可算有个通情达理的人,尤曼娘松了口气,作势送客。 没想到,这边刚消停,廖氏两姐妹又闹起来了。 “不可能,我不走!好不容易来了,再翻山越岭回去,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来都来了,再怎么也得让人歇歇脚吧?”然后吃顿便饭,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带走更多东西。 想到这,廖巧姑嘿嘿笑了。 伴随着她有些瘆人的笑声,廖杏姑瘫在椅子上哎呦哎呦起来,耿秀秀焦急地关心道: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来时摔伤了的那 条腿又疼了? 我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偏生不听。这下好了,马上就要离开,回去还得走上一个时辰,你可别真出什么事,到时候你那几个儿子不得把我们活撕了。 唉……我就不应该来这一趟,白白浪费了时间不说,还惹一身骚,这叫什么事啊?” 掩面叹息时,不忘偷瞄尤曼娘反应。 后者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点她,不对,是让她顺了她们意。 这会的目的是歇歇脚,歇过后怕是真送不走这“五尊大佛”了。 不过,因着和石头村上上下下斗智斗勇多年,尤寡妇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晓得了对方一唱一和的真实意图,见招拆招就是了。 一墙之隔的戚渺,也算是见识到了系统口中“难缠”的人,究竟难缠在哪里。 【宿主,庄子上人手不足,恐怕还得你出马才能将她们送走。 这五个老妇在后丘都是出了名的,甭管男女老少,悉数能收拾得服服贴贴,打年轻就是不吃亏的主,尤曼娘对上她们,还是嫩了点。】 【确实不赖。】 了解几人生平后,系统不由感慨:【到了她们这个年纪,什么脸啊面啊,通通都不在乎。一进门被好声好气招待,她们就知道这庄子主事好应付了,认出尤寡妇后,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她们互相认识?】戚渺疑惑了。 【她们知道尤曼娘,尤曼娘不认识她们。】见戚渺感兴趣,系统继续解释:【八卦之心自古有之,这几位更是其中翘楚,消息闭塞根本影响不了她们,十里八村的事都知道些,将别人口中的尤寡妇和尤曼娘对上号,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我觉得,挺稀罕的。】戚渺眼前一亮。 与此同时,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你不能赶我们走!我们不走!” 戚渺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出人意料的回应,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耿大花等人还在四处搜寻说话人的身影,尤曼娘已经站起,等着戚渺出现。 “东家。”简单招人手都没做好,还被东家看了个正着,尤曼娘只觉辜负了对方信重,此前一直仰着的头,此刻都快埋到胸口处。 见她这般,耿大花等人也意识到来者身份不低,顿时安静如鸡,就好像原先闹哄哄的不是她们般。 示意尤曼娘入座后,戚渺表明身份并递出橄榄枝。“几位想要进药庄的意愿着实强烈,既如此,那就留下试试。” 第175章 耿大花几人闻言一喜,随即朝尤曼娘露出讨好的笑。 这要是留下来了,以后就得在管事手底下讨生活,可不能得罪了。 之前种种,就当年纪大了发昏,日后定会认真做事,绝不乱来。 尤曼娘切实领教过眼前几位的本事,说不上什么感觉,反正不好相与,不像是能踏实做事的。 东家要是心软了,她们很可能得寸进尺,到时候就更难将其甩脱了。 “东……”劝说的话,因戚渺微不可差的摇头顿住。 东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自己闭嘴学着便是。 果然,戚渺补充道:“不过,药庄虽招用了你们,但你们却不能久待在此地,而是去外头,让更多村子知道我们百家药庄在招人,沿途帮着挑选合适的女子来此。” 耿秀秀思索片刻后,试探性问:“去外头,靠我们两条腿?”这不是拐着弯劝退吗?早知道先前不自夸很能走了。 廖杏姑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想要判断是不是幻听了,还是在做梦。 她们是想要一份工,但不是拿命去换,别到时候真累死、饿死在半道,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图什么? 不能留在庄子上,要她们去外头餐风露宿,就算年轻二十岁,这差事她们也干不来。 戚渺微微一笑:“当然不是靠两条腿,有牛车、马车,想乘坐什么随你们自己,还会安排专人驾车,到时候只需……” 牛车?马车? 嘴巴比脑子快,耿秀秀忙不迭应下:“好,我可以。” 廖杏姑激动地扬了扬手。“我我我,还有我。” 耿二花:……你们,是不是忘了问月银? 耿二大:冷静点好吗?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廖巧姑:那一日三餐怎么办?出门在外,还要饿肚子,就太惨了。 …… 最后,当然是皆大欢喜。 派牛车走山道将五人送回后丘,待其与家人商议,先从自己村里着手,再收拾好换洗衣物,前往各处。 目送一牛五人远离,尤曼娘终于没忍住看向戚渺,将心底的困惑言明。 要扩散药庄招女子的消息,何须另外安排她们,还给其筛选合适人选的权利。 事实上,哪怕她们乘坐带有百家药庄印记的车马露面,也不会有人将其与药庄联系起来,何况就是普通牛车和马车,也没有特定服饰,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啊! 此举,属实草率了。 戚渺转身往里走的脚步没停,清脆的嗓音入耳,拨开了尤曼娘和系统心头迷雾。 “试想以她们之身入村进户互通家长里短,是引人戒备更多,还是和颜悦色更多?” 为什么一定要以药庄的名义行事呢?很多时候,第三方才更有说服力。 尤其在女子不能做主的情况下,以年长的老妇的身份出面劝说其长辈或是枕边人,有奇效。 此外,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有精力亲自来药庄了解情况,能得亲历者解惑,也省得跑空。 不管对药庄,还是于意动的女子而言,都是益处更多。 尤曼娘是个聪明人,戚渺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她就想通了个中关窍。 就拿自己来说,婆婆尚在的话,想要抛头露面必得征得其同意。 若此时出现一位与其年纪相仿,甚至年长些的老妇,以出门探亲途径为由与其攀谈,期间旁敲侧击并谈及自家女儿或是儿媳妇在外做活,每月都不忘给孝敬……婆婆很可能松口,甚至希望她尽快出发。 根据今日的短暂接触,尤曼娘确信,耿大花五人深谙此道。 思念此,尤曼娘由衷佩服戚渺这位东家,只闻其声,就已经决定好如何用她们…… 后丘。 “娘,你可算回来了。”到了议亲年龄的少女小跑上前,挽住耿秀秀胳膊时对着她挤眉弄眼。 耿秀秀隐隐有些头疼,自己这个老来女作妖时,就是这副鬼精鬼精的调调,不用问,肯定是要打哪个嫂子的小报告。 知女莫若母。 老幺将老娘拉到一览无余的灶间,指着还有余温的灶口小声道:“娘,三嫂趁你不在,做饭时偷偷丢了东西进去烤,我都闻着味了,问她她还不承认。 哼!就只给侄子侄女们吃,一点都不给我就算了,还不记得留点爹和娘你,太过分了!” “你三嫂不久前回了趟娘家,可能是在娘家带了点什么回来,那是她的东西,你总盯着像什么样子? 再说了,便是拿了家里什么,她想给孩子解解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娘私底下不也紧着你?你个当姑姑的,怎么总惦记着跟侄子侄女抢食,羞不羞?” 说着,将怀中揣着的布帕子打开,在幺女惊呼前,挑了一块最大的塞入她口中。 “剩下的大伙分着吃,娘这一次出门,可赚大了。” “唔唔唔……娘你也吃。”就着她装盘的功夫,老幺迅速拿了一块品相好的糕点递到耿秀秀嘴边。 后者像是早有预料,竟禁闭双唇,然后摇头。 “娘不……唔。” 老幺故作不懂,趁她开口说话推了进去。“沾了娘的口水,我不要了。”少女吐舌笑道。 第176章 闻言,耿秀秀吐出糕点的动作一滞,瞪了幺女一眼后,无奈将其悉数屯入口中。 行吧,虽然自己吃过了。但,闺女有这份心,她这个当娘的,总是要领情的。 不然,真要把人给惯坏了。 婆婆一回来就被老幺带进了灶间,三儿媳当即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局促的同时,还有些气愤。 正如耿秀秀猜测的那般,她今儿在灶口烤的是野山薯,是回娘家时她爹塞给 她,说是在山脚下碰巧瞧见挖的,可惜就一根,不然能让她多带点回去,娘仨时不时解解馋。 三代人将近二十口没分家,耿秀秀这个婆婆虽处事公允,但架不住人多,摊到每个人碗里的粮总是吃不饱。 家里没有穷到揭不开锅,可也没富余,能一天三顿已经是后丘村里排得上号的人家了。 所以,想开小灶,除了娘家贴补,就只能寄希望于日常运气了。 也不止她一个嫂子这般,可小姑子像是单纯跟她不对付般,总能逮到机会第一时间跟婆婆告状。 得亏,婆婆是个好的,不然,她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三嫂,娘说这是给你们三房的,随你怎么分。”想谁来谁,透过窗边一条缝瞥见小姑子朝自己走来,妇人的一颗心突然咚咚咚跳了起来,莫名心虚气短,都没发现对方手里多了个盘子。 等其敲门将其交由自己后,妇人才想起来问哪来的? “娘没说,三嫂你想知道自己问去。”她还要给另外两房送去呢。 快步出门将两孩子喊回来,给他们分了三分之二后,余下那份给出去干活的男人留下,妇人喜笑颜开忙活晚饭。 她最喜欢婆婆这点,有什么好东西不会藏着掖着,还不偏不倚给到各房,不会一味彰显自己当婆婆的绝对支配权。 得了新鲜吃食,一家子都很高兴,好心情持续到晚饭时间,耿秀秀当众提出要送幺女去凹头的百家药庄应聘。 少女猛地看向老娘,眸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娘,那药庄八成是唬人的,怎么可能只要女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就算能进庄子里,我也不想送她去受苦。”老大道。 “娘你是吓我的对吧?”老幺问。 “娘,虽然妹妹有时候不太懂事,但都到了快议亲的年纪,这时候出去抛头露面,只会更不好找婆家。”老二接着。 “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我一直都很懂事。”老幺反驳。 “娘,老幺她是做了什么,才让你有这个念头的啊?”老三好奇。 “我什么都没做,三哥你别胡说。”老幺跳脚。 几个儿媳妇大气都不敢出,在家里,耿秀秀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头子一向不吭声。 观察完众人反应,耿秀秀幽幽说出自己今天的经历,最后对着幺女道:“要是能进去,也是你的造化。” 老幺:我可以拒绝吗? 第76章 招人 翌日一早, 村后。 “念念,你怎么来了?”已经进山背了捆柴火出现的邱翠翠,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路边等候自己的人。 邱念念气鼓鼓地扔掉手中折的杂草道:“我娘不要我了, 她要把我赶出家门,哼!” 邱翠翠惊地瞪大了眼睛, 柴火应声落在一旁。“怎么会?秀婶子最宠你了,怎么可能不要你了?还将你扫地出门?” “怎么不会?她昨晚亲口说的, 让我去凹山村的什么庄子, 嘴上说是什么好差事,可那么远,我一个人, 这跟把我扫地出门有什么分别?我就知道, 早晚有这么一日,可凭什么啊?我也是这个家长大的啊?偏偏就让我一个人出远门!” 邱念念劈里啪啦把事情讲了一通,原本还要为她打抱不平的邱翠翠, 默默蹲下身又将柴火扛回了肩上。 “翠翠, 你为什么不理我?我都比你惨了, 你都不心疼我吗?”见状, 邱念念快步近前追问道。 邱翠翠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都不知道该心疼对方还是自己了。“秀婶子是真为你好。” 不像她, 嫂子先后进门, 她这个亲闺女就在娘跟前靠边站了。 什么吃的穿的都紧着她们,还有小侄子小侄女, 自己也不是非得同她们争个高低, 可为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她干啊? 不管家里少了什么, 都被推到她头上。 明明是看着她长大的爹娘哥哥,只会相信嫂子说的话, 自己全然成了一个外人。 她跟邱念念交好,除却一起长大的缘故,也有相似的家庭情况造就二人很有共同话题,不过,邱念念比自己幸运多了,她娘是真疼她。 还会想方设法给她寻一条别样的出路,正如邱念念口中的‘苦差事’。 倘若自家老娘遇到这机遇,保管不会想起她。 邱念念一边哼哼唧唧,一边给邱翠翠搭把手减轻负担。“可是,我真不敢一个人去,要不你陪我一起?你这么能干,保证会被留用,我娘说了,那里要的就是像我们这种眼明心亮的人。” “我?家里说要给我相看了,不会允我出门的。再说了,我们两个弱女子,万一遇到什么,就......”邱翠翠苦笑着摇头。 第177章 “这有什么?只要你松口,我就去磨我娘,她一出马,你娘指定同意,嫂子们说再多都没用。那个庄子只要女子,连管事都是女子。”邱念念很清楚邱翠翠家的顾虑。 如果说儿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家就是娘有了儿媳忘了闺女。 儿媳说了嘴想吃鸡蛋,马上就煮上了,闺女一口都没分着,只闻了味;儿媳不想下地干活,乐呵呵嘱咐好好歇着,闺女上山下地喂鸡鸭煮食还得出门送水送饭...... 邱念念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生怕也会过上邱翠翠这种苦逼日子,逮着机会就给亲娘耿秀秀上眼药,说嫂子们的错处。 不管老娘怎么回复如何作为,她只知道,娘心里还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想到嫂子们得知凹山那边庄子招用女子做工,两眼放光那个样,邱念念也没有先前那般气了,她何尝不清楚,娘是一番好意。 只是,前十数年都在这个村子,真要去到别处,她怵。 还有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帮着好姐妹暂脱苦海。 “真的吗?可我怎么好意思麻烦秀婶子啊?”邱翠翠心动了。 “不麻烦。”邱念念笑着安抚道。 一刻钟后。 邱念念提着捆枯枝进了院子,准备下地的一大家子狐疑地抬头望天,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前者同他们打了声招呼,直奔灶间去。 得,破案了,八成是想卖乖蹭吃。 猜对了一半。 邱念念是想卖乖,但不是为了蹭吃,而是想让亲娘找邱翠翠娘,让她跟自个一块去庄子里瞧瞧,最好都能被留下。 知女莫若母。 平日里赖床不起的闺女,这会竟破天荒把柴火捡回来,她已然明白大概。不等邱念念支支吾吾说出请求,便开口问:“找翠翠去了?” “娘你怎么知道?” 耿秀秀扫了她一眼没应声,后者眼眸弯弯笑得格外真切。“娘,你不是说让我去庄子上试试吗?翠翠和我年纪差不多,什么都会,她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啊?我们俩还能互相照应。” “翠翠想去吗?”耿秀秀不答反问。 “她、她想去,但是她怕家里人不让,娘,你能不能找花婶子说说啊?”邱念念拧着眉有些委屈。“我都搞不懂了,翠翠明明是她亲闺女,她都......唉!”说到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别议论旁人家事,你这年纪,看不懂的事多了去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翠翠那,我去找她娘说,你别操心了。”耿秀秀涮好锅,准备煮早饭。 “娘你还太好,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忙的,我这就是跟翠翠说这个好消息。”邱念念原地蹦了蹦,若不是耿秀秀出言制止,怕是下一秒就飞奔离开了。 “别去了,到时候让她娘自己跟她说,你还是在家收拾收拾吧,早些出发。”竞争小,机会大。 “嗯嗯,都听娘的。” 邱念念拔腿往自个屋走去,还对着擦肩而过的三嫂露出个甜甜的笑,后者扯了扯嘴角,暗道一声不好:该不会又被小姑子看见什么了吧? 与此同时。 因着感谢邱念念,帮着一起捡了捆柴火回去耽搁了点时间,邱翠翠一进门就被亲娘念叨。“家里一大堆活等着人干, 还在外头磨磨蹭蹭。” 邱翠翠默不作声,将柴火堆在屋檐下,又准备出门割草喂家禽。 “哑巴了?连人都不知道叫,没大没小,得亏要往外嫁出去,真是个讨债的。”邱母面色不善道。 “娘。”邱翠翠脚步一顿,扭头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随即往外走去。活不干完,就没饭吃,她没得选。 邱母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灶间。 很快,一个妇人带着孩子露面。“娘,翠翠回来了吗?” “回了。”邱母瞬间多云转晴。“饿了吗?我这就做早饭了。” “回了就行。”说着瞥了一眼檐下的割草工具,已然知晓邱翠翠干什么去了。不得不说,嫁人后,她日子可比在娘家快活多了。 哪怕孩子已经大了,仍旧可以借着看护他们的由头躲懒,婆婆哄哄就行,小姑子也是个好拿捏的,家里家外的事都有人操劳,别提多省心。 当然,如果能把小姑子介绍给娘家侄子亲上加亲,那就更好了。 “我来给娘打下手,宝儿你去外头玩,当心点别摔着,有事就喊......”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邱母打断。 “这里有娘一个人就行了,你出去看好我这乖孙,可别磕着碰着。” 妇人故作迟疑,最后带着孩子安心睡回笼觉,醒来就有早饭吃。 而邱翠翠,割完草后还要负责洒扫、刷碗、洗衣...... 临近天黑给全家烧洗澡水,才能坐下来歇会。 火光映衬在青涩的小脸上,心里空空荡荡没有多余情绪,直到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交谈声,她的眼中才浮现异样的神采。 秀婶子来她家了?和她娘在说话?是念念说的那件事吗? 邱翠翠有些期待,又害怕希望落空。 “什么?不可能!翠翠那妮子年岁不小了,怎么能到凹山去?就算要去也得先相看好人家,不然真要在家里待成老姑娘了。”邱母连连摆手拒绝,一副你这是要害我闺女的模样。 第178章 耿秀秀深知对方性子,也猜到她会反对。 耸了耸肩,故作无所谓道:“要不是看在两孩子玩得来的份上,我也不可能上门跟你提这出,毕竟我们后丘大把人想要进庄子里。 等念念被留用了,便是相看城里的人家也使得,到时候就用不着像我们一样在这山旮旯讨生计。亲闺女日子过好了,还能忘了我这当娘的? 既然你不乐意,那就当我没来这一遭,也别往外说,省得一个两个都来闹腾......” 邱母越听越意动,但想到儿媳妇说想将邱翠翠介绍给娘家侄子,又只能按捺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当娘的也没指望享她的福。念念和翠翠一般大,尽快相看个好人家把亲事定下来,可比这不靠谱的活计稳当。” “你啊你,真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好。” “我怎么了?”邱母茫然抬眼,并不觉得自己哪说的不对。 “要不是看着翠翠长大,我真怀疑她不是你亲生的。”耿秀秀摇头失笑。 “你笑什么?” “糟践亲闺女讨好儿媳妇,别到时候两头空。”耿秀秀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被戳破了小心思,邱母气得跳脚,刚要发作就见一大家子回来了,只能硬生生将脏话憋了回去。 赶明儿她要同耿秀秀好好掰扯掰扯,她哪里糟践邱翠翠了?不就是不让她去庄子里应招吗?至于讨好儿媳妇,更是荒谬,她可是婆母,又不是曾经的小媳妇。 可当注意到一家老小等着洗漱开饭,只邱翠翠像陀螺一样转时,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似被针扎了下,连带着余光都不敢往那处看。 ...... 很快,耿秀秀、耿大花、耿二花、廖巧姑、廖杏姑五位老妇再次离开所在的后丘,分别往娘家及周遭村子去。 至于邱念念和邱翠翠等人,则是结伴前往凹山的百家药庄。 和进城的路一致,她们并不陌生,但远远看到庄子后,无一例外紧张起来,这地方,真会要她们吗? 庄子入口很是气派,一行人鼓起勇气靠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有人发现她们。 “你们是?”门后有人探头问。 见是女子,邱念念等人心弦一松,忙道明来意,没一会就见到了尤曼娘。 第77章 提升镖局竞争力 眼瞅着每日都有女子敲响药庄大门, 凹头村观望的村民几乎坐不住了。 机会就在家门口,她们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犹豫怕是要错过, 干脆试试看,再不济也是回到原先的日子, 也不可能再差了。 和她们一般念头的,还有相邻的石头村民众。 自打尤满娘跟着戚渺离开, 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了般。 觊觎她及其家产的人,偷摸来打听过,正巧见到尤曼娘亲自送走耿、廖五人, 虽说不是掌柜, 但能成为管事,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在他们看来,自家女眷比之尤曼娘有过之无不及, 想要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以, 趁着得闲, 干脆一道前来应招了。 眼瞅着前一拨人被迎进去了, 众人脚步轻快许多, 可当说明来处后, 只听砰的一声, 竟被挡在门外。 “什么意思?” “门怎么关了?” “她们都进去了,我们怎么不行?” “是不是因为有男子啊?先前我打听过, 药庄只要女子。” 吃了闭门羹, 一行数十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人群中一妇人说出这话后,大伙都看向硬是要跟来的男人们, 眼里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而被盯着的男人,此刻也有些尴尬,似是意识到自己不该来,但作为一家之主的他们,很快就羞恼地吹胡子瞪眼。 “看什么看?我们又没打算进去,只是顺道送你们一程罢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脑子被门挤了。” “旁人说两句就拿自己人撒气?还不如敲门问清楚到底为什么不让进吧。” “要我说,指定是那个尤寡妇搞的鬼,仗着攀上了高枝,就不顾往日情谊了,像她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先是克死亲爹娘,又是公婆丈夫,到哪哪倒霉,这庄子上的东家将其招揽,怕是要遭殃了。” “说得对,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拆穿她的真面目,免得她又祸害人。” ...... 闻讯而来的尤曼娘,站在门后静静听着,眸光泛起阵阵寒光。 相处十数年,她太清楚石头村那些人了,自私自利、欺软怕硬、满口仁义不干人事、黑的能说成白的,若是可以,她再也不想踏足石头村境内。 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进城必须经过石头村,一双儿女的根也在那,即便自己瞧不上眼了,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他们。 原想着等把手头事办妥,再找个机会回村,岂料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还不忘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那就别怪她了。 外头一群人口无遮拦挽尊时,紧闭的大门突然又开了,看到自己口中的正主尤曼娘出现,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闭嘴。 尤曼娘只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后道:“庄子上只要女子,男人不得入内。” 闻言,一行人默契分立,女子居中,目露喜色,男子靠边,挤眉弄眼。 第179章 尤曼娘再次言明要求,又有几位妇人站到一侧,原地不动的那些暗暗窃喜。 但随着尤曼娘每多说一句,就有人靠边站时,在场众人脸色肉眼可见区别,一方得意洋洋,一方不甘愤恨。 这会的她们顾不上质问尤曼娘,而是冷冷瞧着可能被留下的几人。 “凭什么啊?我哪哪都比她强,若要她不要我,那真是瞎了眼。” “哼,要么都进,要么都别进,我丁点都不比她们差!” ...... 当局妇人窃窃私语,旁观男人瞧出门道,看向尤曼娘的眼神格外不善,语气也冲:“你在耍我们?” 尤曼娘充耳不闻,继续吐出最后一个要求。 一石激起千层 浪,余下几位‘候选人’也被刷得干净。 没错,她就是耍人了。 给了希望又让其失望,果真有意思极了,连带着心头郁气都消了几分,难怪当初一个个总折腾她。 “贱人你故意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破口大骂。 “该死的,浪费老子时间,还以为她转性了,没想到在这等着呢,难怪一直站在门边不动弹,这是怕我们对她动手啊!”说着人就往大门方向冲去了。 “打,打死她!” 尤曼娘不闪不躲,就这么冷冷看着。 她现在可不是以前任人揉搓的尤寡妇,若是磕着碰着哪了,告到官府去,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在药庄消磨时光的戚渺,被系统提醒尤曼娘要‘自损一千,杀敌八百’,掐着时辰赶来就见到了自己选中的管事,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等抽。 她的眉心不由跳了跳。 厉声喝止石头村来人恼羞成怒的施虐之举,同时给了尤曼娘一个警告眼神:这种蠢,下次别犯了。 “上门闹事,好大的威风!” “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找活干。”为首之人讪讪收回扬起的手,对着戚渺所在方向点头哈腰道。 “百家药庄只招女子,你们不合适。”戚渺撇了一眼回话的男人,又将目光落在其身后的其他男人身上,意思很明确,不欢迎,速离。 不少先前与戚渺有过一面之缘,还动了脚,听到她开口,只觉胸腔隐隐作痛,脚步也下意识往回挪。 “我指的是她们。” “对,我们,他们是送我们来的。”妇人接过话茬。 “刚才那个贱......尤寡......尤氏提出的要求,分别是故意为难我们。贵人你可莫要被她蒙骗了去,她就是个祸害,命硬克死全家,药庄留下她也......” “胡说八道,东家她胡说!”以权谋私被抓包的尤曼娘,顿觉辜负了戚渺信任,恨不得遁入砖缝。但在听到她们说自己八字硬克亲时,还是没忍住辩解。 戚渺抬手示意都别说话了,吵得慌。“药庄招人之事由尤管事全权负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既选定了她,自然是信得过,诸位尽管放心。”考虑到尤曼娘很介意旁人说她命硬啥的,戚渺又解释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何必归咎于旁人?” 说完,不管众人作何反应,嘱咐尤曼娘看着办后,戚渺慢悠悠回了住处。 石头村一帮人呆愣着,完全想不通戚渺怎会始终给尤曼娘撑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对尤曼娘这样的生出嫌恶。 可她,好像真的不介意。 尤曼娘惦记着向东家表忠心,不想继续与石头村众人纠缠,撂下句话后就让人把门关上了,快步追上戚渺。 【宿主你这么护尤曼娘,被羞辱打脸的石头村这帮人可不会善罢甘休,阎王好送小鬼难缠呐!】系统意有所指道。 【闲着也是闲着,拿他们逗闷子也不错。】察觉到身后脚步声的戚渺神色如常,吐露的心声却让系统无语。 【逗闷子?使绊子还差不多。】 【细说。】 【宿主你认为人各有命,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不信邪,他们就想着给你点颜色看看。 以百家药庄名义将十里八村命硬的都骗到庄子这边来,尤其是那些刑克六亲之人。 她们到哪不招待见,有个好去处,想必不管是家人还是本人,都很乐意。 就算被拒了亦不肯轻易离开,总归不会是无用功,就算没法让药庄伤筋动骨,也是不小的麻烦。 到时候,搅得你这位东家不胜其烦,八成会怪罪到尤曼娘头上,他们也算是变相出气了。】 戚渺听罢脚步一顿,尤曼娘时刻留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东家可是有什么吩咐?” “忙你的去,别跟着我。” “是。” 目送戚渺远去,尤曼娘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她是个嘴笨的,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所作所为。 眼下东家态度不变,倒让她提着的一颗心踏实了许多。 【有很多命硬的人?】戚渺关注的重点,和系统想的有出入。 【如果把克父母、配偶、子女、兄弟姐妹等都算上,还真不少。大病小病不断,又缺医少药,每个村子都有几位,尤其是地位低下的女子,以其欺压她们再好用不过了。】 男人丧妻,几乎都是同情,女人丧夫,怜悯之余还会被埋怨...... 第180章 【如此说来,他们要真把人给我送来,也算做了件好事。】 系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宿主你还真不能不信这个邪,医馆那里已经有个甘青,药庄这边又有尤曼娘,再来一群,或许真会让他们‘得偿所愿’。】想到耿秀秀等人如今遇到的情况,系统不由为药庄的未来捏一把汗。 【你还信这个?】 【本系统自然不信,可这些被认定克六亲之人,几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也没被善待过,命硬心更硬,留用她们后患无穷啊!】系统这般说着,不由后悔提醒戚渺关于尤曼娘的情况了。 【怎么个后患无穷?】 【往往睚眦必报,更有甚者,六亲不认。】 【合情合理。】 系统:卒。 - 石头村。 “我记得陈家村那边,有一对命硬克夫的娘俩,赶明儿回去一趟,让她们到那庄子去。”男人沉声道。 “你说的是陈三婆?”妇人不确定地反问。 “除了她还有别的?” “没,但......” “怎么?”男人脸色又黑了一分。 “她年纪很大了,还是个疯子。” “哈哈哈,疯婆子更好。”那女人不是稀罕命硬的寡妇吗?有多少送她多少。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去接触那娘俩,挺晦气的。 与此同时,一辆牛车缓缓驶入陈家村,加车夫共五位老妇,分别是耿大花、耿二花、耿秀秀、廖巧姑、廖杏姑。 “我娘家侄女的二闺女就嫁在这里,说起来还得唤我一声姑婆,这些天我们就留在这里吧。”廖杏姑指着前方,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我也是她姑婆咯。”廖巧姑咧嘴乐。 “没错。”廖杏姑点头认同。 “那我们怎么办?”耿二花挠了挠头。 “当然是跟我们一块串门去了,这还用问?”廖杏姑理所应当道。 “就是。”廖巧姑附和。 “不好吧,我们这么多人。”耿大花迟疑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廖杏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她有落脚地。 耿秀秀清咳一声表示:“听你的。”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在陈家村有什么几竿子能打得着的亲戚,只得厚脸皮蹭吃蹭住了。 不得不说,上了年纪有一点好,那就是脸皮变厚。 要是年轻那会,去别人家喝口水都不好意思,现在招呼不打登门留宿,竟也过意得去。 耿二花嘿嘿直乐:“那我就不客气了。” 耿大花一扯缰绳,牛车不偏不倚走在路中间。“沾杏姑的光。” “我们又不是空手上门,犯不着担心这担心那,日后去别处,还得靠你们。”廖杏姑收拾了下要当作上门礼的物件,更有底气了。 “也对。” ...... 打听到娘家侄女二闺女婆家所在后,牛车便直直往那处去,虽是隔了辈的亲戚,还带了外人来,但看到上门礼时,一家人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不过,晚上留宿就麻烦多了。 一般没有空屋,多了五个客人,少说要腾出一间屋子给她们。 无论是主家,还是客人,都得凑合着挤挤。 一夜无梦,醒来她们分头行动起来。 廖杏姑、廖巧姑与主家上下聊天,耿氏三人则全村瞎溜达。 村子很大,毫无目的逛,一早上顶多逛完三分之一。 按照以往的经验,晨起妇人往往会前往河边洗 衣或井边打水,在哪蹲守就行,除了这,还有老人小孩一贯玩耍的地方,比如村口大树下。 经过小半天有意无意地了解,她们很快就锁定了一户人家。 那就是远离村子的山脚下,只有娘俩相依为命的那户。 从多位第三方口中,她们了解到,娘俩都是‘克夫命’。 先说当娘的,在家行三,前面有两姐姐,后头有一弟弟,可惜没长大就没了。 到了嫁人的年纪,得媒婆牵线嫁去了石头村,头两年没生养,成天被婆母明里暗里骂是不下蛋的母鸡。 眼瞅着后娶的弟弟都要当爹了,身为长兄的男人,每每在外头闷声干完活回来,想到旁人若有似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都觉得是一众折辱。 是以,总是找由头责骂女人,到后头她连生两个闺女,更是变成拳打脚踢,只有怀孕了女人才能暂免受这种苦。 可瓜熟蒂落后又是女儿,男人更加气愤。 直到第四胎还不是带把的,男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想着把她打死,再卖掉几个女儿,直接娶个黄花大闺女传宗接代。 刚生产不久的女人是被雨点般的拳头打醒的,听到枕边人说出这般无情的话,心彻底伤透了。 让三个能跑会跳的闺女往娘家跑的同时,还强忍着痛楚抱起襁褓中那位逃出家门。 一向任劳任怨的沙包不听话了,已经起了杀心的男人更是火上心头,不管不顾提刀追了上去。 许是老天开眼,就在要追上母女四人时,男人脚底一滑栽倒在地,手中的刀插入自己胸腔,阴差阳错要了自己的命。 躲起来不想掺和的一大家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紧接着是哭天抢地的嚎叫,纷纷冒头瞧了起来。 第181章 看到男人俯在地,身下血迹蔓延,婆母呲溜一下扑了上去,惊觉自己大儿子没了气息,对着孱弱的女人就是抓挠。 女人解释道不是她做的,是男人想要追杀她们,反绊倒自己丧命的话,更给了婆母指责她的借口。 ——你要是不跑,他会出事吗? ——蛇蝎毒妇,连自己男人都杀,杀人犯! ——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怎么不早点打死你? ——该死的是你,我的儿死的好惨啊,他太苦了。 类似的话,从知情人口中说出,还是那般刺耳。 耿、廖五人都无法想象陈三婆当初听到这些话,心有多痛。 之后还被婆家人押送至官府,说要她一命还一命。 虽无罪释放,但刚出生的四女儿因为没人照料,直接夭折了,另外三个也差点饿死,她的名声也毁了,在石头村更是人人喊打。 最后没办法,只能回到陈家村求娘家人收留。 后来,母女四人就在陈家村住下了。 只不过,村里人说起她们一家,还是难掩唏嘘。 再说闺女陈三娘。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陈三婆少时的名,竟也延续了她的命数。 因着外祖母生了三女一男,亲娘生了四女,两个嫁到本村的姐姐也是先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到她相看时,简直难于上青天。 条件一低再低,还是没人登门,就连媒婆都没辙了。 好不容易定了亲,临近过门男方下地时溺水而亡,谁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地里都能淹死人。 之后又定了一位,进城采买成亲要用的物件摔断了腿。 一个可能是巧合,两个就成了‘命中注定’。 想到陈三婆是克夫的命,小女儿陈三娘定亲两次,未来夫婿一死一残,哪里还有人敢娶,就这么成了陈家村人尽皆知的老姑娘。 “娘俩命真苦,要不是八字太硬,倒挺适合进庄子过活,省得来回奔波了。”远远瞧见山脚下的草屋,耿秀秀轻叹。 “二选一吧,总不能两个都送去,别到时候好心办坏事。”命太硬了,别把东家克坏了。 “我们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娘俩乐不乐意。”耿大花慢吞吞往目的地走去。 “尤管事是个寡妇,拉扯着一双儿女,陈三婆也是个寡妇,拉扯大三个女儿,我觉得她肯定能进药庄。”廖杏姑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 “尤管事年轻,她可不年轻了。” “我们也不年轻啊。” “你不会是想让她加入我们吧?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怕被克死,还没活够。” “你跟她非亲非故,克你干什么?” “万一呢?” “就算有,也轮不到你。” “咳咳......虽然东家不在,但也不能乱说。” “我们什么都没说。” “行了,干正事,总住别人家总归不好,我们还是尽快换个去处。” “要是能进城就好了。” “进城?” “那换成马车吧,牛车真累人,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看行,正好捎陈三娘去药庄,也省得她走一趟。” “你们就没考虑过,要那陈三婆去吗?” “你要是想给东家找麻烦,你可以试试。” “......当我没说。” 一行五人说说闹闹,半炷香后出现在山脚下的草屋前。 几人眼神对视后,都在等对方行动。 “行了,我去。”耿二花自告奋勇,她今晚真不想缩成团睡觉了。 “我跟你一起。” “还有我。” 廖杏姑和廖巧姑没吭声,只默默根在后头。 咚咚咚! “谁?”陈三娘警惕地看向院门,几乎从没有人会到她家来,更别说这会天色不早了。 “小姑娘,我们几个老婆子想到你家借宿一宿,不知行不行?”耿二花扯着嗓子回应。 借宿? 陈三娘更加疑惑了,村里人避她们如蛇蝎,就算渴死了都会强忍着回家喝,怎么可能会有人到她家老借宿? 不得不说,打小尝尽人情冷暖,又是二十来岁了,陈三娘的警戒心不是一般的强。 尤其是家中只她娘俩,万一进了个歹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所以,她压根没打算开门迎客。 耿二花如实回答后,等了好一会没得到回应,还以为对方听不见,又将来意说了一遍。 虽说素未谋面不请自来,但以她们的年岁,一般没有谁会拒绝。 可这次,她们实打实吃瘪了。 “小姑娘你听得见吗?” 陈三娘装聋作哑不做回应,低声将院外来人的情况跟陈三婆说明,娘俩一直认为是不怀好意之徒,采取的对策是冷处理。 若真是歹人强行闯入,她们避而不答藏在暗处还能抵挡一番,若是多虑了,就更好办了,不与旁人牵扯,双方都省心省事。 耿二花努力踮起脚往里看,始终没见到人影。 “得,不欢迎我们,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出,你们说怎么办吧?” “我来试试?”廖杏姑上前一步,大声表明来意。 第182章 坦言娘家侄女的二闺女嫁到了陈家村,自己同四个老姐妹闲来无事昨儿就到了,夜里住不开,一时半会又不想走,便打听了村里各家各户情况,最后来了这里想问问能不能借宿,冒昧打扰实在抱歉,她们这就离开。 紧接着,耿大花开腔。 又是耿秀秀。 最后是廖巧姑。 陈三娘不为所动,陈婆子倒是支起身子往外瞧,似是对外头几人很感兴趣的样子。 “娘,你想让她们进来?”陈三娘不傻,她看得一清二楚,平日里就娘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姐二姐虽嫁到同村,但几乎没时间回来,不特地找也碰不着。 好不容易有了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可能还不清楚她们的情况,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听几人说话,也不像难相与的,倘若是有她们几位,也不是不可以放进来。 当然,前提是老娘真有兴致。 “应该是走了,算了。”陈三婆扯了扯嘴角,想笑又不知道该怎么笑。 “我去瞧瞧,你先坐回。”听出老娘的言外之意,陈三娘快步往外走去。 借着倚靠在围墙上的木梯,她看到了五个老妇背影,还真是说走就走。 “等一等。”陈三娘脆声道。 故意慢吞吞离开的耿、廖五人,装作意外地回头,一眼就看到墙头那半个脑袋。 “小姑娘,怎么了?” “你们都想留宿?”家里只能腾出一间空屋,顶多能收下三人。她是不可能为了外人委屈自己和老娘的。 “就我们 三,她们回侄孙女家住,方便吗?” “进来吧。”扭头看见陈三婆,陈三娘抿唇道。 “麻烦了。”说着,五人折返。 翌日。 耿氏三人已经和陈三婆姐妹相称了,一口一个老姐姐,大妹子,要不是亲自将人放进门,陈三娘都要怀疑对方是自家远方亲戚了。 “大妹子,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们几个不是专程来走亲戚的,而是给东家招人。百家医馆听过没?”耿二花拉着陈三婆的手笑眯眯道。 后者疑惑地摇了摇头,她几乎不出村,更别提进城了,也没人跟她聊新鲜事,到现在仍记得城里至仁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就是诊金贵的要死。 耿二花笑容僵在脸上,这……下面的话她咋说? 连百家医馆都不知道,那百家药庄不更不知道了? 陈三娘在院里晾晒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一直在能听到几人聊天范围内忙活,就是怕她们趁着自己不注意,说些让老娘受不了的话。 别看陈三婆年纪比耿二花几人小,精神头也还不错,实际上身子亏空得厉害,里里外外的活都被陈三娘干了,陈三婆的日常就是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偶尔喂喂鸡鸭。 若非如此,也不会对耿二花几人的到来,有着如此高的兴趣。 毫不夸张地说,路过一只蚊子,她都想抓住说两句。 实在太无聊了。 正因如此,陈三婆没听过的百家医馆,整日忙里忙外的陈三娘知道,私底下还托陈春儿帮着抓了几副药。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人的。 毕竟明面上和自己扯上关系,对其名声有碍。 数息间,陈三娘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而耿二花倒也没就此止住话头,反倒更来劲了。 先是滔滔不绝跟陈三婆讲关于百家医馆的发展史,再是引出凹山村的百家药庄,最后把她们当初组团自荐的英勇事迹大吹特吹。 别说陈三婆了,就连陈三娘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要不是理智尚存,真恨不得端个小板凳坐下听个痛快。 廖杏姑和廖巧姑赶着牛车前来时,几人聊得忘我,她们自顾自找地坐下,也没打断。 真要说服人,还是年长者技高一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等几人说她们要启程回药庄,换成马车进城招人时,陈三婆主动开口请求她们将陈三娘带上。 “老姐姐,我这三丫头一向懂事能干,要不是我拖累了她,绝不可能蹉跎到如今年纪。 我已经是半截身子骨入土的人了,只盼着她能够有依靠,原想着这辈子嫁人生子是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指望,可听完老姐姐们说的这些,我才意识到,三娘她有另一条活路走。 她不用像我一样被困在这里,也可以到外头瞧瞧看看,和别的姑娘家一样过上舒心日子……” 说着说着,陈三婆掩面而泣,陈三娘也落下泪来。 耿二花等人本就是为了陈三娘而来,听着陈三婆一片慈母心肠,鼻尖也涌起酸涩之意,纷纷应声表示让她放宽心。 陈三娘其实也知道,去药庄比留下更好,可她放不下老娘,无论众人如何劝说,都是摇头推拒。 果然,开头不顺,结果也不会太好。 耿二花等人无奈,只得放弃。 娘俩一样轴,陈三娘不松口,陈三婆就拼命挽留几人,连包袱款款的廖杏姑和廖巧姑都住进了陈家。 村里没人关注娘俩,也没发现外来探亲的五人探到她家去了。 当石头村来人,以百家药庄名义邀请陈三婆时,直接对上了耿、廖五人。 “老姐姐,他们说的可是真的?我也能去?”自己要是一道同行,死犟死犟的丫头,肯定也会去了。 第183章 耿二花上下打量了陌生的夫妇。“你们是百家药庄的?” “没错。”男人推搡了女人一把,后者忙应声。 “你们又是谁?”男人问。 “我们也……”耿二花刚要回答,就被耿秀秀打断。“我们也能去吗?” “你们都是寡妇?”男人眯着眼睛问。 “呸!你才是,不,她才是!”耿秀秀气得够呛,这人怎么说话的?老头子在家里好好的,没来由被咒了。 “你……”拐着弯被骂了,男人怒目圆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女人尖叫回怼:“我不是!” “哦。”耿秀秀淡淡撇了两人一眼,仿佛先前阴阳怪气的不是她。 “爱去不去,反正话我带到了。”男人冷哼一声,拽着女人就大步离开了。 依他所见,只要提及百家药庄招用寡妇,这位陈三婆就一定会心动。 无它,作为外嫁女,这陈家村早已经没了她容身之所,更别提她身边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待其离去,耿、廖五人互看几眼后确认那对夫妇有问题。 “大妹子,刚才那俩肯定不是药庄的人,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药庄只招用女子,那个大男人冒用身份,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看着贼眉鼠眼,指定满肚子坏水,要我说这种人就要防着点,还是三娘你聪明,只让他在外头说话,等我们离开了,你们娘俩务必当心些。” “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要多加小心,草屋还是不够结实,等来年开春,我带我家那小子来帮你们盖个结实点的围墙,不管是野兽还是歹人,都甭想进来。” “到时候提醒我,我家也出两个人。” “还有我。” …… 话题说着说着就偏了,也是耿、廖五人想借此打消陈三婆去药庄的念头。 “不用麻烦,现在这围墙就是我盖的,到时候我慢慢堆高就行。”心意领了。 “三娘说的是,不用麻烦,这里我们住习惯了,一直都好好的,”陈三婆笑着回。 半认真半客套的几人闻言,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添了分忧虑。 反正最后,娘俩还是坐上了前往药庄的牛车。 陈三婆的理由很充分,有生之年陪三娘走一程。 无论是耿、廖五人,还是陈三娘,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负重前行的牛:累死我算了。 进到凹山村范围,耿、廖几人如坐针毡。 ——怎么办怎么办?陈三婆会不会学咱们啊? ——不应该吧?她不像那种人。 ——那她像想方设法跟着来的那种人吗? ——不像,但她来成了。 ——那该死的臭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打着百家药庄的幌子,在外头蒙骗人,这不是摆明了要败坏药庄名声吗?砸了我们饭碗,我要他好看! ——他好看个屁,竹竿子似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风一刮就跑了,当时要是拦住他就好了。 ——东家不会以为是我们在外头乱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 几人眼神交流透露出丰富的信息,沿途得知百家医馆招人从只要女子变成只要命硬的女子后,忍不住嘴角抽抽。 真是太缺德了,这说鬼话谁会信啊? 寻常人确实只当乐子,笑笑便揭过,可符合要求的人,就差把这句捕风捉影的话当成救命稻草。 正如系统所言及石头村人预测,在哪都不受待见,连亲朋好友都厌弃的存在,迫切渴望有一处栖身地。为此,厚着脸皮上门自揭伤疤又有何不可? 她们所想,亦是陈三婆所思。 顾念陈三娘,她无比希望那对夫妇所言为真,只要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她什么都愿意做,如此,闺女也能安心待下去。 虽然此时此刻,能不能被留用还是未知数,但并不妨碍陈三婆憧憬。 陈三娘同样意动,离陈家村越远,身上枷锁越轻,她打心底里生出妄念:要是能和娘一起留在这,多好啊! 药庄内。 戚渺已经被系统告知即将现身的娘俩境况。 【我发现了用人小妙招。】 【嗯?】 【树敌,他们会自发、免费为你效劳。】 系统沉默半晌,有气无力开口:【这个小妙招只适用宿主你。】 【能通用吧?】 【……】宿主你要不要反思一下,为什么你来者不拒?什么歪瓜裂枣都要,真不挑啊,这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你不信我?】 系统:【没,信。】摆烂了,宿主你开心情就好。 抱着试试看心态前来,陈三婆和陈三娘都被留用了,娘俩大眼瞪小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真、真不是在做梦? 见完戚渺汇报完情况后,得知此讯的耿、廖五人也有些诧异,可想到自己都能被东家留下,她们何尝不可? 只是,老眼昏花、身子孱弱的陈三婆,既干不来精细活,也不能外出奔波,要她干什么?还有被忽悠来的别个寡妇,看着就让人头疼。东家总不可能是发善心,想养她们吃干饭吧? 尤曼娘:你们想多了。 系统:天知道宿主为什么放心她们负责后勤。 第184章 戚渺:没有顶梁柱,也能将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区区一个庄子于她们而言,又算得什么? 系统:好像,没毛病。 戚渺:这世道,人才济济啊! 系统:…… 瞅了眼吭哧吭哧想给宿主挖坑的石头村众,系统真不知道该愁还是该笑。 愁是因为这些人真是不遗余力,笑是他们完全在做无用功,宿主对他们忽悠来的一个个几乎全盘接收了,还用得很顺手。 事与愿违,也不绝对。 百家药庄用人不忌,不可避免让外界对其感官变差,还影响了其余女子的名声。 内里幽怨声不断,外头说什么都都有。 没等传到戚渺耳朵里,就到了年关,按照百家产业的规矩,一月月银作福礼是少不了的。 除此之外,额外给每人备了身新衣、年炭……还有一个出人意料的惊喜,那就是每人所在村落未满五岁孩童、年满五十老者,皆可领用以药庄名义发放的御寒衣物肉粮。 像陈家村,因陈三娘娘俩在药庄,村里符合条件的人员就享有免费领用东西的机会。具体有哪些人,何时领,到哪领则有陈三娘说了算。 不是口口声声说她们命硬克人吗?戚渺偏要旁人沾她们的光才能享福。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日后想要再对她们指指点点,也得掂量着点。 【宿主你这是图什么?药庄还没产生效益,先大把大把往里砸钱,又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劳神,真不值当。】它县要求六十岁以上,在新扈降到五十,太…太没原则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东家,注重管事等物质需求的同时,也要适时满足其精神需求。】戚渺认真回。 【那把好处都给她们不就行了?还管旁人作甚?】 【让人羡慕嫉妒恨算什么,要让人打心眼里祈祷你越过越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说人话。】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于宿主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扭转百佳药庄的名声,维护一干女子清誉,收买人心,借机扬名扩招人手拓展客源……】 【停停停,宿主你赢了。】一箭多雕已经是常规操作。 留意到尤曼娘回了石头村,众人敢怒不敢言,一心讨好她得以入药庄;陈氏娘俩一进陈家村,就有人笑吟吟与其打招呼,外嫁两个闺女全家上门……系统当即明悟。 时间一晃,开春,齐老六、乔老汉等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会刚到郡城。 今年头三月是预存诊金的日子,祁阳成天忙得晕头转向,积善堂都顾不上去了。 正好药庄研制出第一批“毒药”,戚渺便借着将其送到镖局的功夫,去积善堂瞧上一眼。 许久没进百家镖局,外头看没甚变化,一踏入就发现很是安静,又或者说生意萧条。 “你谁啊?”不是所有镖师都见过戚渺这位东家,他们更多只记住了大掌柜的样子。 大部分镖队都在外头跑货,更没有机会认识戚渺了。 “走镖吗?有批货要送去郡城。” “当然走,客官里面去,我这给你沏茶。”镖师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落在戚渺眼中,还带着丝丝讨好的意味。 有点问题。 她手里这批货,要送到郡城去,由大掌柜陈克分配下去,所用和注意事项,也一一注明了。 春雨夏炎,射虫蚊蚁只多不少,想必能派上用场,正好验证药效。 按照正常流程,定好押运地点和方式等,又付了银子,戚渺揣着单子离开了镖局。 在她走后不久,又有几人出现,同样是押镖去郡城,和戚渺不同的是,他们要其护送的,是人。 【宿主,镖局要有麻烦了。】 【不是已经惹上麻烦了?】她还想着找管事问问,没想到系统先沉不住气。 【现在勉强算是业务量缩水,没什么大不了,可捎带着押送你这批“毒药”去郡城的路上,请镖队护送的那小子会丢命,人命关天,闹得沸沸扬扬,镖局迟早歇业。】 【不要告诉我,他丢命和我要押运的那批货有关?】戚渺转身回镖局,她要找管事和对应的镖头把隐患拔除,人货齐押运没什么,但不管是人还是货物,都不应该出现差错。 【息息相关。山路颠簸货箱倾倒,里头的药粉掉了出来,众人快速将其拾掇归位时,没注意到有人因为好奇私藏了一包,夜深入睡前,按照上头所写均匀撒在四周,风起扬尘被其吸入肺腑,咳呛不止窒息而亡。】 戚渺听完,有些头疼,巧合酿成惨剧,都不知道说谁对谁错了。不管是镖师将货物私扣,还是货“主”好奇心作祟害死自己,总归是缺乏约束所致。 为今之计,施以新规。 最关键的一环便是,开辟“包赔”业务。 类似保险。 在付请镖银钱之余,购置一定比例的保费,用作押运货物出现破损、丢失时赔付,依据破损程度和保费定额,人也是一样的,若是受伤、丧命也要赔付亲眷真金白银。 无论哪一种,都将与镖队成员所得挂钩。 此举不仅可以创收,还能提升镖局竞争力,更是无形中提醒镖队重视每一次走镖,人和货都没问题,他们这一趟才不会白跑。 第185章 为免出现纠纷,还需要第三方介入,暂时没头绪先搁置,确保眼下这趟镖安然无恙才是重中之重。 “贵客你怎么回来了?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镖师态度殷切,给戚渺的感官挺不错的,只是太殷切了,反显得怪怪的。 【新扈镖局生意不咋样,除了百家产业,几乎揽不到旁人生意,镖师都沦落到拉客了。】系统撇了撇嘴,冒泡为戚渺解惑。 【单单是新扈,还是别处都这样?】戚渺疑惑,照理来说,有寻平商帮南来北往,江昌郡各县都有镖局存在,若是日渐萎靡,陈克这个大掌柜早就知会她了,怎么她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寻平、青云、郡城好一些,其它大差不差。】 【怎么会?】 【市场蛋糕就这么大,老牌镖局分掉大半,像百家镖局这样的,已经算很不错了,只不过相较宿主你其他产业来说,它实在混得有些差劲,得自家帮衬,还是不争气,也没办法。】 【你说得对,还是缺乏竞争力,要有与众不同的优势,方能脱颖而出。】 【“包赔”这点是不错,可也要提防有心之人算计,万一拿些易磕着碰着的瓶瓶罐罐来押运,到时候再大家底都不够赔的。宿主你还是要深思熟虑过后,再做定夺。】 【放心,我早就考虑过了,原想去到郡城找陈克当面商定,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主意已经有了,剩下的就交由他去完善。】 【宿主你决定好了就行。】反正总能成事,它也不着急了。 “把你们管事叫回来,我有要事找 他。”戚渺道。 “贵客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管事来。”镖师大步朝里走去,很快就带了个人出来。 其身后那人见到戚渺,二话不说躬身行礼:“见过东家。” 还没来得及退下的镖师:???东家???我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第78章 请“君”入瓮 一月后, 两队人马同从郡城出发北上江阳郡。 “应老弟,眼瞅着就要出郡了,你还没考虑好换掉百家镖局?虽说它在江昌郡内、江路郡郡城都还可以排得上号, 可这江阳郡可是第一回 涉足,万不可敷衍了事。”坐拥多家典当行的庞老爷, 将应氏拍卖行的东家邀至自个马车上,苦口婆心劝道。 想到随行的宝贝儿子应宝泰, 吵着闹着要百家镖局护送, 应老爷心里苦哈哈,面上仍旧淡定从容。 “生意人自当守信,哪有无故变卦的道理, 庞兄好意我心领了, 此去互相照应,定能顺利抵程。” 庞老爷脸皮抽了抽:“也罢。”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腹诽个不停。 把占便宜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真不愧是你啊应老鬼, 借着我庞家典当行赚得盆满钵满就算了, 连出个远门都要蹭我雇的镖队。 要不是兴勇镖局大掌柜想要借机缓和你二者间的关系, 本老爷早就溜之大吉了。 应老爷拱手笑笑, 若非有镖队同行, 他说什么都不会顺应宝泰的意, 山高路远还是异郡,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不值当为了已经还清的人情冒险。 他和眼前这位庞兄打了数十年交道, 深知对方脾性。正如他说的那般, 同路有个照应,都安心些。 至于占没占便宜, 说实话,确实占了。 就连百家镖局,也是在得知兴勇镖局会有一支镖队护送庞家人同往江阳郡,才接下他们应氏的单子。 待应老爷回了后方自家马车,庞老爷掀起帘子与王镖头说明情况。 得知对方坚持,王镖头并不意外。 当初应家那宝贝疙瘩险些被兴勇镖局的镖队谋害,虽说罪魁祸首都偿了命,但总归还是有怨气的,这一路上应老爷没给他们甩脸色,还笑脸相迎,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何偏偏要选百家镖局?一群上不了台面的货色,真以为换了身皮就能与他们平起平坐了,实在天真! 后方随行的百家镖队足有十数人,由张五率领,论训练有素确实比不上兴勇镖局,但能被应氏拍卖行雇用,靠得可不仅仅是少东家的青睐,沿途庞老爷几番劝说,应老爷都没改变主意,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在郡内沿途入住百家路亭吃住不愁,安全性和舒适度堪比客栈。 出了郡野外露宿,张五领着镖队帮着安顿应家上下不说,还备足了防蚊虫蛇蚁的药粉、熏香。 宿在各自车厢内的应家父子俩一夜好眠,或靠树、或躺地的随从、镖队同样睡了好觉。 百米外歇脚的庞家及其雇用镖队,可谓是‘煎熬’着度过了漫漫长夜。 于后者而言,风餐露宿是常态,吃穿嚼用不比家中,果腹就行,蚊虫蛇蚁注意着点,总归不会危及性命......自然没有百家镖队考虑得那般周到。 山林间的蚊子又多又毒,被折磨了一整晚的庞老爷终于捱到了天明,脸上被叮咬了好几口,又痒又痛。 随从更惨。 除却有蚊子嗡嗡叫时不时吸血,还有虫蚁啃咬肿起的成片大包,夜里拍打抓挠低斥声此起彼伏,几乎没一人睡好,白日赶路都有些精神恍惚。 众人一门心思盼着抵达目的地,根本不想管后头那帮人,也就没能发现他们过得比自己舒坦。 第186章 直到再次于山里露宿,两队人马歇在了一处。 庞家和应家的少爷年纪相仿,都是被自家老爹当做继承人培养,才能跟着出远门历练,坐在马车上颠簸得够呛,终于可以下来松快,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随从、镖队们四下忙活开,他们则凑到一块聊了起来。 “你脸怎么烂了?”应宝泰止步,毒舌属性不改。 “都怪那该死的蚊子,光咬小爷的脸,实在痒得难受,就挠......”庞万成没好气道。“再也不跟着我爹出门了,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还没脸见人。” 应宝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还是那般光滑。 见他如此反应,庞万成不怒反笑。“你不会是用手蒙着脸睡觉吧?” “当然不是。”应宝泰看着搓了搓手背上的红印摇头。“这是压出来的痕,很快就能消散。” 庞万成眯眼,上下打量对方后回:“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我要有什么事?”应宝泰看了看周遭,不解道。 “为什么没有蚊子咬你的脸?你的气色也挺好的,不像是没睡饱觉的样子。”庞万成绕着他转了一圈,又瞟了眼他的随从,眉间出现个川字。“就连他也是。”见鬼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蚊子?没有蚊子啊,咬我脸干什么?”说着,应宝泰伸了个懒腰。“别提了,马车太小了,小爷翻身都困难,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下回也不能跟我爹一块出门,白白遭罪。” 没有蚊子? 不可能! 庞万成只觉时时刻刻都有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怎么可能没有。 真相只有一个。 “你是不是有什么防蚊的好东西?快拿出来瞧瞧。”不是他们没准备,而是家里备的那些治不了野蚊子。 应宝泰拿起腰间挂着的香囊道:“你是指这个?” “有用?给小爷我一个,反正你腰上还有好几个。”庞万成伸手讨要。 “不行,庞少爷不行,这是镖队给我们少爷准备的,每个香囊都有不同的用处。”没等应宝泰开口拒绝,身侧一直默不作声的随从说话了。 庞万成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主子都没说什么,一个随从敢多嘴? 就是这么一眼,让他注意到随从腰间也挂了好几个香囊,说是香囊,其实用小布袋子形容更贴切,和衣着颜色类似,不认真看都会忽略。 要不是应宝泰拿起自己腰间一个说,可能是它可以防蚊,腰间挂着玉的庞万成根本瞧不上几个破香囊。 可这会,他想要,很想要。 盯着庞万成的视线,应宝泰随从阿二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少爷,不行。” 区区一个香囊,应宝泰肯定不会舍不得,何况是镖队给的。既然庞万成想要,送他一个又何妨? 只是,万一给了对方,镖队那边没了存货,自己也被蚊子追着咬,怎么办? 想到这,取香囊的手一顿。 “要不,我领你找张镖头问问,还有没有了?”应宝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真不是他小气,只、只是镖队特意送自己的,转手给了旁人还是不太好的,对吧? 庞万成眼前一亮,既是百家镖队给雇主准备的,那他掏钱买一份不就行了,省得讨要别人的。 跟着应宝泰去找镖头张五的路上,庞万成可算知道了其它几个香囊的作用。 难怪问什么,应宝泰都是一知半解的模样,敢情压根没有遇到蛇虫蚊蚁的烦恼。 一炷香后。 庞万成来到庞老爷的车厢外。“爹,我可以进来吗?” 被蚊子叮了嘴巴,羞于见人的庞老爷:“什么事?”他现在这幅模样,亲儿子见了肯定要笑,当爹的面子往哪放?不见! “爹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着,庞万成就跨上了马车,压根没给里头人制止的机会。 “不准进来!” “不就是被蚊子叮了几口吗?有了儿子带来的这些好东西,保管爹你今夜能睡个安稳觉。”庞万成没把对方的话放心上,直接示意随从打开车厢门入内。 下一刻,里头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淘到宝贝的庞万成笑容僵在脸上,紧接着垂头抿唇,肩膀一颤一颤,胸腔起伏得厉害。 很快,一阵爆笑声传出,随后是庞老爷骂儿子的 声音。 “哈哈哈爹你的嘴巴中毒了吗?哈哈哈怎么会这样?哈哈哈真的太......”在庞父的死亡威慑下,庞万成收声。 “这是从百家镖队拿回来的香囊、药粉,香囊随身戴着可以驱蚊虫,药粉撒到四周,防蛇蚁靠近,还有好些燃香,点燃能驱蚊蚁,可惜他们不愿意卖,说让我们晚上别宿太远,燃香完全可以覆盖到。”庞万成献宝式地说着。 庞父羞恼的情绪渐淡。“真有用?” “当然有! 爹你都不知道,应宝泰那家伙腰间挂着四个香囊,脸上手上都没被蚊子咬过,应叔问你怎么不下马车,还问我最近是不是没睡好,看着憔悴了许多,就连应家的随从都好好的。 有好东西不早说,还是小爷我火眼金睛,要不然今晚又要遭大罪。” “你方才不是说从镖队那里拿回来的吗?怎么又和应家扯上关系了?”庞父问。 第187章 “是百家镖队给雇主准备的,应家父子俩都不言语一声,忒不厚道!”庞万成理直气壮道。 收下自己那份的庞父将信将疑,捂着嘴巴将儿子赶下马车,心下盼着真能发挥作用,不然他到了江阳郡也只能缩在宅子里了。 庞氏父子俩这一出没有引起兴勇镖队注意,时间很快就来到入睡时分。 要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也不想带着雇主继续留宿山里,王镖头给大伙打气道:“兄弟们再坚持坚持,明儿起我们就不用这般辛苦了。只要翻过眼前这两座山,就能见到村子,然后进城歇脚,休整好再往郡城去。” “就等着镖头这句话了。”“行!” 百家镖局有条不紊将睡前事宜安排好,轮流守夜的人兼责东南西北四角燃香不灭,其余人这么舒服怎么来。 应家一行人就更不用说了,有镖队保驾护航,他们压根不担心别的,就算出点什么乱子,也有他们顶着,再不济还有兴勇镖局。 奔波了一天的身体,没多时就泛起困意。 庞氏父子俩小心翼翼躺下,不忘用帕子遮面,随从们想睡又不敢睡,眼皮耷拉着耷拉着就没闭上了。 镖队上下心境与他们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们有些习以为常了。 本以为又是个难熬的夜晚,没曾想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后一身轻松。 “可算是睡了个好觉,我真怕自己累死在半道上。” “还真别说,确实舒坦,昨儿夜里我都没被咬醒,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家里榻上躺着,一睁眼才反应过来,还在山里。” “下回再走这条道,还要在此留宿,真是个风水宝地,夜里都没有蚊子的。” “确实,但能不宿在山里最好就别,天气暖和后容易遇着野兽。” “嗯嗯,我就是说说,山里哪有客栈、酒楼舒服?你说是吧?” “对!就等着镖头带我们住客栈了,嘿嘿。” “我也是。” ...... 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守夜人,心情有些复杂。 半夜看见百家镖队人走到角落燃香,起初以为对方想要迷晕大伙借机杀人夺宝,带着几分试探的小心思靠近,与之攀谈才明白夜里异常安静的缘由。 同样是走镖,怎么对方好东西那么多?听说还是东家特地吩咐备齐的。 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仅限于此。 是以,也只是想着到了目的地,同镖头提议备点防蛇虫蚊蚁的物件。 就算不为镖队,也能提升雇主满意度,想必镖头甚至大掌柜会采纳这个建议。 一夜好眠的庞家父子俩,却没有这般淡定。 “爹,你昨晚睡得好吗?”庞万成在马车外问。 “嗯。”庞父仍旧没有露脸。 “爹,这是我试用过的药膏,专治蚊虫叮咬,涂抹后冰冰凉凉的,说是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如初,前提是没有挠破。”说到最后一点,庞万成发愁了,他这张脸估摸着要留疤了。 哼!都怪应宝泰口风那么紧,要是早点透露百家镖队有防治之法就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庞父迫不及待伸手接药膏,没像昨日那般问这问那。 “爹你用着,我去后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庞父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没有制止。 他也想知道,除了这些,百家镖队还有没有其它拿得出手的东西。 应老鬼之所以坚持雇它,八成还有别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姜还是老的辣! 应氏请百家镖队护送前往江阳郡,除了应宝泰力荐,还有随行之物贵重,磕碰损伤都会折价,只百家镖局敢承诺保人财物齐全,稍有不慎照价赔偿。 作为商人,赔本赚吆喝的事自己是不可能干的,有便宜是肯定要占的。 事以密成。 即便庞老爷再三劝说,他也没有主动透露只言片语。 ...... 江阳郡、江昌郡、江路郡同属绛州,分别位于绛州第一大河的上中下游,江阳郡山高且陡峡谷多。 两队人马几乎是沿河顺山走,一路上不缺水源。 最后一次露宿野外后,时不时就能看到人烟,不缺钱的应、庞两家,自是不愿也不会委屈自己,连带着镖队也跟着享福。 先苦后甜的弊端随之显现: 风景宜人,休息。 日头太晒,休息。 下雨湿滑,休息。 镖队大多按路程结算,耽搁越久越不划算,不管是百家镖队还是兴勇镖队,都没有闲情逸致陪雇主游山玩水。 虽然前者挺乐意接近后者,可后者明里暗里都瞧不上前者,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是个正常人都不想一直干。 越靠近郡城,越不想磨蹭。 应老爷和庞老爷也不蠢,言语约束爱玩闹的儿子后,便一心赶路了。 相较沿途风光,他们更想变现货物、翻看账目。 就这么,两队人马全速前进,没再拖沓。 行至河畔,水深过膝,车马通行无碍。 听到兴勇镖局王镖头如此言语,张五吩咐会水的镖师携手探路验证,果真如此。 第188章 见状,庞万成和应宝泰对视一眼,乘坐马车先行,其余人紧随其后。 两人暗戳戳较量,势要论个高下。 负责驾驶的随从当然听主子的,也没在意马趟水而过会否受惊。 “驾!” “驾!” 两声令下,马蹄踏水吭哧吭哧进入河道。 行至正中间,庞、应两辆马车几乎处在同一线,为了赢,两位养尊处优的少东家,先后吩咐车夫提速。 试探行走的马被抽了两下,条件反射往前冲,脚下一软马车倾斜,身侧的那辆同样不稳,好在镖队快速反应,才没出什么岔子。 后方两辆马车受影响,导致所载货物进水的进水,磕破的磕破。 庞、应两位当家人过河后第一时间确认宝贝儿子安危,而后查验随行货物。 庞老爷一边心疼沾了水的皮料,一边庆幸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心知肚明与镖队无关,只板着脸勒令庞万成安分些,就此揭过了事。 应家这批货物里有易碎的茶具,翻山越岭没磕着碰着,临近目的地过枯水期的河却碎了一个,应老爷舍不得骂应宝泰胡闹,也不好意思将过错怪到镖队身上,无奈遁入马车生闷气。 应宝泰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也不是有心的,反正爹不会真生气,大不了自己到了郡城省着点花。 不花就是挣! 对此,兴勇镖队表示很满意。本就不是他们的过错,自然不可能上赶着揽责,就在王镖头要发话继续启程时,只见百家镖队镖头张五敲响了应老爷乘坐的马车车厢。 “应老爷,那茶杯价值几何?” “一套茶具值百两,碎了一个就不成套了,顶多能卖到八十。” 听到百两银子,张五不由地倒抽了口凉气。 一个茶杯能值二十两?真敢喊价啊! 但想到大掌柜嘱咐的话, 他朗声接话:“既如此,我百家镖队将赔付应老爷你二十两银子,还望到达应氏拍卖行后白纸黑字写明,我好回去交差。” 猝不及防,应老爷掀开帘子看着他道:“当真?” “千真万确。临行前百家镖局就允诺过,必将应氏人财物悉数送达,若有伤亡照价赔付,我们......”张五看的是应老爷,话却不像是说给他听的。 本要上马车的庞家父子俩以及打算上马的王镖头,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过来。 “张镖头,你在说什么?”王镖头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 照价赔偿? 什么照价赔偿? 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走镖十数年,从未有如此荒诞之事。 要真论起来,雇主还得补偿他们镖队,又或者是额外给点银子打点。 哪有累死累活的镖队倒贴的啊? 还是雇主自己乱来才出现的意外。 亏他还起了拉拢张五到兴勇镖头的念头,真是看走眼了! 要是庞家人见势跟着闹起来,他可真是有苦没处说。 张五眸色一变,扭头看向来人道:“王镖头,我正与应老爷商量货损事宜,怎么了?” “货损?你们百家镖局会照价赔偿?不论缘由?”庞老爷插了一嘴道。 “只要不是有意为之,货损,百家镖局会照价赔偿,不辜负雇主信任。”张五一板一眼道。 可他说出的话,却让庞老爷咋舌,他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说出一个字,将目光转向应老爷。 “庞、庞兄为何这般看着我?”仿佛自己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一般,怪瘆人的。 庞老爷呵呵了两声,别有深意地扫了眼王镖头。 王镖头神色一凛,还以为对方要狮子大开口了,没想到他直接上了应老爷的马车。 “爹!”庞万成惊呼。 “爹。”应宝泰诧异。 “启程。”庞老爷中气十足道。 “无事,继续赶路。”应老爷紧随其后。 “素闻百家镖局财大气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镖头嗤笑了一声。 “过奖,因东家言明要对雇主以诚相待,所以才有照价赔付这出。” “如若价值千金的货物意外折损,也赔千金?” “自然。” “......”王镖头哑然,图什么? 走一趟镖,倒亏七八成,早点关门歇业吧。 好不容易送上门,张五可不会由着这场交谈结束,等王镖头上了马,他也跟着近前,自顾自分享百家镖局对自己人有多厚道。 镖头行动了,镖师也牟足劲显摆待遇有多好,东家有多为他们着想,不放过任何一个挖兴勇镖局墙角的机会。 于私,他们每挖回一个人才,就能得一定赏银,若能招揽回一支镖队,直接晋升成镖头...... 以此类推,最快成为总镖头的正确打开方式:招揽能人,在各地初设百家镖局分局。 于公,用大掌柜陈克的话来说:兴勇镖局虽藏污纳垢,但毕竟是大镖局,底蕴深厚,百家镖局根基薄弱,绝不能放过任何‘借力’的机会。 先是同行至江阳郡,后是招揽熟悉江阳郡的镖师、镖头,开始在江阳郡扎根的第一步。 王镖头不知张五为何如此热情,还把自家镖局不为人知的内幕托出,但不可否认的是,听着对方的絮絮叨叨,撇开该镖局不计成本赔付之外,确实很有吸引力。 第189章 从杂役到镖师,他用了三年时间,从镖师到镖头,他用了五年,而今在镖头这个位置已经待了快十年,还是看不到成为总镖头的希望。 可若是进了百家镖局?总镖头完全可以是囊中之物。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可是兴勇镖局的人啊!王镖头用力甩掉脑中生出的想法。 本想避开搅乱自己心神的张五,没想到对方主动停在原地等待应家一行人,就像根本不在乎他意动与否。 王镖头冷脸目视前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抵达郡城,两队人马分散成四支,应氏入了拍卖行,张五领着镖队住客栈,庞家去了典当行,王镖头等回了兴勇镖局。 半月后返程。 应、庞两家都请了百家镖队护送,而百家镖局雇了王镖头等随行,一方面是一支镖队十数人难免有纰漏,另一方面是弥补抢了人单子以便近距离招揽。 因百家镖局货损包赔付,庞家可谓是大买特买了好些江昌郡没有的物件,应氏也差不多。 照旧是王镖头等在前,张五等殿后,一路顺畅,唯一的变数是淋了雨的几个镖师病倒了,百家镖队有两,兴勇镖局有三。 镖队大部分人负责送应、庞归家,小部分将病号送至医馆。 “别,别送我去医馆,我回去洗个热水澡发发汗就能好。”进医馆多费银子啊!舍不得。其中一个病号强撑着支起身子喊。 下一秒就被人按回榻上。“都病成这样了,还逞强?马上就轮到你了,别动来动去。” “我、我不用!” “嗐你这人,真是倔。巧了,我也倔。大夫,先给他瞧瞧,省得继续折腾我。”扯着嗓子招呼老大夫道。 “小点声,老夫听得见。”老大夫揉了揉耳朵,生怕被震聋了。 “嘿嘿,我习惯了。”男人讪笑着压低声音回。 老大夫近前摸完脉后道:“和前头几个一样,受了凉,吃几天药就行,注意......” “我不用。”榻上这位已经烧得晕晕乎乎了,还在挣扎。 “他这是......” “别听他的,开吧,多开几副药,我带回去分大伙喝点。” 老大夫无语凝噎。写完方子才回:“没病用不着吃。” “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和他们几个同吃同住好几日,万一染上,回到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麻烦了。” “既如此,我另开个方子给你。”老大夫顺了顺胡须道。 “好嘞,多谢。” 将五人留在医馆,由药童负责灌药传话,男人提着另开的一副药回了百家镖局。“大伙先别急着回家,喝完药再回去,别把病气过给家里人了。”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我差点就要撒丫子回家抱孩子了。” “哈哈哈,是抱媳妇吧?” “当然咯。” “哈哈哈。”听着几人对话,众人都乐了。 “药钱记得找管事报,过了时候可别再找我闹。”张五上前提醒道。 “不会再忘,我这就去!” “这小子,也就这时候腿脚利索了。” “头,兴勇镖局那三人的药费,不用我们镖局出吧?”一块从医馆回来的镖师,确认道。 “如果是自己人,就用不着计较。”张五点到为止。 “懂了。” 与此同时,在医馆喝了药的五人,也在说这茬。 “一开始就说了别送医馆,我要回家,这下好了,一家老小半月嚼用被我喝没了。”男人抱头,嘴巴苦心也苦。 “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都走不动道了,回去还不是要请大夫?当然是直接来医馆更省事,再说了,来回跑这一趟挣的,足够全家吃喝半年了吧?”百家镖局的镖师安抚道。 “挣再多也不够花啊,在郡城这地界,什么都要银子,一家老小都靠我糊口,能省一点是一点。” “医药费可不能省,你是家里顶梁柱,可不能因小失大。” “我的身体我清楚,死不了。”男人撇了撇嘴,说完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知道大伙是为自己好,男人又道:“难不成你们一点不心疼医药费?” “有点,但不多。”同为兴勇镖局的镖师回。 “身体能尽快恢复就值。”另一人跟着。 “不心疼。”百家镖局两镖师异口同声答,说完对视一眼,嘴角齐齐上扬。 另外三人刷刷看向他们。 “走镖时病了,镖局出药费。” “如果丢了命,儿女镖局养。” 另外三人:??? 每个字都熟,合在一起好陌生。 都是镖师,他们还是大镖局,怎么没有这种待遇。 还有,回程这一路上,感觉你们什么都说了,没想到还藏着个大招。 心疼钱不看病的镖师:“那、那你们不是想吃多少药就吃多少药?” “这倒也不必,是药三分毒。” “......”也对哦。 说有点心疼但不多的那位:“那如果 不是走镖时病了呢?” “私人时间,镖局报销一半。” “!!!”这也有? 最后一人搓了搓手:“万一丢了命,镖局真会给养儿养女?” 第190章 “确切地说,不止儿女,年迈的爹娘,也会。” “???”现在加入还来得及吗? 兴勇镖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流露出的震惊和羡慕无法用言语形容,要不是浑身无力,都恨不得按住百家镖局两人肩膀摇晃: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待身体状况好转,回镖局的步伐莫名沉重了几分。 另外两人目送他们远去,笑容渐深。 半年后,江阳郡郡城悄无声息多了个百家镖局,不比兴勇镖局在闹市。 但王总镖头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 在此之前,说回江昌郡郡城。 大批药商过境,府衙惊觉不对,特派人查探,没想到竟是奔着新扈去。 去岁一县县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县令口口声声说翻了个底朝天,就这么成了无头悬案,郡守大人已经很不满了。 现在还成了假药泛滥地,真不知道那个县令是怎么当得父母官。 药商前脚刚进新扈县,就有一队人马离开了府衙,为首之人还是戚渺有过一面之缘的郡丞。 【宿主,你要有大麻烦了!大批假药材涌入新扈,郡守震怒,放话要连根铲除,还派了郡丞前来,即便背后保护伞是县令,他们也不会姑息。 这要是被他们查到是宿主你,就算找到郡尉杨昊,怕也逃不过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系统只觉头疼,屋漏偏逢连夜雨,要么无事发生,要么赶一块,宿主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处理不来啊! 作为镖局的大掌柜,陈克怎么不动动脑子啊?什么都要宿主教! 真没用! 戚渺画地图的手没停,将以百家药庄为中心的各村落依次添入,注明被选用的人名。【还有什么?】 【还有百家镖局,都快成诈骗首选了。总有那些个绞尽脑汁占便宜的人,打着雇镖队的名头,实则赚货损赔付的银子。 人心不足啊,竟然联合镖师一块坑骗镖头,镖局的银子不是银子,就想着一股脑往自己兜里装,宿主你还是对他们太好了!】 【确实,该清理掉一些人了。不过,除了由镖师帮衬着蒙天过海的人,还有只靠自己的吗?】 【当然有!】系统不假思索道。 【宿主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狡诈,镖队临行前查验后,他们就逮着机会‘偷天换日’,出发没多久就嚷嚷着货损,然后故技重施,一趟少说‘赚’十两银。要不是初始资金少,短短半月这些人就能人均破百了。 还有的拿自己的小命来赌,路上故意受伤,就为了要赔偿。宿主啊,你之前让镖局包赔付时,本系统就应该提醒你的,太冲动了!太冒失了!太草率了!】 【舍不得银子套不着贼子,这个局面我早有预料,不用担心。】戚渺温声道。 【可偏生遇到府衙来人查新扈啊!不仅如此,宿主你还间接得罪了贾县令,高县尉失踪后,幕后由高家主事的牙行就易主了,成了贾县令的私产。 因百家药庄只招用女子,小丫头都不好买了,牙行生意跟着受影响,县令把银子越分越少的原因怪到宿主你头上,正想找个由头治你的罪,好接手百家医馆和药庄。 百家医馆太赚钱,已经尝到甜头的县令大人也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宿主你要怎么办?】系统头秃,爱莫能助。 【兵行险招,百家镖局才能脱颖而出。】 【???宿主你别玩脱了,本系统光看着都觉得悬。内忧外患,层出不穷啊!】 【我想到了个攻克妙法。】戚渺噗呲笑了。 【宿主你还笑得出来,看来是真有把握了。】 【是觉得有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觉得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镖师还有救,如果舍不得离开镖局,就留下来抓“奸细”,抓到接班人,就能恢复“清白身”。】 【宿主你杀人诛心啊,傻子才会留下!】 【啧,那就归还坑镖局的银子呗,反正不管他们留不留下,敢朝窝里伸手就要有被当众拆穿的觉悟。】戚渺无所谓地摊手。【至于想靠赔偿谋生的那帮人,更好处理了,能招揽的招揽,专门负责查验货物情况,不能招揽的拉入黑名单,永不合作。一顿饱还是顿顿饱,聪明人知道怎么选。】 【好像,确实可行。】 【试试就知道。】 【还有另外两个大麻烦,宿主你有对策了吗?民不与官斗,宿主你一下子要斗俩,一个是县里一把手,一个郡内二把手,何解?】系统洗耳恭听。 【新扈的戏台子我都搭好了,就等着看官来了。】 【本系统不明白。】兴致稍减。 【不用明白。你只要记住一点,入秋前去地谷县。】戚渺放下笔,任由墨迹变干。一个地方待久了,真的很没意思。 【行,宿主你有信心,本系统就不慌了。】 【嗯。】 新扈县外,十里亭。 “天色还早,都快到了,怎么不直接进城?”被齐老六忽悠来的邱九山,将水囊中的水一饮而尽后问。 “用不着进城,城外有个庄子,专门收药材。”齐老六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第191章 “钱货两讫?”邱九山环顾四周,看了眼此行带来的五大车药材问。 虽然当初眼前人拍着胸膛打包票,无论运来多少药材,都能当场结算,但凡少一个铜板,要杀要剐随他们便。 可银子没拿到手,还是有些不踏实,尤其是突然在此停留。 “放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以及三年自由身。兄弟,别怪我啊!我是被逼无奈,也是想给你另一条出路。 没到最后关头,齐老六不敢吐露半点实情,生怕眼前这位打道回府。更怕他逃走后疯狂报复。 思来想去,还是一起将其拖下水,哦不,是一起洗白靠谱。 除却一开始有些别捏和不甘心之外,其实给积善堂卖命也没什么不好。 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做买卖,自己提心吊胆,家里人也跟着吃不好睡不着,实在不值当。 邱九山不知道他心里嘀咕些什么,想到能将货折换成真金白银,就觉得美滋滋。 正经药商不好做,不正经的更不好做。 若是可以,真想换个营生。 这般想着,他笑了。 开弓哪有回头箭?自己这把年纪了,怎的还在胡思乱想?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领头的不吭声,其余人更不敢喧哗,少有人停留的十里亭多了十三人八匹马,却还是像往常那般寂静。 一刻钟后。 齐老六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扬手大声道:“走!” “走!”邱九山应,其余人附和。 已经来过一遭的众人,越靠近药庄越怵,跟着他们来的这些,反倒异常激动。 “竟然在城外置了处药庄,医馆掌柜还真谨慎,倒是让我们省事了。” “咦?进出药庄的怎么都是女子?男人都不用干活的吗?” “这地方好啊,背靠大山,万一遇到什么,从后门逃走谁也抓不着。” “呸呸呸,说点吉利话吧。” “看,这药庄及旁边两座山头,像不像个金元宝?我们这一趟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财源滚滚!” “哈哈哈,还是武子你会说话。” “九哥,我也会!” 邱九山好整以暇地看着同伴,其他人也来了兴致,抱胸驻足。“说啊。” “你们这样看着我,我说不出口了。” “哈哈哈,说不出来就说不出来 吧,反正我们马上就能见到财神爷了。” 齐老六等人:“......”不单单是财神爷,也是阎王爷。额不对,是姑奶奶。 主要是第一次在女人手底下吃瘪,他们总是下意识忽略戚渺的性别。 罢了,不重要。 已经到这一步了,任务即将圆满完成,希望邱九山下手轻点,后面还要挨好几顿打呢。 做好了心理建设,齐老六大跨步朝药庄行进,说明来意后,没被迎入庄子,而是让他们等候在外。 “什么意思?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急什么?” “我们算不得客,银子到位就行。” “没错。” “行吧,我还想着能进去瞧瞧呢。” “庄子是住不上了,等会我们进城去。” “行。” 齐老六只觉后背冒汗,自己不会也不能进庄子吧?一道入城不是羊入虎口啊? 邱九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不你老六你,此行也不会这般顺利,今晚一醉方休如何?” 齐老六:不如何。 “我怎么感觉你身子在抖?”邱九山。 “没、没有。” “那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 “好、好吧。” 一个时辰后,县城酒楼。 “老六,我就觉得你这一路上不对劲,没想到,还真是好样的。”邱九山似笑非笑地举起酒杯。 “这、这真不怪我吧?嗐,我就实话同你说了,不仅是你,但凡我认识的‘药商’我都...额...有福同享了。”齐老六有些结巴地言明自己的所作所为。 “有福同享?还真是有福同享啊!既如此,我倒真得敬你几杯了,来,喝,别用什么杯子了,直接用碗,你都这么念着哥哥了,我哪能辜负你的一片苦心呐。”邱九山见缝插针给其灌酒解恨,齐老六自知理亏不好拒绝,只能苦哈哈喝酒赔罪。 翌日起,他们二人便成天往返于药庄和酒楼,至于其它人,则被安排到医馆打杂。 只等此间事了,戚渺才会放人。 与此同时,县衙内。 贾县令正恭恭敬敬站在下首,尹郡丞端坐上位不怒自威,明明是个文官,翻看卷宗时却溢散出浓烈杀气。 贾县令偷偷擦了擦额角流淌下的冷汗,生怕对方将高县尉的失踪,算到他的头上。 原以为事情会轻飘飘揭过,毕竟大半年过去了,没曾想,突然来这一遭,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早知、早知道就不接收高家人献上的牙行了。 要不是站在堂中,他肯定要打自己的手两下,欠啊! 总觉得头顶乌纱帽摇摇欲坠。 啪! 合上卷宗,郡丞眼皮一掀冷冷盯堂下战栗的父母官。 “你这个县令做得可真是好呐。” 第192章 扑通! 贾县令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俯身给郡丞行了个大礼。 见状,郡丞面色又沉了几分。若非心中有鬼,怎会如此? “说吧。”想到这,他也不兜圈子了,抬头直视他,身子往后一靠。 贾县令被这话问懵了,说、说什么?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想乱说一通平白惹祸上身。 纵使上官知道了什么,只要没有人证物证,他抵死不认便是。 想到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下官不知。” “不知?先是县尉无故失踪,再是假药泛滥成灾,堂堂县令竟不知?”郡丞气笑了。 “县尉休沐日出城未归,自此杳无音讯,下官将衙役们都派出去寻了,只知他同老仆进了山,之后再也没出来过。而那附近又没有村子,更是不见活人,根本无从查起。 至于大人所言的假药材泛滥之事,下官早已察觉端倪,经过多番调查,确信是与百家医馆背后的东家所为,一应药材都被送至城外凹头村的庄子,近日还有好些药商出入此地。 担心打草惊蛇,才没有轻举妄动,只待合适时机就能将其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下辖出现这种事,还惊动了郡守大人,特地派郡丞大人您亲自前来坐镇,确实是下官失职。” “百家医馆?”郡丞狐疑地看向贾县令,不会是他知道的那个百家吧?若是没记错,其东家虽是女儿身,胆识心性却不输男儿,更是个良善的,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 “确实是百家医馆,其背后东家戚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贾县令说着,都感到一阵胆寒。 这号人物,得亏是一介低贱商贾,还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进了官场,定是个弄权的奸臣,对家掉了脑袋都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很可怕。 这也是他觊觎百家医馆却未曾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有些人,要么视而不见,要么一击必杀,绝不能予其喘息之机,不然,自己就要倒霉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系统提醒戚渺牙行被官府收走了那刻起,她就着手新一轮布局。 为官者不造福一方,和占茅坑不拉屎没区别。 郡丞:“戚氏,百家医馆,本官要亲自去会会此人。”确认了,就是他熟知的那个百家。 “大人千万小心,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心狠手辣的主。” 郡丞:???不应该啊。 乔装打扮游街的郡丞大人,听到了与贾县令口中截然相反版本的百家医馆和其背后东家。 “百家医馆有什么好?那可太多了,大夫医术高明,诊金还低,不管什么毛病,吃了药就见好…… 预存诊金还能抵医药费,整个郡,整个州,不,应该说整个大呈国,也就我们新扈人能遇到这种好事了。 唯一遗憾的是,它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啊?知道没有它的几十年我是熬过来的吗?”随机被选中的路人百姓由衷感叹。 郡丞大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更想进医馆体验一番了,等等,先冷静。 “要是没有百家医馆怎么办?你怎么能这样想?就算我没了,百家医馆也不能没!谁动百家医馆就是要我们的命! 不瞒你,我们全家人都在百家医馆预存了诊金,一双儿女长大后根本不用愁,要不是看你长得人模人样,光是咒百家医馆出事这几个字,我这拳头就忍不住挥到你脸上。”男人朝问话人晃了晃两只手,见其背后跟着两大汉,他又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 郡丞大人有些意外:如此得民心?怎么做到的? 要真如贾县令所言,更应该是被百姓厌弃才是。 “百家医馆的药材打哪来?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我家姑娘手帕交的叔伯兄弟的媳妇娘家弟就是百家医馆负责挑拣药材的。 听说都是由镖队在邻县采购而来,还有一部分来自城外药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让你家女眷去药庄应聘试试,反正庄子上只要女子,是个女人都有机会被留用。 可惜了,你我都是男子,不然,唉……这世道变咯,男人都不被稀罕了。” 郡丞大人瞳孔猛地一缩:药庄只招用女子?这是为何? 看来药庄确实与百家医馆有干系,就是不知道,药庄为什么要收假药材?难不成分不清真假,不可能吧? 郡丞大人隐隐觉着自己猜到了真相,但相较深入群众倾听其心声,他还派了府兵探查。 贾县令所言不能全信又不能不信,事实究竟如何,自见分晓。 三天后,百家药庄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郡丞和县令也在其中。 哪怕在戚渺的指导下演练过好几回,药庄管事尤曼娘还是紧张到舌头打结,最后还是戚渺带着一双儿女站在人前给她加油打气,才支撑起把开场白说完。 “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毕竟除了大夫和药童,谁知道是假药啊?就算吃了用了出了事,也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像以前的阙兴堂和至仁医馆,治死的人数不胜数,或许很大一部分是被假药霍霍了。” “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假药材说烧就烧,都快堆成小山了,千八百两肯定是要的,我看着都心疼,有魄力!” 第193章 “要我说,就不应该让假药材出现,更不能给那些所谓药商银子,不然他们指定变本加厉,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没听到尤管事说吗?那些所谓的药商已经主动坦白了假药材假在哪、如何以假乱真,毫不藏私将辨认法子教给药庄中人,大家想学随时欢迎,日后他们还会源源不断给我们新扈 送真药材,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这叫哪门子将功赎罪?我朝律令严禁贩售假药材,已经人赃并获,怎能姑息?药庄与其同流合污就该被查处!”贾县令厉声说完,郡丞若有所思。 “衙门一向不管事,你在这生哪门子气?”妇人切了一声道。 郡丞淡淡地撇了贾县令一眼,他鼓足的气焰差点就像戳破的气球般泄掉。 这些个刁民,私底下竟如此诋毁本官! 待郡丞大人离去,他定要予以惩戒。 “就是,以往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都有假药的,怎么不见官府作为?药庄出钱出力,一心遏制假药材泛滥,倒成了过错方,呵。”另一位颇为认同。 县令:可恶! 郡丞大人眉梢微挑,着实有几分道理。可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保酿成更大惨剧,可若是因此治药庄及戚氏的罪,好像更说不过去。 “同他置什么气?快抢答大夫们的提问,答对有奖。”二人一唱一和,冷不丁就把话头带过。 “答什么?” “辨认出他们手中那株草叫什么?通常出现在何处,如何采摘等。” “太远了看不清啊!” “傻啊,抢答后跑过去看,都是下地干活的好手,还会认不出一株草?” “有些莫名其妙,但为了铜板,冲啊!” 随着假药材被烧得噼啪作响,五步一处的问答环节也如火如荼进行着。 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杂草,竟是活血化瘀的草药,简单的晾晒过后,就能入药,药庄放话会收购各种草药,还会告知收购价、如何存放…… 奔着看热闹来的男女老少,或多或少认识到了常见草药有哪些以及如何“变草为宝”。 自这一日起,只靠地里庄稼过活的民众,无疑多了一个生计。 全程看下来的郡丞大人都忍不住叹一句“用心良苦”,戚氏还是一如既往地大义,让人汗颜啊! 贾县令:!!!下官都说了她居心叵测,大人你可千万别被她迷惑了。 上位者总容易忽视底层人,人潮散去,郡丞和县令也回了衙门,他们没有注意到,原先同他们挤在一处看热闹的妇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入了药庄。 对此,戚渺还想补充一点:别轻视任何人。 而系统,除了给宿主竖大拇指,没有别的想法。 它已经捋明白了。 大张旗鼓让江昌郡内假药商涌入新扈,是戚渺故意为之。 一为获取“制毒”原材料,二为当面焚烧以彰肃清决心,三为让“药商”倾囊相授,四则引比县令大的官前来,敲山震虎,不外如是。 而它以为可有可无的妇道人家,竟能出其不意发挥作用。 高,实在是高。 纵使有府兵在侧,郡丞大人也不可能查到,打他们一行人进入新扈境内,之后接触到的每一位百姓,都与百家医馆、药庄有剪不断的联系。 随着耿、廖等老妇扩充队伍并不断游走各村搜罗人才,汇聚了小两百人的百家药庄,已然成了新扈县情报中心。 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戚渺想听八卦,十天十夜都听不完。 好在,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随着摇身一变成为真正药商的齐老六、邱九山等人离开,郡丞大人也回到了郡城,贾县令根本顾不上找戚渺麻烦,因为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坐不了多久了,绞尽脑汁想办法中。 烫手山芋牙行也被他甩脱了,高家人既开心又忐忑。 但这股开心的情绪未能持续太久,因为,牙行快要经营不下去了。 接替管事之位的男人急得抓耳挠腮:谁能告诉他,怎么会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边打着牙行的名头,蒙骗想要添置房屋田地的主顾,一边以客户身份,找牙人跑前跑后了解各处房屋田地出售情况,低买高卖赚差价两头吃,做成了牙行中的牙行。 难怪进项越发低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被百家药庄影响,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只蛀虫,悄无声息蚕食着“血肉”。 县令大人摆明了不想沾手,衙门也管不着你情我愿的买卖,高家人更是没什么成算,被赶鸭子上架的管事头疼得厉害,最终想到个招 ——找人扮财大气粗的买家,引诱对方上当到牙行买下大批房屋田地,于交付银钱时消失不见,让其也吃吃哑巴亏。 主意没毛病,但他最初的设定有问题,财大气粗的有钱人又不是傻子,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购宅置地,能想到赚牙行银子的人,会被表象所迷惑? 最后,不仅没能给对方一个教训,反倒得罪了好几位富户乡绅,说他们牙行出尔反尔,明明商定好价钱却不承认了。 牙行管事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又少赚了好些银子。 上有东家责难,下被牙人挤兑,度日如年啊! 第194章 从想在城里买个宅子的尤曼娘口中听到这个故事,戚渺两眼放光。 人才啊! 不让其给自己管理牙行可惜了。 【宿主你连ta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想知道很容易。】戚渺起身往外走去。 【哼,就知道宿主你离不开本系统。】系统若拟人化,此刻已然挺起了胸膛,抬起了下巴。 【区区小事,用不着你,通过庄子上的“情报网”就能锁定目标。】 【情报网?宿主你哪来的情报网?】 【喏,基本成型。】戚渺抖了抖手里地图,将其卷成画轴般,右手握着轻敲曲起的左手掌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带你见识见识。】 【哼,本系统就不信了。】 戚渺笑而不语。 第79章 试试就逝世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将近三百来个女人聚在庄子里,到处热闹得像赶集。 自打尤曼娘来了,戚渺就退居二线, 是以很多人只知有个东家,却没法将人和样貌对上号。 当她出现在边聊天边干活的人群中, 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正说着话的妇人只扫了她一眼, 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反正我和我家那口子商量过了, 再攒些银子就把老屋推倒重建,不管怎么样,都比举家搬去城里划算。” 管事尤曼娘在城里置办房产的意向, 没从她口中透露出去, 反倒被一双儿女分享给玩伴,同是孩子自然也有分享欲,当娘的知晓就很正常了。 因着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传十, 十传百, 很快就在庄子上传开了。 真要论起来, 戚渺这个东家, 应该是最后一位知晓的了。 管事现阶段的打算, 一定程度是她们的未来规划, 少不了说道说道,倒是省了戚渺起话头了。 “账可不能这么算, 要是进了城, 那就是城里人了, 可跟住乡下不一样。 说出去也有面,还会被高看一眼, 儿孙入学堂方便不说,要是他们有能耐还能光耀门楣,那可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想要在县城有个落脚地那可不是有钱赁屋遮风挡雨就行的,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哪一个不要银子,单靠我一人在庄子上做工,可养不活那些人。 何况,去一次牙行就得被扒一层皮,辛辛苦苦积攒的银子,就这么被那些黑心肝吞掉,想想就肉疼。” “不找牙行不就行了?”另一人接话道。 “想什么呢?不通过牙人,怎么知晓哪里的屋子能赁?谁家有宅子要卖?就算是买卖牲口,都得经牙人的手。” “这话也不假,前阵子我们村里一户人家进城卖羊,还在半道就被牙人盯上了,最后硬是让别人跟 着赚了银子,只动动嘴皮子,就得分他一份,啧啧啧。” “卖家一份,买家一分钱,要不说起牙人大伙就咬牙切齿呢?两头欺,说他们黑心肝,也不算冤枉。”另一人开口。 “都是为了生计,这么说会不会太过?” “有些是,但不是所有牙人都是,你碰上一回就知道了。” “可别沾上,不然损了银子事小,搭上半条命那就完了。” 方才还为牙人说话的年轻女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还、还要命? 许是憋狠了,又或是被她这副样子逗乐,妇人开始诉说鲜为人知的一件事。 “嗐,还真别不信,我只同你们说,可别往外传。” “放心好了。” “我嘴可严了。” “你还信不过我?” …… 戚渺没走远,正好听全乎了。 是发生在她娘家邻居身上的事。 说是邻居,其实还隔了一段距离,两家人很少往来。 未成家前,吴用在家中的待遇,就像他爹娘给取的名字一样,无用武之地。 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们都成家了,就他还在打光棍,后来和一哑女看对眼,说什么都不肯在当老黄牛任劳任怨,就被分了出去。 除了两间破屋,什么都没得到。 好在夫妇二人都是吃苦耐劳的,把破败的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开了几亩荒地,后来更是生了个小丫头,日子眼瞅着越过越好,又倒霉起来。 或许是夫妇俩身子骨不算太好,生出的孩子也瘦瘦蔫蔫,几乎靠药续命。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眼瞅着熬不下去,吴用咬牙做起了小本买卖,早贪黑倒真让他支起了摊子,捧在手心的闺女的药有了着落,日子虽然苦但总归有盼头。 之后因为百家医馆的出现,孩子得以康复与正常孩童无异。 没了要填的无底洞,家里也渐渐攒下点积蓄,相较把原先卖出去的薄地买回来,男人更想在开个铺子,一家三口搬到城里去住。 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不用再听冷言冷语,还能挣到更多银子,过上被羡慕的生活。 设想的很好,坏就坏在租铺子上面。 吴用前脚找牙人寻合适铺面,后脚就被衙役带走,说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想着占牙行便宜。 第195章 当时妇人正好回娘家,就遇上来势汹汹的一群衙役,吓得她都不敢喘气,直到对方越过自个家往吴用住处去,妇人才觉得活过来了。 既然与自家无关,那就是有热闹可看,壮着胆子跟上同村人近前,所见所闻都刷新认知。 只见衙役二话不说将吴用堵住嘴从家里带走,连喊冤的机会都不给。 其妻女瘫软在地,哭得稀里哗啦,没人敢拦衙役,也没人敢问发生了什么。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有惊惧有好奇。 直到哑女到里正家磕头求其出面,才让众人了解到前因后果。 原来,是牙人状告了吴用,以牙行名义,说其就是个走街串巷的穷酸货郎,还口口声声要赁铺面,白白浪费了牙人的时间精力,损了牙行的利益…… 当时听来只觉怪异,后来越琢磨越不对劲。 因为,这男人虽干的是货郎活,但也是真有意开铺子,只是找牙人看了几处,尚在考虑当中,怎么就成了蓄意蒙骗?还闹到衙门去了? 可知道归知道,牙行背靠高县尉这棵大树,官府的衙役和牙行的没有区别,指哪打哪。 县令大人不管事,高县尉也不可能让这种事闹到他眼皮底下,吴用就这么被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得里正指引,哑女将原本用来赁铺子的银子,都用来打点了。但,相关人等银子照收不误,吴用却半步没能离开大牢。 顶梁柱遭难,于外头的母女俩而言是塌了天,整日以泪洗面。 求到不待见她们的公婆兄嫂处,接连吃闭门羹。 走投无路之下,那该死的牙人竟找上门来,要那母女俩卖身为奴,以此换吴用重获自由身。 吴用在里头吃尽了苦头,若非牵挂妻女,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突然被放了出来,他只想一家团聚,不曾想,又闻晴天霹雳。 大喜大悲之下,吴用病了,想要去找妻女的他直接晕在院里,差点就没挺过去。 “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这人命是真苦,要不是我爹娘那天路过他家,往里头瞧了一眼之后,怕是……”妇人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呢?” “然后他就活过来了,像是变了个人,只字不提妻女,也不问她们的下落,养好身子后修缮屋子,又去开荒,偶尔进城。”没等她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负心汉!”年轻女人有些气,不仅气男人不管妻女死活,也气牙行、衙门让好好一户人家遭无妄之灾。 妇人朝她递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听我说完,这人活一世,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看着呢。” 顿了顿,她继续道:“就像当初男人不明不白惹了官司,他那妻女也被贵人赎了身送了回来,不对,她们没回来,留在城里了,还开了铺子。” 方才一水的怜悯、气愤眼神,因这出乎意料的发展,齐齐消失不见,转而是惊叹、羡慕。 “这人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有这么好的运道?之前会那么惨?要不是出自你口,我真不敢信。” “别说你了,要不是亲眼见亲耳闻,我都不相信真有这么一回事。”妇人摇头失小,她就知道自己说出去,也没几个人当真。 “牙人仗势欺人,就没有报应吗?”有人关注点在牙行身上。 “当然有了,我都说了善恶有报,好人苦尽甘来,恶人自食恶果。那牙人坑害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什么来什么,真被人蒙骗了,还不止一回,如今已经被牙行扫地出门了,没了牙行庇佑,得罪过的人可不会让他好过。” “那牙行……” “连我们都觉着牙行不靠谱,生意还能好到哪里去?听说县令大人很不喜这牙行,也不知道会不会将其整治一番。” “但愿如此。” “但愿。” …… 戚渺静静地听完,悄悄地离开。【头号嫌疑人。】 系统一怔:【何以见得?】 【代入他,以牙还牙。】 【……】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多时,戚渺在另一处驻足。 “诶,你们听说了吗?”用红绳绑发的少女神神秘秘道。 “没有。”小脸肉嘟嘟的姑娘,头也没抬。 “我惯是这般说话,别打岔。”少女嗔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们就没发现四儿她不对劲?”她口中的四儿,前些天生了场病,被家里人接回去养了几天,昨儿刚回来。 因着年岁差不多,又是同一日进的庄子,被安排到一处做活,她们几乎同吃同住,众人还学着戏台上兄弟结拜般排了序。 扎红头绳说话这位行三,比四儿大一月,胖嘟嘟小脸那个是小六。 “三儿你有话直说,别总说一半留一半。” “大姐,你不是说会稳重些?怎么又催我?”三儿哼哼完,众人噗呲笑出声。 “得,我开始稳重了。” 被树掩住身形的戚渺眼里笑意渐浓,只听先前被叫三儿的少女笑着开口:“昨儿四儿一回来,竟只叫了我名字,没有喊我三姐,今天一早更是找人换了差事,感觉像是很不乐意同我们在一起般。” 第196章 原本还笑着的几人神色都有些变化。 “她也没叫我大姐。”想立稳重人设的少女皱眉。 “我喊四姐,她都不搭理我。”胖嘟嘟小脸的小六有些伤心道。 “是有点不对劲,八成在家里遇着事,等她回来小五你问问?”行二的青衣少女看向蹲着收拾药材的那位说。 两人关系亲近,总爱躲一旁说悄悄话,要真有什么,也只她能打听出来了。 她们要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只是担心四儿遇着难事一个人扛。 四儿在家行二,有个双生姐姐,虽然长得一样,但两人在家里的待遇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据说是因为生姐姐很顺利,到她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导致她娘再也没法生产,自此恨死了她这个赖在肚子里不出来的闺女。 没法再生,也不可能休妻另娶,她爹深觉无后愧对列祖列宗,每每家里有好吃好喝的都想着几个侄子。 大女儿有亲娘疼着,再怎么样也吃不了多少亏,小女儿就不一样了,爹不管娘厌恶,打小就被呼来喝去,更是堂兄堂弟的“出气筒”。 每每长姐不听他们的差遣,就要被当成“沙包”,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 耿、廖五人刚进村子,就看到一群小子欺负个瘦弱小姑娘,制止后得知,打骂她的那些人,更是她的堂兄弟,真不知道爹娘懦弱到什么地步,才会任由闺女被这般羞辱。 打听过后发现,这小姑娘的爹娘不是懦弱,是蠢! 已经有的孩子不疼爱,光惦记压根没影的。自己的孩子不护着,光念着隔了一层关系的侄儿。 蠢货扎堆,不提也罢。 之后便是将其招用至药庄。 眼不见,心不烦,本就不受宠的小丫头片子,能出去挣银子补贴家用再好不过。 但,当这个“讨厌”的小女儿有了出息后,这对爹娘就不满足了。 当爹的在想,为什么这种好差事,没轮到可以传宗接代的宝贝侄子? 当娘的在想,为什么这个好机会,不是属于听话可爱的宝贝大女儿? 一张被子里睡不出两种人,夫妇俩齐齐想到“李代桃僵”的法子。 因着药庄只要女子,当爹的只能放弃让侄子接替差事,转而帮着让长女取而代之。 双生姊妹,除了亲近的人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 起初是想着让四儿,也就是小女儿主动将药庄的活计交到大女儿手里,如此正好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免得露馅。 但她去了庄子后,除了按时按量交银子归家之外,几乎脱离掌控,更别提把改变命运的机会交给长姐。 是以,当爹娘和长姐勒令她服从安排时,小姑娘佯装妥协,趁机开溜。 已经有了主意的一家子,怎么可能轻易打消这个念头。 当爹娘的天然知道如何拿捏子女,打着关爱她的由头给做了吃食送来,里头加了她吃了就会全身起疹子的料。 亲自交到她手里看着她吃下后,没一会身体就有了反应,之后便是借着她身体不适告假回家休养。 不得不说,考虑周全。 但,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被逼迫的让出差事的小女儿,不可能心甘情愿把一切情况告知,尤其是对她关怀备至的几个姐妹,她不愿让给姐姐。 她私心希望,即便用着同一张脸,在她们心目中,只有自己是四儿。 事实证明,假的真不了。 朝夕相处、感情融洽的姐妹团,将磨磨蹭蹭回来的“四儿”围住了。 “你不是四儿。”小五问都没问,直接定调。 其他人恍然大悟。“对,四儿还有个姐姐,她说过。” “我就说怎么那么奇怪,病一场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原来是换了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四儿呢?” “你把她怎么了?怎么会是你进庄子?” “什么四儿死儿,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少女故作镇定,身侧两只手紧紧揪着衣服,暴露了此刻她紧张忐忑的心境。 不应该啊?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说话走路她也是特意学了那死丫头,没两天就被发现了。 这些人真爱多管闲事,烦死了! “你不说是吧?行,我现在就去找管事。”青衣少女定定看着她,同样一张脸,为什么眼前这位讨嫌? “去呗。”少女心里也在想,同样一张脸,只要自己和爹娘咬死了她是小女儿,外人哪里分辨得出? 等在庄子上站稳脚跟,她得找机会把身份转变回去,她可不想顶着那死丫头的名字。 见她不承认,还越发肆无忌惮,几人都有些无奈,真闹到管事那里去,会不会觉得她们无理取闹?可就这么放任她“鸠占鹊巢”,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让开。”围着自己的五人突然沉默,少女更加确信计划天衣无缝,一扫阴霾,变得跋扈起来。 让她装软柿子,不代表她真是软柿子,哼! 说着,她大步往自己的床榻走去,用力挤开挡住去路的小五和小六,一个瘦子一个胖子,嘁! 好姐妹变成讨厌鬼,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第197章 先前四儿提过一嘴家事,她们原以为只有姐妹俩,爹娘不说一碗水端平,那也是大差不差的,没想到,心偏到天上去。 也对,若非偏心,怎么会要求她把所有月银都交回家里? 就着月色,看到“四儿”占据两人床位的睡姿,一个个舌尖发苦。 翌日一早,夜里时不时被踹醒的三儿和小五,顶着青黑的两只眼睛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左右已经撕破脸,“四儿”没再找人换活,而是跟着她们磨洋工,不是姐妹情深吗?帮着干一点活应该很合理吧? 得了戚渺吩咐的管事过来时,正好看到原先小绵羊般的少女颐指气使的样子。 本就想揭穿她真面目的五人,怎么会帮着打掩护? 被管事当场抓包,少女头皮发麻,讪笑着说自己身子还有些难受。 管事冷笑连连。“既然难受就在家里好好歇着,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少女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几位:???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管事火眼金睛啊! 想到这,更加卖力干活了,同时期待着真正的四儿归来。 另一边的戚渺,听了个开头就发现了端倪,紧接着,系统支支吾吾向她透露了个惊天大秘密。 谁能想到,县令大人也能被替代? 难怪辛辛苦苦考取功名成了一方父母官,竟只当甩手掌柜,原来,竟是个冒牌货。 但,怎么做到的? 她很好奇。 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百家医馆不远处这个杂货铺的掌柜。 “客人需要什么?”吴用嘴角噙着笑,不卑不亢上前打招呼。 “可有适合七八岁小孩玩的玩具?” 与此同时,戚渺问是:【甘棠几岁来着?】 系统无语。【快八岁了。】 【行。】 “适合快八岁的小女孩玩的玩具。”戚渺补充道。 玩具? 吴用挑眉,这个说法不错。 因着有闺女,他这个杂货铺确实有不少玩具,像拨浪鼓、木马、纸鸢,面具…… 没等他开口,戚渺拿起拨浪鼓晃了两下。 咚咚咚的鼓声,在杂货铺里响起。 “这个挺好,就它了。” 吴用:???这好像是用来逗弄尚在襁褓中婴儿的吧? 但客人要什么他就卖什么。 摇着拨浪鼓,戚渺走出杂货铺。 系统疑惑。【宿主,你不是来招揽他的吗?】 【随缘吧。】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今儿来是瞧瞧人合不合眼缘。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谁把头顶这座大山搬走更合适。 【随缘?那宿主你可以去普众庙,从吴用的妻女身上入手,她们这会正在烧香拜佛还愿。】系统提醒道。 【吴用怎么不去?】按理来说,应该寸步不离妻女身侧吧。 【他不信佛。】系统轻叹出声。 戚渺秒懂。 系统说到吴用妻女,倒是点醒了她。 既然不想与县令大人硬碰硬,何不曲线救国?学学姜如烟的夫人外交,后宅失火威力可不小。【县令夫人知道贾县令是假的吗?】 【知道,一度想除之而后快,可想到嫡子,她只能忍。】 【展开说说。】戚渺回。 系统清咳一声后,开始抑扬顿挫的讲解。 【县令夫妇是患难夫妻,少时相看两厌,感情深厚后才育有子嗣,可惜,唯一的女儿不幸夭折,夫妇二人对这个嫡子寄予厚望,悉心教养着长大,如今在郡城书院就读,说起来,还算杨磊 的同窗。 说回县令大人,远道而来此处任职是贾县令主动请缨,为的就是改变新扈县。 可惜,时运不济。一来就遇上瘟疫,更是在亲赴严重区主持大局时不慎染病,得知县令大人也没逃过,百姓们绝望挣扎,险些暴动。 为了安抚他们,县令大人以身作则,但凡大夫们研制出汤药,都是当众第一个喝下。 没有谁不想活,他们只是怕别人不让自己活,县令如此表率,百姓们不像最初般恐惧,也积极配合大夫救治。 可惜,瘟疫这玩意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即便是县令,身子骨也日渐消瘦。 为了让百姓们饱含求生的希望,县令大人派心腹寻与自己样貌相似之人“临危受命”。 只要“他”能好好站在人前一日,百姓就能多安心一天。 巧合的是,合适人选就在眼皮子底下。 他深知自己难逃一死,想方设法活命,在县令到来当天讲话时看过一眼,发现乍看之下,自己与对方长得十分相像,心里还有些不平衡。 没想到,泼天的富贵砸在自己头上。当时的他想的很简单,那就是活下去。 县令大人染病了,会被全力救治。血脉至亲都染病而亡,自己是不可能被放出去的,既如此,当“假县令”也没什么不好,万一有个好歹,那也能享受优待。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县令没熬过去,其心腹悲痛欲绝,又念着主子遗愿,不能撒手不管事随主子而去,匆匆给主母,也就是县令夫人去信后,开始让“假县令”主持大局。 第198章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铤而走险还有一线生机。不管心腹提什么要求,男人悉数照办,只求自己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知道,每天看着一具具尸骨被焚烧殆尽,而后掩埋入土,他有多恐惧。 仿佛下一刻就是自己。 最后,心腹没撑住,“假县令”挺过来了,还被众人认定是真县令。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拥有权势后更没法轻易放下,假县令成了贾县令。 百废待兴的新扈,不能没有人坐镇,自己和嫡子更不能失了依靠,失去夫君的痛楚更让她恍惚间觉得他就是他。 所以,哪怕提前得了信,哪怕暴露得很彻底,县令夫人仍旧没有当众戳穿,自此,这位贾县令的身份算是坐实了。 脑子发昏,身体是诚实的。 贾县令以为县令大人不知情,便也想染指她,但后者只会看着他的眉眼落泪,却不曾与其亲近。 有县令这个身份,去哪都被捧着敬着的男人在她这里吃了瘪,肯定会从其它地方找补回来。 先是收了富户乡绅送上门的小妾,而后提拔了献银献策的一干人等,待彻底掌控局面,则开始对母子俩下手。 夫妻情深,父子情深,哪怕样貌像,县令夫人与其嫡子也没法将男人彻底当做夫君和爹,是以,双方本就淡漠的感情更是稀薄得一吹就散。 一边是以自己为天的软香小妾,拥有自己血脉的子女,一边是随时可能识破更有甚者已经识破他身份的定时炸弹,孰轻孰重,不用多说。 但为了尽可能坐久县令这个位置,县令夫人不能出事,对方除了不让自己近身,其它几乎不干涉。 可占了嫡子名头还与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越长大越出色还怀疑自己身份的嫡子就不一样了。 自嫡子每次从郡城归来,他都会亲自往他吃喝的东西里下慢性毒。这毒会使人越变越蠢笨,直至亏空身子死去。 虎毒不食子?呵呵,他又不是亲爹。 原本聪慧的少年,入了白鹿书院后越发平庸,不然怎么会沦落到与杨磊同窗。】 说到这,系统撇了一眼戚渺的表情,发现她还是最初那副样子,心下不解。 本系统刻意提了两次,宿主都没有反应。难不成宿主已经把那小子给忘了?忘了也好,反正不能创收。 【时间可以抚平伤痕,也能让人认清现实,县令夫人愈发不愿同贾县令同处一室,除了嫡子回来那段时间住在县衙后院,其它时间要么在庄子里,要么去普众寺,因为她在那里给县令点了长明灯。】 系统还要再说,见戚渺脚步一转往城外去,诧异地问:【宿主你要去哪?】 【去普众寺。】戚渺回。 【普众寺在城里,离这不远。】 戚渺脚步一滞。【在城里?我怎么没听说过它?】满打满算,她在新扈待了一年多了,竟不知道这个寺。并且,寺庙通常在城外,怎么会出现在城里? 【没人会特意提起一座寺庙,宿主你不知道也正常。】 戚渺:正常吗?算了,不重要,见到县令夫人更重要。 顺着系统提醒往普众寺走去,再次路过杂货铺。 难怪这位不陪同妻女一道去,原来离得不远。 很神奇,没进寺庙前,走在外街几乎闻不到香火味,可一入内,味道扑鼻而来。 【宿主,是右转,你走错了。】系统说。 【捐点香油钱,才好留宿吧?】戚渺回。 系统:又乱花!早知道不提县令夫人了,失策失策。 一刻钟后。 戚渺被小沙弥领进了后方斋舍。“施主里面请。” “多谢小师傅。”戚渺微笑回礼。 目送小沙弥离开,戚渺认真打量起与县令夫人一墙之隔的斋舍。 【县令夫人在隔壁?】 系统闷声应了一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别心疼了。】不就是多捐了些吗? 系统:你那叫一些?要不是自持得道高僧的身份,住持都想亲自来接待你了。 戚渺:咳咳,习惯了,太少了拿不出手。 系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戚渺:够了哈。 系统:哼哼。 入住斋舍第一天,独宿,斋饭管够。 入住斋舍第二天,吃了睡睡了吃,足不出门。 入住斋舍第三天…… 【宿主你不是要去找县令夫人吗?再不去她就要挪窝了!】系统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它也想通了,自己就像那个当立稳重人设的少女般,说得出办不到。 【主动去太刻意,恐适得其反。】戚渺坐在石凳上,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的小片竹子。 【那就这么干等着?这次不把握机会,就得等下个月了。】 【今天十五,她不会是上半月在寺庙,下半月住庄子吧?】如果没烦恼,感觉很惬意啊! 【没错,所以宿主你抓紧了。】 【好。】说着,戚渺将目光转向来时方向,她等的人,来了。 感知到尤曼娘带着一行六人出现在,系统焦虑的状态一改,喃喃道:【她们怎么来了?】 第199章 【我让她们来的。】 【什么时候?本系统怎么……】等等,是那时候吩咐的,妥善处理好后,把当事人叫到她跟前,把情况说明。 可,明明那会子功夫,宿主压根不清楚县令夫人这号人物啊?又哪里想得到借着她的手扳倒贾县令。 不对劲,很不对劲。 若说是凑巧,那也太巧了。 想不通其中关窍,系统沉默。 戚渺这会没空给它解惑,看着青葱般的少女们站成排,想看自己又不敢的小模样,还挺有趣。 “东家,人都带来了。” “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戚渺应声,示意她落座,又让几个小姑娘去备好茶点的亭子那处自行解决。 “循着东家进城后的踪迹找来的。”尤曼娘回话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嗯。稍作休息,待我问完话,你就带她们回去。” “是。”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主仆二人,正出屋。 “夫人你听,隔壁可算有动静了。”随身伺候的丫鬟俏皮地眨眨眼。 县令夫人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几根竹子冒头。 “奴婢打听过了,捐了大笔香油钱那位就住在隔壁,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 寡 言少语的主子,身边有个活泼爱闹的丫鬟,日子不算太乏味,但有一点不好,太聒噪。 “慎言!”县令夫人出声制止,脚步顺着往亭子的方向去。 突然,耳边传来一句惊呼,听声音,是隔壁有人说的话。 “李代桃僵?” 本不可能听人墙角的县令夫人,脚步就像被焊住了,愣是挪不开。 “样貌相似,所以没被发现。” “亲近之人能轻而易举识破。”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爹的把药下在吃食里,孩子怎么发现得了?” “亲生的尚且如此,非亲非故就更别提了,无论是捧杀,还是打压,都很可怕。” …… 明明对方说的是自己遇上的事,可落在县令夫人耳中,完全贴合她的境遇。 夫君病逝尸骨无存,还被人取代,知晓内情的她悲痛又懊悔,只能逃避。 嫡子原本天资聪慧,却突然泯然众人,无处求解的她只能寄希望于神明。 电光火石之下,她竟然将二者联系起来。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往有人下药,嫡子中毒方面去想,一直以为是缺乏名师教导,所以才变得不开窍。 但这会被人点醒,她不得不往这处响起,莫非,他对嫡子动了手? 嫡子越长大越不亲近对方,私底下甚至同她说爹变了,不再让他景仰,枉为一地父母官…… 她也想过是否将对方并非他亲生父亲一事透露,念及嫡子性情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能一拖再拖。 谁料,就是这么一个疏忽,竟害了他。 县令夫人越想,越觉得贾县令有嫌疑,平日里只字不提嫡子,每逢他从书院归来,就扮演起一位关心孩子学业的慈父,十天有九天要求嫡子陪同用饭……明明很反常,她却忽略了,一心沉浸在嫡子回来的喜悦当中,竟然没发现对方的阴谋算计。 不行,事关重大,她必须去郡城一趟,等不了了。 原本收拾好一应用具去庄子上住的县令夫人,一个时辰后出现在前往郡城的马车上。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临时起意去书院,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既想要快些见到嫡子,又害怕确认他身子真出了岔子。 若是后者,那她这个当娘的,也是帮凶。 贾县令沉浸在温柔乡不能自拔,压根没料到吃斋念佛、安分守己的夫人,因着听到旁人诉说自己遭遇,竟不管不顾跑去郡城书院求证。 等他得知消息,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没办法,县衙上下大事小事能不管的他都不管,更别提本就不在意的女眷下落了,底下人收到消息都不乐意汇报,要不是庄子上管事没接到人,派了好几波仆从来问县令夫人去向,他都还想当没这回事。 啪! 一个精致的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 得知夫人一声不吭跑郡城找儿子,贾县令惊觉不好,尤其是在这被上官盯上这关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当官是真会上瘾的。 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到现在爱不释手,要不是新扈这地界不太平,总有瘟疫,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调任。 可相较于麻烦,他更想活着,长长久久地活,如此才能继续享受人生。 难怪皇帝都爱寻长生不老药,若有机会,他也要试上一试。 很显然,他是不可能有这机会了。 看到郡丞大人去而复返,贾县令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母子俩。 “郡、郡丞大人,下官有失远迎。”不到黄河不死心,贾县令拱手作揖。 “赖二,假冒一县县令,你可知罪?”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头戴乌纱帽的男人扑通跪倒在地,身子止不住打着颤,没一会身下就濡湿一片,空气中飘散着难闻的腥臭味。 第200章 太过久远,没有确凿证据,只是诈他一诈的郡丞大人:!!! 该死的,着实胆大包天! 这事要是上报上去,不仅是他,连带着整个府衙都得吃挂落,下辖发生这样的事,快十年了才被发现…… 想到这,郡丞大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他都能想象出上官大惊失色后怒发冲冠的模样。 他该死!为害一方的人都该死! 县令大人被带走,大半衙役被抓,紧接着牙行、商铺被查封…… 与贾县令关系越深的,倒霉越快,那些给他送小妾送银子的富户乡绅都没来得及探听消息就跟着出事了。 县令夫人母子俩作为受害者,又有检举之功,除了丢了名头,倒也没别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报仇雪恨了! 若非男人贪心不足,朝她儿子下手,县令夫人不见得会走到这一步。 毕竟,人走茶凉。儿子入官场,上头的爹活着比死了更能发挥作用。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容忍有人要伤害她的宝贝儿子。 尤其还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新扈的天说变就变,戚渺进城后就没再去庄子上住,从普众寺出来后,时不时领着甘棠去吴记杂货铺逛逛。 没谁规定,同样的招术不能用两次吧? 曲线救国第一弹,成功。 曲线救国第二弹,发射! “爹爹,娘亲,我能不能去棠姐姐家里跟六月玩?”吴宝珠软糯的小嗓音响起,水雾般的眸子看着就让人无法拒绝,更别说疼她如珠如宝的爹娘。 “冒昧去别人家不好,更何况……”甘棠只是个小丫头,可不是主子啊乖。 这话吴用没跟宝贝闺女说,说了她也听不懂,摇晃着亲娘的手央求,又嘟着小嘴看着亲爹,真没法不答应。 戚渺适时助攻。“甘棠平日里没什么玩伴,难得跟宝珠玩得来,六月很乖,不会咬人。若是不放心,可以一道前往,住处离这不远,走两条街便到了。” 主人家同意了,吴用松了一口气,也没再坚持。 至于陪同,那肯定是要让宝珠她娘跟着去的。 哪怕是常客,那也不可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牙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不是男女有别,还有铺子生意要打理,他都想跟着一块去了。 县令倒台牙行被封,害了自己的那些人一个个没了好下场,吴用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对妻女的看护也松了许多。 当然,前提是他知道戚渺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聪明人之间打交道,还真不用太直白。 和六月玩耍过得吴宝珠,说梦话都在喊它的名字,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央着爹娘送她去戚家。 拗不过宝贝闺女,吴用牵着吴宝珠进了戚家宅子。 能在城里买两进两出的宅子,可见富足程度。 再听戚渺自曝是百家医馆和药庄的东家,本就思虑再三决定为其卖命的吴用,再没了其它顾虑。 他想要妻女过上顶顶好的日子,好到被人仰望,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很难实现这点,但若是借助东风,有生之年定能如愿。 “办牙行还是货行?随你。” “牙行。”杂货铺他要留着,给妻女安身。 “行。” 自此,百家产业,多了个牙行,但没有扯百家的名号。 戚渺与吴用商定的牙行模式,可用“聘用租售制”形容。 人员流动多为聘用,如某富户家需要三个丫鬟,前来牙行挑选雇佣便是,到期放起离府,牙行收取一定费用,既是为其提供差事所需,也是谋求保障所耗。 像牲口之类的买卖,则是按需租售,房地同理。 …… 戚渺离开新扈时,牙行已经初具雏形,最终是何等模样,就看 吴用的了。 青云县。 “小姐,你终于来了。”张翠芝早早就等在门口,时不时踮起脚尖往街口那边瞧,终于等到了戚渺等人。 “好久不见,像是瘦……高了。”戚渺走近才发觉对方的个子,已经越过了自己的肩膀。 褪去了青涩的稚嫩高,多了几分成熟可靠的气质,看来给亲爹张桑良收拾烂摊子,让她成长了不少。 “主子。”原是要提前到戚渺那里报到的张桑良,在要离开青云县时,将各木行实则都成了百家木行这事捅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反正如今算是人尽皆知了。 九家木行名义上叫什么王氏、张家……其实都一个主子。 戚渺淡淡地扫了张桑良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后者的腰越弯越低,就差趴到地上了。 不过,也不是全无益处。刚想冒头分一杯羹的商户,嗖地一下将脖子缩了回去。不管木行生意多红火,都没人来抢市场了,再眼红也没用,一对九,玩完。 之前要求木行生产的棺材,考虑到运输和长途跋涉,按照大师傅出的主意,改成榫卯结构,到地拼接即可。 扫了眼满满当当好几屋子的棺材板,戚渺暗暗算起了账。 第201章 上好的木料打磨上蜡,每四块只能拼成一件,卖几两银子不过分吧? 说是卖,其实戚渺想的是以工代银。 若地谷县那边,真如系统所言,这批货送过去,怕是要滞销了。 “有这些足够了。”她的本意开不上靠卖它发家。 【不够,远远不够!宿主你让木行继续生产,越多越好,明年江昌郡水患,这东西要变成畅销品了。】 【水患?】戚渺敏锐地意识到重点,但此刻的系统就像是刷新了新任务般激动,一个劲自说自话,都没顾得上回应宿主。 【除了囤棺材,还要囤粮,越多越好,水患一来饿殍遍野,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死了的人要体面,活着的人想吃饱,宿主你掌控先机,囤够这两样稳赚不赔。】 戚渺:……听听这是人话吗?发国难财她干不来。 【宿主你别觉得亏心,朝廷到时候一味争权夺利耽搁赈灾,地方上的官员分身乏术,囤着以备不时之需的粮食早就被倒卖了,百姓手里捏着银子都买不到吃的,饿极了连人都吃,宿主你现在开始囤粮,其实是在救人!】 【宿主你要是实在不想卖粮食,可以把它捐给官府,还要当第一个主动献银子救济在灾民的,如此,就能得到天子嘉赏了,金口玉言,价值连城呐。】 【山高皇帝远。】系统莫名狗腿,戚渺翻了个白眼。 【这次宿主你一定要听我的!本系统什么时候害过宿主你?特大水患十数年一次,万不能错失良机。】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各地官府储粮倒卖到哪里去了?第二个,水患是明年什么时候?】戚渺不答反问。 【价高者得,真要追溯,大部分粮食出关了。明年三月,接连二十多日的雨,上游江阳郡决堤,江昌郡大半地方都被淹了,百姓流离失所,江路郡本就是傍水而兴,积水成渊也没造成太大损失。】 听到出关了,戚渺眼神闪了闪。 【所以,宿主切记囤粮,静待时机。】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将水患扼杀在萌芽之中。】 系统:???宿主你已经不满足斗官了吗?竟想着与天斗,谈何容易! 【在此之前,我要匿名举报一波监守自盗的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接下来可没闲工夫跟他们周旋,希望郡守大人给力点。】 说干就干,左手提笔将从系统口中得知参与倒霉储备粮食的人员,将其一一写下。 看过货后,戚渺直接进了书房,眼瞅着饭点要过,张翠芝担心她饿着,便敲门入内。 “小姐,该用饭了。” “嗯。”不知不觉到了这个时辰,看着厚厚的一沓名单,戚渺手腕疼头也疼,蛀虫太多,真可怕。 “小姐,青云县这边都安排好了,我们何时启程前往地谷县?”张翠芝坐下跟着一块吃饭。 “明天。”免得夜长梦多。 “好。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先走水路靠近地谷县,而后改成陆路。” 若非要运这些棺材板,坐马车穿过郡城就能到地谷县了,也省得折腾来折腾去。 地谷县水多淤泥也多,没法行船。 即便从江路郡绕道,也得走一段陆路,实在没别的捷径可走。 单是交通不便这点,就让江昌郡的发展远落后江路郡,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江昌郡比之江阳郡,又富足了不少。 处在青云县,如何将信送到郡守大人手中?马上要从江路郡走水路至地谷县,又不会途径江昌郡郡城,难度更大了些。 不想暴露身份的戚渺,选择让系统帮忙。 插手干预损失能量的系统进入闭关模式,戚渺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咦?日后还可以这么干。 陷入沉睡的系统不知道宿主的打算,要是听见了,八成要哭唧唧。 第80章 危机亦是转机 江昌郡, 百家酒楼。 “爹,娘出事了,你快同我回去。”半大小子气喘吁吁推门而入, 气氛焦灼的二楼包厢内众人霎时变了脸色,视线齐刷刷转向来人方向。 其中一个男人腾地站起身, 急切的模样不似作假。“胡某家中有要事,恕不能奉陪了。”将杯子酒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也不等在座各位应允, 便大快步离开。 父子俩的身影消失不见,厢房门再次被关上,席间众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还是太给他脸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许是碰巧,任谁也不会让一半大小子露面唬弄我等,还拿亲娘的安危当幌子。” “几次三番凑上前, 没想到正事还没谈, 又设法脱身离开, 总觉得是个祸患。” “不如……”男人抬手作出抹脖子的动作, 看样子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已然习以为常。 “近来风波不断,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贸然出手恐坏了大计。”文弱书生气质的男人抿唇道。 “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也没必要留了。”为首之人淡淡撇了一眼空了的酒杯, 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杀意。 在座几人对视一眼, 没再争辩。 另一边。 第202章 匆匆忙忙跑出百家酒楼, 拐进巷子里的父子俩正大眼瞪小眼。 “你娘到底有没有事?”男人板着脸问。 “娘她没事。”半大小子搅弄着手指,抬头看了眼亲爹神色, 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没事你还敢胡说,知不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万一……” “我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应谨言慎行,切忌口无遮拦。但是爹,娘说了,你若是不快些回去,我们家就要出大事了!” 想到亲娘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把亲爹带回家,不给其同那帮人深交的机会,否则,他爹很可能会同外祖父般无故失踪,还背负监守自盗的罪名。 大呈境内,各州郡县都囤有储备应急粮,还设有专门的部门和职务。 姓胡的这位,虽说是走正规渠道调任督管粮仓,但也算接替了老泰山的位置。 从儿子口中听到妻子如此言语,男人也顾不上其它,带着人直接回家。 “娘,我把爹带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开,邀功的意思很明显。 “已经给你做了爱吃的,回屋里吃去吧。”坐立难安的妇人松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 得了吃食还不用留下挨训,少年眸子亮晶晶,享受自己的快乐去。 留下的夫妇俩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先后在桌前落座平复心情。 “你……” “我……” 同时吱声,默契止住。 “玉娘,你不该让成儿来寻我。”男人接过对方倒的茶,一口闷完压制上涌的酒味。 “难不成你真要同他们打交道?一旦走了这条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敢在郡守眼皮底下胡作非为,定是有所倚仗,若想要查到师傅他老人家的下落,除了掺合进去,我想不到别的办法。”男人面上浮现一丝痛意。 听到这话,妇人眼角沁出泪来。男人口中的师傅是她爹,她何尝不想找到人,可…… 公爹当差丧命,枕边人得以替岗,负责的事很简单,就是日常在粮仓外围巡逻。 而他的师傅,也就是自己无故失踪的爹,最初干的也是巡逻的差,但其眼力惊人,在没法近距离接触粮袋的前提下,都能将出入库情况猜得七七八八。 初出茅庐的小子脑子活泛,听其吩咐做事间隙,顺竿子往上爬,一口一个师傅喊了起来,还真让他心想事成了。 自师傅被上官赏识,调进粮仓内当差后,男人的好日子也跟着来了 不仅得了真传,还娶其掌上明珠,年纪相仿未成家的其他人,无不捶胸顿足。 但这日子没持续多久,好端端一个人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还成了粮仓失窃的重点怀疑对象。 一个是弟子,一个是女儿,夫妇二人受牵连被盘问好几次,虽是虚惊一场,但,偌大的一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随着时间推移,当时想不通的种种,慢慢变得清晰,也就更希望探明真相。 “不、不行,万一你像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男人也知道她担心什么,可越是这样,他越想找到如师如父之人的下落。 所以,有了开头那一幕。 只是,男人没料到结发妻子的担忧,远胜过找到亲爹的执念。更没料到,自己于那些人而言,看似要拉拢,其实随时可以被舍弃。 “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和成儿。”男人这般允诺着,心里其实没底。那些人都敢倒卖官府储粮,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妇人红了眼,说不出话。 他们这边弄得像生离死别,那边已经商定好斩草除根,但,让双方错愕的是,都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就被府衙雷厉风行的举措打了个措手不及。 郡尉杨昊奉郡守大人命令,派人严防死守粮仓所在,并将一系列“窃粮的老鼠”押入大牢。 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是江昌郡各郡县的粮仓被翻了一通,就连江路郡都在州府得知前因后果后,派人快马加鞭赶来处理这件事了。 江路郡“老鼠仓”比江昌郡少得多,但此处有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系统告诉过戚渺,本该堆放在粮仓里的粮食,大部分被运送出关,按照江昌郡的地形地势来看,运送方式极有可能是依托邻郡的水系。 先河运,再海运,看似是官商勾结牟私利,实有通敌卖国之嫌,牵连之广所图之大,怕是要惊动千里之遥的朝堂了。 这些暂且和戚渺没关系,她更关心的是,如何从中获益,毕竟废了笔墨还借系统开外挂,丁点好处不捞,是不可能的。 江路郡大大小小的船,都要停靠沈氏埠头,不管官府查到哪个船行头上,沈氏都会跟着倒霉,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但,有了戚渺提醒,沈溱提前做足准备,受到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一直帮着运送粮食的船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这么好运了,人被抓,家被抄,货被扣…… “事闹得太大了,幸好百家产业未被波及。”张翠芝蓦然感慨,对比一看,木行无法复刻沈氏埠头送来的“退役船”也不算件坏事,一个不小心就得玩完,谁能扛得住啊? 第203章 “福祸相依。”戚渺道。百家产业遍地开花,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一盘散沙。 待将江昌郡各县溜达一圈,她会在郡城待着,直到,百家产业以此为中心辐射至整个州,甚至周边几个州。 这期间,就看哪些掌柜、管事能脱颖而出了,也是对张翠芝这位管家的第二层考验。 “不会的,有小姐你在,百家产业只会蒸蒸日上,绝对不可能出乱子。” “翠芝,我不可能一直在。”戚渺认真地看着她。 张翠芝扬起的嘴角瞬间抿直。“小姐你要去哪?”细听之下还有丝丝颤音,莫名慌了心神。 “与其问我何去何从,不如好好想想,作为百家产业的大管家,该怎么总揽大局。”戚渺一字一顿道。 张翠芝定定地看着她回:“是。” 戚渺收回视线,懒懒地侧躺在榻上,还是话本子有意思。 外头。 同船工进进出出的张桑良,累得腰酸背痛,苦日子又开始了。 这些天,但凡有机会,他都会给张翠芝递眼色,甚至用咳嗽引起注意触发亲闺女同情模式,戚渺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但张桑良还是一个劲讨饶,自认当过掌柜,也算戚渺这位东家面前得脸的人,不过,都没奏效。 有的人就不能给他机会飘。 几天后,沈家老宅。 再次欠人情的沈溱,对上几次三番施恩于自己的戚渺,莫名低了一头。 直面叔伯年纪的员外们丝毫不怵的她,对上戚渺哪哪都别扭。 当然,也可能是被其捏过卖身契的缘故。 “这几支船队是我们沈家的,水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应付得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沈溱没有拐弯抹角,将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惊得贴身伺候的丫鬟瞪大了眼睛,她何时见过大小姐,哦不,现在是家主这般模样。 远道而来的客人,好像很不一般,就是不知道,家主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口口声声说是合作互利共赢,但言行举止无不透露着亲近信任,就好像友人般。 “连日来出了事的船行,少不得换东家,劳烦帮我争取一番,有多少我要多少。”戚渺也没客气,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 从无到有造船还是太难了,哪怕依葫芦画瓢,短时间也很难实现,倒不如借机照搬个船行回去,之后就看青云县木行的本事了。 沈溱压下心底疑惑,二话不说答应帮戚渺代为收购船行,事成之后让“船行”迁往青云县。 至于为何要放弃江路郡这块肉,反倒去啃江昌郡那块硬骨头,沈溱没问,戚渺也没解释,将所有棺板装船后,一行人终于朝着地谷县进发。 第81章 水匪窝里横 陆地小半月的路程, 逆流而上只需五天。 戚渺喜欢站在船头观沿途风光、日落余晖,船队上下早就看腻了,其余随行人员倒是想加入, 可惜,个个晕得上吐下泻, 直到快要出江路郡,才勉强适应。 “小姐。”张翠芝小脸蜡黄, 一看就知道这些天受了罪。 “怎么出来了?不舒服就回去躺着。” “出来透透气。”张翠芝眉眼弯弯。 “别站着了, 坐下吧。”见其身形摇晃,戚渺伸手将人拽住,免得船身一摇就把她甩飞出去。 “欸。”张翠芝偷偷松了一口气, 本就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看着滚滚江水更觉心悸,她还是喜欢脚踏实地。 “我还想着日后弄条船到处游山玩水,看你这样子, 怕是没法跟着去了。”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说完, 张翠芝咽了口口水, 压住想吐的欲望, 无果, 下一秒就奔向船边, yue了起来。 戚渺:……晕船这点可不好克服, 这罪还是让当爹的受吧。 张桑良:??? 又是戚渺独自看风景的一日。 【宿主,你怕见尸体吗?被泡发的那种?怕的话赶紧进船舱, 别出来了】 【新鲜的?】 系统:???什么玩意, 浮尸还管它新不新鲜? 【我的意思是, 是刚出事,还是很久之前。】反应过来用错词的戚渺补了 一句。 【都有。缚石河葬的那些, 难免会顺流而下,之前时不时就能看见一具两具浮起,后因新任县令重点整治过,情况好了许多。 但地谷县毗邻江昌郡那一片,行事却是更加肆无忌惮,仗着地理优势、熟识水性,总是越界打劫,目标主要是过往商船,拿了钱财还要人性命,哪怕有漏网之鱼闹到官府去也不怕,因为他们早已经回到老巢,江路郡管不着。】 【他们现在在杀人抢劫?】戚渺目光直视前方。 【宿主别看了,离得远看不着,商船已经出事了,正放火毁尸灭迹,跳下水的那些也撑不了多久,全速前进赶到事发地也得半个时辰,那会匪徒都回到地谷县换装成寻常百姓了。】系统暗自叹息。【总干一锤子买卖,发达不了也饿不死。】 戚渺抬头望去,顿觉天边飘散着黑烟,空气里似乎多了股难闻的味。 一刻钟后,视线范围内出现块浮木,不远处飘着个人,头朝下,显然咽气了,船工们见怪不怪,都没顾上提醒戚渺回避。 第204章 “肯定是遇到那群王八羔子了,都给老子警醒点,可别着了道!” “是。”船工及水手们异口同声回。 戚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沈氏船队负责人走了过来。 “戚小姐,船队快要进入地谷县,这一带往往有水匪出没,为求稳妥,最好不停留,全速前进,不知可否?”男人拱手。 “可。”戚渺点头。 “前头应该出事了,戚小姐要不回船舱歇着,别吓着了。”男人又道。 “无妨。” 待其离去,戚渺最后看了眼水中浮浮沉沉的躯体问系统:【无一活口?】 【有倒是有,但救了也没用,全副身家都被……】 【活着就有用。】戚渺斩钉截铁道。【人在哪?】 【再往前点就能看见了,正奄奄一息抱着另一块浮木,是商船的少东家,方才那位是他爹,随从忠心护主,才为他们博得一线生机。 可惜,父子俩都不会水,能撑到现在也算运气爆棚了,宿主你不会要将其收为己用吧? 这人虽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可宿主你要是接手了,就得帮着还债,商船上那些货折合成银子得千两,丢了得翻倍赔给货主,还有没了命的一个个,怎么也得补偿点吧,一通折腾下来,三千两不止。】光是想想,系统就肉疼。 【嗯。】戚渺应完,往船头方向迈了一步,抬手指向若隐若现的脑袋。“有人,在那!” 随着她脆声提醒,船板上活动着的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别是那群水匪盯上他们了。 “不像。” 眼尖的船长打了个手势,众人提着的心稍稍定了定,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硬碰硬,哪怕做足准备,也会有人员伤亡,着实危险。 同样的,像他们这样常年在水里穿行的船队,但凡碰到还喘气的遇险者,都会施以援手,为的就是结个善缘,万一自个有朝一日出事,也能被人拉拔一把。 是以,当行船靠近,确认不明身影非敌非友后,很快就有水手下去救人。 男人几近丧失意识,被拉拽上船时还死死抱着浮木,还是有人说了句“你得救了”,对方才松开手,紧接着彻底昏了过去。 “这人在水里泡久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脑袋咕咕往外冒血,不会变成傻子吧?” “先给他止血啊,再灌碗汤药下去,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的命了。” …… 戚渺在旁边听着,意识到此行准备工作颇有不足。 比如说,晕船药、止血药等太少。 若是行程远些,还得有瓜果蔬菜,或是沿途采买新鲜食材…… 这般想着,船队已经行至系统口中的事发地,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被救上来的男子若有所感,挣扎着醒来。 “就是这,我们的商船就是在这里出了事,他们……” 抚着柱杆站直,不见烧毁的商船,不见蔓延的血迹,不见蒙面的匪徒……仿佛不久前他经历的一切,都是场梦。 若非伤口隐隐作痛,身侧都是陌生面孔,他真怀疑自己梦没醒。 “节哀,等船行至埠头靠岸,你再想办法回去报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活下来就好。”有过死里逃生经验的船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他们能做的不多,若非戚渺同意,连人都没法轻易捞上船,接下来就靠对方自个了,希望他能捱过这一遭。 男子苦笑。“报官?报官有用吗?”想起那些人猖獗的笑,后脖颈止不住发凉。 胆敢如此行事,肯定有恃无恐,素闻靠近地谷县这一带匪患频出,出事的商船不计其数,官府头疼不已,却拿他们没办法。 原以为自己一行人不可能这么倒霉,又有一批货要的急,必须赶在约定时间交付……没想到,男子掩面而泣,呜咽声让在场众人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戚渺看了他一眼,朝船长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自己到另一边聊聊。 “戚小姐,有什么吩咐?” “进入地谷县后,在最近的埠头靠岸,大伙下地活动活动,不着急赶路。” “地谷县内最近的埠头?明日这个时候可以赶到。”船长想了想,回。 “回水涧有地方停船靠岸,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 “回水涧?哦我想起来了,听闻此处曾经有个埠头,可惜发大水积淤渐渐没落,后受江路郡处匪患影响,更无船只敢就近停留,久而久之就少有船靠近了。 戚小姐见多识广,竟知晓此处,还预估出抵达此处所需耗费时辰,在下佩服。” “过奖。” “已有好几年年头没去回水涧了,等行至附近,我先派人去探探情况,确认能否正常去留……”怕就怕船陷入淤泥里动不了。 “这些由你安排。”她只管上岸后的事。 “好。” 没等唯一的幸存者平复心情,船队就要靠岸了。 听动静,似有意外之喜。 第205章 “往里走,就能见到埠头,这处就像名字一样,回水形成,进口虽小,但里头可宽敞了,就是不知道……咦?看来不止我们想起了它。”拐道入内就看到不少船只,船长顾虑顿消。 “听人说过回水涧,一直没能亲眼见见,这趟没白来,长见识了。” “岸上肯定很热闹,停靠在此的船只竟无人留守,我们也去瞧瞧?” “去,当然要去,这些天可憋死我了。”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闭嘴。”“你别说话。”“打住!”离得近的三人同时开口。 “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你别对我们说。” “对对对,找别人去。”另一人连忙附和。 “至于吗?” “至于。” “……”有乌鸦嘴之称的男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垂头不语的卫粼,再次扶着柱杆站起身,此刻船头已经靠近埠头,岸上还有人接应。 双眼无神地看向周围,下一瞬瞪大了眼睛,那,那是他家的商船,绝对是,不可能认错。 怎么会在这?不是被烧没了吗?不对,也可能被水匪抢走了。 等等,这里不会是他们的老窝吧? 自寻死路,不外如是。 难道,救了自己的这些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想到这,卫粼制止船只靠岸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最终什么都没说,慢慢往后退,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顾前不顾后,后背被人猛撞了一下,踉跄了两步。 张桑良摸着鼻子,疼得龇牙咧嘴,干巴巴道了声对不住,咬牙继续往岸上冲。 有一就有二,好几人脚步虚浮又健步如飞,争 先恐后从船舱冒头,直奔陆地,活像身后有东西在追夺路狂奔。 想要趁无人注意躲进船舱的卫粼,犹豫了。 “走反了。”眼瞅着张翠芝腿脚发软,戚渺快步上前扶了一把,使巧劲将其带往岸边方向。 卫粼愣愣抬头。“我、我不是…好…好的。” 戚渺挑眉,没再多言。 第82章 被下药 回水涧内。 “三哥, 有人来了!” “什么人?”男人猛地坐起身,他们动手干净利落,不可能被发现。回程也一直留意各处, 不应该被尾随了都无察觉。 “有船靠岸,说是路过歇歇脚。”回话这人神色古怪, 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样积极的。 不过, 若隔三差五就有主动送上门的船, 那他们在家门口不就可以赚大发了? 如此想着,嘿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难不成是肥羊?” “是肥羊,打头的还是个女的, 收拾起来应该很容易。” “不要乱来!在外头干了什么别人看不到, 这里可不行,万一被人捅出去,都没有好果子吃, 还是小心点。” “他们吃着喝着我们的, 还好意思管东管西, 要我说, 就直接......”说着抬手劈了下空气。 “闭嘴!真活腻了?” “不是, 三哥你不觉得我们对他们太仁慈了吗?那群老不死的什么都不干, 还总对着我们指手画脚, 说什么要干正事,不能走歪路, 啰里八嗦个没完, 庙里的和尚都没他们能叨叨。” “你知道什么?我这叫有备无患, 好吃好喝供着,你以为真是把他们当祖宗了, 天真! 我这是想着万一有个好歹,闹到官府去,将那群老家伙推出了当替罪羊,毕竟大伙一直供养他们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证据确凿,我们也可以拿年纪轻轻,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干点出格的事,也是因为有老一辈人指点,碍于孝道,不得不做,哪怕丧良心......” “哈哈哈,三哥果真聪明绝顶,还是你想得周全,佩服佩服。”说着,竖起两个大拇指,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行了别贫了,赶紧带我去瞧瞧那些人,可别真因为她们坏了我们的事。” “我已经吩咐小云子将她们安排到最偏的那处茅草屋了,避免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人,想要动手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不错,可以,走吧。” 与此同时,看着摇摇欲坠茅草屋的戚渺等人。 “这?不会塌吧?来阵风就能刮跑了,就没有好点的地方,我看来时那片也能住人,我主子可不差这点银子。”终于踩到厚实土地,张桑良精神头逐渐恢复,又开始献殷勤。 不差银子? 小云子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那太好了,自己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肯定能多分点。 “那一片住着人不方便,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会,等三哥来了再给安排个好去处。” “这还差不多。”张桑良嫌弃地搓了搓碰到茅草屋沾满灰尘的手指,转向戚渺时又变了一张脸。“主子。” 戚渺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安静点,随即打量起周遭。 茅草屋闲置多时,紧急避雨还成,人是没法住的,这会天朗气清,没必要进去吃灰尘,还不如席地而坐。 后头成片芦苇荡,随便往哪藏个人根本发现不了,更别说不喘气的,丢进淤泥里还能当肥料。 第206章 “三哥!”一行人站在原地,小云子有点愁,回头就瞧见自己人,顿时踏实了。 “诸位打哪来?要往哪里去?”被唤三哥的男人点头回应,随即乐呵呵看向戚渺等,视线鬼使神差地与刻意降低存在感的卫粼对上。 后者低垂着的脑袋,在他开口的瞬间蓦然抬起。 是他!绝对是! 卫粼在心底怒吼,恨不得冲上前杀了他报仇雪恨,掌心都快被掐出血,才克制住。 杀意波动,男人眼神微眯,很快又舒展开。 “途径贵地,打扰了。”戚渺回。 “来了就是客,我们……” 张桑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安排个破茅屋是吧?”沿途各埠头,唯此受冷遇。 “回水涧甚少有外来船只,一时半会除了这茅屋,还真没其它地方供诸位遮风挡雨。”男人继续解释:“再者,近来水上不太平,我们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人带进村子。” 戚渺:甚少有船来?那外头停着的那些都是回水涧自己的?不打自招啊这是。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拿出来,不会少了你们银子的。”张桑良上前一步道。 男人不怒反笑。“哈哈哈,爽快,随我来,都给大伙准备好了。” “这还差不多。”张桑良哼了一声,走到张翠芝身侧,低声询问左前方的戚渺:“主子,要叫上船队吗?” “要。”当然要集体下船咯,不然他们哪里有机会看船上有什么宝贝? 张桑良欸了一声,小跑向河岸边。 前方带路的三哥,断后的小云子不约而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卫粼,在看他们。 诡异的氛围,迟钝如张翠芝都有所察觉,而戚渺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询问起当地特色。 “你算是问对人了,别的不好说,但我们回水涧的鱼,滋味是一等一的,不论烹炸煎煮,都很鲜香,让人回味无穷。” 听他这么一形容,戚渺还真有些馋了。 但鱼是不可能吃的,再鲜美都不行,谁知道它有没有啃食不该啃的? “还有女子喜爱吃的藕粉,就连县令夫人每天都会喝上一碗,小姐可一定要尝尝……”男人不停说着,等众人停下脚步,桌上已然备了他提及的大部分吃食。 要不是知晓对方真面目,还真会放松警惕。 【有毒?】 【没。在等去船上验货的人回来,要是确认有利可图,会在酒水里下迷药,然后动手处理干净,要是瞧不上货,就纯捞银子,而后送客。】 顿了顿,系统继续道:【宿主你放心,他们看不上棺材板,确切地说,不是看不上,而是不知堆积如山的木板,是用来做什么的,宿主你不会早预料到有此劫,故意分开放吧?】 【你想多了。】 【也对。反正宿主你们不会有什么危险,随时可以离开回水涧,但张桑良就不一定了,鼻孔朝天说话让他们很不爽,正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噶了。 要本系统说,宿主可千万别管他死活,没了更省事,不用担心他总闯祸,影响百家产业名声和生意。】 【他得活着。】戚渺一脸认真。 【行吧,真不知道宿主你看重他什么,还不如在回水涧选几个。】系统没忍住嘟囔了句。 【至少手里没沾血。】 【本系统觉得,他们没什么两样,张桑良趴在妻女身上吸的血还不够多吗?张翠芝在青云县,给他收拾过好几个烂摊子了。】 【当事人都不在乎,我操哪门子闲心。不让张桑良落单,想必无性命之忧吧?】 【死不了。】 【行。】 吃着吃着,后背发凉的张桑良,直觉有人要害自己,正好看到鬼鬼祟祟的小云子,他眼珠子一转,看了眼戚渺所在方向,继续填饱肚子。 “饿死鬼投胎,赏他点好东西,治治那副嘴脸。” “嘿嘿,我也看他不顺眼。”说着,从怀中掏出个纸包,将其悉数刚盛出的鱼头汤里。 很快,这碗汤被端出来放在张桑良面前。 其余人也有份,但没加料。 热气腾腾的奶白色鱼头豆腐汤,看着就诱人,等它稍稍凉了些,张桑良端起喝了一口,刚要感叹滋味鲜美,余光瞥见戚渺按住了张翠芝想要尝试的手。 汤有问题? 再瞧沈家船队那帮人,又好像没有异样。 这一刻,求生欲胜过食欲,他放下了汤碗没再喝。 暗 戳戳等着看药效发作的小云子:??? 另一边,趁其下船吃喝偷摸上去的两人,脸色有些黑。 “怎么?” “全是木板,一摞摞摆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么稀罕的宝贝,得亏三哥你说先探探,不让兄弟们忙活一通都白干。” “木板?什么木?” “很普通,不值钱。” “全都是?” “几条船堆满了,我俩都翻遍了,也没见藏了其它。” “奇了怪了,好端端的运那么多木板干嘛?造船?搭桥?” “谁知道。” …… 一刻钟后,张桑良药效发作,从嘴巴到肚子都不舒服,火辣辣的疼,还痒得难受,挠又挠不到,想到自己听着旁人吸溜声,又忍不住一点点喝光鱼汤,后悔极了。 第207章 “毒,鱼汤里有毒!” 此言一处,所有人都停下来手里动作。 “胡说八道,这汤是大锅煮的,给你们各自盛好后,剩下的我们自己分掉喝了,都没事!” “就是,看你这样子,要么是吃多了积食,要么是水土不服,根本就不是中毒。” 张桑良没精力与其争辩.,只一个劲灌水,试图以此让自己好受点。 卫粼看着自己跟前没有动过的汤若有所思,张翠芝关切上前查看张桑良情况。 “爹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要死了,快找大夫来,嘶…痛痛痛…啊…痒痒痒,轻点,找大夫,大夫!”张桑良捂着脖子说。 “大夫?请问哪里有大夫?”张翠芝看向小云子。 “不知道。” “小姐,怎么办?” “别慌。”言罢,吩咐随行镖头进城跑一趟。马虽没有了,但可以借牛车,半道应该有自己人接应。 第83章 亏本的买卖 很清楚张桑良只是个下人, 就算出了事戚渺这个女主子也不会在意,没想到,他竟有个好女儿, 还要兴师动众进城给他请大夫。 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几个时辰, 一来一回天都亮了,药效快过了, 有必要吗? 倒让人分辨不出是真在乎还是装的了。 看架势是非去不可, 正好打听清楚这群人做什么买卖,夜里收个尾,待其回程跟上去再干一票。 双方都有留宿的意思, 一行数十人很快被安顿好。 “小姐, 不如你所料,他们果真去探沈家船队的口风了。”张翠芝进屋后压低声音道。 “嗯。” “小姐,我和卫粼聊过了, 卫粼就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那位, 他说自家商船上有许多贵重物件, 都是他亲自盯着放置的, 可惜货据丢了, 要不然还能在官府人赃并获时如数取回……小姐, 这里真是水匪窝吗?我们明日真能顺利离开?” “你觉得呢?”戚渺反问。 “我觉得他们挺奇怪的, 嘴上说不怎么同外人接触,可回水涧内里那么多船, 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造出来的, 青云县九家木行的师傅们联手, 怕也要费一两年的功夫…… 为首的那位三哥,总是笑嘻嘻, 说话也直爽,可就是这么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让人心里毛毛的,活像宰杀牲畜前喂最后一顿…… 最关键还是我爹他被下药了,要不是小姐你拦着不让喝,我都不敢想自己会不会中招……” 戚渺撑着下巴听张翠芝连说带比划。 “你爹他怎么样?” “死不了。”张翠芝扯了扯嘴角,不复人前关切。“经过这回,希望能长点记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约束好他。” 管家路上绊脚石:亲爹。 张翠芝对张桑良的感官很复杂。 有着血脉亲缘的生身父亲,本该敬重非常,可得知他轻易将自己和娘典当给赌坊后,又添了不甘和憎恨。 虽然遇到戚渺这个好主子,可他仍旧不思悔改,更时不时故态复萌,言语中流露出母女俩能有如今的造化,还得感谢他,着实可笑。 若说先前还是敬大过怨,那在随其回青云县收拾烂摊子后,便是嫌恶更甚了,无能狂怒又自以为是……有好些瞬间,张翠芝竟会以身上流着和他同样的血为耻。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生养之恩大于天,纵使爹娘有再多的不是…… 阴暗的心思无法宣之于口,对上戚渺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她无措的垂眸掩饰。 “人非圣贤,无愧于心便好。”戚渺似有所指。 张翠芝瓮声应下,眼前蒙上一层雾气。 【宿主你不防着点?这小丫头狠起来,连亲爹都不在乎,啧啧啧,要真让她管家了,你就成光杆司令了。】系统冷不丁提醒。 戚渺:【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 系统:???宿主你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此刻的卫粼,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也不敢动手,他不能就这么暴露,哪怕张翠芝直言,也只能藏着掖着。 再等等,等离开这里,他就去报官,一定要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可是,发生在江路郡的事,江昌郡下辖的地谷县县衙会受理吗?他们会不会是一丘之貉?别到头来把自己搭进去。 可若是回到江路郡报官,那边恐怕又是一个“拖”字决,难道就没有公道可言了吗? 想想也是了,敢在回水涧内大喇喇停靠从邻郡抢来的船,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怕事…… 越想越痛苦,越痛苦越想,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变天了。 镖师报官,衙门来人,说是船上贵重物品不翼而飞。 等等,张翠芝口中提到的贵重物品,似乎是他昨晚说的那些,什么意思? 不止他迷糊,回水涧这帮人也懵圈,什么玩意?你们船上那些破烂还有人偷,送他们都不要好吧?还好意思说有贵重物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们杀人越货也有底线,不是什么东西都要! 双方各执一词,衙役头都大了,若非百家镖局嚷嚷得满城风雨,他们也不会被县令大人大老远派来。 第208章 “别吵了!都给我搜!”谁在说谎,一搜便知。 “不行!” “衙门办案,还容你放肆?”为首的衙役按着腰刀,沉着脸看向意图阻拦的男人们。 连夜将商船上的物品瓜分,且搬回家里放着的众人:!!! “是。”衙役们四散开来。 “三哥,怎么办?”小云子瑟缩着身子,声音打着颤。 男人咬紧牙关没吭声,他在想问题出在哪里,明明是两拨人,这次抢来的商船上有不少好东西,但还没来得及出手。 未免夜长梦多,昨儿大伙一晚上没睡,光顾着分赃。 好几条打眼的船被转移出去,就是怕出现变故。 可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是去请大夫吗?怎么把官差引来了? 县官不如现管,比起邻郡的大官,他们更怵本县的衙役。 【宿主你就不怕他们狡辩吗?毕竟你也没证据证明搜出来的那些东西,是你的东西啊?】系统看了看外头情况,对着淡定坐在船舱不露面的戚渺道。 【失主应该有证据。】 话音刚落,就见卫粼从怀中掏出了货物单子。 为首的衙役接过一看,呦呵,不少稀罕物,如若真在回水涧找到了,那可是大功一件。 原以为接了个苦差事一路上憋足了火,这会倒是来了兴致。 系统:!!!【万一卫粼听了张翠芝的话还是不站出来,宿主你怎么证明?】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手上沾了血,胆子不知道多肥,他们家里肯定留了好东西,到时候我说那些都是我的,你说他们要怎么证明不是?衙役们又会相信谁?】 系统:【……宿主你想过他们会杀人灭口吗?要是昨天就对你们动手了,又不让那人离开报信,不就没辙了?】 【我们人多,想动手 得掂量,就算下药谋害,毁尸灭迹也要费不少功夫,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再者,船上分开堆放的那些东西,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是棺材板,刚丰收一波大抵瞧不上。 不让人进城报信,等我们乘船离开,还是可以报官,只要找到赃物,那就成功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系统诧异。 【坐等苦主找上门。】 【敢情宿主你不是想占为己有,而是助人为乐?】系统气鼓鼓,到嘴的鸭子,不吃?它白高兴了,哼!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人的东西,我要来做什么?】戚渺义正言辞道。 系统一脸怀疑。 戚渺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慢品。 半个时辰后,卫粼交出的单子上一应物件,以及绝不可能出现在回水涧的玉石摆件等,都被抬了出来。 好家伙,看起来穷酸的一个个,比县官还阔。 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紧接着,卫粼再次站出来,指认回水涧一干人所做的恶,自己侥幸活命,被船队所救,为了将他们绳之以法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将事揽了下来,避免戚渺她们抛头露面,又让官府将重心放在卫氏商船被劫杀上。 “三哥”等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卫粼为何怒目而视了。 众衙役大骇,是大案要案,他们要立大功。 最后,回水涧大半青壮年被押送往县衙,百家镖队随行以防有人潜逃。 “我家小姐说了,一码归一码,承蒙款待,有来有往。”张翠芝说着,命人将组装好的棺材一字排开。 大祸临头的一群人:你们回报人的方式就是送催命符是吧? 众衙役:县令大人还没判呢,没必要如此着急盼着人死吧? 张桑良揉了揉肚子:咳咳,有点爽怎么回事。 卫粼恶狠狠:便宜他们了,这些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系统也觉得戚渺此举浪费,辛辛苦苦运来,就这么给出去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别急,他们想要入土为安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条件,成了还方便苦主掘坟鞭尸了,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出,地谷县上至官,下至民,都将知晓我来做什么买卖,省了好大一笔广告费。】戚渺解释。 【……】系统。 一人一统说话间,卫粼已经跟着衙役们出发了,他们走陆路,戚渺等人经水路。 三天后。 地谷县内多了家不起眼的铺子,比一般铺子三倍还大,坐落在巷尾,门口可见“往生堂”三个字。 “小姐,真不用我陪着你吗?”张翠芝快速扫了眼后院一具具嵌好的棺材,条件反射咽了咽口水,虽是一路同行,可它是木板时,只当寻常物件看待,如今这般,乍一看真瘆得慌。 “不用,我一人足矣。”现成的货,有需者上门自取,完全不需要打下手,没必要拘个人在身边。 “那、那小姐你当心些。”张翠芝不再坚持。 “把心放肚子里。”戚渺笑着安抚,就算有不怀好意之徒,也断不可能到此地闹事,正常人或多或少有些忌讳。 但她,无惧。 “卫粼那边事了,不日随沈家船队回江路郡,他想在临行前,亲自向小姐道谢。” “让他来这吧。” 第209章 “好。” “还有事吗?”见张翠芝说完站在原地不动弹,戚渺主动开口。 “我爹他,小姐打算怎么安排?” “暂时让他跟着你吧,初来乍到与人打交道,有其横冲直撞,你再从中斡旋事半功倍。” 如在回水涧那样?张翠芝两眼放光。 第84章 帮众遇难 沈家船队离开前一日, 卫粼来到往生堂。 打眼看只觉冷清,进门后第一时间注意到多处悬着的风铃,叮叮作响, 让人莫名放松下来。 戚渺不在柜台边,而是倚窗坐着, 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 “见过戚小姐。”卫粼拱手。 “坐。” “多谢。”卫粼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落座。 屁股还没坐实,人又站了起来, 朝着戚渺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发自肺腑表达感谢。 因着没能携厚礼前来,卫粼有些羞愧,耳朵尖都跟着红了。 虽说衙门出面, 迅速将肇事者捉拿, 还判了他们秋后处斩,并且归还找到的一应货物,可还有不少不易搬运和变现的被毁, 赔偿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自己逃命时只想着活了, 根本没顾得上护好身上的黄白之物。 就连交给官老爷的货单都是他连夜默出来的, 也多亏了眼前人派张翠芝送来的笔墨纸砚。 是以, 别看卫粼穿得像模像样, 实则手头拮据, 这些天,若非百家镖局伸出援手, 他连食宿都解决不了, 更别说谢礼了。 而百家镖局的东家, 就是眼前神情自若的女子,也是他最应该感谢之人。 思来想去, 他还是没法下定决心将货物原地折现,只能暂且口头表示,待回去把事了了……想到这,不由心头苦涩。 一堆烂摊子,家底能否撑住尤未可知,更别提亲爹尸骨未寒。 顿了顿,他张了张嘴,还没说正事,脖子就跟着红了起来。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见其视线扫向后院,戚渺已经猜出大概。 “卫氏商船突遭横祸,连同家父一共三十七人丢了性命,回江路郡这一路我想为他们收殓尸骨,可、可……” 一没钱,无法雇人。商船仅余两艘,沈家船员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忙,下落不明不说,还需水上打捞耗费心力,想要达成所愿,需要很多银子。 二没棺。不管是亲爹,还是其余仆从,均面目全非,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放置于商船上,必须好生安放。 偌大个地谷县,就往生堂一家对外兜售木棺,价钱也公道,可上门的人,很少。 因为,普通民众很难找到地方下葬;而不普通的那些,压根瞧不上“粗制滥造”的成品。 扯远了,继续聊找上戚渺这位恩人除了感谢之外的不情之请。 一事不劳二主,反正已经欠了天大的恩情,再多一点也无妨。 卫粼支支吾吾的时候,系统也在说:【宿主三思,这卫家气数已尽,你借银子给他只会打水漂,别听他信誓旦旦说什么翻倍归还,能回本就谢天谢地了,这人不老实。 他没提的是,卫家商船在江路郡都排不上号,像这次的事,若是他爹还能力挽狂澜,可这毛头小子不行。 别看大仇得报,主要货物都找回了,就以为苦尽甘来,货主们可不会因为卫粼没了老爹就心慈手软,前脚人刚下葬,后脚就找上门要货物交付逾期赔偿金,半点情面的都不讲。 要本系统说,宿主你当初就不应该提醒船队施救,人没了一了百了,惊闻噩耗的卫氏妇孺难过归难过,至少留住了家底,吃穿嚼用是不愁的。 宿主你还可以将回水涧那些人夺来的物件收了,如此也算替天行道,之后以此相挟,令他们改邪归正为你所用,一举多得啊!】 戚渺沉默片刻:“需要多少?” 卫粼还以为自己要费番功夫,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 嘴巴快过脑子,一个数字脱口而出。 下一刻,戚渺点头:“可以。” 系统尖叫:【宿主,宿主,宿主!】 【稍安勿躁,我这是在投资,不是扶贫,放心。】戚渺安抚道。 【这么多银子,他要是跳船死了,和打水漂没什么两样。】系统意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他会寻死?】戚渺正色道。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举目无亲,负债累累,走投无路,自取灭亡。】系统言简意赅。 戚渺幽幽叹了口气,要真如此,着实可惜。 江路郡船队大洗牌,卫氏若能挺住,还愁没法出头? 傍水而兴的地儿,船是根本,百家产业若想扩至 此处发展壮大,除了要有自家船队外,还得有帮手,和沈家来往再密切,也比不上自己人。 眼下施以援手,是将卫氏收入己方阵营的关键一环。 待感受到人情冷暖,卫粼会更深刻地认识到“雪中送炭”的可贵,届时,便是真正让其心悦诚服的契机。 系统的脑回路与戚渺不同频,此刻它真想学着人类般发疯尖叫一通,宿主简直把它的提醒当耳旁风,真、真是太过分了!!! 反观卫粼,有喜悦,有激动,更多是动容感激,他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第210章 因为,换位思考过后,他确定自己会冷眼拒绝,还会觉得得寸进尺的人不值得救。 要说没考虑戚渺是个女子耳根子软是假的,可得到对方应允,还是没忍住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给戚渺磕两个。 好在关键时刻来了人,让他回过神,接连道谢后本欲离开,但借条还没打,就这么走了实在太失礼,况且进门的是一群大男人,独留戚渺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放心,干脆厚着脸皮留下。 戚渺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想要做什么,朝其点头示意后望向来人,开门营业后第一桩买卖,也是今天第一个贵客。 “掌柜的,你这有木棺吗?” “有。” “要两副,送到平安堂,现在就要。” 戚渺掀帘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卫粼眸光微闪。 其余人抬脚往里进,直接被眼前一幕震惊,竟、竟然停放了足足十八口木棺,这也太多了。 早就听说江路郡商贾生意做得广,船能到的地方,就有他们,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敢在地谷县做这种买卖,除了财力,还要胆色,眼前这位掌柜就很不错。 打头之人问:“我们可以直接抬走了吗?。 “当然。”捏着到手的碎银子,戚渺侧身让道。“请。” “多谢。” 在他们忙活期间,戚渺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卫粼同样心不在焉。 此刻的平安堂,也就是寻平商帮在地谷县的落脚地,气压低沉,无人交谈,众人的心思都在被白布盖着的八人身上。 中间那位是粮商,其余七人是他的随从,前不久刚来。 在场众人与其说不上多了解,因为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但遇着事却极为同心,一致对外,概因为都是寻平商帮中人,出门在外自当互相照应。 可没想到,通过百家镖局顺利运来大批粮食的粮商,正欲磨拳擦掌拳大干一场的他,竟横死街头,连带手底下一个个,也没能逃离魔爪。 显然,是人为,还杀鸡儆猴。 地谷县的粮食贵如油,为分一杯羹,总有这样那样的商贾想方设法。 牢牢把控粮食生产、销售一条路的三大家族,哪里会容许? 此刻,就有人提醒过对方,可相较巨大的利益,可能遇到的危险,就没那么重要了。 “横死街头?十有八九是仇敌所为,何不上报官府将其捉拿,总不能让人白死了。” 抬棺的男人苦笑道:“这事,不好说。”他总不能说,即便闹到官府去,也不见得起什么效果。 钱、申、严三家在此处根深蒂固,县令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这三家屹立不倒。 流水的县官,铁打的三族,心知肚明与钱、申、严家脱不了干系,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那人就白死了?苍天不公啊!这地谷县,怎得尽是些该死的恶人?”这一刻,卫粼胸口闷得厉害,气得双眼猩红。 “倒也不是,我们已经给老家那边去信了……” “沉死了,走快些。”另一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继续透露。 后者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他差点就把底交待出去了,还是对着刚认识的陌生人。 大意了。 这小子忒邪性,莫名其妙他就顺着对方的话头接了下去。 卫粼的表情没变,嘴里不停咒骂作恶之人不得好死,为丢了性命的之人惋惜,原本还觉得他不怀好意的男人们,附和的附和,点头的点头。 途径百家镖局时,见卫粼与从里头出来的镖头熟稔地打招呼,生出的戒备又淡了几分。 对方,似乎就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民匪劫船案”中唯一的活口。 也是个可怜人。 与此同时,戚渺也从系统口中知晓了“真相”。 出事的商贾进城没两日,就将粮食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要不是跑一趟还得雇镖队随行,他还能赚更多。 是以,就在他领着人大肆采买回去要带的东西时,被钱家人瞧见,干脆给了他一个铭记终生的教训。 之所以下死手,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免得还有阿猫阿狗痴心妄想。 戚渺与抬木棺回去的一帮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平安堂,卫粼不经意回头瞧见,双脚不听使唤走了过来,被拦在门口。“寻平商帮平安堂,外人不得擅内。” 外人不得入?自己那恩人来自青云县,不也是外人?怎么就能进去?区别对待? 卫粼疑惑,但没硬闯,而是走到一旁静静等候。 与此同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 因为,他们见到了最想看见的人。 “堂、堂主?真的是堂主你吗?” “该死,我竟然没有认出堂主,看了一眼觉得似曾相识,但没细思,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家大业大的寻平商帮领头人、百家产业东家,怎么可能跑到地谷县这么个破地方卖木棺?说出去谁信啊! “有堂主在,感觉踏实多了。” “是啊,钱、申、严家欺人太甚,我等都在考虑离开地谷县了,幸好,堂主你来了。” …… 第211章 上次一别,两三个年头没回寻平县,没被认出来也正常,戚渺并不介意,只是没想到,异乡重逢,竟是如此情形。“明日,我会安排船送他们回家。” 果然,堂主一来就解决了最棘手的一件事。 但,会不会太赶了?就这么送走“证据”,罪魁祸首不更嚣张? 第85章 不好惹 “怎么了?”见好几个人神色有异, 戚渺问。 “李掌柜主仆八人是在东大街出的事,被人活活殴打至死,衙役到时早跑没影了, 四处问询也没找到一位目击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消息传到平安堂, 我等惊骇不已,没等前往衙门认领尸首, 先一步由他们送了回来。 我等思来想去, 李掌柜不可能无缘无故遭此横祸,必定是挡了谁的路,又或是碍了谁的眼。”男人语气笃定。 “李掌柜出事前曾与我把酒言欢, 提及钱家, 也就是地谷县头号大粮商放话让他好自为之,李掌柜心有忌惮一直不敢轻易出平安堂,就算出门也会带齐所有仆从, 本来都要启程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没想到, 还是没逃过。”另一人继续道。 “此处粮食贵如油, 确实是个好营生, 可粮食买卖一直牢牢被钱、申、严三家把控, 外来的商贾若想分一杯羹, 不死都会脱层皮,若非如此, 粮价不可能居高不下, 正因如此, 总有粮商冒险而来,结局都不算好。” “李掌柜靠着百家镖队成功将粮食运了进来, 我等第一时间将其中利害关系与之言明,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主,当即决定弃粮保平安。 找了门路与申家一位庶子搭上关系,没想到,人财两空。”男人气得捶胸顿足。 “钱、严两家是姻亲,与申家的关系不算太坏,但也说不上好,都不会任由对方继续壮大,李掌柜将外来的粮食奉上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偏偏因他出自寻平商帮,在钱、严两家看来,这事一成就相当于申家和寻平商帮搭上了,打破了平衡,所以才痛下杀手。” …… 几人的猜测,与系统所言大差不差。无论如何,戚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更想借由此事,将钱、严两家的摊子据为己有,如此,就能很轻易地改造地谷县,毕竟,掌控了粮食,就捏住了百姓命脉。 “你们想怎么做?”戚渺问。 “我们原想着抬两副木棺到衙门门口去申冤,闹得人尽皆知,官老爷总不会坐视不理……”男人越说声音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戚渺扶额,馊主意。 难怪白布盖着八人,他们只要了两副木棺,听自己说明日就将遗体送回寻平,肉眼可见的不情愿。 另一人挽尊道:“明面上让官府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暗地里我们还会找上申家,把是钱、严两家动手的猜测传出去,起码要将动手的那些人揪出来,狗咬狗,想要安生是不可能的,也算告慰李掌柜在天之灵了。” 戚渺抿唇,天真了。钱、严、申三家能一直存续,实力不容小觑。收割人命于他们而言,或许就像踩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官府那关实在过不去,推出几个替死鬼就行了,他们还能继续享受富贵人生,真要让其伤筋动骨,还得动摇家族根基。 “堂主你说怎么做,我听你的。”回过味来的人站直身子,看向戚渺。 其余人也跟着开口表忠心,身在异乡,真要硬碰硬,还是挺怵的。 但有戚渺在,就踏实多了,毕竟这位无论玩阳谋的还是阴的,都比他们溜。 “我们都听堂主你的。” 戚渺扫视一圈后,吩咐道:“派人再去抬六副木棺,早些将他们送回去入土为安……” 衙门抓人讲究人证物证俱在。 人死不能复生,仵作想必验尸留档了,眼下最容易和应该做的,恐怕就是送他们最后一程,让其尽早落叶归根。 至于为李掌柜等讨个公道,也不一定非得用寻常手段。 对方越在意什么,就让其失去什么。 众人越听,眼里的光亮越明显。 翌日,钱家。 “少爷,那群外乡人打算连人带棺乘船离开,指定是长记性了。” 钱锟哼笑出声。“算他们识相。” 什么寻平商帮?就是个笑话,真以为拉帮结派就能在别人地界作威作福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就申家眼皮子浅,什么阿猫阿狗都收,切! “少爷英明神武。”小厮谄媚地笑。 听惯了这般吹捧,钱锟神色不变。“行了,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少爷吩咐的事,小的自然办妥,那妇……小娘子已经在庄子上安顿好了,正等着少爷您去疼她呢。” “还等什么,备马车。”钱锟有些迫不及待。 “是。”脚步不停的小厮心下腹诽,少爷要啥有啥,怎么偏生喜欢有夫之妇,还非得强取豪夺,越是不从,越是钟爱。 上上回是佃户,上回是商户,给点好处夫家屁颠屁颠将妇人送上门,这次的穷书生倒是有骨气,可惜还是没抵住足够的银子诱惑,都说读书人最是有风骨,目前看来,都一样。 只希望那妇人聪明点,别要死要活反抗,不然,怕是要受更大的罪咯。 第212章 感慨归感慨,他不可能自断前程帮她脱困,要怪就怪自己是个有点姿色的有夫之妇,还被少爷看上了。 “少爷当心。” 钱锟目不斜视,微微躬身钻进了车厢,小厮悄悄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又磕到脑袋。 一边留意里头动静,一边注意路况方向,马车驶向庄子。 当天夜里,庄子后门,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一位是伺候钱锟的小厮,另一位身上扛了个麻袋。 前者奉命盯紧后者,四下望去黑灯瞎火,小厮犹豫了。 “你自个去,速去速回,我搁这等着,可别想着糊弄了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半认真半吓唬道。 “我、我一个人?”扛着麻袋的男人身子僵直 “不然呢?”小厮嗤了一声。“还不快去!” “是。”男人只觉肩膀上的麻袋变得沉重起来,后背不停冒汗,要不是一家老小都在庄子上,他真想把东西丢给小厮一走了之。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怨念,又或是山风寒凉,小厮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 见鬼……是不可能见的,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冤有头,债有主,看不见我,要找就找少爷去,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佑我、庇佑我…… 独自进山的男人比他还慌,地谷县的山都是有主的,大部分成了耕地,小部分保留原始模样,钱家这处庄子后面就是好几座山头,一般没人靠近,因为,有不少猛兽,除此之外,还是抛尸场所。 若是白天好好说,可大晚上,还是个走投无路、死不瞑目的妇人,少爷为了体会新婚之夜,特地吩咐丫鬟们给她套上了一套新的大红喜服。 据说穿着红衣含恨而终的女子,很可能化成厉鬼索命,想到这,凭借记忆莽上山的男人腿一软,身子一个踉跄,肩头麻袋惯性下坠,他不敢用力抓,只能由着它落地。 砰的一声响,伴随着女子哭腔,男人二话不说朝它磕了起来。 “对不住,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种人计较,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岁孩童,还请饶我这回……” 紧接着,就看到一只手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麻袋里慢慢伸了出来,就着月光,他看见了惨白的五指。 顾不得其它,男人啊啊尖叫着冲下山,撞了好几次树都不敢停留,更别说回头看一眼。 翌日。 目送船队离开,戚渺回城,远远看到绿意盎然的几座山,相较其它,还真是别样的风景。 【宿主你现在看到的那一大片,都是钱家的。】 戚渺咋舌,不愧是姓钱的人家,家底太厚了。 【这才哪跟哪,地谷县五分之一的田地山头都是钱家的,相当于严家和申家加起来的量,严家接连嫁女到钱家,又娶回钱家女供着巩固姻亲,才稳坐三巨头之一的位置。 申家敢和他们打擂台,是因为七拐八拐能和府衙一位大人物攀上亲,总能得到县衙关照。 论经济实力,钱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论作恶多端,钱家也是魁首。 宿主你看到的那座山,随处可见尸骸,最小的不足三岁,最大的才二十。 昨晚穷书生的糟糠妻抵死不从胖成猪的钱家小少爷,撞墙血流如注撅了过去,钱家小少爷钱锟以为她咽了气只觉晦气,摆手让人将其丢到山上,装麻袋扛上山被颠醒以为是诈尸了,被夫君拱手送人、失了名节一心求死的她终究没活下来。】系统都没忍住叹息。 【李掌柜他们之所以出事,也是这个钱锟搞的鬼,这人是个做生意的好手,给他练手的铺子,只用了短短三年就成了钱家最赚钱的铺子之一。 可惜,就是心太狠了,动不动就断人胳膊腿,就连身边的小厮,都因为他的喜怒无常换了一茬又一茬。】 【如此说来,钱家下一位当家人,就是他了?】 【不出意外,就是他。作为老来子,上头十来个兄长完全没将这个幼弟当回事,没想到他成年后竟不动声色成了最出彩的存在。 十来个兄长死的死,残的残,钱老爷子不傻,意识到是小儿子干的后气得够呛,但也承认,家业更应该交到他手里,所以才有了铺子练手这种考验。】 戚渺眯眼看向越离越远的山头。【那就从他开始吧。】 系统:??? 第86章 金钱攻势 三日后, 钱家粮铺。 “掌柜的,来大买卖了,有一波客人扬言要一千斤粮食!”伙计激动不已, 上三楼同掌柜言明。 “一千斤而已,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这事还用得着我这个掌柜出马?”掌柜不以为意。 “不是只要一千斤,是每人要一千斤, 一共来了十人, 管事让我来请您过去定夺。” 刚吞入口中的茶水被掌柜吐了回去,他惊地站起身,余光瞥向窗外 , 青天白日, 不可能在做梦吧?“当真?” “千真万确,管事已经将贵客们请到二楼,您可要亲自见见他们?”想到掌柜先前淡定模样, 伙计有些不确定。 “这还用问, 当然要去见了。”十个一千斤那就是一万斤, 做成这笔买卖, 少东家都得高看自己一眼, 这等喜事谁会错过? 第213章 钱家粮铺遍布地谷县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镇, 县里这个是总店, 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一直都是效益最好的。 可自打东家将底下两个镇交由小少爷钱锟, 也就是未来的少东家练手后, 竟使其营收隐隐有超过总店的趋势。 他这个大掌柜的脸都没地放了, 但也由衷佩服钱锟,虽还没彻底坐实少东家这个名头, 但包括粮铺掌柜在内的钱家人,都认可了他,也盼着在其的带领下,能让钱家更上一层楼。 说回正事,掌柜来到二楼时,管事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到他后更是乐呵。“我们掌柜来了。” 掌柜:忒不稳重了,等客人走了,得好好说说他。 “掌柜来了就好办了,你应该能做主吧?”为首之人问。 掌柜挑眉,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要把整个铺子盘下,但开门迎客自是以和为贵,他也没表现出不满,反倒笑着接话:“但说无妨。” “想必掌柜已经知晓我等来意,我们也不废话了,钱家粮铺能拿出多少粮食,我们要多少。” 掌柜瞪大了眼睛:有多少要多少?要闹粮荒了? “掌柜也做不了主?也罢,告辞。”为首之人面露失望。 “贵客稍安勿躁,铺子里的买卖,一概由本掌柜做主,诸位无须担心,只是你们当真要买所有的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既然说得出,自是做得到,五百两银子当定金,白纸黑字言明,掌柜可安心了?” “倒也不必付定、立契,我们钱家粮铺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言而有信,也无人敢上门欺骗。”掌柜笑着说。 “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安排人手将粮食运到埠头,我们的船已经等很久了。” “敢问将粮食运往何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有贵客登门将铺子存粮扫购一空,东家若是问起来,也得给个由头交待不是?”掌柜眼角皱纹加深,仿佛看到自己被夸赞的一幕。 为首之人掏出一叠银票,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何时搬运粮食?” “现在就可以。”既然对方不愿答复,他也不刨根问底了,左右把粮食换成了真金白银,又是个财大气粗的主,还直接运上船,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是钱家赚了。 胆敢夸下海口,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在地谷县敢戏弄钱家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掌柜先是交待管事负责粮食运送事宜,而后差了人前往钱家请示东家,再寸步不离跟在一行人身侧,免得他们溜了。 半个时辰后。 十几辆装满陈粮的马车,出现在从钱家粮铺通往埠头的必经之路上,明目张胆替换掉原本的运粮队。 到了目的地热火朝天卸货上船,只剩最后一车时,船舱中出来一女子,直接下令拆袋验粮。 “你做什么?”钱家运粮队的负责人脸色一变,赶忙出声制止。 张翠芝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怎么?” 张桑良查验动作迅速,握着手中棍状物对着粮袋一捅一抽,轻而易举就取出样品。 是粮食,但不是花大价钱买的新粮。 而是陈粮,还是存放不当明显变质的那种。 张桑良恶狠狠瞪了运粮队方向一眼。“被换了。” “怎么回事?”张翠芝厉声质问。 船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都不敢喘。 以次充好的计划在最后关头败露,运粮队负责人下意识后退半步,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应对之法。 “素闻钱家生财有道,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相较周遭男子,张翠芝的身形可谓瘦弱,说话时在甲板上莲步轻移,却很有压迫感。 “你、你别胡说,我们运来的粮,都由你们的人在铺子里亲自确认过,钱货两清,如今几乎都搬上船了,就算有问题,也是你们自己人动的手脚,与我们无关,别想以此败坏钱家的名声。” “钱货两清?”张翠芝不怒反笑,望向又一支运粮队道:“立刻派人去钱家粮铺,就说运上船的都变成陈粮,与钱家这笔买卖到此为止,不够的数,找申家米行补上,要快! 再将搬上来这些粮食通通丢下船,让大伙喊话是从钱家粮铺花了大价钱买的,若不嫌弃,见者有份……” 话音刚落,运粮队负责人的脸就白了一个度,顾不上其它,将最后一辆马车的粮袋卸下,快马加鞭赶往钱家。 一炷香后,钱家。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钱锟上前给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脚,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竟能办砸? “少爷息怒,我、我也没料到她们还会再查一遍。” “蠢货,我是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为求稳妥应该主动让其检验,如此不仅可以打消对方顾虑,还能顺利脱身,事后发现了,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为什么不照做?你脑子是被驴踢了?本少爷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想到要便宜申家,老爷子知道后少不了敲打自己,钱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他一脚。 男人被踹翻在地,又麻溜地跪好。“少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小的赶回来时安排人去阻挠传话那人了,这会肯定没到钱家粮铺,想必还有挽回的机会,少爷您……” 第214章 “闭嘴!” 钱锟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如何力挽狂澜? 钱家是大粮商不假,但也要能把它们都换成真金白银啊! 一年到头能卖出的粮食基本有定数,余下囤积,一年又一年,陈粮已经达到惊人的数目。 买得起粮食的人,不爱吃陈粮,买不起的那些,想吃吃不上。 他当初去了底下两个镇历练,就是用了手段把陈粮卖出了新粮的价,不然,还真没法在本就稳固的钱家基业上再干出点成绩。 老爷子只看结果,不论过程,不管是哪个儿子接管家业,于他而言,能够为家族添砖加瓦,将其发展壮大的才是最合适人选。 想要脱颖而出,就得用非常手段。 只是,眼下这关,该如何过? 不能让到嘴的肥肉掉了,也绝不能便宜了申家……如此,只能“将错就错”了。 钱家粮铺。 “什么到此为止,不是说好了要全部吗?”掌柜疑惑,他明明是想着请示东家调派更多粮食过来,左右铺子里有多少储粮买家不知道,要卖当然是卖得越多越好了。 不过,能不能如此行事,还得东家定夺。 事出反常必有妖,东家消息灵通,周边各郡县是否缺粮,要不要待价而沽……掌柜心里是没底的。 派去请示的人附耳告知东家将此事交由小少爷处置,掌柜瞬间安心了。 有少东家出马,他从旁辅助便可。 没想到,简单的一件事变复杂,好好的一桩买卖硬是折腾没了。 掌柜心里五味杂陈,未来少东家咋想的? 虽没有轻眼见亲耳闻,但掌柜清楚,无人支使,底下人没胆子乱来。 而能支使他们的人,除了东家,那就是…… 短短数息间,掌柜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刚要开口劝慰,就听方才还相谈 甚欢的一群人回了个“好”站起身往外走去。 掌柜:!!!不多问两句?也不听解释?这么草率的吗?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之所以选择钱家粮铺,不是看重实力,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离城门口最近。 “诸位且慢,此事指定有误会,铺子里的粮食你们都看过了,陈粮和新粮一眼就能辨认出,怎么可能到了船上就变了? 诸位若是信得过我,且一道前往埠头查明缘由,余下粮食在上船前检查确认,如何?” 十人采买粮食小商队对了对视线,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只走了两条街,伺候钱锟的小厮上了掌柜马车,临出城前,又下了马车,回了钱家。 …… 与此同时,下辖各县的钱家粮铺,无一例外接到了大单。 立功心切的掌柜们,都没往别的地方想。 当他们先后送信和银票进城,请求运批粮到铺子里时,钱锟才意识到不对劲。 幕后之人,意欲何为? 第87章 买的没有卖的精? 张翠芝与寻平商帮众人未曾隐匿身份, 钱锟没太费功夫,就将前来铺子里采买大量米面者身份查明。 顾念钱家粮铺声誉,只得将那些以次充好的陈粮当做失误补偿的他, 顿觉被下套了。 前脚刚收拾了李掌柜等,无论交情如何, 同为寻平商帮中人,必不可能让利于钱家。 如此大手笔, 若非有意交好, 便是另有图谋。 自己惩治外来粮商的手段说不上多高明,有老爷子顶着,钱家的根基摆在那, 脏的臭的做了就做了, 首尾无所谓扫不扫干净,反正不可能出事。 以己度人,此次寻平商帮大肆收购钱家粮这出, 在钱锟看来, 就是不怀好意。 只是, 区区一个寻平商帮而已, 总不至于为了个小小的粮食贩子, 掏空家底把钱家存粮买空吧? 毫不夸张地说, 钱家现有的粮食, 足够整个地谷县上下嚼用三年,更别说今年收成好, 来年光景估计也不差, 想用这一招搞垮他们, 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所以,钱家大大小小的铺子接到的指令就是——来者不拒, 要买粮,应有尽有。 负责将采买好的粮食运至回水涧的一干人等,此刻正与一众老弱病残交涉。 此处干水匪勾当的青壮男丁都入了狱,他们的家眷要么因助纣为虐被牵连其中,要么因享受犯罪所得被人唾弃逃离,剩下的大多是不愿同流合污或是不被接纳的存在。 可以说,回水涧被肃清后,剩下大部分人的日子变得好过了,但也仅限于精神层面。 临水有埠头,无船停靠,事情闹大后,更无人问津,坐拥宝地却没法创造收益,只能靠佃田劳作、天然水产养家糊口。 佃田,佃租贵的吓人,一年到头勤勤恳恳,只够一家老小吃喝,这还是不能生病休息的前提下。若是年成不好,佃租可不会因此减少,今年还不上就延后到下一年,长此以往,债台高筑,不如卖身为奴。 而没有劳动能力的孩童以及逐渐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对很多家庭来说,那就是负担。 前者运气好还能卖掉,后者到了年岁往往自行了断。 温饱有问题,仁义道德是空谈。若无外力干预,要不了多久,回水涧就会“孕育”出下一批水匪。 第215章 这局面,不是戚渺想看到的。 所以,她吩咐张翠芝负责采买钱家囤粮,再安排张桑良随船将粮运至回水涧。 想要从根源上改变这个地方很简单,将回水涧埠头盘活便可。 而这,与对付钱家,并不冲突。 至于水产,整个地谷县,不缺鱼虾泥藕,物以稀为贵,多了自然不值钱。加之粮食金贵,但凡有可能产粮之地,都不会用作它用,是以,难成规模。 ...... “什么?你们要承包我们这里所有的土地?”年近六旬的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承包这个词虽然陌生,但张桑良表明来意后却显得格外贴切,只是,回水涧之所以叫回水涧,不止是因为埠头,还因为河水倒灌入田地,几乎没有几亩能栽种粮食至顺利收割。 田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哪怕明知道很大概率颗粒无收,大部分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耕地劳作,有时候运气好确实有收成,但谁都清楚,这是没有保障的。 眼下,有人竟然看上了他们名下的土地,比照最高产出给粮食承包,并且,如果他们愿意按照要求做工,还发粮食抵工钱。 相较真金白银,他们确实更想要果腹的口粮。可,人在家中坐,真会有这种好事发生? 张桑良不明白戚渺为何会看上随时可能被淹没的地,但他知道必须照办。“粮食都在这里了,还会骗你们不成?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童叟无欺。”话音刚落,就有人嚷嚷着自家有十几亩上好良田。 早就将情况摸清的张桑良翻了个白眼,什么上好良田,淤田还差不多。 想到这,他暗自叹息,赔本的买卖,东家咋想的? 面上却未表露分毫,正色强调,被承包的土地,无论之后要作何用,他们都不能干涉,直到三年承包期满。 三年? 那得废多少银子啊? 张桑良只觉肉疼。 与之相对的,是回水涧老弱病残们欢呼雀跃的声音,土地只是承包出去三年,终究还是属于自己,按照约定给到手的粮食是以往的最高产量,相当于不用劳作就有了收获。 不仅如此,考虑到所得的粮食无法满足一家老小嚼用,还会优先招募他们打理,只需要遵照吩咐,每月都会发放一定的粮食。 旱涝保收,无需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多余的粮食还能拿出去换钱...... 十天后,张桑良带着厚厚一沓契约回城复命,不仅是回水涧,周遭好几个村落都上赶着参与。 与此同时,钱家粮铺已经第三次补货了,连续进账上千两,申、严两家掌柜都忍不住眼红。 生意嘛,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做的都是一样营生,怎的不能瞧瞧他们这里了? 不为和钱家撕破脸,只是想分一杯羹,各种粮食报价都一样,负责接洽的管事没敢摆什么架子,态度好得出奇。 张翠芝等也没故作姿态,只是明里暗里表示已经和钱家达成合作,同样的报价下,完全没必要再折腾。 不过,双方都是听从吩咐办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所以,多多少少买点。 若是直接被拒,或许还不会意难平,可架不住对方来这一手啊,严两家掌柜更是心痒难耐。 对比钱家粮铺又被买空,自家只卖出去的那小部分实在微不足道,谁会甘心呢? 本就不算多么牢固的利益联结,属实难做到有福同享。 在和钱家打商量,捎带兜售自家的存货与请示东家适当降价二者间,申家选择了后者。 稳妥起见,以掌柜名义私自降价与寻平商帮达成合作。如此,哪怕事发,也不至于就此撕破脸。 很快,又是一轮采购期,钱家粮铺上上下下都摩拳擦掌等着了,没想到张翠芝等竟然去了申氏米行,浩浩荡荡的运粮队吸引了全城人注意。 没等钱家粮铺掌柜将消息递到钱锟耳中,他自个先一步看见申氏掌柜笑容满面送买主离开。 “申氏,又坏了规矩。”钱锟冷哼。 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喉头动了动,偷瞄了他一眼后附和道:“不长眼的东西!” “去打听打听,这申氏到底许了什么好处。” “好处?”随从疑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钱锟敛眸。 明摆着的事,他又不是傻子,猜也猜得出来,钱家生意红火,另外两家指定眼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还这般明目张胆。 眼皮子这样浅,若非有所倚仗,他早就把申氏踩在脚底了。 各地掌柜汇报过,寻平商帮暗示了,这一次要陈粮,有多少要多少。 粮食不像酒,囤得越久,砸在手里的可能性越高,越早折成银子越好。 老爷子知晓这阵子粮铺生意红火,也很开怀,眼瞅着要将他少东家的位置坐实,突然出了岔子,钱锟火大。 明知是寻平商帮等人故意为之、意欲借机生事,左右是为了少花银子多得粮食 ,他除了顺其所愿,还真没有别的路可走。 因为,没有哪个商人会跟‘财神爷’对着干,赤裸裸的阳谋,不外如是。 可这不代表钱锟能咽下这口气。 暂且不对买主动手,矛头自然指向对家,前有收拾李掌柜杀鸡儆猴那一出,再次杠上申氏,力求稳准狠。 第216章 当天夜里,钱锟得到申氏米行给出的报价,当即吩咐下去,让利半成,只要寻平商帮这边放弃采买申氏的粮。 次日,寻平商帮这边回了信,表示同意,但已经运抵的陈粮不在要求之内。 钱锟挑眉沉思片刻,允了。 尝到了甜头的申氏,怎么可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再次主动降价,比钱家这边又低了些,算下来,足足降了一成。 钱锟气笑了,干脆找上明面上的为首之人,也就是张翠芝,看着一向任自己拿捏的嫩生生小丫头,竟能决断几千上万两的买卖,挥金如土的‘少东家’诡异地羡慕了。 张翠芝清楚钱锟是何种货色,没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想尽快达成目的。 故作犹疑后敲定,未来三年,每月于地谷县境内购置巨量钱家粮,价格方面,钱家每次报价,都将比市价低两成。 结果比钱锟预料得还要好,一怕张翠芝这边反悔,二是借此扬眉吐气,便将这契书过了衙门明路。 如此一来,买卖双方都不能毁约,否则,就要吃官司。 生意场上,消息无论好坏,传得格外迅速。 经由钱锟之手,让钱家多了稳定的大主顾,少东家,舍他其谁。 知晓契书详情的申氏懊恼不已,早知道如此,他们该先行一步的。 与钱家有姻亲的严家说不出喜多还是愁多,虽说能跟着沾点光,但从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利,哪比得上独享。 木已成舟,罢了。 说回张翠芝这边,耗费大量人力财力,钱家摆明了是受益方,而她们,什么时候能创收,还真不好说。 “小姐,已经成了。” 往生堂一如既往安静,旁人都觉瘆得慌的地儿,戚渺却乐得自在。“和那些一道,放匣子里收着。” 网已经撒出去了,什么时候收,就由她说了算了。 第88章 扮猪吃虎 地谷县县衙。 “如何?”县令俯在案牍中。 “和钱家做起了买卖。”县尉偷偷看了眼对方脸色, 随即故作气愤道:“商人皆重利轻义,原以为寻平商帮有些骨气,没想到对上钱家, 就成了缩头乌龟!简直...简直是一丘之貉!” “既如此,我们的计划就得变上一变了, 钱、严、申三家不除,地谷县不兴。”男人面上笑着, 眼中却泛出一道寒光。 “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县尉拱手应。 与此同时, 钱家。 “爹,为什么我们就非得想尽办法讨好那新来的县令啊?他已经不止一次给脸不要脸了,有一有二不再三, 那些当官的同样是贱皮子, 打心里看不起我们这些商贾,说什么铜臭满身污浊不堪,不也是见钱眼开, 什么刚正不阿清正廉明, 哼!要我说, 就是个贪得无厌、沽名钓誉之辈。”就差在亲爹生日宴上, 正式被承认是下一代当家人的钱锟, 实在不想要上赶着巴结新县令。 原因很简单, 第一次登门拜访吃闭门羹, 第二次把他们钱家送的礼丢到大街上,第三次终于得见真人, 父子俩恭敬无比, 对方眼神淡漠视若无睹。 一向被捧着纵着嚣张肆意惯了的钱家少爷, 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诚然,钱家走到今天, 离不开打点好县衙尤其是上头那位,可这种货色的县令,他钱锟没遇到十个八个,也见识到一二了,起初装出一副要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的样子,到后来都嫌孝敬银子给的太少。 嘿嘿,他倒是想看看,这次这位县令大人,能坚持到几时。 钱父板着脸,不禁怀疑自己嘱意眼前人当下一任钱家主事,会不会太冲动了点?不过,他也没得选了。 “锟儿,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钱家再是富足,也没法越到官府的头上,更别说这地谷县的天。” “爹……”钱锟神色纠结。没等他说点什么,就被钱父出声打断。“按我说的办!” “是。”钱锟再不情愿,也只能听从,且再忍忍,以后钱家如何行事,皆由他说了算! 钱家家主寿宴当天,半个地谷县都轰动了。 “小姐,礼是不是太重了?”捏着钱家派粮铺管事送来的请柬,张翠芝的注意力全落在院中几抬贺礼上。 太…太隆重了。 钱家仅仅只派了粮铺的管事走这一趟,这就说明,她们亦或是寻平商帮,并没被钱家放在眼里。 但凡上点心,也该派钱家的管事,或是钱坤跟前得力的人,再不济也得是粮铺掌柜这种身份。 “为钱家家主贺寿,不送上厚礼怎么行。”反正也就这么一次了。 “便宜他们了。”虽在计划之中,但真到了这一日,张翠芝还是肉疼。 “走吧。”戚渺噙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是。” 当以戚渺为首的一行外县商户出现,还被唱出一应贺寿礼时,宾客们神色各异。 钱家父子俩的表情没太大变化,拱手说了声里面请后,便继续看向门口方向,似乎在等待贵客到来。 不过,直到开席了,都没等到他们要等的人。 “都没来。”邻桌环顾四周后,悄声道。 “前几日严家孙辈周岁宴,县令夫人还派了人前去贺喜。” 第217章 “又不是第一回 了。” “这位县令,可不像原先那几位,那叫一个雷霆手段,一走马上任就换掉了县丞,将县尉、主簿收拾得服服帖帖,据说是玉京人氏,家族底蕴可不是一般深厚,就是不知怎么来到我们这种小地方。” “难怪瞧不上钱家送去的礼,也不留半分情面,敢情县令大人什么都不缺。” “谁会嫌银子多?左不过是份量太少入不了眼,真要孝敬个几万两,继续横着走也不算事。” “是极是极。” “我们都能看明白的事,你们真以为钱半城不懂?他那才叫聪明人。” “何解?” “自己悟去吧。” “切!” 交谈内容传到邻桌,寻平商帮众人眼观鼻、口观心,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隔了一段距离的主桌,气氛有些怪异。 众人心知肚明,钱父坐的位置,原是留给县官的尊位。 往年总有一个两个官府中人出席镇场子,今儿半个影子都不见,几乎证实钱家不为新县令所喜。 严、申两家看热闹的心思居多,席间时不时观察钱家父子俩神色。 对外,情绪外露是大忌。 纵使对给脸不要脸的县官们不满,钱锟也不会让外人看自家笑话,父子俩配合默契,当即转移起注意力。 与三家都有瓜葛还来赴宴了的寻平商帮,就是最佳话题。 尤其是亲眼看到,这所谓寻平商帮,竟甘愿为一女子驱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位客人,我家老爷有请。”宾客们视线追随钱家管事,在他站定后竖起了耳朵。 吃了个半饱的几人,齐刷刷看向戚渺。 “劳烦领路。”戚渺应。 “请。” 张翠芝跟着,出现在主桌旁。 “耳闻不如一见,寻平商帮话事人,居然如此年轻...貌美。”钱锟语气轻佻。 “钱少东家亦让人过目难忘。”戚渺勾唇。 “你!”最忌讳被人提及长相的钱锟,险些暴走。 “戚姑娘不妨坐下说话。”钱父开口打断道。 “多谢。”戚渺点头。 张翠芝识趣地站到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等有一事不明,不知戚姑娘可否解惑。”嘴上是询问, 实则暗含命令意味。 戚渺的视线淡淡扫过在座几人,不慌不忙道:“但说无妨。” “你一介弱质女流,怎得就成了寻平商帮的话事人?”得了亲爹指示,申家的少东家毫不客气地问。 此言一出,钱锟嗤笑出声,悠悠端起酒杯。“许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手段吧。” “事无不可对人言,二位少东家既有此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商坐贾为人轻贱,背井离乡困难重重,守望相助方能长久。 是以,有了这‘寻平商帮’,话事人能者居之,可以是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亦可以是任何一位男子。” “能者居之?就...你?”少东家们都乐了。 年长的几位却对这所谓商帮产生了兴趣,以商帮之名,将商户们拧成一股绳,到任何一处都能争得一席之地。 就像如今的寻平商帮。 想到这,钱家主出声制止几个小辈继续胡闹。“莫要胡闹,我请戚姑...堂主前来是想探明一事。”见戚渺淡定如初,钱家主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问她为何要大肆采购粮食又到处承租无用之地。 早有预料的戚渺,仍旧是那副问啥答啥的样子。“诸位可知‘往生堂’?” 在座几人脸色一变,尤其是今日的寿星公,马上晴转多云,看着戚渺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大喜的日子,提及晦气的东西,这不是触人霉头吗? 若非要问个明白,真想发火将人逐出门去。 戚渺坦言:“得知地谷县几乎没有做这个买卖的铺子,我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就等到了此地大展拳脚,谁料栽了个大跟头。 我做买卖一向认死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因无处安葬门可罗雀,那就想方设法购田置地,花出去的银钱,总要赚回来。”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 为了不亏小钱,选择亏大钱。 寻平商帮大张旗鼓承租的那些土地,总有几个月在水下。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会意识到,根本就没法真正入土为安。 况且,那些地,三年后物归原主,到时候又是个麻烦事。 等等,这和买大量粮食有什么关系?他们好像被带偏了。 还没问,就听戚渺继续道:“以口粮抵工钱,于枯水期清田淤水、通河建堤,无水患之苦,何愁无地可用,我那铺子定能起死回生。” 在座几人:??? 敢情你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物力,就是为了这? 他们是不是太把寻平商帮当回事了,所谓能者居之,怕是言过其实了。 “但,地谷县水网密布,若无官府许可,恐会前功尽弃。不知钱员外、严员外、申员外可否代为引荐,我想向县令大人请示一番。”戚渺又落下一记重锤。 自己都见不到县令大人的钱员外:!!! 第218章 另两位同样哑然。 “向县令大人请示?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县令大人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钱锟大声道。 “是我冒昧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钱少东家过奖了。” “你......”钱锟被这回应一噎,颇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通河建堤造福一方,老夫愿助戚堂主一臂之力。”钱父抬手吩咐管家:“去把老夫的拜帖拿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或许,县令大人只是不想在明面上与他们钱家走得太近,免得落人口实。 正好借此事试探一二。 “钱家主言之有理,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本万利的买卖,诸位若是参与,定能……”戚渺热情安利起这个商业计划。 几人连声拒绝,恨不得离桌遁走,对上个二愣子,老狐狸们有些无措了。 他们不是看不到其中的利,可在可能得到的利益前,要付出的实在太多。 但凡在地谷县土生土长的人,都不敢冒险,也不觉得真能“逆天而行”。也就戚渺以及她身后的寻平商帮这群外乡人,想一出是一出了。 目的达到,戚渺笑吟吟回到原位。 宴席散,传出了寻平商帮话事人,得钱家家主赏识的消息。 接下来,寻平商帮还将带着钱家家主的拜帖,前去求见县令大人。 相较戚渺意欲何为,他们更想知道,县令大人这次会不会赏脸。 第89章 官商合作 县衙, 公堂之上。 乔老汉、陈瘸子一家、乔二夫妇俩跪在下首。 听完陈情后,县令大人眉头紧锁。 子告父,大不孝。 但, 乔二夫妇俩所言若属实,乔老汉和陈瘸子私贩假药, 触犯大呈律令当严惩,又属大义灭亲。 这个案子, 还真不好妄下定论。 “草民冤枉。”乔老汉和陈瘸子齐声叫屈, 他们只干了一次还被东家逮了,此后做的,也过了府衙那边的明路, 何罪之有? “敢做不敢当, 还口口声声指责我不忠不孝,真是可笑!”乔二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劳什子寻平商帮里头的戚氏就是幕后主使,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 别家的地都行, 偏我们家那几亩入不了眼, 不让我们好过, 你们也别想安宁!” “你胡说八道!”乔老汉连忙解释。 “东家根本就不知道情, 明明是你们贪心太过, 还好意思……” “肃静!” 事情很简单。 夫妇俩狮子大开口,田地没被承租, 末了追悔莫及, 求到撕破脸的养父乔老汉头上没如愿, 恼羞成怒直接闹到衙门来。 名为养父,其实是族叔, 唯一的子嗣没了,便过继稚童,改名乔二。 悉心教养十数年,待其成家自己都老了,已然是被嫌弃的存在,养子日夜盼着年岁一到他们“自觉”河葬。 不想走得这般窝囊的乔老汉,跟着陈瘸子远行至新扈,竟得了份正经差事,完全不用愁老无所依了。 乔二夫妇俩及膝下几个孩子,本来也能跟着沾光。 可前脚乔老汉刚走,后脚乔婆子就被他们扫地出门,待乔老汉归来,人成了皮包骨,撑着一口气熬着等见他最后一面。 若非乔老汉手头有了积蓄及时送她就医,怕是真要阴阳两隔了,不过,人虽活着,却成了药罐子。 就此,两代人彻底撕破脸。 与亲生父母来往甚密的乔二,干脆请他们、媳妇娘家以及族人,逼着乔老汉给自己分了大半家产,而后认祖归宗。 一方是年事已高随时撒手人寰的老两口,一方是正值青壮,人丁旺盛的两家人撑腰的乔二,族人又会公正到哪里去? 甚至,有相当多一部分人,觉得赖活着的乔老汉和乔婆子,太不体谅晚辈了。 村里是待不下去了,二老进城过活,日子还算滋润。 从陈瘸子家的小辈口中了解到内情后,乔二上门闹过,见他们有百家镖局的人护着,只得收敛。 这回,是真的气疯了! 左邻右舍将地赁了捞着好,唯独他们三家没赶上趟…… 很快,戚渺被带进衙门。 【宿主,这个县令大有来头!】系统出声提醒,言语中是按捺不住的激动,这可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有投资价值。 没等戚渺回应,它继续安利:【真正的玉京人氏,给未来新帝,现在的瑞王当过伴读,年少成名文采斐然,考取功名后入朝为官不过数载,就被其他王爷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美其名曰,需得清正廉洁之人,方能根治此处顽疾。 他是个想干实事、能干实事的人,很清楚自己如此境遇是因为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迫切想做出一番成绩,堂堂 正正回玉京辅佐瑞王。 按照原本剧情,他失败了。 既是天灾也赖人祸,本系统先前说过,来年会发大水,地谷县死伤无数,粮价涨上天,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好不容易捱到开仓放粮,惊闻噩耗无粮可放…… 不过,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 官府提前知道了粮仓无粮,正加紧补救,如此,洪灾至,也不可能陷入开仓放粮救命却无粮的绝境,死里逃生的百姓更不会疯魔暴乱,生生了结一县父母官的命。 第219章 宿主你可一定要把握住与他交好的机会,能成为他的救命恩人就更好了,这可是以后的天子近臣,四舍五入宿主你就和未来新帝攀上了关系,到时候,赚银如流水,本系统再也不用发愁了。】 【……我尽量。】戚渺语塞。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垂眸的戚渺启唇:“民女姓戚名渺,寻平人氏。” “他们二人被控私贩假药材,可是受你驱使?” “并无此事,县令大人明鉴。” …… 只有一面之词,无凭无据,最厌恶屈打成招的县令大人,觉得有点棘手。 又传唤了好几人,终究还是宣告无罪释放。 乔二夫妇俩气得跳脚,乔老汉和陈瘸子等人看着被连累的东家,又害怕又悔恨。 得见县令大人的戚渺,可没功夫搭理他们。 “县令大人留步,民女有要事禀报。” 大半个身子进入内堂的县令大人脚步一顿。 他也想看看,这女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就这么地,戚渺得以向不待见商贾的县令大人,全盘托出将枯水期清淤通河筑堤的计划。 县令大人神色一凛:“你可莫要诓骗本官。” 改变地谷县不难,难的是,朝廷不可能给一个小小的县拨巨款,就算有,也不可能顺利送抵。上无经济支援,下有豪绅趁火打劫,县令之尊又如何? 哪怕有把握让钱、申、严三家倒台,也难保不会出现下一个“三巨头”。 各县都有富户乡绅,如地谷县能动摇根本的,却是少数,归根到底还在,百姓无良田、无余粮。 如此,举全县之力,于枯水期清淤通河筑堤,还真不失为上上策。 只是,要做成这事,前前后后少数耗费数万甚至十数万两,眼前女子…不…是寻平商帮真拿得出且愿意掏这笔银子吗? “民女所言,字字为真。”戚渺拱手应。 “既如此,本官允了,事成之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成了,他便上奏请功,为她,也为自己。 一个时辰后,戚渺走出了县衙。 “小姐。”张翠芝快步上前,将其搀扶进马车。“钱家来人了,想邀你过府一叙。” “走吧。”好些日子没与人打交道,一连两次突然觉得累得慌,戚渺落下这句,闭眼假寐起来。 “是。”吩咐完车夫往钱家去,张翠芝一脸佩服地看向戚渺。 若非被透露一应安排,她恐怕还云里雾里。 谁能想到,还在新扈县时,小姐就想好了借“棺木”破地谷县三足鼎立之局呢。 三巨头垄断地谷县的手段,无非是不让外地粮商顺利折现,平安离境,那如果,他们压根就不用深入其间,只在外围神不知鬼不觉达成交易如何。 一旦动静闹大,钱、申、严要怎么分清,哪些粮食购至钱家粮铺?即便亲眼看见,钱家也要掂量是否动手,毕竟,丢了每月稳定进账的大主顾,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以钱家主事贪财冒进的本性,很大可能睁一下眼闭一只眼。 没能从中得益反失的申、严两家,会善罢甘休? 三巨头分崩离析,趁虚而入正当时。 宛如一潭死水的回水涧埠头,是极为关键一环。 当局者迷,张翠芝照吩咐办事,尚未琢磨清楚其间弯弯绕绕,经由戚渺点拨,豁然开朗: 先是走水路抵回水涧,上报水匪勾当,通过衙役小探上首之人行事作风; 再以往生堂生意萧条为由,意料之外的寻平商帮与钱家恩怨作引,多番采买粮食轻试三巨头亲密度,与钱家达成合作,赴宴得其助力; 后经乔家风波,亲获县令大人首肯举县改造,河淤肥田迟早丰产,粮价将降,低价所购钱家粮入市,必一降再降。届时,三巨头囤粮越多,亏得越快。 戚渺没告诉她的是,这同样是为防洪抗灾做铺垫。 钱家。 “快上茶,给戚堂主压压惊。”钱父一语道破自己消息灵通的事实。 戚渺也不拐弯抹角。“让钱员外见笑了。” “可向县令大人请示了?” “县令大人允了,说来还得多谢钱员外相助,不然不会如此顺利。”说着,将拜贴归还。 “如此,甚好。”钱父来了兴致。 将县令大人得知钱家等不会拖后腿安心多了,修饰成他本不在意戚渺所言,在得知钱员外助了一臂之力,变得尤为重视,得益于此,方能谈妥。 暂不论真假,钱父听得心花怒放。 甚至催促戚渺快些动作,届时用粮食抵工钱,他们钱家粮铺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么大一个工程,没个三五月应该是不可能完成了。 冬日里天寒地冻,压根干不了多少活,来年春耕一耽误,粮价暴涨,又要大赚特赚。 …… 钱父都不知道该说眼前人蠢笨,还是夸她是散财童女了。 翌日,官府放话,九成九的民众都参与挖河通渠,就连孩童,也跟着忙前忙后,一天下来领的口粮还不少。 人多力量大,三月后,地谷县大变样。 卫家商船满载而来,一抵回水涧就听见热闹的吆喝声,岸边随处可见卖吃食、兜售小玩意的摊子,还有老幼组合瞅准机会上前介绍自家屋舍情况招揽客人留宿...... 第220章 “变化太大了。”卫粼感慨。 “你都不知道,我们东家在此处耗费了多少心力。”张桑良道。 “东家可在?”提及戚渺,卫粼眼眸放光,立刻寻找熟悉的身影。 “在…往生堂。”说起这个地方,张桑良只觉后背凉飕飕,他活了三十来年,都没遇到过像戚渺这样主动一个人待在棺材铺的,真的不怵吗? 不仅如此,她还让各处掌柜、管事,有任何情况直接找张翠芝,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 “一直如此?”卫粼也难掩诧异。 张桑良嗯了一声。 “……”想到明日乘船入城,卫粼无端紧张起来。 第90章 计中计中计 翌日。 【宿主, 卫粼来了。】 【嗯。】 【还是宿主你眼光独到,如今卫氏商船在江路郡也算排得上号的存在了。但比起沈氏来,还是差太远。】系统顿了顿, 卖了个关子。【想要更上一层楼,必须把握时机。】 戚渺了然。【明年三月大雨滂沱, 江阳郡决堤,淹没了江昌郡、江路郡大部分地方, 有船就有了保命符, 是吧?】 【对!没错!宿主你可一定要吩咐卫粼多多囤船,暂停在回水涧,时机一到, 这阵子花出去的银子, 就能十倍百倍收回来了。】系统有些兴奋。 【听起来不错,但,眼看河道畅通, 不少平头百姓撑起了木筏, 或以此谋生, 或泛舟出行。大量囤船, 不太划算。还不如, 把钱、申、严家的粮搞到手, 免得泡水坏掉。】戚渺敲了敲桌面。 【又得掏银子?】系统尖叫, 它都不敢算来到地谷县后花出去多少银子。早知道,就让宿主一直留在新扈好了。 【……也不一定。】戚渺失笑。 这阵子, 她出银子, 官府出面, 百姓出力,地谷县面貌焕然一新。 三巨头的态度也从放任看乐子, 到错愕想阻挠,再是乐见其成伺机摘桃子。 贪念起,总要付出点代价。 【宿主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 【我尽量。】 【……】 一人一统说话的功夫,卫粼出现。 进门二话不说,先给戚渺行了个大礼。“东家。”没有眼前人,就没有如今的卫氏商船。 回了江路郡后,体会到人情冷暖,卫粼越发明白,靠自己没法守住祖宗基业,与其苦苦支撑,不如寻得倚仗,便有了喊戚渺东家这回事。 此东家非彼东家,卫氏商船的掌权人仍旧是卫粼,而戚渺,只享分红。 “坐,此行可顺利?”戚渺颔首。 “顺利,一应货物已送至回水涧。”卫粼眉梢轻扬。 “好。” …… 钱家酒楼。 “什么?”钱锟拍桌而起,目光冷冷看向凑在自己耳边报信的小厮。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来,喝杯茶,消消火。”离得近的严少东家有些疑惑,但还是先安抚了两句。 “这地谷县,还谁敢惹钱少,怕是活腻了吧?”申家少爷轻叹。 “她可不只是惹了我。”钱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初见戚渺是在亲爹寿宴上,这女人装得蠢笨不堪,老狐狸们都被她骗过去了。 实则诡计多端。 让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对她尤为和颜悦色,让地谷县百姓,提及寻平商帮和它的话事人戚氏,也是赞许居多。 自己还被亲爹要求学着点,打心眼里瞧不起女流之辈的钱锟,怎么可能承认他不如戚渺? 学是不可能学的,但派人盯紧她是肯定的,所以,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钱锟不得不承认,戚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外来粮商大开方便之门。 为商,利字当先,被谁挡了财路,就要断他生路。 “哦?”严家少东家看向钱锟。 “难不成还跟我们两家有关?”申家少爷挑眉。 “外县粮商进城了。”钱锟一字一顿道。 就这? 严家少东家嗤笑了一声,他还以为钱家要垮台了呢。 “又来了个不怕死的,啧。” 见他压根不当回事,钱锟脸色更黑了。 “进城?怎么进的城,走水路?”申家少爷问出了关键。 “走的水路,经由回水涧。” “寻平商帮的人?从钱家买的粮不够他们用?”申家少爷继续追问,那他们申家就有机会了。 “不是寻平商帮,但和戚氏脱不了干系。外县粮商及船队同出江路郡,卸下的货物中,半数是粮食,据说大头还在后面,这明摆着是想抢我们三家的生意。” “不是进城了吗?会会他不就清楚意图了。”申家少爷眸光闪了闪。 上回,钱锟弄死了寻平商帮的粮贩子,因前县丞还在侥幸逃脱,这次再犯,县令大人会如何定夺呢? 这粮商背后还站着戚渺和寻平商帮,别的不好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财大气粗。 不然,也不会大包大揽将偌大的地谷县,改造成如今这般富有生机、遍地生计。 要知道,地谷县境内半数民众参与了修河筑堤,邻县还来了不少人,所需的粮食或工钱,堪称天文数字。 他只是粗略估算,都忍不住咋舌。 第221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县令大人对这些外乡人尤为宽待。 即便由此知晓,该如何讨好县令大人,他们也没法照搬照套,概因舍不得一下子花掉近乎三成家底。 不得不说,戚渺花钱如流水的气魄着实惊人,坐稳寻平商帮话事人的位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还不快去那什么堂将人请来!”请字几乎是从钱锟牙缝里挤出了的,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小厮连滚带爬离开,立马奔向往生堂。 “戚氏和那粮商相识?”严家少东家一愣,这…这算怎么回事? “气大伤身,其间许是有什么误会,等将那人请来,再好好问问。”申家少爷明劝暗拱火。 “误会,哼!”钱锟冷笑出声。 半个时辰后,小厮可算将卫粼带来。 刚要发作的钱锟,在看到最后面跟着的戚渺时,一口气不上不下,肥大的脸庞胀得通红。“她…戚堂主怎么来了?” “不请自来,还望海涵。”戚渺礼貌微笑。 钱锟向小厮投去了死亡视线,后者缩着脖子欲哭无泪,两人非要一块来,腿长在他们身上,自己还能阻止不成。 “听闻有商队入城,念及远道而来是客,便想为其接风洗尘。”申家少爷出声解释。 “既如此,想必不介意多我一人吧。”戚渺假装听不懂,厚着脸皮道。 钱锟等人:介意有用吗?不愧是父辈都奈何不了的女人! 计划中针对卫粼的鸿门宴,因为戚渺的出现,变得不伦不类。 “这位…管事,我们这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钱锟皮笑肉不笑道。 “愿闻其详。”卫粼拱手道。 “外县粮商不得入,否则后果自负。”严家少东家一字一顿道。 戚渺静坐品茶,一言不发。 “略有耳闻。”卫粼神色不变。 “既如此,为何明知故犯?”申家少爷定定地看向他。 “诸位是在兴师问罪?”卫粼反客为主,面有愠色。“我卫氏干的是跑船的买卖,客人走什么货我们管不着。”你们没资格管。 领会到他的未尽之言,严家少东家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你!” “管不着还是不想管?卫公子不妨说个明白。”申家少爷沉声道。 “管不着如何?不想管又如何?”卫粼直视他。 申家少爷笑了,紧接着钱锟、严家少东家跟着乐了。 戚渺仍旧静坐品茶,似乎没在听几人聊什么。 卫粼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弄得不太自在,下意识撇了戚渺一眼,又强自镇定下来。“既已言明,就此别过。”说完,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就被下人拦住。“这是何意?”卫粼转身问。 “来都来了,不妨坐下来喝两杯,以后可不一定有这个的机会咯。” “就是,赶着去投胎吗?” “上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谁知道在什么地方了…哈哈哈哈。”钱锟笑得更猖狂,余光扫到被忽略了的戚渺后,笑声戛然而止。。 与之相对的是,眉目舒展的卫粼。“恭敬不如从命。” 小半个时辰后,戚渺和卫粼离开酒楼,一个回往生堂,一个出城。 从下人口中得知她们动向的钱锟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还以为戚氏会一直护着他呢,没想到,就这么放任不管,这是真不怕我们动手了?” “要我说,就别给姓卫的机会离开,一个外乡人而已。”申家少爷意有所指。 “不可,姓卫的一旦出事,官府定会查到我等头上,若是以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不一样了,上头那位,正等着我们犯错呢。”被亲爹耳提面命的严家少东家坚决反对。 想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手段有无数种,没必要用把自己拖下水的这种。 “急什么,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有把握,让他去就是了。”钱锟轻抬下巴,指向不怀好意的申家少爷。 “也对。”严家少东家恍然大悟,肉眼可见期待起来。他家和钱家是姻亲,与申家可不是,即便它倒了,也连累不到自家头上。 “我……”申家少爷语塞,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会属实骑虎难下了。 恰在此时,贴身小厮说话了。“少爷,姓卫的乘船入的城,肯定也会走水路离开,我们就算想动手,怕是也来不及了。” “经你这么提醒,我想起一件事来。”申家少爷顺势转移话题。 钱锟和严家少东家嫌弃地翻白眼。 申家少爷清咳了两声,继续开口:“四月前,有几艘江路郡的商船,被出自回水涧的水匪劫杀烧抢,唯一一个死里逃生的进城将他们告到衙门,如果我没记错,那个人,就姓卫。” 钱锟两人:!!!这么巧?等等,这和你动不动手有什么关系? 申家少爷继续忽(解)悠(释)。 …… 卫 粼顺利出城后,直接顺流而下回了江路郡,见他平安往返,观望的粮商们按耐不住了。 各郡县粮仓失窃需填满,不可避免抬高了粮价,本地粮商加急采购,外州粮商闻风而动,价格又被压了下来,大堆粮食滞销,不少粮食将目光投向了——地谷县。 第222章 因为此处,粮价居高不下。 敢接单还能全身而退的卫氏商船,无疑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接待完一波又一波送上门的粮商,卫粼越发敬佩戚渺,竟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待此事了,他彻底打通两地航线,卫氏商船必水涨船高。 甚妙。 第91章 押一得三 地谷县县衙。 “大人, 下官已将新税令消息透露出去了。”县尉立在下首复命。 “静观其变。” “是。” 三天后,钱家。 思来想去,钱锟还是将戚渺、回水涧、卫家商船三者间的调查情况如数告知亲爹, 提议严加防范。 钱父并不意外。“戚氏给外来粮商行方便,无非是想借由这些人压低粮价, 好从中受益。” “她从我们钱家买的粮,足足比市价低两成, 还想更低?”钱锟不屑道。 “贪心就对了。”看着钱锟目露不解, 钱父解释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终究是烧到我们家,为父已经得到消息, 县令大人将推出新税令, 来年按田产征收税粮。” 明里暗里归钱家所有的田地,约莫占了整个县的五分之一,还都是地势偏高不会被淹、每年有产出的良田。 申、严两家名下的田地比不上钱家, 但也不少了。 这三家之所以被称为‘三巨头’, 正是因为他们几乎垄断了地谷县有稳定收成的田地。 新税令, 摆明了就是针对他们推出的。 “这......这怎么可能?他上哪知道我们家多少良田亩产, 不应该啊......”钱锟喃喃。钱家不少产业被隐匿, 一方面是为了避税, 另一方面是防有权势之人觊觎。 即便县令真要施行新税令, 摊到自家头上的数量,也不会难以接受吧? “若非得知此消息, 为父也还被蒙在鼓里, 借着举全县之力清淤通河的由头, 县令大人洞悉了各处田庄、亩产,瞒不住, 躲不掉了。”紧接着,钱父继续将自己提前知晓的政令详情说给钱锟听。 简单来说,按照近几年平均产出缴税。 也就是说,亩产越高,赋税越重。 若是以往,还能将其大部分转嫁给佃户。 但,淤田的出现,使得佃田为生的民众,有了新的活路——按照承租方要求种地。再想随心所欲剥削他们,恐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淤田,也就是容易被淹掉的‘无用之地’,年均亩产低得吓人,甚至零产出,来年应缴税粮约等于无。 “这不是,把淤田要缴的税强加给我们了吗?”钱锟愤愤不平。 钱父点头。 以戚氏为首的寻平商帮出了那么多银子给添政绩,县令大人总不能半点好处都不给吧。如此政令,一举两得。若非苦主是自己,他都要拍手称赞。 “欺人太甚!那戚氏果真不安好心,爹,得想办法让她将昧下的税粮吐出来!”钱锟眼睛眯成一条缝。 “何必舍近求远? 新税令一旦公布,赁了淤田的愚民们闹腾开来,戚氏能不能挺住还不一定。 此前若与其澄清利害,何愁她不会将淤田拱手相让?”钱父有七成的把握能够如愿。 淤田能拉低良田亩产,应缴税粮大大减少。 他能想到的,申、严两家也能,未免三家争夺戚渺坐地起价,这事宜早不宜迟。 想明白这点的钱家父子俩,有了再次与戚渺会面的打算。 计划赶不上变化。 申、严两家比他们动作还快,再想‘吃独食’是不可能了。 戚渺受邀来到钱家酒楼,推门而入就见三巨头正大眼瞪小眼。 “想见戚堂主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呐。”严家主出声打破僵局。 “我成天待在往生堂,随时恭候严员外光临。”戚渺不紧不慢道。 严家主被这回答一噎:谁没事去你那破地方?晦气! “哈哈哈,戚堂主艺高人胆大,我自愧不如。”钱家主笑着言语。 “钱员外过奖了。” “坐坐坐,别站着说话了,上酒来,哦不,上茶!”申家主紧随其后。 “严员外客气了。”戚渺这才落座。 一阵虚情假意的寒暄过后,三巨头才表露意图。 遥望窗外皑皑白雪,严家主悠悠感慨:“瑞雪兆丰年,以茶代酒,提前恭贺戚堂主了。” 戚渺举杯回敬后,带着一丝苦笑道:“借严员外吉言。” “戚堂主是碰到什么难处了?”申家主适时开口。 “申员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戚渺突地灌了一口茶,颇有借此消愁的架势。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等许是能帮上点忙。”钱家主也跟着关心道。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场冬雪于淤田而言,还真算不得好事。 也是我太过想当然,以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成想越栽越深,家底都要被掏空了,是换来些许好处了,就连县......可又有什么用? 唉,瞧我,明明喝的是茶水,竟有了醉意,开始胡言乱语了,自罚一杯,诸位员外莫怪。”像是惊觉失言,戚渺讪讪解释。 第223章 三巨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有喜色。 钱家主率先宽慰:“戚堂主慷慨解囊造福一方,仁善之名广为流传,着实让人敬佩,眼下那淤田既成了困扰,且让我尽份心力。” “冰雪消融,田淤水积,有碍收成,戚堂主所虑,情理之中。”严家主帮腔道。 “戚堂主有何考量?淤田遍布各地,若能丰收是再好不过了,怕就怕人心不足出尔反尔......一旦民怨起,即便是官府,也只能听之任之了。”申家主拐着弯劝。 戚渺蹙眉,紧紧握着手中杯盏。“不至于此。” “防范于未然。”申家主又道。 戚渺下意识点头,又微不可查摇头。“不成。” 见她这般扭捏,急性子严家主直言:“不论淤田来年起收成如何,于戚堂主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如此还不如将其赁给我,正好一劳永逸。” “严员外这是何意?”戚渺认真看着他。 “戚堂主意下如何?”他已经确定了,戚渺同样提前获悉了新税令。继续兜圈子,只是在浪费时间。 窗户纸已经被捅破,她也不再装傻。“诸位想要淤田?因为新税令?” 三巨头没有吭声,面上的神情却给出了肯定答复。 “恐怕不行。”戚渺话锋一转,三人顿时坐直了身子。 “为何?”一人直接反问。 “戚堂主是个聪明人,切实好处和烫手山芋,该怎么选,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一人半忽悠半威胁。 一人沉默静候。 “诸位可想过,想方设法减免的那部分,最终会从何处找补?” 新税令就是针对三巨头颁布的,他们试图借淤田拉低应缴税额,县令大人会让其如愿? 这会的他们,只想到解决办法,却没意识到可能酿成更坏的结果。 若征收的税粮不达标,上头怪罪下来,别说他们了,就连县令大人都要倒霉。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巨头顿觉醍醐灌顶,此前还真没想到这点。 与县令大人斗智斗勇,好比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知死活! “戚堂主所言极是,那淤田之事,就当我从未提及。” “今日只为品茗赏雪,不谈生意。” “哈哈哈,年关将近,戚堂主是留在此处,还是回寻平?” 想明白的三人,迅速转移话题,戚渺却将其拉了回来。 “我方才所言,只为计划周全,并非阻碍成事。”扫视三人后,她继续道:“凡事有度,只要把握住那条线,便是头顶那片天,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渺这话,再次让三巨头眼前一亮。 是啊,他们既不想缴纳大量的税粮,又不能太少。 那就将数额控制在既不用大出血,又不会被官府追究的及格线,不就行了? 越想 越觉得可行,几人看向戚渺的眼神真切了几分。 眼前女子,确实聪慧。 “戚堂主有何高见?”申家主问。 “高见谈不上,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既愿拉拔我一把,我也略尽绵薄之力。”戚渺回。“前些年地谷县税粮几何,想必诸位比我更清楚,以此为度分而化之,我名下那些淤田随三位员外取用。” “此举,甚好。”严家主赞叹。如此,能省下不少呢。 “戚堂主不愧是女中诸葛。”好听的话不要钱,申家主很舍得夸。 “听起来像是便宜净让我们占了,光戚堂主吃亏。”钱家主笑眯眯道。 “我们借用淤田的名,产出还是归戚堂主所有,双方互惠互利,哪有谁占谁便宜这一说。”严家主算盘打得啪啪响,一毛都不想拔。 戚渺噙着笑,没有应声。 见状,申家主挑明了讲:“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写明才行,如此,戚堂主无需担忧农户闹腾,我等也不用发愁,都能过个舒心年。” “哈哈哈,是极是极。”钱家主笑成了弥勒佛。 【宿主你赶紧把他们扳倒,本系统受不了了!】 【稍安勿躁。】早有预料的戚渺神色不改。“没问题。”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 戚渺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三巨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钱家主清咳两声开口:“但说无妨。” “寻平商帮与钱家粮铺约定,每月只得从中购置定量粮食。 念及天寒地冻又临年关,提前下发数月份例省心些,便有了外购粮食解燃眉之急之举,商船不日抵达各处,还望三位员外行个方便。” 钱家主:说多少就多少吗?你要多少我钱家就能卖多少!用得着外购?愚不可及! 申家主、严家主:!!!不是吧不是吧,和钱家定好了采买份额,多出的你可以找我们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没听过吗? “钱员外放心,寻平商帮与钱家粮铺的约定仍旧作数。”戚渺补充道。 “戚堂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若是再计较,就太不是了。”钱家主摆手表示没关心。正如戚渺所言,总归不影响双方约定,对他钱家而言,没什么损失。 申、严二人没忍住哼哼唧唧起来。 第224章 “戚堂主宁可与外地粮商合作,也瞧不上我申家,可真是让人寒心呐。” “我严家虽比不上钱家粮铺,可也有大大小小十几处米庄,没想到,也入不了戚堂主的眼。” 钱家主:你们在阴阳怪气什么? 戚渺讪笑着解释:“申员外、严员外言重了,寻平商帮与钱家粮铺有约在先,我如何能干涉……” “你是寻平商帮的话事人,怎么就不能干涉了?”严家主反问。 “这……” 申家主也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既是寻平商帮与钱家粮铺的约定,自然不会影响到戚掌柜你,我申氏粮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将戚渺与寻平商帮隔开,就有机会拉到大主顾。 严家主也反应过来,忙一口一个戚掌柜,推销起自家米庄。 钱家主几度张了张嘴又闭上,行吧,反正不会影响他们钱家粮铺的生意,要是再拦着这两家发财,怕是真得撕破脸了,不值当,不值当。 戚渺的表情从些许难为情,变得犹豫不定,最后像是被说服了般,吐露心声问:“申氏粮行、严家米庄有多少存货?” 申家主朗声应:“你要多少,我们有多少!” 严家主仰头回:“戚掌柜你报个数!” 戚渺:“我想全都要了,但……” 一旁淡定的钱家主:???是我幻听了?全都要? 申家主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严家主不敢置信地问:“当真?全都要了?”瑞雪兆丰年,戚渺手里的淤田有没有收成难保证,反正他们严家的良田指定不会差,明年肯定是个丰收年,要能把存粮都卖掉,还囤个什么劲? “想是想,可……” “钱家给你什么价,我申家就是什么价,签字画押钱货两清童叟无欺!”申家主忙道。 “不是……”戚渺试图把未尽之言说完,又被钱家主打断。 “戚堂主对每月钱家粮铺供应的份量不满可以再议,价钱也好说。” 戚渺扶额,抬手示意三人冷静点。 “粮我都要了,银钱日后结清,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安静了。 “这……这怎么行?”严家主愣愣开口。 “为什么不行?我以所赁淤田和往生堂做抵,再签字画押前往官府过明路,绝不食言!” “在商言商,钱货两清是我申氏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申家主还真不放心。 “既如此,那便作罢。”戚渺也不强求。 “戚堂主可否告知,要如此之多的粮食作甚?”钱家主不答反问。 戚渺笑而不语,赚钱的法子,傻子才说。 “去处不可说,但我向钱员外保证,不会留在此地。” 正想婉拒的钱家主当即改口。“我同意了!” “我也同意!”申、严两人异口同声道。 县令大人推出新税令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整治他们人为把控了粮价。 待地谷县粮食真正变少了,物以稀为贵,就怪不得他们头上了吧? 此外,作为寻平商帮的话事人、百家产业的东家,戚渺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银钱推迟结清就推迟呗,把利息给到位就是了。 …… 为免夜长梦多,席间几人在商定细节后拟好契书,一式三份,都得经过衙门。 等尘埃落定,夜已深。 待戚渺将契书收好,系统幽幽问了一句:【宿主,你不是说不花银子吗?】 【对啊,给了他们空头支票。】戚渺理直气壮回。 【难不成,宿主你打算跑路?耍他们一通?三巨头宁可挖空大山囤粮至发霉,也不愿意施舍半粒米给要饿死的百姓,给他们再大的教训都不为过!】系统义愤填膺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他们与泼天富贵失之交臂后追悔莫及,不更痛快?】 【哪来的泼天富贵?原本还能在江昌郡,尤其是地谷县水患肆虐时献粮,以此得皇帝嘉奖,眼下这情况,想卖高价粮都有点困难。差点忘了问,宿主你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江阳郡决堤若是不可避免,被三巨头藏起来的粮食正好用来救济灾民。】 【走水路北上江阳郡?宿主你疯了吗?】系统炸毛! 【你不是说过,朝廷赈灾会因争斗耽搁吗?流离失所的百姓等下去就是一个死,还不如发救济粮让他们活下来加倍归还。】 【加倍?太少了!】 【市价的双倍。】奸商戚渺回。 【这还差不多。】系统勉强认可。 …… 赶在年关的尾巴,外来粮商终于来了,船只一眼望不到头。 天寒地冻,戚渺和张翠芝在百家食肆吃锅子,张桑良奉命在回水涧等候。 看到岸上黑压压的人影,粮商们不由发怵。 “诸位且安心,那是买家,不会有事的。”卫粼忙安抚众人。 “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更心慌了。”地谷县外地粮商十人去一人归,要不是没得选,他们也不想冒险。越靠近越觉得惶恐,只靠卫粼一张嘴,真没法放下戒心。 “是啊!” “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想着悄无声息打探一番,如今还没靠岸,竟有买家等着了,一旦谈不拢,怕是难走脱了。” 第225章 “要不还是回去好了,就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呸呸呸,别胡说八道!来都来了, 说什么我都要把手里的货出掉!”全家老小还等着这笔银子过活呢。 “是啊,只这处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要是再运回去,指定砸手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他不敢赌。 ...... 粮商们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决定搏一搏。 来前都留了一手,即便回不去了,也不会不了了之。 岸上光明正大等候的一帮人,在看到打头的卫氏商船时,心里的大石就落了一半。 尤其是张桑良,心想可算来了,河边太冷,站了一会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有戚渺坦白在先,达成深度合作的钱、申、严三家没再派人关注回水涧,反倒是将地赁出去的农户们翘首以盼。 被告知可以提前领半载粮的他们,一心盼着粮商们快些到。 船靠岸,只卸了分给回水涧周遭民众的量,其余留在船上运往各处,张桑良随行指路。 行至乔家庄,将分发的差事交由乔老汉、陈瘸子等人,商船又继续行驶。 得了粮的家家户户乐得不行,说话间就把接下来几天的伙食透露了个彻底。 他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与之相对的,是不敢冒头的乔老二夫妇。 “动作都快些,我们还得回城。”乔老汉吆喝道。 “回城见东家吗?带我一个?想给她磕个头拜个年。” “用不着,我们东家说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东家可真是心善。” “是我们东家。” “东家是活菩萨,她一来,我们也是苦尽甘来了。” “……” “是啊是啊。”人群中排队的乔老二夫妇俩也在心底应和着。 得了粮的各处都是这般热闹景象,水路畅通,卫家商船终于赶在年前清完所有货物。 行程顺利,跟着溜达的粮商们深有体会,离开地谷县前好一通采买,个个心想着有机会再来。 第92章 水患至 年后, 新税令如期传来,早有应对之策的钱、申、严三家松了好大一口气。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有激动也有懊恼, 看见提前到手的粮食后,都冷静下来。 立春晴, 雨水多。 对淤田能丰收这事,他们不敢抱太大期待。 是以, 当被要求在容易积水的淤田里养鱼虾蟹荷藕菱角等时, 众人欣然照办。 时间一晃进入三月,细雨绵绵不绝,钱、申、严家的秘密粮仓几近见底。与此同时, 百家米行、百家医馆在周遭郡县遍地开花。 自地谷县逆流而上, 一入江阳郡境内,便见层峦叠嶂。天然形成的河道宽阔,两侧峭壁岩石耸立, 雨幕重重, 风光不减。 地谷县, 百家米行。 【宿主, 江阳郡决堤日子提前了!】系统冒泡。 【怎么回事?】戚渺疑惑。 得系统预警 知晓河堤薄弱点在哪, 本想加固避免, 被告知漫堤后果更严重, 只能按兵不动。 没想到,还是出现变故。 所幸, 大批粮食已就位, 早已做好一应安排。 【连下了十来天的雨, 眼看水位越涨越高,加上你派人故作不经意的预警, 连郡守都有点慌了四处巡堤,附近的百姓见状也跟着一道。 来来往往的人一多,这里敲敲那里戳戳,本就脆弱的河堤哪里顶得住,突然就出现豁口,越堵越大,溃堤把地势低洼处淹没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官吏和知情的百姓正奔走相告,让大家上山避难。 不再是大半夜决堤,官府后知后觉,这次,绝大多数人死里逃生,接下来就看有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源,以及做好灾后防疫了。】 听罢,戚渺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昌郡郡城地势偏高,百家米行及存粮选址也考虑到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只不过……】 【嗯?】 【只不过,绛州遭灾这事瞒不住,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宿主你真不考虑直接献粮给官府吗?】 戚渺不答反问:【献上的粮,能真正到每一个有需要的百姓手里?】 【这是不可能的。朝廷下拨的赈灾粮和银子都会被层层克扣,更别说发大水闹粮荒,粮价飙升有钱难买时,商贾自愿献上的粮食了,多的是想要昧下借机捞一波的人。】 【是啊,所以,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粮食,为什么要喂那些硕鼠?】戚渺幽幽回应。 【可是,待各处百家米行同步供粮,这价格上不去啊!】系统纠结了会,道出心声。 戚渺噗呲笑了,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抠搜、爱财。 她清咳了两声,安抚道:【总归有赚头,亏不了。】 【是亏不了,也赚不多啊!宿主你别忘了,你还有三大债主,他们错失了难得的发财机会,肯定是要上门讨债的。】到时候,它又得大出血,这只出不进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终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欠钱不还天打雷劈,他们来讨就给呗,反正不等揣热乎,都会充公,别计较啦。】戚渺哄道。 【宿主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大祸临头了?】系统惊讶极了,它似乎没有说过这茬。 第226章 【你说过。】 【本系统没有。】 【我猜的。】戚渺哦了一句,又道。 【……】 戚渺笑而不语,这个结论,确实是她结合系统所言推测出来的。 最初,系统透露此次赈灾会因朝廷争斗耽搁; 之后,它又提及地谷县县令是未来储君,现皇子的人; 再看,这位县令行事作风,就不是个安于现状、默默无闻的庸碌之辈; 治下,前有不劳民伤彻底改变地谷县的政绩,再是天灾下挽救无数黎民百姓的功劳,不管是他自个,还是那位未来储君,百分百会让他风光归京。 离开前,这位县令肯定会快刀斩乱麻把三巨头收拾掉,把“成绩单”做得漂漂亮亮,让昔日贫苦的地谷县兴,于要立从龙之功、成为天子近臣的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不想要能干实事的臣子。 戚渺暗自感慨后,顿觉庆幸,幸好,这位有大背景的县令,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不然,下一个被盯上的富商,就是她了。 …… 江阳郡。 河水不停从决堤口涌入,从山上看去,村子成了汪洋,屋舍被毁。 事发突然,又抱有侥幸心理,不少家当粮食没带上,眼睁睁看着水漫家园,一切化为泡影,啜泣声此起彼伏。 更有甚者,跑得慢了,连口粮都没带上,一时半会还能借些过活,日子一久,谁都撑不住。 到处愁云惨淡,府衙上下也苦哈哈一片。 虽然百姓及时撤到安全区了,但后续安置、防疫问题都得上心。 最重要的是,河堤窟窿得尽快堵上,否则汛期一到,只会更多地方遭灾。 桩桩件件,让人焦头烂额。 在他们行动改变前,率先变化的各类物件价格。 粮食,一天一个价,客人络绎不绝。 郡城还好,有银子就饿不着,下头县镇,掏钱还不一定买得到粮。 无论是商人还是农人皆心知肚明,田地被淹今岁欠收没跑了,粮价还有得涨。 如此,卖出去越少,往后赚得越多,粮铺早早打烊,也不管外头排多长的队,多少人等着吃救命粮。 时间紧任务重,百家米行只开在了江阳郡府城,而下首各县,则是只存放了粮食于百家镖局、平安堂。 在民众弹尽粮绝、求助无门绝望之际,各处百家米行、镖局已经动起来。 前兴勇镖局镖头,现百家镖局王总镖头,亲自划船派卖救济粮。 咕咕咕噜噜—— “娘,我捡柴火回来了。”将一小捆干柴放在大堆柴火中,小姑娘凑近看了眼襁褓里哭睡着的弟弟。 “快坐下歇歇,等你爹回来,就有吃的了。”妇人温柔地说。 “好!”小女孩脆声应。 “小点声,别吵醒了你奶。”妇人提醒。 “没事,我没睡着。”躺在一旁的老妇闭着眼回答。 “奶,娘说了,等爹回来了,就不用睡觉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这话?”妇人笑着问。 “你刚说的呀。” “是啊,等你爹回来,有吃的了,就不用成天躺着睡觉扛饿了。”同样饿的不行的老妇人舔了舔嘴角。 小姑娘重重 点头。“我想出去等爹。” “去吧。”山上到处都是人,野兽来了也是被吃的份,妇人并不担心她遇到什么危险。 小姑娘雀跃地往外小跑几步就来到洞口,望了山道好一会没见到想见的人,突觉头晕眼花。 咕咕咕噜噜—— 要饿晕了。 两只小手按压着肚皮,以此压抑饥饿感。 觉得没太大效果,她又蹲了下来,视线始终落在山道方向。 突然,她蹦了起来,撒丫子跑向那边。“爹!”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小孩窜了出来喊人。 “爷!” “大哥!” 有气无力的一行人,听到熟悉的呼唤齐齐苦笑。 淌水进城花了大半银钱,竟只带回了小半袋杂粮,还是费了好大劲求来的。 各自揣着分到手的量,看着迎接他们的家人的目光,从开心转为失望,最后又带着渴望。 “我们一到那,粮铺就打烊了,打听才知又涨了十文,去晚了还买不到。这些杂粮是我们挨家挨户一点一点买的,我没要太多,想着将它们送回来再知会你和娘一声,便去粮铺外面守着,等明儿多买些细粮回来。”男人抓了两把杂粮,想着媳妇还得奶孩子,又添了点,便开始煮食。 山里不缺柴火,洞里潮湿寒凉,老的老小的小,坐着躺着的地方都垫了东西,也会尽量生着火,说话的功夫,粥就已经煮起来了。 “喝碗粥再去。”妇人柔声回。 原本闭目养神的老妇,正伸手揉搓剩下的粗粝杂粮。 “不用,晚了怕来不及。娘,我……”男人咽了咽口水,猛地站立身子晃了晃。 “吃了再走,来不及明儿早点去就是了,我就不信有银子还买不到粮食。”老妇人开口。 男人有苦说不出,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不信呐。 “行,夜里寒凉,我也怕你们忘记添柴冻着,明儿早些去也是一样的。”今儿已经淌了一遍路,哪里有深坑,哪里好下脚,已经清楚了,想必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第227章 男人这般想着,皱紧的眉头不曾舒展半分,他真怕接下来粮价还要再往上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杂粮在水里翻滚,逐渐浓稠,不知是不是饿得产生了错觉,一家老小都觉得味道格外诱人,仿佛锅里煮的不是杂粮粥,而是白米粥,好香,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甜味道。 小姑娘馋极了,忍不住抽动鼻子闻来闻去,刚要制止她愈发靠近的危险举动,没想到人反而后退,朝下山方向伸长脖子。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香甜味道真正来源,并非是粗粝的杂粮粥,而是有人在煮米粥,离他们住处还不远。 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男人生出向这户人家购粮的念头。 这会能喝上米粥,无疑是不缺吃喝的。 可当见到当事人三兄妹时,男人颇感意外,都快饿脱相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完正埋头舔碗呢。 待说明来意,少年眼眸泛光,当即坦言粮食出处,并表示可以带他们去。 是的,他们。 若非饿得眼冒金星,他一回来就广而告之了。 不过,有人送上门,更好。 再叫上其余有需要的人一块去粮船停靠那处,自己或许还能得一份差事,少年越想越激动,突然觉得日子变得有盼头了。 第93章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正文完) -- “总镖头, 天色不早了,还要等吗?”镖师四下张望不见来人,犹豫不决问。 “等。”看着船上一半没动过的粮袋, 王总镖头应道。 “欸!”愁绪一扫而空,镖师当即咧嘴笑了起来。 “你乐什么?”王总镖头撇了他一眼。 “想到能再多些人不用挨饿了, 就忍不住笑。” “是啊,我们晚些回去或是找个地方落脚都成, 东家心善还信重我等, 可得把差事办好了。” 王总镖头脑海中不由闪过半月前江阳郡的光景,那会到处春意盎然,哪像现在死气沉沉, 不由感慨:“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会决堤发大水, 已经第七日了,不见官府开仓放粮,粮铺还坐地起价,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 可别把人给饿死了。” 想到从逃荒人口中听来的事迹, 见多识广的镖师都忍不住哆嗦了下。“饿极了人吃人都是有可能的。不过, 这次应该不会了。” “肯定不会。”王总镖头认真道。 百家镖局在江阳郡自上而下开立, 发展势头虽猛, 却还是名声不显, 归根到底在于根基薄弱、底蕴不足。 作为兴勇镖局出来的一员,他很清楚从各项条件来看, 百家镖局都不逊色, 可架不住兴勇镖居是老牌镖局, 是个人都听过,自然更容易招揽贵客。 但, 经由此事,百家镖局必定扬名扶摇而上。 “有人来了!”一旁的镖师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顺其指着的方向看去,十几人结伴而来,打头的有点眼熟。 “船上都是粮食?” “粮食,真是粮食!” “什么价,卖吗?” …… 迅速靠近后他们难掩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 已经习惯的镖师大声回道:“都是粮食,你们要买吗?别挤,一个个来,我们不跑,你们可别把船给掀翻了!船翻了没事,粮食掉水里就不能吃了。” “对对对,别挤了,慢慢来,千万不能毁了粮食。”少年扯着嗓子喊。 争先恐后的一个个可算冷静下来了。 但这只是一时的,待镖师报出的卖价只比发大水前高两成时,他们又没忍住。 “我全都要了!” “卖给我,我都要了。” “银子,给你银子,卖给我吧!” …… “闭嘴!再吵一粒都不卖了!”镖师吼。 “你,上前来。”他朝人后一指,众人识相地让开一条道,露出穿着麻布衣裳,手里紧紧攥着打满补丁布袋的独眼樵夫。 “怎么是覃瞎子?” “他什么时候跟来了?” “他拿得出银子?” 其余人小声嘀咕。 囊中羞涩的覃樵夫,硬着头皮走上前。“我、我只要一点点细米面可以吗?”说着,从怀中掏出十几枚铜板。 镖师不答反问:“家中可有五十岁以上老人,五岁以下孩童?” 听到熟悉的问话,沾了妹妹光的少年与有荣焉。 “有,我娘她五十有六了。”覃樵夫喏喏开口,若非苦了大半辈子的老娘,一口牙都掉光了,眼看快熬不住,他也不会想着弄点细米面回去,让她临了能吃几顿好的。 “把你的布袋打开,这是我们东家送给你娘的口粮。”镖师说着,就要往他的布袋里装细粮。 “啊?送,送给我娘的?为什么啊?”覃樵夫不解,但接粮的动作麻利极了。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天上掉馅饼,终于轮到自家了,哦不,是自家老娘。 ”有符合条件的老人小孩,我们都会照东家吩咐送份口粮。” “东家真好。”覃樵夫小心翼翼捧着细粮,差点喜极而泣。 “我们百家镖局的东家一向心善。行了,不买粮就到我们总镖头那去报上出处。”说着,示意覃樵夫往负责登记名册的王总镖头那边去。 第228章 给银子钱货两讫,赠送和赊欠都得记得明明白白。 覃樵夫一走,其他人又蠢蠢欲动,但不敢推推搡搡,只挥手言语。 “我有个三岁大的女儿。” “我爹满五十了!” “我儿还在她娘肚子里,可以吗?” …… 一刻钟后,他们心满意足大步离去,唯少年频频驻足。 “这小子人挺机灵,手脚也麻利。”想起少年自荐帮忙,镖师好感倍增。 “确实不错。” “那……” “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吧。” “碰到总镖头你这般慧眼识珠的人,这小子要走大运了。” “哈哈哈。” …… 下游地谷县,也有不少地方被淹,好在休整过后排水通畅,没到随处举家避险那步。 钱家粮铺。 “爹,得亏你有先见之明,没要那些淤田,底下人出城看了一圈,说都快成另一条河了,别说种庄稼,就连虾蟹鱼苗八成都跑光了。那戚氏想一出是一出,现在怕是躲在哪里哭呢。”钱锟幸灾乐祸道。 “你就只看到这个?”钱父恨铁不成钢。 钱锟忙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那百家米行就是个摆设,不足为惧,先前我们三家卖…赊给戚氏的粮,大部分运往江阳郡,说是在郡城开了家米行,也不知道她如何预料到这次机遇,便宜都让她占尽了。光是这几日,我们钱家粮铺的进账都能追上前两个月了,爹,这笔损失,总得和她戚氏算算吧?” “怎么算?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充其量让她马上还款,其它的,想都别想。”虽然戚渺表示连本带利付清,但对比现在一天比一高的粮价,只觉胸闷气短,哪哪肉都疼。 “这女人实在狡猾!”钱锟气得咬牙切齿,脸颊的两团肉跟着颤抖。“得让她知晓我们的手段才是,不然,迟早要被人骑到头上!百家米行,呵!” 钱父没说什么,也没制止。 得了亲爹默认,钱锟更加上头了。与同样被忽悠了的申、严两家一起,对戚渺最在意的往生堂下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好几波人,先后定了上千木棺,还要求她限期交货。 【宿主,这些人都是钱锟他们派来耍你玩的,等你真将青云县的存货弄来,他们指定放你鸽子!】系统提醒。 【来者是客,哪有赶客的道理,再说了,他们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有什么错,好歹相识一场,送他们一程也是应该的。】戚渺勾唇说着,眼神淡漠。 系统默了一瞬,试探性问询:【宿主你这个往生堂,不会是专门为他们开的吧?】不然,怎么生产的数量和钱、申、严三家总人数大差不差,还吩咐青云县那边别忙活这木棺了,细思极恐!难不成,宿主早就想好了给他们收尸?等等,这不应该啊! 【你想多了,我只是把这三家当成潜在大客户而已,毕竟他们有银钱买有山头埋,备着总有用得上的一天。】戚渺淡淡道。 系统将信将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那宿主你之后还继续开这个往生堂吗?】 【不了吧,生意不能都让我做完,总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系统:更可疑了! 与此同时,计谋得逞的钱锟三人正把酒言欢。 “哈哈哈,想到她耗费心力弄来上千木棺没地放还找不到买家,我就觉得畅快!” “我们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绝妙点子?我真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她失望无助的样子了。” “抛开别的不论,戚氏确实有几分本事,若真让她把百家米行开起来,假以时日这地谷县怕再无我们三家立足之地了。” “所以啊,必须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搞戚氏最看重的往生堂,只是第一步。”钱锟行至窗边,看着斜对面冷清的百家木行哼了一声。 “下一步,怎么做?”严家少东家饶有兴致问。 “喏,百家米行。白拿我们三家的粮食赚大钱,这口气你们咽得下我可咽不下。”钱锟仰头喝掉杯中酒,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严家少东家猛地拍桌。“说,要我做什么?” 钱锟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没表态的申家少爷。 “看我做甚?你们咽不下这口气,难不成我就咽得下了?只是她毕竟还没结清粮款,要是折腾过火,她掏不出这笔银子了怎么办?寻平商帮可不见得会帮她还债。” “呵,戚氏要真这么容易栽,就轮不到我们给她使绊子了。”钱锟冷笑道。 “行,算我一个。”想到老爷子每每听到粮价又涨了,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申家少爷也不犹豫了。闹大了,也有老爷子顶着,何况是给戚氏添堵。 “我查过了,这百家米行管事深受戚氏器重,若是这人都没了,米行会怎么样?戚氏会怎么样?”钱锟眼底浮现嗜血的杀意,安分太久,都快忘记掌控低贱之人生死的滋味了。 “她肯定要气疯!”严家少东家拍手叫好。 “不成,在县令大人眼皮子底下动手,这,太冒险了!” “死无对证,你怕什么?”钱锟不以为意道。 “又不是没做过,装个什么劲?”惯会惺惺作态,严家少东家嗤笑。 第229章 申家少爷耸了耸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钱锟两人没忍住翻白眼。 “行了,干不干就一句话。” “干。” “轮到你安排人了,上次被你躲过去,这次说什么都不可能。” “早知道,还不如顺了你们的意,收拾那姓卫的。”申家少爷嘟囔着,站起身来到窗边俯瞰百家米行。 “如果我没记错,那张管事有个宝贝女儿,也在戚氏跟前当差是吧?”申家少爷挑眉问。 “没错,据说是她给自己培养的管家。”钱锟应。 “管家?”申家少爷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那小丫头确实有几分姿色,但你不怕玩脱了啊?”严家少东家啧了一声。 “你可曾见我玩脱过?”申家少爷呵笑。 “行,等你好消息。” “等着吧。” …… 翌日。 出城前往回水涧的张翠芝,遇到装成温柔贵公子的申家少爷。 “张姑娘请留步。” “何事?”护送张翠芝的镖师代为应声。 “张姑娘不记得我了?”申家少爷手持折扇,一脸受伤神情。 被镖队护在中央的张翠芝强忍住心底涌起的厌恶,扯了扯嘴角道:“申公子。” “张姑娘,我终于……”申家少爷含情脉脉地上前两步,似乎意识到唐突了佳人,又退了回去,欲言又止。 从戚渺口中得知他真实意图的张翠芝,只觉汗毛直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东家吩咐了事要办,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也不管他是何反应,张翠芝赶忙上船。 “张姑娘……” 背过身去的张翠芝脸色刷地就黑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已经派人伺机让张桑良消失的申家少爷,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张翠芝,见她们一行人离开,他也上了自家的船跟了上去。 他的设想很简单,那就是撇清与张桑良出事的关系。 一个对受害人闺女情根深种,还不辞辛苦跟着她四处奔波,只求对方能看他一眼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幕后主使呢? 看着尾随船只甲板上站着的锦服男子,张翠芝恶心得不行。 但想到,这人出趟远门回来,算盘落空还有牢狱之灾,她就生出配合演出戏的念头。 远去青云县,水路迢迢,权当多了个乐子。 这般一想,烦躁被兴味取代。 同样被戚渺告知有祸临头的张桑良就没这么好的心态了。 谁能在知道有人要自己命后,还能淡定如初啊? “东、东家,我、我可以不去米行了吗?”说话都变得磕巴了,无比后悔求戚渺要来米行管事这个位置。 这地谷县真不是个好地方,他在别的地方就没遇到过视人命如草芥的商贾! “可以。”戚渺点头,但她不觉得其它地方就安全,尤其是,全是木料的往生堂。 他们既然敢对张桑良下手,也有可能把目标转向自己。 夜黑风高,前后门放上一把火,想要逃离火海,就只能上天入地了。 “去哪都让镖队跟着,别落单。”戚渺又嘱咐了一句。 “我?我可以哪都不去吗?”张桑良害怕得想哭,他觉得,百家镖局里的人也不是绝对靠谱,万一对方收买的就是他们呢?自己还没活够啊! 除了戚渺以外的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不然,在得知性命堪忧后,他为什么不选择跟着闺女跑呢?就是因为,不放心啊! “随你。”戚渺回。 “东家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寸步不离。”张桑良拍着胸脯保证道。 【宿主,他好怂啊!】系统无情嘲笑道。 【命只有一条,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戚渺回。 【可是,那边还没决定好让谁动手,当替死鬼欸。有本系统在,他根本不用担心,会死得不明不白。】 【但他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只知道,有人要杀他。】 【也对。】 【申家少爷跟着到回水涧了,还准备一块去青云县,沿途正好培养感情。张翠芝对此并不排斥,因为她打算把他发展为百家产业短期大客户。宿主你选的这管家,有点称职了。】 戚渺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失笑。 见她冷不丁笑了,张桑良更慌张了。 “东家。” “嗯?”戚渺敛住笑意。 “没、没事。” 坐立难安熬了大半天的张桑良,在请教戚渺过后,选择鼓足勇气主动出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最重要的是,越在往生堂待,他越觉得不吉利,总觉得有一副木棺属于自己,太瘆人了! 先后找到两支镖队,一明一暗保护自己,好揪出图谋不轨之徒。 第一天,看谁都有嫌疑。 第二天,怀疑眼生顾客和米行伙计。 第三天,锁定昔日水匪亲眷,被许以重利,新仇旧恨加一块,官府逮住下大狱,也能蒙混过关。 若非戚渺提醒老弱妇孺也需防备,张桑良很可能命丧当场。 第230章 不过,这会的他看上去,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米行伙计吓傻了,还是镖队嚷嚷着请大夫送医馆,才反应过来。 一帮人呼啦啦离开,只留下地上一滩血,闻讯而来的民众尖叫的尖叫,打听的打听。 类似杀人了,死人了的话,很快传播开来。 离得不远的站在楼上观望钱锟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满意的笑。 “啧,连个妇人都抓不住,真没用。” “事发突然,谁防得住呢,哈哈哈。” 被断定丢了命的张桑良,此刻正心有余悸地同戚渺讲述惊魂时刻。 “东家你都不知道,那妇人看着孱弱,实则力大如牛,我险些真栽她手里。” “这下假死让他们以为得逞了,应该能过安生日子了,这几日我都没睡过一个整觉,连做梦都梦到有人要害我。” …… “卫家商船明日就到,届时你便离开。”等他宣泄完,戚渺说出最后的安排。 “好。”张桑良差点泪崩,终于,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做戏做全套,管事出了事,百家米行歇业,戚渺露面收拾残局,行凶的妇人被衙门捉拿归案,钱、申、严三家置身事外看热闹,丝毫没意识到火要烧到自家头上。 直到妇人供认被人收买,指名道姓要她对张桑良下死手,顺藤摸瓜一步步引出幕后黑手是申家人,又牵扯到钱家、严家,拔出萝卜带出泥,本就不干净就差个由头对三巨头出手,也算是师出有名了,直接查了个底朝天。 极少数活下来的受害人及其家眷跪在堂下,声泪俱下控诉他们的恶行,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不久前还锦衣玉食谈笑间便断人生路的钱锟等人,这会战战兢兢连连否认,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三位家主颓然跪地,明里暗里表示献上家财求放过。 可惜了,上首县令大人不假颜色。 …… 钱、申、严三家被抄没那日,全县轰动。 金银珠宝堆成山,房契田契仆从卖身契分箱装,据系统实况文字转播,那位家境好、来头大的县令都震惊了,暗自感叹身份尊贵的皇子都没小小商贾手头宽裕。 戚渺脑中警铃大作,决定启程离开地谷县。 但,对方动作比她还快。 【宿主,好消息!未来储君给你求了道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出资修河获水运特权,入了地谷县的船都归宿主你管。 有了这,卫家不出五年,就能赶超靠埠头发家的沈氏,宿主你也能日进斗金,哈哈哈,太棒了!就知道宿主你不会让本系统失望,终于要来钱了! 对了宿主,等圣旨一到,你向即将升官的县令表表忠心,四舍五入也算有了皇帝当靠山,再也不用担心有不长眼的使绊子了。】 憋不住秘密的系统,憋了个大招,戚渺听到圣旨二字,就知道没法跑路了,去哪都会被宣旨,还不如见招拆招。 【宿主你不开心吗?】没得到戚渺回复,系统诧异问。 【还好。】 【……】 时间一晃又到淤田丰收季,变废为宝计划虽有波折,但总体顺利。 虾蟹养殖夭折,戚渺没让人再折腾,本就是自个馋了心血来潮想的一出罢了。 淤田栽莲妙不可言,莲花观赏,莲叶药用,莲子、莲藕能食。 淤田蓄潜水种茭白,成水塘种菱角、养鱼,青、?草、?鲢、?鳙等鱼都有,不少人围观捕捞,东一片西一片栽种的稻谷也能收割了。 戚渺闲来无事,便来到田间地头看别人忙活。 “淤田肥力挺足的,稻穗沉甸甸,看着就喜人。” “得亏县令大人推出了新税令,不然这点谷子都不够缴纳税粮的。” “来年得交咯。” “哎你们说,东家给我们的租金,时不时也会跟着涨啊?”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那几家的下场还不足以让你警醒吗?” “我只想让一家老小吃饱喝足,哪里贪了?再说了,他们只是好日子过到头了,也不见得遭多大的罪。” “谁说不是呢。反正我就盼着田地回来后,也学着东家栽些菱养点鱼,等来往地谷县的船多了,肯定能卖上价。” “对!还可以划块地种莲,收完藕还能用淤泥肥田多长庄稼。” “还剩两年,就快了。” “是啊是啊,光是想着就觉得干劲十足。” …… 这会的他们都没想到,淤田竟会提前物归原主了。 被带到县衙内领旨谢恩后,戚渺被留了下来。 “寻平商帮已然在地谷县站稳脚跟,戚堂主可有意为其更名?”人逢喜事精神爽,直升玉京的江辰也不意外。 戚渺把问题抛了回去:“县令大人以为呢?”来了,要求她当赚钱工具来了。 “江昌商帮,如何?” “县令大人取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那本官就在玉京恭候江昌商帮佳音了。”江辰意味深长道。 “民女必竭尽全力。”戚渺拱手应。 …… 离开县衙直奔平安堂,将所得地谷县水运特权的旨意,以及县令江辰要求告知寻平商帮众人,他们喜不自胜。 第231章 恭贺戚渺的同时,也觉得商帮大有可为。 他们只是寻平商帮,没有官府做靠,都敢将生意做遍整个江昌郡,甚至周边郡,如若联合更多的商人壮大成江昌商帮,还有前途无量的官员背书,足迹不得遍布绛州,甚至整个大呈国啊? 展望一番,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将江昌郡内所有力量团结起来,向外开辟商业版图。 “寻平商帮也好,江昌商帮也罢,只要堂主你一声令下,我们绝无二话!”钱、申、严三家垮台了,他们才捋顺戚渺扳倒他们的谋略,再次心服口服。 毫不夸张地说,戚渺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 “此事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是。”众人异口同声。 “不日我将离开此处……” “帮主你又要去哪?” “北上到处瞧瞧,再回寻平去。”忙活了这么久才消停,游山玩水一年半载不过分吧。 “我等愿同往。” 不想带尾巴的戚渺:“船票一人百两,仆从等价。” “……”不是自己人吗?主仆怎么能等价? 戚渺若是听到他们心思,定会回一句:船票翻倍,仆从半价。 百家米行造的船属实气派,上下两层看着就不一般。 随它一道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宁箐舟、甘青、甘棠、六月。 奉旨北上回玉京的江辰,屈尊降贵同行了一段路程。 山高水长,此去一帆风顺。